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域————亭子

秋天的气候总是如此变换无常，原本早上还蔚蓝的天空，过了中午变如夜慕提早降临般陷入一片阴霾。
「希望不会下雨......」婓洛自言自语地滴咕著，一面加快了脚步走在熟悉的森林中。
顺著那条虽然很少有人走过，却不知道为什麽始终清晰存在的林间小道，他在看到小路尽头的木屋时松了口气。
幸好没突然下雨。
婓洛放缓了脚步朝木屋走去，却看见一名年轻的女子走了出来。
少女的容貌虽称不上绝丽却也长得是清雅怡人，一双大眼漾著秋波，只是流转时彷佛承载了过多的苦楚。两人走近时，少女朝著他略颌了下首便毫不停留地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婓洛望了望她逐渐步远的背影，才走上前一边敲门一边已打开了们跨入屋中。
「席斯，你在吗？」虽然是问句，却用的是一种「废话」般的语气。
「喔，婓洛。」房中的男人探出头来应道，「你先坐吧，我马上就好。」
说完，又不知消失在屋里的哪个角落。
「呐，席斯，她没关系吗？」婓洛彷佛是回到自己家一般，捡了个长椅自在地坐下道。
「嗯？喔，大雨会在她到家後才下。」席斯淡然的嗓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不在意地道。
「我都不知道你还兼任天气预报员啊？」婓洛打趣地笑道。
「你现在知道了。」席斯高佻的身影出现在菲落的眼前，一头黑亮的长发随意地系在肩後，笑著将手上的水晶杯递给他。
「谢了。」婓洛看著他坐下啜了口酒才道，「刚才那是萝亚吧，她找你干嘛？」
「有点事.........」席斯晃著手中晶莹的酒杯漫不经心地道。
「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说.........」
「那就说啊。」
「解释起来很麻烦............」
「是麻烦的事吗？」
「是很容易理解的事.........」
「那为什麽不说呢？」
「那就说吧。」
「其实就是她的恋人被妖怪抓走了，所以来请我帮忙。」席斯喝了口酒淡淡地道。
「就这样？」
「就这样。」
「这哪里有什麽复杂。」婓洛一口喝乾杯中的酒无奈地叹道。
「我还没说完.........那是她说的。」席斯补充道。
「她说的？」
「嗯。」
「有什麽不对吗？」
「不知道。」席斯斟著酒，乾脆地答道。
「不知道？」
「呐，要不要去？」
「去哪里？」
「去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怎麽看？」
「她刚刚给了我她恋人的头发，只要跟著气走应该就能找到那个妖怪。」
「事实会跟她讲的不一样吗？」
「应该吧。」
「那是你『看见』的吗？」

「嘿......」
席斯略薄的唇边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圣域〔2〕

因失去了光量而显得阴幽的深林里，席斯和婓洛悠然的漫步在跟本分不出到底是不是路的林道间。
覆盖住天空的黑色云层更加浓重了，潮湿冰冷的空气和远方隐隐传来低沉的隆隆闷响皆透露著即将来临的雨势。
惟席斯却是一派「在微风中浏览美景」的悠閒姿态，唇带微笑地悠哉漫步；反倒是走在一旁的婓洛看著愈发晦暗的天际，忍不住皱著眉「提醒」道，「喂，席斯，不快点行吗？好像快下雨了......」
「不用担心。」席斯仍是一副閒逸的模样，毫不在意地道，「反正一定会淋雨。」
「唉...............」看著他那副天塌不下来的灿烂笑容，婓洛总是忍不住叹息。

「还没...」
「嘘！」
他正要开口，席斯却突然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到了。」

顺著他的目光看去，前方不远处，再茂密的林木遮掩下，一个看似洞窟的入口隐隐约约的藏在其中；再仔细眺望，似乎能看见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查觉的光亮反映在洞壁之上。席斯向他打了个眼色，两人无声的朝山洞走近几步。
「看得见吗？」席斯贴近他耳边轻声问道，他摇摇头。
「闭上眼睛。」他用手轻按了下他的眼睛，「好了。」
只见原本陷入一片漆黑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就连洞中的情景也能清楚的收入眼底。
「啊......」他不禁低呼出声，被席斯瞪了一眼。
「那是.........」

在洞窟的最深处，一个男人.........
不。
应该说是魔物。
虽说是魔物，但外表却完全和普通的人类男子没有两样；若真要说有什麽不同，那就是那轮始终笼罩在他身周的淡银光晕，和那双异於常人的紫色眼瞳吧。
那魔物对於洞外意外的访客彷佛全然无觉，一双紫瞳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著同一个方向，冷俊刚毅的面容仍然如往常般笼罩著一丝邪气和极端的冷漠，惟独那双紫瞳在此刻流露出一抹难言的温柔。
顺著他凝视的视线往下望，躺在他身边，那张熟睡的脸容是............
「......唔！」
在婓洛发出「惊讶之鸣」之前，席斯已迅快地一把捂住他的嘴，使劲地将他一路拖回木屋之中。

「...呜......啊！...哈......哈.........」
好不容易脱离席斯的箝制的婓洛，倒在椅子上像是差点窒息般地大口吸著气，「你......你！...哈......想杀死我啊！？」
真不知道他看起来那麽「瘦弱」，哪来那麽大的力气挣都挣不开。
「没有啊，我只是好意怕你不认得路而已。」席斯一脸无辜的摊著手道。
「鬼才信你！」婓洛赌气地斟满眼前的酒杯再一口饮尽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一程吧？」席斯随他走到门边，对於他的怒气彷佛毫无所觉地笑著道。
「不用了！」婓洛一边说道，已伸手打开了门。

「马上就要下大......」
『轰隆！！！』
话还没说完，已被眼前旁沱的雨势灭去了尾音。
婓洛一脸不知是什麽表情的转过身，看见的是席斯不亦乐乎的笑脸。

「走吧。」

席斯带头跨出屋外，只见那猛烈细密的雨滴在他头上一尺处便彷佛撞到什麽东西一样突然转横再沿著别处滑下，他的身周竟像是罩了一个看不见的玻璃罩令雨水不能入侵。
「快走吧，彦会担心的。」回头看见婓洛还楞在门口，席斯笑著提醒道。
「喔，嗯......」

激烈的雨势完全包围住走在林中的两人，像是要把一切洗净一般的大雨，伴著震耳欲聋的雷声击打著大地。
尽管如此，席斯仍旧是那副閒逸的模样，自在地走在被雨水遮蔽了的林道上。
「......呐，席斯.........」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婓洛才低声的开口。
「嗯？」
「刚刚看到的.........」
「你知道你看到什麽不是吗？」席斯漫不经心地答道。
虽然雨声震耳，两人的对话却能听得清晰无比。
「可是.........」婓洛皱著眉像是很伤脑筋地道，「那不是我认识的瑞......」
「........................」席斯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还是......」婓洛偏著头想了想，突然道。
「还是？」
「是那个魔物对他下了咒？」他有些坚决地道。
「呵呵............」
「你笑什麽？」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席斯略薄的唇边勾起一丝诡谲的笑意。
「不是去过了吗？」
「再去跟他亲自确认一次。」席斯愉快地道。
「可是...」
「好了，我只送你到这里。」两人好不容易走到森林的边缘，在看到不远处隐隐透出的灯光时，席斯突然停下脚步打断他道。
「这里？」婓洛不明所以地跟著停下脚步，望著眼前虽已转弱但仍然细密的雨丝有些愕然地道，「可......」
「淋点雨对你有好处，後天见。」席斯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不理会他愕然的表情迳自转身走回林中。

「喂───」

看著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婓洛不死心地再叫了一声才摇了摇头朝灯火奔去。

圣域〔3〕

「淋点雨对你有好处，『後天见』。」
席斯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不理会他愕然的表情迳自转身走回林中。

「喂───」
看著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婓洛不死心地再叫了一声才摇了摇头朝灯火奔去。

〈砰！〉
好不容易冲到家，婓洛喘著气的拍掉身上还来不及被布料吸收的水珠一面关上门。
虽然只是一段不远的距离，但厚重冰冷的雨滴仍然毫不留情地浸湿了略薄的衣衫。
「洛！」听见门声，本坐在桌边看著书的黑发男子立刻赶到门边惊愕地道。
「我回来了。」
「怎麽淋得那麽湿，快上来！」男人迅速地从房里拿出乾衣服递给他，「快去洗澡，不要著凉了。」
语气虽如往常般地随和，却能听出其中夹藏的淡淡怒气。
「是......」婓洛不敢多说，连忙冲劲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弄乾。
□□□自□由□自□在□□□
走出房间，婓洛像做错事的小孩，低著头不敢直视男人的脸，「彦......对不...」
「过来。」男人板著脸，皱眉地叫道。
婓洛怯怯地走到男人面前，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顺手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毛巾动手仔细的帮他擦乾还在滴水地湿发。
「都这麽大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被称作彦的男人温和的责备道，「又去了魔导师那里？」
「嗯......对不起，这麽晚回来...............」婓洛静静地让彦帮他擦乾湿发，小小声地道。
「知道就好，下次记得带伞。」彦和声说著放下手，「好了。」
「谢谢。」看彦没有生气，婓洛高兴的跳下他的膝盖，回身抱了他一下当作答谢。
「呵.........」彦宠溺地笑了笑，道，「洛，吃过饭没？」
婓洛跳向餐桌，「还没。」
「饭还热的，快吃吧。」彦跟著走入厨房在他对面坐下，「多吃点，你最近又瘦了。」
「哪有？都快被你养成猪头了！」婓洛一面秋风般的扫洛桌上的「落叶」，一面口齿不清地道。
彦微笑地看著他的吃相，突然道，「对了，明天早上我要出去，中午你自己弄喔。」
「好。」婓洛爽快地答道，抬头望向他，「要跟采依约会？」
「嗯。」提起采依，彦斯文的脸上也不禁多了一抹淡红，「你自己没问题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才要玩得开心点。」婓洛夸张地笑道，只是语气里却似乎隐藏著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我尽量。」彦笑著答道，「夜深了，早点睡吧。」
「我洗好碗就去，你先睡吧。」用收拾的动作掩饰了脸上的表情，婓洛转过身以仍然轻快的语气说道。
「好吧，晚安。」彦闻言站起身，仍习惯的揉了揉婓洛细软的发丝才转身回房。

「............晚安.....................」

婓洛沉默地望著轻轻阖上的房门，漆黑的眼瞳因陷入不知名的思绪而蒙上一抹迷雾.........

圣域〔4〕

「唉...............」

婓洛无聊地趴在窗边，从一早起来看见窗外瀑布般的雨势开始，这已经是他第无数次的叹息了。
他的坏心情并不是因为外面坏得不能再坏的天气，反而是因为「天气预报」的准确所引起的。
「唉～～～」
为什麽那个该死的席斯说的话一定百分之百会成真？！
超乎寻常精确度的天气预报是没什麽不好啦，只是他就是不爽他那种故作神秘的表情！
不但能预见未来，又像是会读心般的什麽都知道.........「魔导师」真是那麽方便的职业喔？
居然那麽肯定的说『後天见。』

他又没说明天会去！

不过话说回来，看天色今天是去不成了，虽然不想照他说的明天去，但是光等一天都心烦气噪了，要是再多等一天他一定会憋死。
「唉唉～～～～～～～～」想到这里，婓洛忍不住更加用力地叹著气。
烦躁地抓了抓头，他突然想起昨天和席斯看到的那一幕；作为朋友，他曾经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很了解瑞了，但是昨天............
席斯所谓的「真相」到底是如何呢？
是不是心里不愿相信的就不叫事实？
心底真正的感触还是只有本人才是最清楚的吧？

.........不，或许连本人都搞不清楚也不一定。
如果席斯真能读心，一定会看见他脑中满满的都是那男人的影像......

《只有他看得见的一面、只属於他的男人。》

如果他真能看见未来，他真想问问他的「未来」会是如何？
算了，再想也没用，真相.........

明天会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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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婓洛第二天一大早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席斯的木屋时，『他』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好看的唇边仍如往常般的挂著那抹招牌邪...不，是『淡』笑，灿烂地道，「早安哪，婓洛。」
「早.........」婓洛无精打采的回道，笼罩在脸上的乌云和雨过天晴的蓝天形成强烈的对比，迈步和席斯并肩走在两天前走过的那条小道上。
「怎麽了，昨晚没睡好？」
「没什麽......」

呵呵.........
像是知道那「乌云」的由来一般，席斯抿著嘴露出有点像是不亦乐乎......但怎麽看却还是幸灾乐祸占多数的笑容。
「你笑什麽？」婓洛瞪了他一眼。
「笑你生气的原因。」席斯毫不掩饰的坦白道。
「你知道原因？」婓洛皱眉。
「当然知道啊。」席斯答得理所当然。
「为什麽知道？」尽管知道答案，他还是忍不住怒道。
「因为我是『魔导师』呀。」席斯故作轻松地道，但仍掩不住唇角的笑意，「这有什麽好生气的？」
「我就是讨厌你什麽都知道。」婓洛赌气地转过头不去看他那张令人生气的笑脸。
「好好～～那我就装作什麽都不知道好了？」席斯装作一脸无辜的道。
「我更讨厌你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那我该怎麽办呀......？」席斯笑得更无辜了。
「你......」
「对了。」婓洛刚要开口，席斯突然转过头淡淡地道，「等一下说不定会出现『暴力』场面，你只要安静地站在我身後就好。」
「『暴力场面』？你想干嘛啊？」婓洛不由得不安地问道。
「没什麽......希望不会出现就好了。」席斯仍是轻松地道。

「对了、席斯。」婓洛沉默了半惝突然道，「你知道那个......呃...『魔物』......吗？」
「它啊？知道一点.........
「虽然身为魔族却从未做过刻意为害人类的事，性格冷傲相貌俊美，魔力更是深不可测；能追寻的过去一直是单独行动，不喜与任何人有过多的牵扯......
传说中，拥有纯正上级魔族血统的魔物──克鲁尔•杰尔西斯。」
随著脚步的停止，两人驻足在湖边的空地上。
穿越了浓密幽暗的深林，瞬间踏入毫无遮掩的绿地上，刺木的阳光令人不由得感到一阵晕眩......
...然而席斯锐利的目光毫不迟疑的凝定在不远处伫立的男人身上，微弯的唇角仍然挂著那抹自信的笑意，漆黑的眼瞳并没有忽略当他们出现时，男人幽暗的紫瞳中隐藏著一闪即逝的不安神色。

圣域〔5〕

「在下对於阁下也是略有耳闻。」
并未对突然来访的两位不速之客感到丝毫讶异，克鲁斯•杰尔西斯毫不退让地回视席斯，冷冷的道，「『炎•雪洛诺茵•凡•席斯，史上唯一非是经过『继承仪式』所诞生、最年轻的魔导师，其『力』乃是所有现任魔导师之最，精通治愈系、操纵系、特质系、甚至是黑暗系等的咒术，传闻更具有『透视』的能力，极善於驱魔之术却与魔族来往频繁；行踪向来飘忽难循，在数年前却因为『某种原因』定居此地.........』
杰尔西斯一口气说到这，冷冷的瞄向席斯身旁的婓洛，「『原因』......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