沐雨流云——龙暮沧

“我不明白。”莲娜揉揉眼睛。父亲明明死了，这个人为什么要说父亲还在呢？

“莲娜，你还是个孩子，所以不明白。但是，你只要记住，你的父亲爱你，只要你也爱他那他就永远不会离开你。守护你的，是你父亲爱你的心。”林烨亲吻着女孩，柔声说道，“他只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用和我们不一样的方式活着而已。”

“那么爹地呢？爹地会丢下莲娜吗？”女孩泪水涟涟。

“不会。我保证，永远不会！”林烨抱紧了女孩。

“真的吗？”莲娜似乎已经被吓怕了。

“是的，以银狐之名起誓，我绝不会丢下莲娜。”林烨微笑。

莲娜并不明白“银狐”指的是什么，只是隐约明白只要许下这个誓言爹地就会做到。安心的抱住林烨的脖颈，莲娜缩紧了身体。而孟璠却明白，在国际上，他们这一行的人都已能得到“银狐”的誓言而最觉激动。只要是“银狐”以他的名义许下的誓言就一定会做到，从无例外。对这个女孩许下这样的誓言，林烨是将自己困在了这孩子身边啊！

“伊凡，谢谢你。”林烨抬眼看向伊凡，轻轻道谢。

“呵呵，还以为你把我当摆设了。”孟璠笑着调侃，伸手摸摸小女孩的头，“这孩子似乎是一点中文都不懂呢？”

“对。这孩子一直在俄罗斯，直到我出事前两个月才被扬接到了中国。”林烨宠溺的刮了一下小女孩的鼻尖。

“爹地，我饿了！”莲娜好奇地看着两人交谈，虽然听不懂两个大人的话，但是作为孩子，本性是不会改变的。饿了就是饿了。

看着一脸期待等着自己发话的孩子，林烨温柔的笑了：“好吧，莲娜。”

孟璠咋舌，相处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见到林烨这么温柔的笑过，连对艾莉都没有过。难道这么多人都比不上一个小小的丫头？

“叶翎。资料看完了吗？”逗着在自己膝上爬上爬下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孩，孟璠不经意般问道。

手上动作一顿，叶翎淡淡“嗯”了一声：“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对西方建筑体系更感兴趣。”

孟璠笑笑，这个人，果然是只狐狸，明明懂自己的意思偏偏还要装傻。但是自己可以理解，对于现在的叶翎而言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吧！一旦给了我回应就意味着他必须抛下一切过往，承认他过去的一切都是 错误的。这对于一个对信念执着了整整二十年的人而言是难以接受的吧！让他慢慢习惯好了。

略略回头看了孟璠一眼，林烨无声的叹息，做出选择真的很难。不像失去一切，但是又能如何？苦笑，林烨全然没有注意孟璠看向自己的眼中多了一抹暗沉。

如果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许林烨此时不会再如此漠视忽略孟璠的弦外之音。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就是由如此之多的未知引发。

哄了莲娜睡去后将书放回书房，林烨转身便要离开。

“叶翎，才十点而已，谈谈好吗？”孟璠出声。

顿足，林烨淡若柳丝的一笑，回到桌旁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注视着孟璠：“你想说什么？”

“叶翎，你很聪明，而且有足够的心理战经验，所以我不想再和你玩什么心理战。直说好了，我要你回到这一边来。是要求。”孟璠坚定的说道，“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我都要求你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正确的道路？”林烨冷笑，伊凡，你真是让我失望。没有想到，你也变成了这样！“伊凡，我对做政府的走狗没有兴趣。”

“你太过于偏激！”孟璠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林烨，尖锐的指出，“在原本的计划中我可以无忧无虑在一个优越的环境下生活，终老一生。是我自己选择了作为预备役人员活下去！这一条路是我自己所选择的。你以为我选择这一条路是为了什么？！我只想找回那个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我曾许下承诺守护他一生的人！！”

“已经死了，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只有死了才会解脱！！”林烨偏头。

“所以伊凡也死了。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的伊凡也死了！叶翎，答应我，不要让你自己再一次死亡，不要杀了你自己！”死死抓住林烨的手腕，孟璠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要只留下一具活着的身体却杀了自己的灵魂！回来，叶翎，我需要你！”

“伊凡，你输了。”林烨用力抽回手，站起身俯视着孟璠，“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容许有任何破绽的。但现在的你，你知道有多少破绽可以让人轻易地击溃你吗？伊凡，你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早已不存在的梦境浪费时间。忘了叶翎的存在，我已经不是他。杀了他的，是我自己。”

“不，叶翎还活着，在你自己心中。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舍弃了一个代号并不意味着就舍弃了曾经有过的记忆。”

“那么我告诉你，你错了，伊凡！你和我，只不过是清尘浊水。和我在一起，只会污了你的心而已。”转身快步离开，他只想尽快逃出孟璠的视线范围。背信弃义的是自己，这样的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从未放弃过的孟璠？

如果现在就此放手的话，你真的会离我远去的吧，叶翎！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失去你，不能！！

“叶翎，我说过，叫我孟璠。”捉住林烨的肩，孟璠淡淡开口。

“孟璠？”林烨微惊，突然背后发凉，强烈的不安感让他有些微的恐惧。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现在很危险，离他越远越好！但是，挣不脱？？？？

挣扎变成了搏斗，可惜，从来就不擅长打斗的林烨怎么会是孟璠的对手？许久之后，一声凄厉的悲鸣回响在房间之中。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抱歉，叶翎。但我不后悔。”抱紧陷入昏迷的林烨孟璠低语。他明白，就算林烨是爱着自己的，这样近乎于强暴的行为也会伤他极深。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这样占有他。哪怕极度怕疼的他苦苦哀求自己放手自己却仍是让他惨呼出声。看着他因极其不配合以至于一度痛到泪盈于睫，自己何尝不是心痛如刀绞？可是，不能放手啊！不能也不想放手啊！！埋首林烨颈间，孟璠轻轻吻着怀中的人，叹息，就算是不择手段我也一定要留下你。

早晨醒来，林烨皱紧了眉，痛！！浑身酸痛！！虽然身上没有汗湿的感觉，但是疼痛的感觉还是让他极度难受。尽管孟璠对他照料的极其周到，但身上的疼痛仍是让极其怕疼的他感觉十分难熬。昨夜的回忆也让他不堪。没有想到会被人如此对待，愤怒，失望与悲哀让他感到极度疲惫。

昨夜，无论自己怎样挣扎甚至哀求，孟璠都没有理会。尽管孟璠一直试图安抚自己的情绪，但是，这样的记忆对自己而言是如此绝望而可怕。从小到大，哪怕是在组织中自己都幸免于那可怕的适应调教训练，这一次，却没有避过。

“叔叔，爹地说好给我做早餐的，为什么现在是你在做呢？？？爹地呢？”一早，莲娜便跟在孟璠身后做他的“尾巴”，频频追问。

“你爹地病了啊！”孟璠微笑，有些心虚，用流利的俄语对莲娜说道：“莲娜，去看看你爹地醒了没有好吗？”

“好！”小女孩显然很担心教父的身体状况，急急跑了出去。

看到那个偷偷探入的小脑袋，林烨不自觉调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意：“莲娜，进来吧！”

“爹地，早安！”莲娜笑着跑到床边，趴在床沿握住林烨的手，“叔叔说爹地病了，很难受吗，爹地？”

“不会。只是有些累而已。”林烨笑着摸摸女孩的头，病了？孟璠，你还真是会解释啊！！！

“啊！那我来照顾爹地好啦！”莲娜认真地看着林烨，“爹地，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喔！”

“知道了！不过莲娜不是还要上学吗？”林烨微笑。

“是啊。莲娜，乖，去吃早餐，一会儿叔叔送你去上学！”孟璠笑着走入，看着莲娜。

“可是……”莲娜由于这看了看林烨。

林烨心一沉，明白了这孩子在担心什么。四年前，这孩子的母亲就是在生病时突然因并发症死亡，而那一天，这孩子去上学了。那一次的记忆对于这孩子而言恐怕意味着一件事——一旦在自己的家人生病时离开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这样的恐惧，这孩子承受了多久？

“莲娜，来！”伸手握住莲娜的小手，林烨认真地看着莲娜的眼：“我答应你，你回来时一定可以见到我好起来，好吗？我答应过莲娜不会舍弃你的啊！”

“爹地发誓？”莲娜歪着脑袋。

“我发誓！”林烨伸出尾指与莲娜的相勾，“一定。”

“好！！”莲娜这才露出安心的神色跑了出去。

天！痛！！莲娜刚离开，林烨的眉就不由皱了起来，浑身都痛啊！刚才的动作更是让自己的手臂酸痛不已。恼火的看向一直在躲避自己目光的罪魁祸首，林烨脸色转冷：“孟大校，多谢你了，鄙人现在可是完全动弹不得了！”

孟璠抱歉地看着林烨：“叶翎。对不起！”冷笑，林烨合上眼睛不再理会孟璠。

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醒来时孟璠正坐在床边仔细地为自己按摩着酸痛的身体。四目相对，林烨牵起唇角：“孟璠，看来我太小看你。你比我想象的还具有献身精神，为了工作你还真是不顾一切！”

作为一个优秀的间谍，林烨完全知道怎样刺痛一个人的神经。是的，这样对孟璠是很残酷，但是没有选择。既然已经选择了放弃过往那么自己就没有理由再给这个人任何希望。

“孟璠，放手吧！二十年你已经变了太多。小时候，你从不会逼迫我做任何我不愿做的事。可现在，就算我求你你也不会放过我！真的很痛啊！！你明知道我最怕痛，但是你没有放过我！！没有！！强人所难就是现在的你的做法的话那么我宁可永远不认识现在你！”林烨声音骤然变得尖锐。

失控的到底是谁？呵呵，到最后失控的人却是自己吗！是的，习惯了他的温柔，一旦改变就会痛不欲生。脆弱的人，其实是自己吧！究竟是谁在逃避是谁自以为是？是自己啊！放手吧，否则你和我只会伤害彼此，我不想再伤害你！叶翎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再这样下去，你和我都无法解脱！！求求你，放手！！

孟璠握住林烨的手，叹息。为什么，明明已经无力再强迫自己坚持的你还是如此固执的说着与你的意愿违背的话？为什么？如果真的不在乎，为什么会有如此悲哀的目光？叶翎，已经够了！再这样下去，伤害的只会是我们彼此。叶翎，够了，你的未来，由我给你！所以，回来吧！

轻柔的拥抱，温柔的亲吻，孟璠眼角有了隐隐的泪光：“叶翎，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其实在我这一次回来后就只有三周的时间。三周之内不能让你开口的话他们就会将你带回监控，并采取一切方法不择手段也要让你开口。我不能让他们这样做！！不能！！我不能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叶翎，你和我一样，是那种固执的人。哪怕知道会对自己不利也不会放弃原则。但是这一次不行，小翎，只有这一次我一定要逼你放弃你的坚持！回来吧，翎！哪怕只为了我们曾经的记忆！”

“翎，你知道么，曾经需要要守护你一生的誓言时我曾想过，如果你无法接受身为同性的我的的话我会看着你和你所爱的女子走进幸福的殿堂，而我，只要以兄长的身份守护你的幸福就行了。但是，二十年后，我才发现我根本做不到，我不能忍受你的幸福由其他人给予！我办不到！爱，才是最自私的吧！翎，求求你，回来啊！”

孟璠……林烨看着痛苦万分的男人，犹豫了许久，终于抬手轻轻回抱住对方。孟璠，你这是何苦？不择手段，这些我会怕吗？不会！孟璠，我没有你想象的这么脆弱啊！尽管我和你这些日子见到时我几乎都在不停受伤。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银狐会害怕的东西！不会放弃原则吗？孟璠，你这是在警告我吗？真是可笑，心痛的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又要我们不幸？请给我一点时间，我……

第 17 章

不过两天而已，莲娜便发现两个大人之间的气氛不对。趁着孟璠忙着整理资料的时间，莲娜爬到了林烨腿上冲教父撒娇：“爹地，你和叔叔生气啦？你们不要这样嘛！莲娜最喜欢你们了！你们生气的话莲娜好难过！”

捏捏女孩的小脸，林烨好笑地看着女孩似乎快哭出来的样子：“莲娜，爹地像是和叔叔在生气的样子吗？”

“唔，像！”莲娜用力点头，“爹地都不理叔叔，叔叔很难过啦！”

虽然不动中文，但是这几天两个大人之间说话的口吻还是让这个敏感的孩子感觉到了不安。她只想让自己喜欢的两个人和好。孩子脆弱而故作坚强的懂事的摸样让林烨有些心软。

“爹地，老师说无论什么事都可以解决好的！叔叔如果做错了事让爹地生气的话我让叔叔给爹地道歉好不好？爹地……！”小家伙似乎吃准了林烨一定会对她妥协，赖定了林烨不动，只顾一个劲撒娇。

“好了，莲娜，自己玩一会儿好吗？”放下孩子，林烨坐回椅中，看着莲娜开始出神。

只有最后七天了，难道自己要看着这孩子再次失去亲人？一旦自己被带走，这孩子又会怎么样？自己有理由相信孟璠会善待她。但是对于这孩子，自己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一旦失去自己的呵护，这孩子又将承受多大的打击？自己这样再三犹豫是否太过自私？还有艾莉，一旦自己顽抗到底她一定也会追随自己到底，自己还要再让那个美丽的女孩付出更多吗？不能了！

孟璠是强上了自己，但是，他……自己真的恨他吗？不，自己并不恨他。只是，在恐惧。不想将他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可是仔细想想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已经击碎了那个可能会再度伤害自己的世界的人不就是他吗？

莲娜，仅仅因为自己与孟璠的不和谐就如此惊惧，那么一旦失去了自己，这孩子又会怎样？？

“莲娜，如果爹地不得不离开你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或许还再也见不到你你会怎么样？”想着，林烨下意识问出了声。但问题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莲娜几乎刚听完就嚎啕大哭：“爹地骗人！！爹地骗人！！”

“莲娜！”几步上前想要抱起莲娜，却见莲娜已经大哭着跑开。林烨无奈地追上：“莲娜！！”

“莲娜？怎么了？”被小家伙跌跌撞撞跑来抱住，孟璠一怔，蹲下身温柔地抱住小家伙问道。话音刚落就看到林烨一脸无奈追来向莲娜伸出手：“过来，莲娜！”

让孟璠意外的是平时最黏林烨的莲娜这一次不仅没有听话反而更紧地抱住自己，大哭着摇头：“不要！不要和爹地道别！爹地骗人！！爹地说过不会走的！！爹地！！”

孟璠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责备地看了林烨一眼，抱起莲娜：“乖孩子，安静好吗？”

林烨蹙起纤细的眉，脸色略略有些惨白：“莲娜，对不起。”

道歉的话语起到了反效果，莲娜哭得更加厉害。孟璠轻轻用手拭去女孩脸上的泪，叹了口气：“翎，你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啊？”是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