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GE————丝绒爪痕[上]

作者:丝绒爪痕[上]  录入:01-08

"不知现在去有什么特别节目..."我自言自语。
"七、八月是意大利的旅游旺季,应该会有很多有趣的活动的,我刚才仔细看了宣传资料,否则明天你姐姐问我什么我不知道的话她会鄙视我的。"庄宜侃侃而谈。
"喝点什么?"我举起手中的水向他示意,他笑了,也叫了一瓶水。
我们两人默默地喝着水,一时无语。我这才发现,这是我和姐夫第一次单独相处,奇怪的感觉,理论上已是亲密的家人关系,实际上只比陌生人熟悉一点。
"小希,你...不讨厌我吧?"像是考虑了半天,他问。
真不愧是夫妻,征询我意见时的语气都差不多。
掸掸烟灰,我摇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毕竟...我是将要夺走你姐姐的人啊,无论怎样,对我你总不会毫无怨念吧?"他苦笑着回答我。
我哈哈大笑,"我在你心目中是那么纤细的男人吗?"
庄宜一贯温文的表情被我戏谑的语气软化,他半闭着眼睛深深吸进最后一口烟,我望着他轮廓鲜明的英俊侧脸,唇边浅浅的笑纹让他看来既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又适度保持住了孩子的率真感,嗪住烟的嘴唇看来也十分性感,以前没发现啊,姐夫真的很帅,确实有吸引女人目光的本钱。
"你和姐姐确实有相似的地方,虽然不太容易被发现。"他优雅地熄灭烟头,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姐姐是很坚强的人,我...只是木讷罢了。"
"木讷?"他重复着。
"是啊,大概就是那种早上听到笑话要到中午才会发笑的类型吧?或者是被人伤害了也要隔很久才会有痛感...也许..."我注意到他看来哀伤的目光,"不要这样看着我啦,我是说也许,不过,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
"你姐姐说你从没恋爱过,真的?"姐夫紧追不舍。
我在心里打了个哈哈,姐姐总爱把我的事到处说,"...算是吧。有过喜欢的人,但总在我还来不及表白前就被抢走了。"
"小希,你长相不错啊,性格又好,难道没有追求你的女孩吗?"
姐夫你很厉害...我叹口气:"也可以算有过吧,可惜她们没有耐心等我的回答啊,我总要想想我是做了什么才会受到青睐的吧?如果她们是因为我做的某件蠢事才看上我的,那我今后不是要为了她们的满意而一直重复?"
姐夫哈哈笑了,"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啊..."
"是啊,该从何努力大概只有你知道了,居然搞得定我的姐姐。"再不转开话题我就惨了,有些事即便已经无碍我的心情,我也不想回忆。
"我也很奇怪,你姐姐明明是那么引人注目...怎么会注意到我的?"他有点困惑地说着,一边晃动着手中的玻璃瓶。
阳光软软地照下来,我望住他远比我成熟的表情,突然想说很多,虽然两个男人在一起探讨爱情未免奇怪,但有一句话我无论如何要说。
"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也许说来好笑,但是我在几年前就下定了决心,如果姐姐得不到幸福的话,我是绝不会离开她的,我会守护她...你该知道,她...看起来那么坚强独立,但其实...很容易受伤..."
他的神情瞬间严肃了,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姐夫,因为姐姐是那种哪怕已经伤痕累累也不会流露出来的人,所以,请你当她是个小气平凡的女人吧....即便将来你有了别的女人...也请你千万瞒着姐姐,因为伤害了她的自尊心比起别的来,对她的打击更大,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对不起,我说了失礼的话..."我拿起水瓶一饮而尽,几乎要夺路逃跑。
他的目光越过了我,停在了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眼神空洞而深邃,无法揣测的表情,是因为我的话而生出的表情吗?还是...
就像是远方正有人用极为细小的声音呼唤着他...
让我不安的表情。
十五
别的...女人....
人人争先恐后地想做唯一,可又有谁知道上天的安排?
回到舱房时,见到了躺在床上看报纸的小丁。
"回来了?"小丁抬起眼皮打招呼。
"嗯。"我走进盥洗室洗脸,"昨晚在谁那里过夜啦?"
"什么谁啊?和几个朋友在酒吧泡到三点多,怕回来吵到你,就在他那里将就了..."小丁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扔下报纸,冲到盥洗室门口堵住我,"有好料哦,昨天打听到的,要不要听啊?"
我推推他的肩膀,"如果说不要岂不是扫了你的兴?尽管转述吧。"
"OK,帮我拿罐苏打水。"小丁兴致很高。
咕噜大口喝了,小丁问我:"那你昨晚去了医疗中心了吧?"
我点点头,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下来。
昨晚...醒来时他已经走了,悄无声息,只有那条他盖过的薄毯留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孩子一样的沉入黑甜,也许是因为疲劳的身体在治疗后松弛下来了才格外渴睡吧?
我觉得惋惜,我喜欢昨晚那样的氛围,我和他似乎进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用缓慢的语速和频率聊天,说了些什么我已不记得,不过却对他的一个莫名的表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我回答他会不会想家时,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会啊,我的家庭成员已经全在船上了。"他蓦地睁大眼睛注视着我,眼中充满着不同于以往暧昧感觉的真挚感情。
"原来,你也会有那样的眼神...."脑中回旋着这样的念头,像是被轻轻敲击了一一下,被他的表情打动的地方锐利的作痛。

"ANITA叶是个很了不得的女人哦,她的每一步都计算得当,可以说是把自己的黄金岁月都用在刀口上了。"小丁滔滔不绝。
一般来说,我听到别人对某人彻头彻尾的崇拜,都会感到惊讶,但这次我倒没有,因为感觉这种说法也许并不夸张。
"说说看。"我有了兴趣。
"她在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她的初恋,大她三岁的学长,并在他的帮助下进入了一家品牌成衣公司,站稳脚跟后马上生了孩子。可惜的是,好景不长,她的丈夫在孩子五岁的时候遇到意外去世了。"
"初恋啊...那女人是那种与初恋结婚的类型吗?"我不太相信。
"我也是道听途说。听说之后那女人就用赔给她的保险金开了自己的成衣公司,一年多之后吧,她认识了当时还是运动员的她的第二任老公..."小丁沉吟了一下,"算起来,这男人算是陪伴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的了。"
"后来就结婚了吗?"
"是啊,简直是电光火石,三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就大鸣大放地向媒体宣布了。据说当时她老公是在海边向她求婚的,从水中一跃而起的样子举着戒指的样子当时迷倒了多少少女啊...简直可以拍广告去了。"小丁的语气仿佛曾亲眼所见,我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拥有着少女情怀,明明是那么傻气的动作...
"这男人虽然年纪比她小两岁,但却无怨无悔地放弃了拥有一个自己孩子的权利,据说也是ANITA的要求,这点在当时也成为了媒体的谈资呢。之后他在得了某个锦标赛的亚军后就退役了,一边留在游泳队里当指导,一边帮助ANITA经营公司。那几年,他们神仙眷侣一样,经常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品牌发布,慈善拍卖之类,总之,在媒体面前,他们是最耀眼登对的一对了。"
"那...孩子呢?ANITA的儿子有谁照顾吗?"我想象着年幼的千盏孤独的小小身影,为他难过。
小丁摇摇头,"谁会在意啊?媒体的目光全都投注在他们夫妇身上了,孩子的话,只要有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就可以了吧?唉,我会得到这些消息也是因为昨晚一块儿喝酒的人当中有个时尚杂志的主编,多年前,当他还是个小记者时,就开始关注起那个女人了,现在他虽然做到了这个位置,但一听到ANITA再婚的消息时,还是按奈不住地跑来了。"
"他...不会是爱上那个女人了吧?"我无聊地猜测。
"大概....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即便她再漂亮妩媚,可那些男人,我是指她之后走马灯似地换的那几个,个个都是声明显赫的名商巨贾,但却没有一个想到在和她结婚前做个财产公证什么的...."
"光是离婚后的赡养费,那女人就得了几千万...真是...羡慕死我了..."小丁忿忿不平地,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我哈哈大笑,"那你也去找个富婆嫁了好了。"
小丁苦笑:"我就算了吧,虽然长相勉强及格,但离颠倒众生还是千山万水啊。"
我撇唇笑笑,"那...她和她的那个游泳老公怎么会分开的呢?"
"不知道,这个倒确实没有人知道,当时他们的口风极紧,只说是感情破裂,但之前一个星期他们还一块儿出席了什么活动了呢。"
"张扬的恩爱后的分开...是够奇怪的,像在做戏。"我感叹道。
小丁点点头,沉默了下来,我也无话。
良久,小丁轻轻叹口气,"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不过我昨晚听了这些后,我心里有点慌,堵着什么似的,我想,我有点怕那女人..."
"怕爱上她?然后失去...一切?"我挑明。
小丁脸上出现古怪的笑意,"想想那些身经百战的驰骋商场的男人吧,包括这次的ERIC王,他曾经是个让我仰之弥高的人物呢...不料,一样逃不出那女人的手掌心..."
我淡淡笑了,是啊,这是我也有的感觉,但是...千,千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吗?变换着的新家新爸爸,被暴露在公众眼中的私生活,被人肆意评论的母亲...原来,你仍保留着那种纯真眼神是那么艰难的事...那么,如此轻易地展现在我这么个"陌生人"的面前...千...我很想问为什么...
"如果那女人年轻十岁的话,我的人生未必不会因为她而变的疯狂。"小丁多少有点沉重地说。
见我一直不说话,小丁闭上了嘴,慢慢喝着苏打水。
"明天下船吗?"过了好久,他才问我。
"应该会吧。姐姐已经登记了。"我懒洋洋地说,侧过身子向窗外看,不知何时已暮色西沉,船上的时间过的真快啊...
"我找小君吃晚饭去了,你呢?"小丁站起身来向外走。
我向他挥挥手,看着他离开,我才颓然地松下支撑身体的手臂,我还没有完全从震动的余韵中清醒,和他相比,我的家庭是简单的,可即便如此,在相依为命的姐姐身边,我仍不时感到孤独,那么,他...他是怎样度过成长期的呢?
我只知道,他是一颗诱惑的种子,像他的母亲一样,吸引人去接近他,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去干一些荒唐的事,我没有力量去思考什么应不应该,甚至没有力量躲开他,直到十年后的今天,我仍然这么认为,在他身上,或者说他的生活里,存在着一些令我无法抗拒的东西,吸引着我升腾,或是毁灭...
十六
安安轻柔的声音唤醒了我。
"几点了?"我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安安拉开了窗帘,多少有点刺眼的阳光射了近来,"快十点半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差不多吧?"她坐到床边,右手拂过我的面颊。
"感觉上胡子长的也快了。"她俯身亲吻我的鼻尖,一如若干年前新婚的早晨。
我微笑着拧了下她尖尖的下巴,利索地穿衣服,边系纽扣边问:"ECHO呢?去哪儿了?"
"在起居室看电视,一会儿吃什么菜?"安安瞥了眼我的衬衫,一边迅速地在衣柜中找出一条相称的领带。
"既然回来了,还是中餐吧,不知我喜欢的那家餐馆还在不在..."我探头望了一眼ECHO,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卡通,和在加拿大时的任何一个上午一样。

姐姐见到ECHO时果然喜欢的不得了,尽管孩子的长相与我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相似之处。
"姑妈..."犹豫了好半天,ECHO才生硬地叫了出来。
姐姐更高兴了,抱起ECHO就走进了我和她从前就十分喜欢的餐馆。
这家店开了起码超过十五年了,真是无法相象。听姐姐说在我走后装修了好几次,但好在菜的味道并没有什么改变。
相谈甚欢,姐姐与安安也像是合得来的样子,我倒成了多余的人似的,只得细心地照顾ECHO吃菜。
"这次准备待多久?"姐姐问。
"大概一个多星期吧,学校很忙,我和他请假都不容易。"安安说。
"哦,"姐姐轻声附和,"昨天倒忘了问小希了,不过,我原以为你们会待久些的。"
"姐,今后我会尽量多回来的,在外面那么久我也想回来了,在加拿大虽好,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也许回来会有更好的机会发展。"见到姐姐伤感的表情,我忙补充。
安安用餐巾抹了一下嘴角,没有表示什么。小ECHO玩着手中的萝卜花,在一下子有点变凉的氛围中自娱自乐。
"这种事情,你们要好好商量。"姐姐的声音好轻。

"为了姐姐,要放弃在加拿大的一切吗?"
坐在车上,安安声音冰冷的开了口。
"我只是突然想到,就这样说了,具体问题我们再商量好吗?姐姐现在这样,我有点不放心...她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无力地说。
"可是,回来的话,只会加重你的恋姐情结吧?"安安说着,瞥了一眼已经睡着的ECHO。
真是一针见血,我无法反驳。
对我而言,像是精神寄托般存在的姐姐,已被那男人,时间,以及种种伤害磨损了,我不想再看到她忍耐的,隐隐寂寞的表情啊....
"那个男人...你姐姐选择的男人,我觉得奇怪,你最重视的姐姐怎么会和那种男人在一起?那种老公不是应该在一开始不对劲时就火速离开的吗?姐姐对你还抱有什么期待吗?还是说你具备挽救她生活的能力?"安安声音不大,但毫不留情地说。
我软弱地张了张口,将车停在了路边。
"姐姐是为了你才结婚的吧?为了不让你担心,也为了得到那男人更多的经济支持。"安安的目光落在远处,表情冷漠。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我头昏脑涨地把头搁在了方向盘上,"姐姐结婚时我才二十岁,我还没有收入,我没有力量背负和姐姐一起生活的决定,我更没有力量去否定她的决定。"
"我知道,但姐姐应该明白,或者说应该让你明白,她的婚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安安看着我,微微一笑。
"她和那男人,最初不是没有爱的,是意外。"我为姐姐辩解。
"倒不如说那男人从未爱过她,有什么意外能大过新婚夫妇之间的感情?我觉得,因为你对她的态度,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祭坛上的圣女..."安安说着,却在我扬起的手掌前住了口。
"姐姐的事,你不要再提了,我不想说。"我缓缓放下了手,安安盯着我看,嘲讽似地笑了,"那你尽管回来好了,让姐姐像公主一样生活吧。"
我踩下了油门,无目的到向前驶去,不想看到身边的女人。

天空似乎在隐秘的深处燃烧,我迷迷糊糊摇晃着身子打开舱门。
大概是凌晨三点多,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一直睡的不连贯,仿佛睡眠本身被分割成了一小截一小截的东西,我明白是因为什么....
小丁没有回来,也许又去探听什么了吧,他真是敬业。
披上薄外套,我出门走到了外散步道上,又沿着舷梯下到了甲板。
天空隐隐发亮,平静的海面仿佛质地极好的暗天鹅绒,船的线条显得格外细致。我扶住栏杆,仔细辩听在宁静的夜晚才会发现的引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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