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不到是这么个幼稚的问题,我差点失笑,不过还是以认真来回应正儿八经:不能。洛翔......他是我的妹夫、朋友、兄弟、知己......几乎就是我的一切,所以,不能。
辛铭恩耸肩,倒没显出多少挫败。
我及时拉住想要翻身下床的他,笑道:我的话还没完呢。
还准备怎么打击我?他耸肩,语气说不出得淡。
但洛翔不会是我的爱人,这一生都不会是。我看着辛铭恩道,说出这样的话,不晓得他能否感应出我的情感与痛楚,以及决心,而你......你可以......若你愿意的话......
千辛万苦把这几句话说出来,我没了气力,在静寂中有了撒腿就逃的企图。
刚要付诸行动,辛铭恩重重得抱住我,声音颤动:苏进,你是个混蛋!
尽管这话有诽谤之嫌,且非常煞风景,我还是回抱了他,心脏在乱跳,不规律得让我感受到,似乎到了今天,我实实在在得拥有了一些当初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第四十五章、
一声枪响。归于虚无。那声小心的尾音尚哽在喉中,灼烧般的剧痛又一次穿过我的身体。
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无数影像匆匆在我眼前滑过,毫不留情得滑过,留给我满目的斑斓色线,双手伸前,抓不住,全是虚无。
然后我听见自己倒地的声音,非常奇怪,并不觉得有多难受,只是有些呼吸不畅,胸口的位置似乎被切断了神经线,彻底麻木。
但我知道自己在流血,知道自己伤得不轻。闭上眼睛,就听见有个快把我的耳膜震破的吼声,吼的是什么,我无力分辨,但蕴涵其中的,是极至的焦虑和恐惧。
不由笑了,爱莫能助了,对不起,尽管明白对方的痛苦,但是我已经......
回想一下吧,我都做了什么?
就在数个小时前,辛铭恩对我说,周全国的消息已经得到了,果然是被M帮所囚禁,地点也详尽,对方胆子不小,竟然在市内的一个死角--那地方是个废弃的小学旧校舍,除了偶有流浪汉寄居,没有人烟。得到了这个讯息之后,我自然是认为事不宜迟,要赶紧将全国救出,解除心眉受到的束缚,这才好作下一步的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我并没有奢望得到任何人的帮忙,但既然一开始就为辛铭恩所知,到动手的时候似乎无法说服他退出--
辛铭恩道:太后不放心,我也不打算动用黑鹰;的力量来落人口实,这次的行动,暂且保密吧。
保密到什么程度?我有些啼笑皆非,听出了辛铭恩的弦外之音,他事实上是不希望有外力来插手,这个曾经的敌人,在熟悉了以后渐渐得开始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来。
保密到,如果可能,我希望只有我跟你两个人去救你那位朋友。苏进,我再问你一次,你那位M帮的前杀手,真的可靠么?
我点头,心眉若要害我,无需假M帮之手,这是不必怀疑的。
辛铭恩也没有追问下去,招呼我到桌前,展开废校舍的平面图让我看,我边看他边解说,末了抬头问我,语气有少许的迟疑:苏进,你对救人这事,有没有把握?
我自然也不会多问把握的含义,在细细研究了M帮的人员部署以及周全国被囚禁的地方之后,上下打量了辛铭恩一番,出于慎重,还是建议他不要贸然行事,不过可想而知,那人不会听我的,他重复着问的,只有一句:你,有把握吗?
尽管腿上的伤势并没有痊愈,我还是坚决回答把握十足,这人成功得激起我的好胜心,再加上,M帮防的是心眉一人,我跟辛铭恩联手,一定是可以救出全国的。
只是这么想,而事实上也是这么做。
当天晚上十点,我们两人来到了荒废的校舍,起初,一切顺利--黑鹰提供的资料详尽而精确,我们撂倒了统共六人,似乎全是M帮的一流杀手。在三楼的职员室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周全国,他的精神仍然不错,神智清醒,见了我,除去大喜过望之外,一得行动自由就拽着我问心眉的下落。
从周大哥那非同寻常的慎重表情中,我明白他多少也猜测到了心眉的身份,但彼时并不容得多谈,辛铭恩催促着离开,我便一手搀扶着周全国,由辛铭恩在前面开路,往外冲去。
而事情的转折,就发生在一切顺利之后......
车子停在校门口,尚有数步之遥,闷响再次打破黑夜的宁静。
呵,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当事人的我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具体做了什么,只是,一放,一拉,一撞,开枪的瞬间,那被穿透的剧痛突如其来得在我身体里蔓延,攀升至颠峰,紧跟着麻木--
我听见,只能听见,嘈杂的声音,还有熟悉的呼喊,而眼前,是一片血红。
有人抱起我,那双手臂在颤抖,却仍然有力。我大口得呼吸,眼前仿佛是张人脸,却辨不清是谁,不断得有声音在我耳边呢喃着:坚持住,苏进,坚持住啊......
坚持么?
渐渐得恍惚,我的神智在一点一点得陷入黑暗,我知道,我在失血,我......我伤得不轻,应该是这样的,也许,这一次就要死了吧。
死亡,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还记得从前,曾经好奇为何猫嘴里的耗子总是一副耷拉着脑袋死气沉沉的模样,不见挣扎,似乎也没有痛苦,如今轮到自己到了这样的濒死状态,才顿悟:
原来,真的不痛,仅仅是,没有感觉,没有感觉。
在陷入完全的黑暗之前,那最后的感觉,脸上突然一点冰凉,是......是水珠吧?
苏进,你真的是个混蛋!
呵,想说对不起,可是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的故事,一个混蛋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没有未来了吧,若我的人生里,还有一点残余的幸运,一点可称作幸福的东西,就请上天分给三个人,全部拿走,我已经--不需要了。
(全文完)
写给自己的结局,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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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
一线光亮。
灵魂在游移,这一边,是甜美宁静的安眠,那一边,是痛苦喧嚣的清醒。
该选择哪边?
想要活下去吗?
朝着光亮的地方挪动一步,就有撕心裂肺的痛苦紧随而来,好痛,无法形容的痛楚,就算这样,也还是要活下去吗?
为什么?你不是早就想死了么?在最初的那场刻意安排中,若非无人能预料的偶然,你应该已经投入了阎王的怀抱,做了他的女婿,为何到如今,却要忍受着可怕的疼痛,执拗得寻求一条生路?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可是,有人希望我活着吧?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有人会伤心,有人会哭泣?还有人......会骂我混蛋......
妹妹,兄弟,朋友,还有......爱人......一切都才刚刚开始的,对不对?
我不想结束,不想一个开始,立刻结束,所以,不想死......
痛!
身体要四分五裂般的痛,全身的骨头都被剔除般的痛,我禁不住得呻吟出声,紧跟着是一串的连锁反应,杂沓的响声,乱七八糟得直刺大脑,所有的声音都化作一根根尖锐的针,扎着我的脑袋,让我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榔头,就此失去意识。
迷迷糊糊中,有只手轻轻放上了我的额头,温暖得触感,却仿佛真是一个大榔头,狠狠得敲动我的神智,将它从混沌状态撼醒--我还活着?!
眼皮很重,但终于扯断了粘连,光亮透进来,景物由模糊而渐渐清楚--那是--
死里逃生的感觉如何?我还以为你这次肯定完了,连棺材都买好了。这尖酸的话语,来自相依为命了十几年的人,冷嘲热讽,看来怨气不小。
想说话,发现上下唇也是粘连着,还好眼珠子能动,转了两圈,他显然明白,喷出笑声:怎么?还想反驳么?
这时候医生护士都过来了,摘下那个难看的面罩,在众人的七手八脚中,我终于奋力张开了嘴,发出嘶哑可怕的声音:我真的没死?
你希望死了么?死在那家伙面前,其实很有趣。洛翔又笑,在他放松的、调侃的话语后,医生及时得作了注释:苏先生,放心好了,你现在已经基本脱离了危险期,大家都松了口气,呵呵。
话音未落,白大褂的海叔走了进来,气定神闲得吩咐左右,然后目光向我时,那酷似洛云的浓眉倏然锁起,一副恨铁不成钢状:苏进,你真是太会捣乱了。
一时间,冷风横过,我无话可说,瞥向洛翔,他似乎也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我所做的一切,在海叔眼里,就像个顽皮小孩的捣乱。然而细细一想,却不得不承认海叔言之有理,我的确......
苏进!正自反省,忽又有股旋风刮进病房,众目睽睽下,那人气喘吁吁,仿佛一路疾跑而来。
他没事了,海叔一叹,继而转向我,还有几个人等着见你,我让他们再等等吧。
等......是谁?小晶?还有......心眉跟全国么?我连猜带蒙,又惊又喜,同时揣测,我到底是昏迷了多久?怎么听海叔的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不容我多问,几人不约而同得转身离去,独独留下那迟到者,与我面面相觑--我倒是很希望来个深情对望什么的,然,那人面上表情绝对称不上深情,一定要形容,绝对可以形容作怒发冲冠,他的表情狰狞若地府阎罗,就可惜我身上手上犹插着不少管子,且浑身无力,躲都没地方躲。
你是个混蛋。良久,似乎他终于平复下来了,冷静得下了这个结论。
苦笑一声,我道:那不能怪我。谁让你们的人情报有误......
他在我身边坐下,笑着道:是有点偏差,可是人家狙击的对象是我不是你,你突然冒出来凑什么趣啊?
凑趣?我反瞪着他,哑口无言--如果我不突然冒出去,估计躺在这里的人是他不是我了。转念一想,不欲他太过难堪,便换了个话题,后来怎么样?我到底躺了多久?怎么听海叔的口气,好像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似的。
辛铭恩点头,是。在你当睡美人期间,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你的朋友,那位心眉小姐实在可怕,几乎是她一个人把M帮所有的隐蔽点翻了出来,对了,恐怕你也不知道吧,那位小姐啊,就是那个曾经的第一杀手柴可夫......
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换来了我的咧嘴,除此之外,无以表达我对心眉的敬佩。
又沉默了一阵,辛铭恩突然起身,有些不自然得问道:我想问你件事。
嗯,说。我觉得有些累,伤势的确不轻,说了几句话就让我觉得精神体力不支。
然则等了片刻,仍然没等到下文,就在我眼睛快要闭起,再度准备沉睡的时候,辛铭恩才叹息似得开口:为什么,你那时候,会救我?
为什么?我跟睡意打架,嘴里含糊了一句不知什么,又听他笑起来:我跟外婆说了你的事,知道嘛,她没有反对,因为那一次,在那样的时刻,你仍然没有想到......害我......
那是理所当然的。似乎我是这么回答的。
还是累,我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一觉再说。
嗯,还有很多等着见我的人--反正我还活着,等我睡醒后,还是可以见到的,对吧?
那就请,再多等一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