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未满————天戒

作者:天戒  录入:03-17

天颂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担心他们借你我的关系大造文章?」
「我只怕影响映阳......毕竟,几年前我已经......」
「你有见到映阳的男朋友吗?如果对方疼爱你妹妹,问题应该不大。」
映昭叹了口气。「我还未见到他,今天商讨细节时,我妹和她男朋友都没有出席,听说是不知去什麽地方,有重要事要办。」
「不管对方准备怎样也好,我还是陪你去吧,我想有我在,你会比较安心?」
映昭终於笑了出来,语气比之前轻松得多。「太好了。」青年压下声线道:「有你在,我会较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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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映昭变得更为繁忙,连上班的时间也没有,只好请了两星期大假。身为老板兼恋人的天颂当然未有反对,爽快地答应了,其他人得知青年家有喜事,也立刻每人拿五百元出来做贺礼,毫无怨言。
两星期後很快便过去,已是林映阳与狄淼渊的大喜日子。
为了这一晚,天颂特地跟同事调班,早上放工回家补个眠後,便换上珍藏的西装,出发前往婚宴,只见婚宴的举行地点,正是闹市中心的五星级大酒店。

等到映昭下来迎接自己,天颂立刻感慨道:「那个狄家......真不愧为奕义的股东,奢华得有点......过份......」
「是呢。」映昭轻拨梳得整齐的头发,笑道:「不过这话在这里说好了,始终狄家是我的亲家,别让他们听到。」
「我明白。」
映昭笑了笑,走上前为天颂拉好领带,转身领著恋人进去。「由於时间太急,与狄家相熟的大酒楼都满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包下酒店顶楼的宴会厅,从中式转到西式、从酒席转成自助餐。不过这也好,没那麽拘谨,我会比较轻松。」青年边走边解释道。
「我家都是普通人,没见过什麽大场面,现在叫我们跟那些有头有面的商家坐在一起吃饭,想想就觉紧张。」
天颂也是一笑。「这也是。」
说著,男人含蓄的,在踏入升降机时搭上恋人的肩膀,趁对方转身时往後腰滑去,然後离开。
跟映昭很久没见,偏偏见面时又是这种情况,天颂心中的确有点不是味儿。
映昭似是从天颂这若有若无的触碰,察觉到恋人的想法,当下回眸一笑。「今晚我会回家。」
「哪个家?」
青年眯起一双凤眼,答得理所当然。「当然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

婚宴会场的布置十分清雅,主要以粉色的鲜花作为装饰,正中央则是被桌子包围的结婚蛋糕,看似简单,可天颂知道,主人家在婚宴的细节上下了不少功夫。
如为会场增添不少色彩的鲜花,都是从世界各地运来,最名贵的品种、餐桌上供客人享用的食物,看来清淡平凡,却用上最贵价的材料;更不用说各种饮料、让会场看来更为柔和的绢布、甚至是正中央的大蛋糕,通通都是最好的。
天颂活了廿几年,从来只听过名字,今天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全放在一起。

「看到这排场,难怪你会认同我说的话。」天颂惊讶地道:「这是谁的主意?」
「是狄家的主意,他们说,我们嫁女、他们娶媳妇,必定要做得风光好看,这才算尊重我们。」
男人不禁一笑。「看来他们也很疼惜映阳,你可以放心了。」
「嗯,的确可暂时放心下来。」映昭轻叹一口气,感慨地道:「人家说长兄为父,这话真不错。虽说过去几年,我跟映阳的关系不算好,可是如今看到她结婚,我的心情很复杂,又是担心又是高兴,既会觉得太早,另一方面,也希望她早日得到幸福......」
「映阳知道的话,一定十分高兴。」
一把声音忽然从两人背後响起,回头一看,竟是一名美男子。

只见男子绑著一头及腰的长发,杏眼、朱唇、细致的肌肤、高佻矫健的身材,明明外貌偏向中性,可是目光坚毅有神、浑身温润谦和的气质,不会让别人错辨性别,十分出众。天颂不禁含蓄地吃了一惊。
「我是狄焱烨,淼渊的哥哥。」焱烨伸出手,礼貌地跟映昭及天颂握手,笑道:「之前我有事要办,身在外地,未能跟你们见面,希望你们见谅。」
天颂只觉这话有点古怪。
没错,焱烨态度亲切友善,绝无异样之处,然而,为何这人开口闭口都是『你们』?他所说的你们,是谁跟谁?天颂不敢乱回答,只好望了身边的恋人一眼。
映昭的心思显然跟男人一样,也是捂著唇,不发一语。
只听到焱烨续道:「淼渊与映阳性格兴趣相近,想来一定可白头到老、生活愉快幸福,你不用担心。」
「谢谢。」
「对了,映昭不打算介绍这位先生吗?」
映昭扬眉,反问道:「你们不是早已知道这人的身份吗?」
焱烨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又笑了笑。「我想你有点误会,我们并无派人调查过你的事,是映阳自己说的。」
「映阳......说的?」
「是的。」眼看映昭惊愕得说不出话,焱烨连忙安慰道:「映阳的性格虽然有点不按牌理,但是她是个好妹妹,没有半点恶意,你别怪她......其实我也明白你的感受,因为我弟也是一模一样,总是令人哭笑不得。」
映昭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映阳为何会说出来?有什麽原因吗?」
「不瞒你说,我的恋人也是男人,第一次见到映阳时,被她的说话吓了一跳,躲在房中不肯出来,我们都觉得奇怪,为何映阳会了解那些事,问起她时,她才说出来。」焱烨宠溺地往另一边望去,笑道:「看到那位红发外国人吗?他就是我的恋人,Ken。」
天颂顺著焱烨的手指望向,却看到一个样子不算英俊,气质远远不及眼前的长发男子,看起来很粗犷粗糙的外国男人。
难以代入躲在房中不肯出来的画面。
映昭的心思却飞到妹妹身上,心不在焉地说道:「抱歉,我有些事想找映阳,天颂,你再跟焱烨聊聊,我先失陪一会。」
说著,也不等两人的答覆,便匆匆往新娘房走去。

天颂有点惊讶,映昭从不会做这种他认为是无礼的事,怎麽刚才会失态?
焱烨是个聪明人,一眼便看出天颂的疑问,立刻答道:「或许映昭想问问映阳为何会说出来吧?香港始终不同外国,大众的接受度不高,很多人会选择隐瞒。」
「或许是吧?」天颂也有点心不在焉。
在听过焱烨的一番话後,天颂忽然醒悟,映昭的确有疑问,却是在於,他一直以为妹妹不接受自己,自己的性向更导致映阳性格变得孤僻,不爱回家,可是,映昭刚才却得知妹妹以满不在乎、彷佛那不过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般,说出哥哥是同性恋的事实,令映昭思绪陷入混乱,无法理解对方心中所想。
天颂不禁担忧地望向新娘房,害怕恋人会再次受伤。
「关医生,你放心好了,他们两个不会有问题。」焱烨看出男人的忧虑,当下再次安慰道。
「希望吧。」

天颂担心映昭,没心情跟焱烨聊天,谁知还未想到借口离开,长发男人却因看到Ken遇上麻烦,匆匆离开,男人目送对方离开後,来到新娘房外,想著若有什麽事情发生,自己也能够第一时间赶到恋人身边。
也不知是否隔音造得太好,还是两人只平静对话,新娘房内很静,天颂站在门外,竟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男人只觉心急如焚,既想走进去陪伴映昭,也想留点私人空间予对方。
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天颂却觉得,比自己廿几年的人生还要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於打开,映昭低著头,从房里走出来。「映昭,没事吧?」天颂连忙迎上前,急急问道。
「天颂,原来你在这里......」
「我当然在这里,我说过,我会陪在你身边。」
映昭抬起头,难得软弱的、牵强地一笑。「天颂,如果我说,我累了,刚好女家在酒店有几个房间可用,你会陪我到房里休息吗?」
「傻瓜。」天颂伸出手,揉揉恋人的头顶。「跟我说一声就成了,没必要问可不可。」
映昭垂下眼,领著天颂来到楼下的套房,关上门,默不作声。天颂回过头,却看到恋人靠在门上,低著头,静静地流泪。
天颂不禁叹气,走上前,把恋人拥入怀中,紧紧地抱著。
天颂并非不愿安慰恋人,只是,不知该说什麽才好。映昭向来是个坚强的人,自尊心也高,不喜於人前示弱,如今在自己面前哭起来,也是安安静静地流泪。面对这麽的一个恋人,男人实在不知如何说话,只好沉默地,支持著对方。
更何况,男人根本不知发生何事,亦不知映昭跟映阳聊了什麽,就算真有安慰的打算,也实在无从入手。

映昭并没有哭了多久,才几分钟,便推开天颂,走到浴室洗脸。天颂知道,恋人已经振作起来,不禁松了口气,来到起居处坐下静候。
出来时,青年双眼虽红,脸上却回复平常的笑容。只见映昭走了过来,坐到男人对面。
「我可以问吗?」
映昭耸耸肩膀,语气轻松的道:「为何不可?其实也不是什麽特别事,更不用说是受到伤害,嗯......或许我该说,我是受到不小的冲击,心情又是激动又是高兴,实在受不了才会如此失态。」
天颂正式安心下来,绷得硬直的身体也随即放松,瘫软在沙发上。「这就好了。」男人由衷的一笑。「我还担心映阳不知说了什麽,令你难过。」
「还好吧。」映昭搔搔头,有点尴尬地道:「只是有点气自己。」
「气自己?」
映昭笑了笑,站起来,来到天颂身边坐下,把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害这个家散了,父亲离家出走,不再回来;母亲变得神经质;妹妹更是孤僻起来,不愿留在家中,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种想法有一半是错的。」
「有一半是错的?」天颂大奇,惊讶地问道。
「嗯......」映昭垂下眼,轻声道:「或许父亲的确因为我而离家出走、母亲也真的因为我而变得神经质,可是,映阳的事却跟我没有关系。」

「映阳念的是生物,她说,动物间也有同性相恋的行为,有些动物更是雌雄同体,香蕉蛞蝓交配前还要打架,咬掉对方阴茎者为王,可压下另一只,所以早就不觉得同性相爱有什麽奇怪之处,当年会喜好外出,不太留在家中,全因为受到某个电视节目的影响,迷上地衣。」
天颂不禁皱眉,从古旧的记忆中,翻出相关的资料。「你是说,那种被称为自然界的空气质素测量器,藻类与真菌共生的东西?」
「正是那个。」映昭呵呵一笑,续道:「我知道映阳是研究生、也是大学里的助教,可是,我从不知她的学识那麽的专门、又是那麽的冷门,更加不知道,有时映阳离家几天、甚至几星期,都是出门考察......」
男人以脸颊磨了磨恋人的发丝,问道:「没人跟你解释吗?」
「是没人解释,不过,我也从未开口问过......」映昭偏偏头,笑容变得有点难看:「当时我以为没有人接受我认同我,我拒绝再次与人沟通,把自己困在四道墙里,不愿走出来。」
「那时为了逃避留在家中,我总会到酒吧喝酒,喝到大家都睡下才回家,有时还会跟男人睡,情愿呆在时钟酒店,也不敢回去面对现实,即使是跟你初相识时,心态也是一样,每天早两小时离家,迟两小时回家,谁知道......」
映昭掩著脸,苦涩地道:「我不问,妹妹以为我漠不关心,妈妈以为我一直受到情伤的困扰,然後,一直在绕圈子,一直在误会......」
「我以为他们不接受我,亏欠了我,可是,原来我也对不起他们。」

天颂想了想,伸出手,拥上映昭的肩膀,指尖轻绕恋人的发丝,笑道:「既然知道问题所在,以後不要再犯了。」
「哦?」映昭终於抬起头,挑眉望著男人。「我以为你会安慰我。」
指尖从耳旁来到脸颊轻轻一捏,天颂认真地道:「错了就是错了,跟小孩子坐姿不正确一样,必须及早矫正,不然等你习惯了,从此连对著我也是有话不说,尽把心事藏在心里,我岂不是很麻烦?」
「可恶!」映昭坐起来,用力捏住天颂的腰,恶狠狠地道:「你是我男朋友,怎可以嫌我令你很烦恼?」
男人按住青年的手,诚恳地开口。「不是嫌你令我烦恼,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後悔。」
「你的意思是,如果因为我的脾气而跟你分手,我会事後後悔?」
「我才没有这意思!」
映昭却摇摇头,捧著天颂的脸,凑上前,额头贴著对方的,轻声呢喃道:「可是我有。如果跟你分手了,我真的会十分十分後悔,连想想也觉得难过。」
天颂乘机提出要求。「既然如此,不如迟些同居一周年时请假搬房,我们一起睡?」
闻言,青年不禁愣住,定定望著眼前正经无比的男人,良久,才笑了起来。「我要谨慎地考虑,毕竟大家生活模式不同,我才不要每天被你吵醒或不小心吵醒你。」说著,映昭推开天颂,站了起来。「映阳和淼渊是时候出来了,我们回婚宴吧。」

回到顶楼的婚宴现场,只见四处一片昏暗,投射机正把一对新人的童年及成长过程映照到巨型银幕上,从婴儿时代、到小学、中学、大学,最後画面定在一块岩壁上。
这时,一位颇有名气的主持走到台上,对著麦克风兴奋地叫道:「各位来宾,这里就是两位新人初遇之处,有谁猜到这是什麽、又是哪里?」闻言,天颂下意识回望银幕上的图片,只觉莫名其妙。
不过就是岩壁,根本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大家都看不出是什麽吧?其实我第一次看到时,还以为男家在开我的玩笑!」看到台下没人回应,司仪连忙说道,成功引来不少人的笑声。
「想来大家也十分好奇,想知道这里有什麽,竟能撮合一对夫妇吧?现在,就让我访问今晚的男主角,狄淼渊先生。」司仪走向站在一旁的新人,把麦克风递到淼渊面前,笑问道:「新郎哥,可以为大家解释吗?」
淼渊接过麦克风,呆了呆,待现场气氛都冷掉了,才慢条斯理开口:「那天我去观察岩壁,以完成我的功课,想不到看得入迷时,忽然有人叫我让开。」

「映昭......该不会就是映阳吧?」天颂表情怪异地问道:「竟然这样说话啊......」
青年呵呵一笑,压下声线道:「不奇怪,我也是刚才才知道映阳的性格如此,不过我看淼渊也不相伯仲,难怪我妹妹可以嫁得出。」
「这样说好像太过份?」
映昭却神秘地一笑,没有加以解释。

只听到淼渊续道:「回头一看,便见到映阳,她满头发丝被风吹乱了,满脸是汗,甚至连衬衫也湿了大半,贴在身上,隐隐可看出内衣的轮廓,那一刻,我做了一件平时绝不会做的事,我竟然让开。」
「新郎哥就在那刻心动了吧?」司仪笑问。
今次淼渊很快回答了。「与其说是心动,还不如说是好奇,我从未看过有女生那麽不顾仪容,简直乱七八糟。」
台下的宾客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让开後,映阳立刻扑到岩壁上,看似快要亲上去,我更是好奇,从未想过会有女生喜欢岩石。」
司仪转向映阳道:「可是,据我所知,新娘喜欢的并不是岩石吧?」
「的确。」映阳点点头,望向身边的丈夫,笑得十分幸福。「淼渊问我是否也喜欢岩石,我答他,我看上岩石上的地衣。」
这时,银幕上的照片转了,看来几乎跟之前一样,却多了一个鲜红的箭咀,指著岩壁上如婴儿巴掌大小,黄黄青青,污迹似的地衣,效果十分有趣,宾客们笑得更是厉害。
「当时新郎哥的表情一定很好笑。」
「是的,当时淼渊立刻呆了,好像拿起可乐罐喝下去,却发现里面都是酱油。」
「哈哈,真是个生动的例子。」司仪又转回淼渊那边,笑道:「那次相遇後,是新郎哥主动找新娘的?」
淼渊一直略嫌呆滞的表情在听到这问题後,竟刹那间生动起来,似透出光芒,让本来已是温文俊秀的他,变得神采飞扬,更是出众。「这个当然!」只听到青年斩钉截铁地这样说:「这麽特别的女人,若是自己不主动点,只怕会就此错失,终此一生也无法再遇,所以,我打电话给她了。不过也幸好,当日我有问映阳拿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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