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樱花烂漫时————清风舞

作者:清风舞  录入:01-16

地面抖动的幅度大了些,走廊上方的吊灯晃动著眼看就要砸下来。
"啊,不好啦,来地震啦!"走廊里突然骚动起来,病房的门被惶恐的人们大力打开,一个个往外跑。
林墨站起身,深深地忘了眼前方的楼梯口,几乎没有停顿,打转身就往洛风的病房奔去。
地面旋转得厉害,林墨勉强维持著身体的平衡,跌跌撞撞地向前奔。
"墨,你来啦!"洛风坐在床头,双手紧紧地抓住床边的扶手,看到林墨惶恐万状地奔过来,对他莞尔一笑。
"我抱你离开这。"
"不用害怕的,墨,我们两个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死在这里,挺好。"
"风,你说什麽疯话!"
墙壁上的画抖落著狠狠地砸下来,吊灯摇摇晃晃地依照林墨的目测,很可能会砸到洛风的身上。
"不要,危险!"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男人虚弱的身子,堪堪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妈的,你真的想死!"林墨对著怀中笑意萦绕的男人吼。
这是林墨第一次吼洛风,要是放在从前林墨说什麽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抱在怀里,这般竭嘶底里地吼他。
"你不愿意?"任林墨愤怒的气息压迫性地缠绕周身,风在他宽厚的胸口勾起唇,眼底有抹意味不明的笑,死死地盯住眼前的男人。
"出去再说。"林墨瞬间镇定下来,暴怒消散。
他别开眼,不去看风黑得耀眼的瞳孔,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如果是他,你还会这麽说麽?"
林墨用身体护著男人的头,艰难地往外走。地底的轰隆声没能淹没男人的低喃,直直地如一根刺,狠狠地扎进林墨的心底,林墨强忍著这抹痛,向前飞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江夜,等我。
"你去哪儿,墨?"风拽著林墨的衣袖,笑意不在。
"我有件很重要的东西遗失在里面!"林墨转身,笑著对上风惊慌担忧的眼,掰开男人苍白的五指,"他对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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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空旷,没有多少危险。你要好好活著!"
"江夜?"洛风抖著唇,第一次他这般地惊慌失措。
他的手臂极力向前探,颤巍巍地要抓住刚刚被男人避开的衣角,可最终没有迎上去。
他知道答案了。
林墨能够舍命救他,却不愿意和他一起死。
而对於江夜,那个美丽桀骜的少年,林墨投入了整个的身心。
墨,曾经属於洛风的小兽,热衷於绘画心无旁骛的小兽,学会了爱。
怪不得,刚刚他会这样粗暴地吼他,除了对自己轻生的愤怒,还有焦虑。
风在那一刻看到了,深重的焦虑堆聚在眉眼,为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他,终於等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知晓的答案。
墨,是能真正爱上一个人的,可惜,那个人,永远不是他。
"江夜,江夜?"林墨对著塌陷的楼梯口喊。
没有人了解他心中的恐惧,夜的腿伤还没有痊愈,林墨真的不能保证他在这样颠簸危险的环境下,可以毫发无伤。他开始後悔自己刚才的选择,为什麽要先救风?为什麽不能遵从自己的心愿,先救自己最爱的人?
可是,若是让他再选一次,也许结果还是一样。
对於风,他不忍。
若是风死了,他不能坦荡地面对江夜,他会怀著一世的愧疚和不安。
"回答我?你在哪里?"
林墨不顾一切去攀已经断裂的楼梯,泪水从眼角溢出来,晶莹闪亮的一片,滑过男子俊俏刚毅的面颊,几近疯狂地手脚并用,血水从他的掌心和膝盖处淌出来,可他却浑然不觉。
"江夜?你在上面麽?如果在,请你回答我!"
声音嘶哑著带著嘶心裂肺的痛,林墨感到自己内心深不见底的迷茫。
头上不断有残破的砖瓦和石灰扑簌簌地往下掉,不消一刻,这个楼梯口就会被彻底地封住。
"妈的,老子还没死呢!哭什麽哭?"
头顶有个美丽的声音在响,林墨感到这是他此生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美好。
而在他活著的这二十几年里,自己从未像现今这般感激上苍。
他没死啊!他还好好地活著!如此地鲜亮和耀眼!
还是和以前那般──没有教养!
"有没有哪儿伤到,啊?"林墨在一瞬的激越後又忐忑起来,抬起手去摸少年的头发。
"老子好得很,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林墨的手上都是被沙砾和碎石划开的细口,一道道纵横在掌心,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江夜黑缎般的头发。
"走得动吗?我抱你下去。"
林墨一把拉过少年的手,感到江夜身上真的没有出现胆战心惊的伤痕後,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江夜想反抗的,可他拖著伤腿走了那麽长的一段路,确实很累,而林墨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抱著自己的手腕铜墙铁壁般,强劲无比,自己无力挣脱,就泰然地接受。
此时两人正站在断层的中心,墙壁扭曲变形得厉害,既要提防随时坍塌的房顶,又要顾著脚下摇摇欲坠的石阶,生死一线的瞬间竟然相视而笑。
"妈的,你想闷死老子呀!"少年嘟囔著红润润的唇,话虽说得恶劣,蓝眸中尽是甜蜜的温暖,此刻他终於可以全然地相信,林墨是爱他的。
这个外表清冷,视艺术为生命的男人,是那样深刻地爱著自己。
男人没有因责骂而放开他的意思,解开外衫的纽扣,放柔了臂弯将他严严实实地包在里面,残破的瓷砖和舞动的沙砾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刮在人的脸上,热辣辣地刺痛。地面也晃动得厉害,稍有不慎,就有踏空的危险。
"抱紧我,不要放松。"林墨简单交待。
江夜听话得很,柔软的发紧贴著男人热气腾腾的胸口,不发一言,他只知道他爱这个男人,生命交付在他的手上,就算是因此丧命,也毫无怨言。
感到身子置身在一架颠簸轰隆的马车里,上下跳动如一袋稀里哗啦的土豆,可无论怎样地混乱迷茫,男人的手都是稳稳地托著自己的脊背和小腿肚,偶尔会碰到尖锐的石壁,也在未感觉到疼痛时安然地避开。
江夜是个热爱惊险和刺激的人,他喜欢鲜血和呻吟,也曾疯狂地迷恋黑暗中震耳欲聋的喧嚣,几乎病态地痴狂,可是在林墨的怀里他安静了很多,并从中感到了心灵的归属感,他找到了他的爱。
"墨?你怎麽了?"江夜突然紧张起来,因为他感到林墨的身子猛地振颤了下,不是因为地形的颠簸,空间的摇晃,而是身体,他的身体内部突然重重地,狠狠地撞了一下。
"没什麽,乖乖躺著别动。"林墨的声音很稳,抱著江夜的手臂也很稳,身形在瞬间的抖颤後停顿不动的身形也很稳,以至於江夜也觉得自己刚才的顾虑是多余的,他在男人怀里深深地吸口气,幸福地弯起唇,无声地笑。
林墨很快恢复过来,尖锐的疼痛只持续了几秒,好像那块从天花板上砸下来的石块只是和他的脑袋打了个擦边球,可他分明是感觉到了那一击的速度和强度。
可他没有作声,没有停顿,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继续迈著稳健的步伐向前走,阳光冲破出口的狭窄闭塞照到他的脸上,他们终於活著出来了。
林墨在阳光下抱著怀中的少年温柔地笑。
"妈的,终於走到尽头啦!"
江夜似乎感到了阳光的味道,挣开一直挡在自己头部的黑色西装,外面的空地上有很多人,救护车的声音呼啦啦地在耳边呼啸,他抬起眼,坯坯地对上林墨黑色的瞳孔,"咱们的运气真是不错,是不是该好好庆祝一番?"
"嗯,是该好好庆祝。"林墨头部一阵眩晕,眼前一暗,感觉浑身的力量瞬间从体内抽走,腿下一软,沈沈地向下跪去。
"喂,你怎麽了?"江夜被男人猛地往地上摔,顾不得腿疼就去摇林墨。七手八脚地查看他身上的伤口,"操,装死吓唬老子啊?"
浑身上下该看的不该看的,江夜都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除了磕破划破的皮肉伤,倒没看到有什麽致命的伤痕。
"喂,这是在外面,不要乱摸。"男人皱皱眉,幽幽醒转过来。
"怎麽,老子摸不得?"看林墨没事,江夜挑起唇,俯下身,隔著衣服往林墨的下身探。
"好了好了,算是服了你了。"林墨宠溺地笑,"看样子地震就要过去了,你的腿好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
"嗯,什麽?"江夜明显眉飞色舞。
"我们回家。"林墨好心情地重申。
"真的?"蓝眸亮闪闪的一片,毕竟还是十八岁的大男孩啊,林墨在心里感叹。
"现在是没钱让你住别墅了,不过这三年炒股得来的钱倒是可以让你住上公寓。"奇怪,头越来越沈,林墨伸手去摸後脑勺,没有血痕和窟窿。
"哈哈,现在轮到老子抱你啦,瞧你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早知道刚才不让你逞英雄的!"
江夜朝林墨挤挤眼,"抱"字的发音咬得极重,伸手就环住男人的腰,趁著人人自危的当口低头吻住了林墨的唇,"林墨,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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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风走了,在别人看来,这一切都很突然,可是林墨知道,那天的地震破坏了原本建立在他们之间假想的和谐,林墨在生死一线时做出的抉择比任何话语都更具有说服力,对於施舍的爱,骄傲如他,不会要。
"这是他给你的信。"
池田军是最先知道洛风离开日本的消息的,他还是戴著宽宽的墨镜,不修边幅。
露在外边的胡渣是青色的,显是一夜未睡。
林墨默默地接过信封,打开,熟悉的字体一排排地在眼前展开,清越灵动,字里行间的情谊却是深重凝练。
墨:
不该来日本找你,因为一切的一切在和你说分手的时候已经结束。也不该写这封信的,因为我想保留自己最後的一点骄傲和矜持,更或许,当年就不该让我遇见你,爱上你,因为这注定著我的不甘和悲剧:你无法真正爱上我。
很庆幸,你一直保留著我送给你的手机,我想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所以我在一个月前自作主张地收回,而你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它的失踪。在里面我找到了一个叫做江夜的少年的名字,在此之前我听过他的声音,知道他的脾性,你知道吗?那天地震你冲进医院大楼的瞬间我就知道了,你的心早已飞到那个少年身上。我躲在树的後面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少年,很美,美得肆意,就像他的声音和名字。我不屑做第三者,可还是做了,连无耻的偷窥都带上了。唉,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在你的眼里,我总是从容淡定,理智绝然。
我有时会对你失望,因为我常常想起和你说分手的那天晚上,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在我们共同居住的地方,我想,只要你跟我说不要分手,你离不开我,我是没有理由拒绝你的,可是我等了一天一夜,你都没有来。呵呵,真的很糗,高傲自尊的洛风也会有这样孤苦无依的日子。
我会认真地活著,因为,我知道这是墨的希望。不要感觉对不起,不用。因为感情的路上没有谁对谁错,爱上了就不要放手。我不会祝福你们,因为这是我仅剩的最後一点可怜的自尊。
池田军在你的身边吧,告诉他不用找我,我不会让他找到。
洛风笔
"你知道的,他在哪里?"池田军快要将林墨指尖的信纸盯出两个窟窿,"不要说什麽他不让我知道这样的浑话,我不信这一套!"
"可他确实说了。"林墨沈静地摊手,黑眸直视池田军。
"洛风想要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挠。"
"林墨,如果可能,我真的希望把你的心挖出来刻上洛风的名字!"池田军暴怒地一把扯住林墨的衣领,"你怎麽能这样残忍!风患了那麽重的病,又是个贫困潦倒的画家,这三年来,为了找你,在日本吃了多少苦头你知不知道!"
林墨心猛地一颤,面色如常,"他那麽骄傲,怎麽可能告诉我这些。"
"是啊,他真的是个异常骄傲的人,可还是被我像一只流浪狗一样捡回家中。外面下著大雨,发高烧,衣服虽然破旧洗得发白,头颅还是高昂著,用艺术家的执著和沈稳审视笔下的生命,就算是昏迷的时候腰板还是挺得笔直,我用手去摸他的额头,他就一个劲地轻唤你的名字。"
"不要再说了,我欠他的这辈子都注定还不清了。"林墨嘴角抽搐,转身离开。
"哼,不敢面对了吗?这样一个无助落魄的洛风,你不愿意接受?"池田军冷笑,"洛风习惯在你的面前扮演强者,高雅淡定,骄傲自持。是啊,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一开始我也这样认为。"
"你是什麽意思?"林墨转身,拳头握得死紧,浑身颤抖。
"在感情上,爱得深的一方注定是弱者,如果说洛风爱你十分,而你只能够爱他五分,那麽对洛风来说你缺失的五分就是他的怨愤,不甘和疼痛。他也会流泪!"
男人沙哑著嗓子,字字揪心。
"你想成为另一个洛风?"好久林墨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想到池田军竟将风看得那般透彻。
"是的。"摘掉墨镜,池田军很认真地向林墨鞠躬,"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即使他不爱你?"林墨眼角湿润,洛风一直渴求在自己身上出现的感情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是的。"池田军一笑,露出嘴角很深的括弧,"这样一个男人,即使在远处欣赏也是知足的。"
"到加勒比海看看吧,如果他愿意让你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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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老子倒没看出你除了会画画,炒股也有两把刷子!"美少年头顶扛著个油渍遍布的大包,满是汗水的手重重地拍在林墨身上。
"累吗,我来帮你搬吧。要来也不说一声,我用车去接你!"
林墨和煦地笑,接过江夜手中的包包,掏出钥匙开门。
"哼,老子有手有脚干吗要你去接我!"
少年眨眼,打死他都不会说自己是心疼林墨这几天买房炒股熬出的的兔子眼。
"啊,手提也有啦,以後我就可以在上面看动漫了!"江夜呼啸一声,窜到书桌旁,蓝眸贼亮,扭头看林墨在翻自己带来的包包,忙一跳一跳地蹦过去,腿上的伤虽然拆了线,可还不能做剧烈的运动。
"啊啊,不要看啦,里面内衣内裤的,好多还没有洗!"
嗖地扑到林墨身上,江夜心虚地低下头,林墨这麽爱干净,被他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不会嫌恶细菌一样嫌恶自己呀。
"你什麽样子我还不知道?放心,我不会嫌弃你这只大懒虫的!"林墨眯起眼,揉揉江夜黑色的发,看到江夜白净的面庞淡淡的红晕,更是温柔四溢,"赶这麽长的路,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哦,好的。"这麽温柔的林墨,江夜憋了一肚子的粗话不知往哪里放,只好哽著嗓子难得温顺地点点头。
见林墨进了厨房,江夜哗啦一声拉开包包的拉链,火烧眉头地将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倒了一地,终於从角落里翻出几张破落的碟片,乖乖,这些好东西,千万不要让林墨发现。
正当他踌躇著如何处理赃物时,厨房里传来!啷的撞击声,除了碗碟声,肉体和大地轻吻的声音更是让江夜听得心惊肉跳。
"林墨?你没事......"
江夜赶到时,就看到林墨整个人趴在地面上动弹不得,手指也被摔碎的瓷片划伤了,在经历了上次惊心动魄的地震,已然结痂的地方重新开出了口子。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林墨任江夜把他抱到床上,略带歉意地说,"大概前几天睡得不好,精力不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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