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情————随风飞

"咳咳。"张练白轻轻咳嗽两声，很无辜的眨眼睛，"我就算再怎么来者不拒，也受不了那种性格的女人。"
"喔？怎么说？"
"那个苏无音虽然容貌极美，性情却古怪得很，最大的兴趣便是搜罗天下间的俊美男子。她每次出行都要二、三十个侍从随身伺候，每个晚上都要四、五个美少年侍寝，每隔三个月后宫就要换一批新人......"
张练白正滔滔不绝的说得起劲，许落却倏的挑了挑眉毛，轻笑。
"如此说来，那个妖女倒是跟你挺配的。"
"哎？"
"你们两人都一样花心又好色啊。"
"......"张练白顿时哑口无言，隔了好一会儿，才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问，"小落，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欺负我？"
"很简单。"许落伸手朝张练白额头上一指，微微扬起下巴，笑说，"因为你脸上清清楚楚的写了两个字--欠扁。"
"小、落！"
张练白气呼呼的喊一声，终于放开了我的手，冲过去跟许落打成一团。
我见多了这两人吵吵闹闹的情形，因而也没有理会他们，只自顾自的打开了电视机，倚在沙发上看新闻。
"下面播报一则事故消息，一小时前，菜市场附近的几间平房发生火灾，幸未造成人员伤亡，起火原因尚在调查中......"
说话间，只见镜头一转，切换成了火灾现场的情景。张练白只草草扫了几眼，便大叫起来："我就是在那里遇到苏无音那个妖女的！"
紧接着神情一怔，将身旁的许落推了开去，大步走到电视机前面，小心翼翼的盯住画面上的某个点。
"怎么了？"我心底觉得疑惑，不由自主的把头凑了过去。
"阎王......"张练白蹙了蹙眉，喃喃道，"竟然也来了人间。"
我一怔，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瞧见了某道熟悉的背影。
由于早已知晓了阎王来此的目的，所以我并未觉得惊讶，张练白却是一脸深思的表情，来来回回的在客厅里转了几个圈。
"无缘无故的，小起跑来这里干什么？万一他跟苏无音那个妖女撞上了，事情可就麻烦了。"他闭一闭眼睛，拳头握了又松，自言自语的说，"不行，我无论如何都得过去看看。"

第 26 章
语毕，果然转了个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然而行到一半却又停住了，飞快地冲过来，一把抓起我的手，柔声道："小意，你乖乖在家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不用担心，我这么厉害，绝对不会遇上危险的。"
"谁关心你的死活了？自作多情。"我狠狠推他一下，有些不耐烦的皱眉，含含糊糊的加一句，"快点去吧，记得......回家吃晚饭。"
"好。"
张练白眨了眨眼睛，轻笑着甩一个飞吻过来，掉头就走。我胸口一跳，几乎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却又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犹犹豫豫的收回来，握拳。
大门"砰"得关上了，脚步声越行越远。
我呆呆坐了片刻，动手揉一揉眉心，低叹出声。
一抬眼，却恰好对上许落幽沉似水的目光，我心底顿时慌乱起来，连忙整了整衣服，正襟危坐，假装专心致志的看电视。
许落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站在角落里，直勾勾的盯住我看。那一双黑眸明明亮亮的，流光慢转，极是动人。
我分明是清楚他的心意的，却偏偏什么也无法回应。此时此刻，在我脑海中来来去去的，惟有张练白的身影。
刚才是舍不得那家伙离开，现在则又开始顾虑他的安危了。
妖界公主这么厉害，张练白究竟是不是她的对手？阎王大人心机深沉、笑里藏刀，会不会又耍什么诡计？
张练白张练白张练白......
明明不打算将他挂在心上，一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想的全是他，简直就像着了魔一般。一边想，一边叹了口气，随手关掉电视机，慢慢站起身来。
可是我才刚刚迈出一步，许落就猛得飘了过来，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腰。
"哥，"他将前额抵在我的肩膀上，声调平平稳稳的，指尖却微微发起了抖，问，"你去哪里？"
"到街上随便逛逛。"
"又骗我。"他冷冷笑一声，道，"你根本就是准备去找那个姓张的吧？"
"......没错。"我勉强点了点头，终于承认了。
然后就是一阵静默。
隔了许久，许落才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温柔似水的语调说道："哥，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张练白和那个阎王怎么看都关系暧昧，你又何必跟去纠缠不清呢？"
"抱歉，我现在......"
"我喜欢你！"他开口打断我的话，瞬也不瞬的望过来，表情认真，"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更加喜欢。"
"许落，太迟了。"轻轻抚了抚他冰凉的脸颊，一字一顿的说，"我已经陷进去了。"
"......"
许落身体一僵，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只剩下一片惨白。他慢慢松开手，垂了眸，再不言语。
我亦是无话可说，只得连着念了几遍对不起，而后快步走出门去。
屋外天气极好，街上人来人往，相当热闹。我一路往前行着，心里忽上忽下的，思维甚是混乱。
我推开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义无返顾的去追一个根本不该爱的人，是否真的值得？将来......或许会后悔吧。
即使明知如此，却依然是身不由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真的，我甚至连自己是如何喜欢上他的都没有搞清楚，就已经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简直便是莫名其妙。
仿佛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已注定了今后的纠葛缠绵，从此，避无可避。
菜场离家并不算远，再加上我又一心记挂着张练白，因而没过多久便赶到了现场。我四下转了几圈，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于是又往附近寻过去，最后终于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张练白。
远远望去，只见他手里握一柄短剑，黑发凌乱，衣服上有几处破损的地方，似乎刚刚才跟人打过架。
穿黑色唐装的阎王静静立在他身边，双手抱臂，面上挂着淡淡浅笑，一如既往的神情自若。对面则站了一个容貌妖冶的紫衣女子，环佩叮当，裙裾翩翩。
那几人原先似乎正在对峙，可我刚往前走了几步，他们便齐齐调转视线，很有默契的朝我看了过来。
"小意，你怎么来了？"张练白第一个跳了起来，无比惊愕的喊，"这里非常危险的，万一被那个妖女看上可就惨了。"
我不答话，只是转了眼，直直望向一旁的阎王。
他俊美的面孔上没有半分惊讶的神情，依旧是浅浅微笑着，轻描淡写的说一句："许先生，你来的正是时候。"
"不错。"那紫衣女子亦跟着笑起来，轻轻击了击掌，道，"今日也不知刮了什么风，走到哪里都能遇见模样俊俏的男人。反正我后宫那群人早就玩腻了，刚好可以趁这机会换一批新鲜的。"
"妖女！你敢？"闻言，张练白立刻恶狠狠的瞪了过去。
"怎么？"那女子偏了偏头，嫣然一笑，娇声道，"你不舍得？"
"哪里。"张练白嘿嘿笑两声，语气又软了下去，"公主大美人若是缺人伺候的话，我随时都可以陪你回妖界，绝对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不过，麻烦你别再打我身旁这两人的主意了。"
"呵，你这是在跟我讨价还价？"那紫衣女子勾了勾嘴角，笑容可掬，"若我不同意呢？"
"那就只好......"张练白挥了挥手中的短剑，眼神一下锐利起来，咬牙道，"得罪了。"
"张练白，敢这样对着本公主大呼小叫，你可是要后悔的。"说着，万分妩媚的笑一笑，眼波流转，长袖轻扬。
霎时间狂风大起，尘烟弥漫。

第 27 章
我低头咳嗽几声，抬眼再看时，面前只剩了一片迷雾，完全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张练白？"
我一边开口大喊，一边往前走，行了片刻之后，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转身，正对上一张美艳动人的面孔。
珠环翠绕，紫衣翩飞。
眉目若画，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
我微微怔了怔，呆了好一会儿，才冷着声问道："妖界公主？"
"不用这么客气。"她掩唇低笑，媚眼如丝，吐气若兰，"我姓苏，直接唤我无音就可以了。"
"苏小姐......有何指教？"我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面无表情的问。
"没什么，只不过是想跟你多聊几句，培养一下感情罢了。"说着，缓缓伸出手来，纤纤细指摸上我的脸颊，笑容妖冶，"你的容貌虽然不及阎王和张练白，但到底也算个美男子，若是肯跟我一起回妖界去，绝对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抱歉，"冷冷的甩开她的手，道，"我实在没什么兴趣。"
"那还真是可惜。"苏无音美目一转，万分妖娆的笑了笑，柔声说，"我瞧得出来，你和阎王之间似乎有什么过节，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我心头一跳，慢慢眯起眼睛，握拳。
......果然如此。
阎王一直将我当成敌人，是因为张练白的关系么？那两个人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正想着，只见苏无音又往前走了一步，双眸直直盯住我看，低低叹道："我几百年前就与阎王相识了，也算是有些交情，因而很清楚他的性格。那家伙既阴险又小气，常常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不小心惹到他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所以，乖乖跟我回妖界，好不好？"
语毕，微微仰头，柔软的红唇就这样印在了我的面颊上。
我吃了一惊，躲避不及，差点跌倒在地。
慌乱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笑声。
"公主从来不是强取豪夺之人，此刻又何必苦苦相逼？"容颜俊秀的年轻男子慢悠悠的从远处踱过来，双手负在身后，浅笑盈盈，"既然许先生不愿意，那就放他一回吧。"
"没良心的，你总算舍得现身了？"苏无音神色一凛，终于从我身旁退了开去，转个身，低低笑起来，"本公主这次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故意把张练白引过来跟你见了面，打算怎么谢我？"
阎王也跟着笑一笑，拱手道："就当在下欠了公主一个人情，日后有机会，定然......"
"不必这么麻烦。"摆了摆手，眼底媚意流转，"我看你地府里的黑无常生得不错，干脆就将他打包送给我吧。"
闻言，阎王的嘴角明显抽了抽，却仍是悠悠笑着，答："......没问题。"
"那我先走一步，后会有期。"顿了顿，转头望我一眼，道，"对了，要不要杀这个人随便你，但是，千万别毁了他这一张俊俏的脸。"
话落，水袖轻扬，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隔了许久才回过神，皱着眉望住阎王，凉凉的开口说道："我原以为阎王大人是为了抓妖界公主才来人间的，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没错。"他伸手顺了顺颊边长发，声音温温软软的，甚是动听，"按照规矩，阎王是不能随便离开地府的，所以我只好请妖界公主帮忙，替自己寻了一个正当的理由。"
"那么，你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张、练、白。"他毫不犹豫的吐出三个字，神情温柔似水，眸中却泛起似有若无的敌意。
我心中一动，咬牙。
"我明白了。"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静静的回视过去，一字一顿的说，"多谢阎王大人昨天的忠告，不过，我既然已经喜欢上了那个人，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即使，情敌是阎王......也一样。"
"有意思。"他勾了勾唇，眉眼一挑，低笑道，"我很期待。"
我与他对望了一会儿，觉得根本无话可说，于是别过头去，提步欲走。
阎王却侧了侧身体，故意挡住我的去路，手腕一翻，掌心里霎时多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柔柔笑问："许先生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放你离开么？"
"你......？"r
"别紧张，我可没打算杀人灭口。"
他斯斯文文的笑了笑，右手一挥，直接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腹部。然后闷哼一声，表情痛苦的扭曲了起来，踉跄着向前几步，软软的倒在了我身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几乎动弹不得，只喃喃的问："为什么？"
"你猜呢？"阎王轻轻喘了喘气，面色苍白，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我愣了愣，正欲开口说话，就发现面前的迷雾逐渐散了开去，紧接着又听见了张练白的吵嚷声。
"小意！小起！原来你们在这里啊。"他开开心心的跑过来，但是很快就变了脸色，慌慌张张问，"小起，你怎么了？受伤了？"
"不要紧。"阎王有些虚弱的摇了摇头，慢慢握住张练白的手，"一点小伤而已，死不了的。"
"是那个妖女干的？她还真是心狠手辣！"张练白蹙了蹙眉，咬牙切齿的说，"伤口痛不痛？你等着，我这就去叫救护车。"
"笨蛋。人间的医术治不了我的伤。"
"那怎么办？"
"......回地府。"咳了咳，嘴角缓缓淌下血来。
"啊，对，我这就送你回去。"
"回到地府之后......你还会离开么？"
"当然不会！"张练白小心翼翼的扶住了阎王的肩膀，神色慌乱至极，语无伦次的说道，"都是我不好，我当初不该抛下你一个人的。小起，你千万要坚持住，我、我发誓，以后都会乖乖的留在地府，再不从你身边逃开了。"
阎王没有应话，仅是似笑非笑的望我一眼，黑眸幽幽暗暗的，高深莫测。然后掀了掀唇，无声的吐出几个字来：胜负已分。

第 28 章
我微微一怔，感觉太阳穴跳了跳，心底掠过几分怒意。却并没有开口说话，仅是静静的立在原地，冷眼旁观。
张练白与阎王深情的对望一阵之后，万分肉麻的念了几句连续剧中经常出现的对白，然后手挽着手肩并着肩，转身欲走。
"怎么？不跟你的朋友道声别吗？"临行前，阎王又回头看了看我，问。
"啊，对喔。"张练白这才望我一眼，干笑几声，道，"小意，我有事先走一步，今天不回去吃晚饭了，麻烦你跟小落解释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抓起我的右手，匆匆忙忙的在我掌心里写了两个字，紧接着又眨一眨眼睛，笑容甜美。
怦怦。
我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张练白动作潇洒的挥了挥手，大步往前。阎王却依然死死盯住我看，黑眸里全是挑衅，悠悠笑道："许先生，再见。"
"慢走。"我毫不迟疑的瞪了回去，扯动嘴角，也跟着笑起来。
手心的地方微微发烫，我眼见那两个人越行越远，不由自主的记起了张练白方才写下的字--等我。
意思是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闭了闭眼睛，握拳，再一次低笑出声。
阎王所谓的胜负，恐怕不是这么轻易就分得出来的。当然，如果他一定要斗个输赢的话，我也不在乎奉陪到底。
想着，慢吞吞的转个身，一步步走出了那条巷子。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一打开房门，就见许落蹲在原先的那个角落里，身体周围罩了一层黑雾，寒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