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斋刃轻叹口气:"我知道。我只是想说,我真的会好好对你的,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好么?"
"闭嘴!别让我再见到你!"北堂非扔下一句策马跑向自己的营队。
司空斋刃看他离去也没有追,军师端木荀看在眼里心下也明了三分,"元毅,你可是对北堂将军......"司空斋刃看看他下马走进马车。
军行半月左右,大军已进入外族之地,天气也开始冷起来。这些日子,司空斋刃每日早晚都到北堂非的军营看看,得他一句"混蛋"或是"滚开",才又离开,似乎也不知乏。不过亏得两人间的这事也无他人知道,否则司空大军恐要军心大乱了。
这北方天气如同山中气候一日三变。北行不过二日,天气已变得如同三九。司空斋刃生怕北堂非受冻,时不时就到他那里去看看,北堂非也似乎觉得总是骂他也太失体统,于是改为不加理会,即使偶尔他也会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异样。
"文怀,我进来了。"这日忽有风雪,大军就地扎营,司空斋刃来到北堂非帐中。
"出去!"北堂非转身怒喝,双唇却冷得有些发白。
司空斋刃见状立刻走过来:"冷么?怎么不和我说!"
"滚开!别碰我!"北堂非说完不禁哆嗦一下。
"说什么呢!"司空斋刃忙脱下自己的大氅裹在他身上,"看你冻成这样了!"又放开他走到火炉旁边,"这是谁生的火,一点热度也没有!混蛋!"说着捣捣火堆,在中间掏出一个空洞,火苗蹭蹭而上。
"......"北堂非愣了一下,一把扔掉那件大氅,"不用你假好心!我宁愿......"话音未落,司空斋刃生气地拾起大氅给他套上:"穿上!"第一次见他那么严厉,不禁吓了北堂非一跳,嘴动了动却没有话。司空斋刃把他拉到火炉边坐下又跑了出去,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拿了酒壶。
"先把这酒喝了暖暖身子,你会好过些。"司空斋刃递给他,然后将锅子架在火炉上加入作料,"这锅子里熬着姜汤,冷得时候就喝一些避免受风寒知道吗。"
"......"北堂非看他动作着心里竟有些躁动,不知怎么也骂不出口,好一会儿才倔强地说了一句:"多事!"
司空斋刃只是摇摇头:"刚走到这里你若是冻伤了我还打什么仗!真是不懂事。"
--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要脸!北堂非心里还不服气,转过头不再理他。
"天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若还冷就对我说知道吗?"司空斋刃见一切妥当才走出帐外。
"......"北堂非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冒着热气的汤,心里也暖和过来,可不知怎么又生气起来,一把扯下身上的大氅扔在地上,"哼!"却听得帐门被敲响吓了他一跳,可却原来是帐外兵士回报:"北堂将军,司空大将军叫我送来熊皮被!""......多此一举。"北堂非忿忿地接过了厚厚的熊皮被。
虽是一直被冷眼相对,司空斋刃却丝毫不介意,仍是每日亲自去北堂非帐中探望一番,然后终于迎来了北征的第一仗。
虽然很多兵士不习天寒,但在司空斋刃的迂回战术指导下,很快取得了胜利,得了好些御寒之物。可司空斋刃却不是很高兴,因为这天寒使得北堂非手脚受缚,险些被敌人斩到,亏得赵乞正好在一旁,替他挡了一刀,气得司空斋刃有些疯了似的连斩十三人,均是人头落地。
之后的几场仗,也算得比较顺利,可是这敌人比较习惯寒冷作战,总是选在风雪之时挑战,北堂非靠得娴熟的马上功夫还能支持,但是好几次都因为手脚冷得失去知觉身陷险境。每每都是司空斋刃将他救了出来,而他自己可是没少受伤。一开始北堂非很是不服气,渐渐觉得自己在此之后还骂他是不是有点过分?而自己也格外小心起来。
连战五场后,大军已深入北方敌穴,行军也开始困难起来,暴风雪更为狂肆。
"文怀,近来还好吗?冷吗?"司空斋刃又来到北堂非帐中。
"......"北堂非不加理会,只不耐烦地瞪他一眼。
"我来和文怀商量一下,"司空斋刃毫不介意坐了下来,"现在大军算是深入敌穴了,我想了想,你看我们采取迷惑战术好不好?精减营帐以迷惑敌人,而且人多些住起来也暖和许多,相互也有个照应。"说着拉起北堂非的手:还好不算很凉。
"放开!"北堂非收回手,厌恶地瞪他一眼,"自是将军说了是!"忿忿地答了一句。
"嗯,既然你也同意,那就这样办吧。"司空斋刃笑笑,"那文怀好好休息吧,有事的话一定告诉我知道。"
"哼!"北堂非不理他。待他走了以后,他却很快平静下来,微微有些佩服他的才能。
于是第二天,司空斋刃就下令全军精减营帐,而令北堂非没想到的是他竟被安排和司空斋刃同一营帐。
--混蛋!不要脸的!又打什么主意!无耻!下流!北堂非想尽所有能骂的话,可仍是无法改变事实;因为这是军中,一切都得服从命令。况且昨天司空斋刃来找他就明明已是有预谋的,而他也答应了。"该死的!若是......若是他敢乱来,我、我一定现在就杀了他!"
"文怀,"司空斋刃却仿佛想火上加油,"入夜天冷,你早些回来啊。"
"闭嘴王八蛋!"北堂非挥手一拳又落了空。
但无论北堂非如何生气,夜终于还是来了。
"......"北堂非在帐外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走了进去,因为这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啊,文怀,"司空斋刃见他进来忙迎上前,"怎么才回来,这塞外到了夜里异常寒冷,你要小心些啊。"
哼,假仁假义!北堂非并不理会他,只迅速打量了一下帐内。熊皮褥子就铺在火炉边,木柴看来足够烧三天;因为怕失火,离火炉比较远。不到两尺高的案桌上放着竹简书卷;因为方才司空斋刃就在那儿看书,于是床上被子堆成草垛的样子,看上去就很暖和。
"文怀,"司空斋刃走到火炉边从锅子里舀出一碗姜汤,"我知道你怕冷,喝些姜汤暖暖身子吧,来。"
北堂非皱皱眉,可实在是发冷,于是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自行舀了一碗,几口便下了肚,身体很快热和起来。司空斋刃只是轻叹口气,放下碗:"天也不早了文怀,休息吧。"
这一句可是要紧,北堂非就料到这司空斋刃精减营帐,又安排自己和他同一营帐定是没安好心!听得这句更是怒火横生,啪地摔了碗:"下流!"浑身激动地不住颤抖。
谁知司空斋刃倒是有点吃惊的样子,然后弯腰拾起碎碗:"文怀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好了好了,我来收拾,你先歇息吧。"
"......"北堂非看着这位在众人面前霸气十足的将军竟然仔细地收拾地上的碎碗当下呆住了,怒火也熄了:他、他搞什么鬼?
"......文怀?"司空斋刃见他不动,又笑了,"怎么了?莫不是,还要由我为你宽衣?"
"你!"北堂非听得这句便伸手要打,司空斋刃却没挡,只是笑着。"哼!"北堂非狠狠瞪他一眼,收回了巴掌。
"要是敢动我,我就杀了他!"北堂非看司空斋刃走出帐外心里狠狠念道。
待司空斋刃再回到帐中时,北堂非已经卸下铠甲合衣睡在床上,整个身子严严实实裹在熊皮被里,那个样子颇为好笑,司空斋刃不禁笑出了声:"文怀真是可爱!"边说边走了过来。
北堂非立即坐将起来,怒目相向:"你别过来!"可司空斋刃却没听,径直走过来,但却只盘坐在案桌前,拆开刚才用来保暖的熊皮垛,留下一床,剩余的都递给北堂非:"天冷,多盖些免得着凉!"
"!!"北堂非看着那张脸,惊地说不出话来:他、他干什么?
"怎么了文怀?"司空斋刃见他盯着自己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北堂非慌忙撇过头。
见北堂非脸上几分慌乱惊讶司空斋刃心下明白,却只是笑笑,拍拍他:"好了,天不早了,你先歇息吧,我......"北堂非一挥手推开他的手,厌恶地瞪着,"我再研究一会儿地图,明天好行军。"说罢又坐回到案桌前,拨拨灯展开探子们送来的羊皮卷。
北堂非紧皱着眉头,满腹疑惑: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是我......猜错了?不、不会的!这个卑鄙小人怎么会......不,可是......北堂非想不明白司空斋刃为什么会这样,又为何总是出乎他的意料。慢慢地,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中了谁的道,而自己也越来越在乎......在乎?在乎!怎么会!我怎么会在乎他!算了,别再想了,反正只要他敢做什么,我一定要叫他人头落地!
"文怀?"司空斋刃见他气呼呼地发呆问了一句。
"干、干什么?"北堂非惊地坐起来。
司空斋刃见状一皱眉:"天冷,你别坐起来,会着凉的!"说着要过去,北堂非忙摆手:"你不要过来!"司空斋刃也不退让:"那你躺好,快休息了!"北堂非意外地顺从地躺下来,却不敢放松警惕。见他躺下,司空斋刃才又坐好,可又忽地转头看北堂非看,想了想,挪挪位子,刚好将那灯光挡住。原来他以为北堂非见了灯光睡不着。北堂非明白过来以后,竟呆呆没有话,心里有一点躁动,是什么,他不敢想,也不愿去想。"他一定是另有图谋!"心里狠狠说了一句,北堂非死命瞪着那个宽厚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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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一天的军,原本就极怕冷的北堂非虽是逼着自己提高警惕,可实在又困倦之极,不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可无奈这天气实在太冷,北堂非好几次要入睡,却因双脚冰冷难以忍耐。
俗话语"寒从脚生",这双足冰凉,全身的体温随之无法保持,北堂非忍不住直哆嗦。
"文怀,你怎么还不睡?"司空斋刃感到身后的人儿仍有动静便停下手里的东西,回头看到北堂非冷得轻轻哆嗦,忙关切地问,"怎么,还是太冷了睡不着?"
北堂非没理他,只逞强地撇开头。司空斋刃是行惯军的人,见他的样子也明晓三分,当下将手伸进被子里。
"你干什么!"北堂非大叫一声,双脚却被司空斋刃抓住,怎么也挣脱不开,"放、放开我混蛋!放开!"早就知道,刚才全是装腔作势!下流的畜生!
"你的脚怎么那么凉?还有知觉吗?"司空斋刃带着责备并不理会北堂非的挣扎,只将一双冰凉的脚拉到怀里,顿时他的体温就包裹了双脚。
这、这是干什么?北堂非呆住了,不解地望着司空斋刃,一时也忘了动作。
好......温暖。
"好些了吗?"司空斋刃问了一句,没有丝毫不自然。
"......"北堂非仍是不理会。冰凉的双脚原本已几乎麻痹,但此刻却只隔着袜子感受到从司空斋刃有力的腹部传来微微发烫的温度。因为害羞或别的,北堂非感到自己体温在不断上升,莫名的躁动让自己浑身不自在,好想动一动,想从那温暖的地方抽出脚,可又不舍,也几乎是不可能,一时间竟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司空斋刃见他总不理自己,俯过身来坏坏笑笑,"难道还要我进来吗?"
"你!下流无耻!"北堂非羞愤地一用力,一只脚也从他怀里挣脱了。
"喔,好好好!"司空斋刃见他生气了忙赔笑,"是我错!别生气了好么?好好休息吧!"边说边又抓住那只脚抱入怀里。
"放开我!不要你多事!"北堂非仍是用力挣扎。
司空斋刃见他又倔起来,坏笑着抓住他的脚,手指顺着小腿游走:"文怀,你再这样,我会忍不住的哦!"
"你!"北堂非咬咬下唇,也许是被吓到,只好停止挣扎,心里却仍是咒骂不已。
见北堂非不挣扎了,司空斋刃也不再作弄他,只笑笑背转过身。
再次惊讶的北堂非有几分胆怯地看看那背影,目光闪烁不止,想了许久没有头绪,可双脚渐渐暖和起来,睡意更浓。虽告诉自己不能睡,可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司空斋刃见他睡着了会心笑笑,往手中呵口气继续查看地图。帐外巡更的兵士经过,已是二更天了。
"嗯。"北堂非懒懒地睁开眼,因为这是密闭的帐篷,所以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如何,可听着声响应该是天亮了。刚要动一动,北堂非才记起昨晚的事,而此刻自己的脚仍在司空斋刃怀里,司空斋刃却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他,看了一夜地图?"北堂非心里有些不知其味,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照理说,他用激将法把自己带到这里,又特意将自己和他安排在同一营帐,不就是......忽地,北堂非有点厌恶自己起来,难道是自己在......想,更或是期待什么?不!不!这只是假象!可他为什么......北堂非发现自己开始有些奇怪了,忙阻止自己去想。可现在要起来吗?双脚还在他怀里,如果动的话他会醒吧?那我......正巧在这为难时刻,赵乞掀开帐门走了进来:"嗯,还没起啊?"
铠甲的噼啪声惊醒了司空斋刃:"哦,天亮了?"
"啊,都已经......"赵乞刚开口司空斋人忙伸手:"嘘,小声点,文怀还睡呢,让他再多睡会儿。"
"哦,好。"赵乞嗓门本来就大,再怎么小声也是很响,况且北堂非本就醒来了呢,"对了,我说你就这样睡了?"
"啊,昨晚因为看地图后来不小心睡着了。"司空斋刃揉揉额头。
"不,我是说,"赵乞指指他怀里的突起。
"哦,这个啊,"司空斋刃将地图放到一边,"文怀他怕冷。对了,外面军情如何?"
"还好,敌军在上次受挫后就没有什么大的举动。"赵乞回答说。
北堂非也不知该起还是该装睡,听到司空斋刃理所当然却又不乏关切的回答,心里思绪翻滚:是自己太小人了?还是司空斋刃还有什么另外的想法?北堂非回答不上来。
于是就这样,大军一面北行,时而受到敌军骚扰,但都由司空斋刃的智谋以及全军将士的奋战连连告捷。可这越往北,行军也越发困难。北堂非行军也不少年月,可对这寒气实在是难以忍受。亏得每晚司空斋刃都用体温为他双脚取暖,他才能入睡。虽然很不情愿,可北堂非似乎倒还开始习惯了。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自己奇怪,面前这个男人可不是什么善男,而自己可是发誓要首刃他的啊!可现在这样算什么?
等不及北堂非想清楚自己的心境,大军已经因天气奇寒,冻伤了不少兵士。司空斋刃正考虑是不是要决战,敌军竟派人来投降了。全军自然是欢跃不已,在这冰天雪地里苦战几个月,终于可以捷报而归了!
连续几日的晴天似乎也更加鼓舞军心,司空军很快向都城撤回,而此番降军将军布奇也随队而行。在这几个月的战斗中他对司空斋刃可是佩服不已,当然也是相当在意英姿飒飒的北堂非。此次随行想是有加入司空帐下之意。北堂非这怕冷之人见布奇只着轻装便可以御寒,心中有些佩服,与他的话就多了些,这下使得司空斋刃特别不高兴,常常都使气氛十分尴尬。北堂非开始相当不满,可当他意识到这是司空斋刃在吃醋时,却是更为忿忿,像是要故意气司空斋刃似的,与布奇的话更多了。而司空斋刃竟因此将布奇拒于帐外,这使布奇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