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九阙

"喂。"江青脑袋被人从後面撞了一下。他不悦地回过头，然後又飞速扭正头。他心里一恍......有想冲出去的冲动，可是两只脚又像被钉住一样......其实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天在Ｃ校......有个公主从天上掉到他怀里时，他确实......有点一见倾心的冲击感......可是那时他不知道对方是男的啊，而他又不是ＧＡＹ......江青有种疯了的感觉......
余非看到江青不理自己，也就不再理他。余非已经脱光了上衣，正要脱裤子时，江青忽然瞪向他。这一瞪让余非的心跟著一扑腾，那一扑腾，当然是被吓到了。
余非的好脾气本来就少，"喂？你有病啊？真是的，你到底洗不洗？"
张皓已经脱了个精光。他的手搭在余非肩上，"亲爱的，小青青只是害羞啦。"
余非黑著脸，把张皓的手从自己肩上嫌憎地挪开。
"我拜托你......不要刻意用这种软得让我鸡皮疙瘩跳舞的声音同我说话，我会想砍你的。"後半句话的口气绝对阴冷。吓得张皓乖乖闪到边上。
江青有点呆滞地收回目光，然後开始呆滞地脱衣服。他突然有种很不秒的感觉，他似乎......有点喜欢上余非了......这个意识是在他听到要洗澡......想到会看到余非裸体时，发现的......
这一个晚上的江青，是在呆滞和茫然中度过的......
夜里，郭立过了熄灯的时间还没回来，余非有点不安地说："喂，他会不会出事？"
张皓把枕头拍拍平，"你该问孙蕾会不会出事。说不准平时一直都是乖乖男的郭立会兽性大发。"
"睡觉。"陆诚平淡地说了两个字。
张皓嘴里仍叨叨念念的，但也拉开毯子睡了。
余非问江青："喂，我们不如出去找找郭立吧。"
江青不回答，只是很缓慢地看向他。目光呆滞，神情呆滞，动作呆滞。
余非问陆诚："他......怎麽了？"
陆诚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在洗澡的时候就这样了。"
余非白眼一翻，看来江青是靠不住了。陆诚嘛......就算他肯陪他去找郭立他也不要。有这斯文败类在一定不会有好事！而张皓......算了，有他在一定变故连生。可是让他自己一人去找......余非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他立即否决了这个念头，最後还是乖乖爬进被窝里睡觉。那个孙蕾要是敢对郭立怎麽样，他绝对扒了她的皮！
江青知道大家都睡了。他呆呆地看著上面的床板，心里除了纠结还是纠结......当初对於天上掉下来的公主有心动的感觉......那是正常的啊！任每个男生接到一个公主，都会有感觉的嘛......可是现在明明知道对方是男生了......竟然......竟然还有那种感觉......死了，这下死定了。江青在床上翻来翻去，心里的纠结越来越深......他完全落於自己究竟是不是ＧＡＹ的深渊里......
不知过了很久，在苦海中挣扎的江青才有点睡意，可就在这时候，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肩上。他被吓了一跳，立即看过去，竟然是余非。
"你干吗？想吓死人？"江青压低声说。
余非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我......能不能......到你这儿来？"
江青一愣，点点头，然後往墙这边挪了挪，给余非空出一个位子。余非一到江青的床上就一骨碌钻进他的毯子里。虽然没有灯光，但今天的月光还算亮的，江青能看到毯子里鼓出的一块在抖......

11
"喂，你没事吧？"江青问。
余非摇头，声音隔了毯子有点闷闷的，"喂......你有没有听到......哭声啊？"
江青是不怕鬼的......可是......某些时候一些情绪是有感染力的。江青给余非这麽一问，也有点神经质起来。
"喂，你别胡说！"
"唔......果然只有我听到吗？我......唔......我没做过什麽坏事啊......就是暴力点而已。"
江青忍不住翻白眼，"你那暴力叫一点？"如果不是其他人都睡著，这个问题江青一定会凑在余非耳边吼著问出来。
余非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他朝江青挪一挪，又挪一挪，直到完全贴住江青的身体。
江青这时候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得飞快的声音。他迟疑了一下，才抱住余非。这时候，门外轻飘飘地传来"呜"一声，像是哭泣的声音。这下，连江青也听清楚了。
余非整个人一僵，然後缩进江青的怀里。他知道这样很没用......可是他就是怕鬼啊......
寝室的门忽然发出"喀嚓"一声，然後以缓慢的速度打开了。
余非紧紧抓住江青的衣服。江青回应似地抱紧他，然後把眼睛合得只剩一条细缝。江青看到门外进来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黑糊糊的东西走了几步後停下。在月光的照耀下，江青看清了那东西，是郭立！
江青叫："郭立？"
郭立一吓，人往旁边一跳，然後脑袋就撞上上铺的铁床架，疼得"哎哟"一叫。
陆诚醒了。余非听到这一声音知道是郭立，立即掀开毯子看过去，真的是郭立......余非发誓，那一瞬间他有把郭立往死里扁的冲动，可是当他看到郭立红红的眼眶，湿淋淋的衣服後，又打消了那念头。余非惊诧地问："你......你这是怎麽了？"
"我没事。"郭立吸了吸鼻子，但那闷闷的声音显然是哭过的。
余非立即想到了，他才要跳起来，就给身边的江青按住。江青一脸无可奈何地往上指指。余非就立即想到，再跳起来......他头顶上岂不就不是一个包子，而是一对包子了？余非问："是不是孙蕾做什麽了？"
这时候，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张皓也醒了。
"你们干吗啊，那麽晚还不睡......"他坐起来，迷迷糊糊地说。
余非，江青和陆诚很有默契地一致忽略他。
余非说："事情过会儿再说，你先换身衣服。"他爬起来，从抽屉里拿出手电筒给郭立照著。
张皓这才看到郭立身上的衣服湿答答的，就随口问："郭立小弟弟，你游过泳了？"
本已经在角落里找衣服的郭立听了，动作一顿，然後"哇"一声，竟然号啕大哭起来。
顿时，三道阴狠的目光向张皓杀过去。张皓的睡意顿时没了。他僵硬地一笑。
陆诚把枕头边上的眼镜戴起来，然後说："郭立，快换衣服，如果感冒了......我们伺候你的费用就要......"
郭立一边拼命吸著鼻子不让鼻涕流下来，一边飞快把干衣服换上去。要知道陆诚一开口，那绝对不是几十块可以解决的。他没准帮你端一碗药还要运输费。当然，这是在他说要计算费用的前提下才会发生的。不然就凭张皓、郭立和余非这三个小子的贫穷程度来看，他们就算一辈子给陆诚当牛当马也不够还。
郭立换了衣服後，就坐到陆诚旁边的空床铺上。他一边号啕大哭一边拧鼻涕，让余非四人在旁边看了也觉得辛苦。
余非说："是不是孙蕾欺负你了？"
郭立忽然停了一下，但只是一下，然後哭得更大声。
这下可连陆诚都黑了脸了。他咳一声，然後说："我说郭立啊......你就这麽哭也不是办法。你说说究竟发生什麽事了。"
陆诚不愧是老大，老大说话必定分量大。郭立总算是缓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瞅著陆诚。陆诚摸了摸鼻子，郭立这眼神确实动人，确实可怜，确实泪光闪闪，可是那双眼生在一张有很多青春痘的脸上，被框在一个黑框眼镜里，感染力就暴跌到负数了。
郭立哽咽著说："我......我失恋了......"
众人一致想，你有恋过麽？
"我......被孙蕾甩了。"说完，又拉著嗓子大哭起来。
余非头疼地按了按额。他现在很有罪恶感，因为刚才的一瞬间，他有把拖鞋飞到郭立嘴里阻止他继续制造噪音的冲动。
郭立显然没发觉他的哭声很惹人厌，一径沈浸在恋情才萌发就折毁的悲痛中。
"孙......孙蕾白天找我......我本来以为她要托我替她送情书给江青或者张皓，可......没想到她说她喜欢我......她说她喜欢我耶！所以我们就谈恋爱了......"
余非的脸青了。他不知道说郭立什麽好。这小子，果然只是精通读书而已。
江青咳了一声，"你们......就这样谈了？"这种恋爱方式有点超出江青的接受范围。他虽然某种角度来说有点叛逆随便，不过谈恋爱可是一直都很认真的。他想著，又瞄了眼余非，再度陷入挣扎中。最後，满脑子想的只有一句话。他江青是ＧＡＹ，他江青是ＧＡＹ。ＧＡＹ......ＧＡＹ......
郭立说："嗯......就这样......谈了......唔，这是我的初恋啊......我晚上也陪著她。我们在校园里那个小池塘边，她说想知道我有多爱她......她说只要我跳进池塘里，就说明我很爱她，她就和我一直在一起。所以......我就跳了嘛......谁知道刚跳，就有好几个人跑出来大笑。唔，然後小蕾就要和我分手......"郭立越说越悲痛。他纸巾抽了一张又一张，不一会儿，吸满了鼻涕的纸巾就在他脚边堆成一座山。
余非很头疼，"拜托......孙蕾......她这麽做......就是在耍你！你还哭著回来？！给她看笑话？！"
"我也不想哭的嘛！"郭立一下子激动起来。
余非他们都呆了一呆。郭立可从没用那麽响的声音说过话......显然这次刺激受大了。
陆诚说："好了，你们别烦了，先睡觉，明天江青和张皓去找孙蕾。"
"我也要去！"余非说。
"你去干吗？捣乱啊？"
"我哪有！"余非有点不满。

12
陆诚的眼睛定下来，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对了......你怎麽在江青床上？"
江青和余非都是一愣。但显然两人心里顾忌的事情完全不一样。江青显然还没接受过来自己是ＧＡＹ的事，而余非是怕自己怕鬼的事给别人知道。
陆诚眼里又一道精光闪过去。
"你们两人干吗那麽紧张？快去睡觉。"
"哦......对对。"本来呆著的余非忽然回神，一迭声回应。

余非、张皓和江青一起走在校园里，那回头率没有百分之三百也绝对有百分之两百。
张皓显然完全处於自怜中。他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後，有点不放心地问余非："我脸上的......"
余非还不等张皓问完，就敷衍地回答："消掉了消掉了。"
张皓不满了，"喂，我都还没问出口哩......"
余非停下来，手叉著腰大骂，"你有完没完？你这问题已经问了我三十遍了，干吗不去烦江青要烦我啊？！"不就脸上有几块乌青吗？需要从刚才问到现在吗？余非已经开始手痒了。
张皓很不把余非的怒气放在眼里，他在余非眼前摇了摇食指。
"当然要多问几遍，我们今天要去见的是美女耶。"
余非的眼神一下子凶狠起来，语气倒是很柔和，柔和得张皓全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余非慢吞吞地说："你说......我们要见谁？！"
"丑女丑女！"张皓立即强调。
江青忍不住摇头，小小同情了张皓一下，就这麽一下，把余非的目光引过来了。
余非笑著问："青，你怎麽了？"
这可是余非第一次叫江青为青。让江青此生难忘......毕竟他深觉，能把一个人的名字叫得那麽有杀气，绝对是一大本事。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头发上有什麽虫子......"他急忙解释完，又摇了摇头，拨了拨头发，做出一副在赶虫的样子以增加自己这话的真实性。
余非这才放过两人，气呼呼地先走了。
张皓勾住江青的脖子，然後说："唉，我们两人真是作孽啊。人生啊......什麽长恨什麽东......"张皓偶然想发挥一下自己的文采，脑子却很不给面子地卡住了......
江青也不在意，"人生长恨水长东。"
"对对。"张皓大力拍了拍江青肩膀。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同是被余非压迫的人啊，相见恨晚。
进了教学楼，张皓和江青在二楼就停了。因为高二一班在二楼，而高二三班在三楼。
"喂，你们一定要问问清楚，还要逼她给郭立道歉！"余非说完，向三楼走了两级阶梯，然後又停下来，阴阴地一笑，"你们如果敢被美色迷惑，晚上就等著瞧。"
光是看了余非这眼神，江青和张皓就很识相地狂点头了。然後狂奔到高二一班。
江青从教室的大窗户往里张望几眼。他其实不记得孙蕾长什麽样了，反正没有余非漂亮。
张皓说："好象不在耶。"他才说完，就有三个人向他们走来。
张皓转过头一看，然後立即拉了拉还一个劲往教室里头看的江青。张皓对著三人其中的一个漂亮女生打招呼："你就是孙蕾吧？"他们不认识对方，但不代表不知道对方。
孙蕾停止和旁边人的嬉笑，"哟，两位帅哥有什麽事？"
张皓咳了一声，他实行的是柔和政策。可是江青却反对，当他听到张皓和孙蕾说的都是些"你吃过饭没"，"喜欢什麽类型的电影"这类与重点完全不搭边的话後，就很不给张皓面子的把他往旁边一挤，然後自己站到孙蕾面前。
孙蕾笑一下，"你是新来的吧？嗯，不错不错，做校草绝对没问题啦。"
"你昨天什麽意思？"江青没有打弯。
"什麽什麽意思？"
"你和郭立。你明明是耍他玩的。但是你不觉得耍人也得有个限度吗？让人跳到池塘里去，很好玩？"
孙蕾努起嘴，"你干吗那麽凶啊。"
"不好意思，我对女孩子没有什麽必须要温柔的概念，尤其是你这种没有道德常识的。"
"喂，你不要太过分。"上一句还是细声软语，这一句就显出泼辣样了。
"我过分还是你过分？拜托，现在的女人有没有是非概念啊？"
江青和孙蕾的争吵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很多人都往这里指指点点。孙蕾恼了，她手叉著腰，恨恨地说："我就是耍他怎麽样？！明明就是他自己没有自知之明。我会喜欢他？他做梦去吧！还有，昨天晚上跳池塘是他自愿的，我既没逼他也没拿抢指著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怨得了谁？你也不要以为自己长的帅就能拽到天上去了！"
江青点了点头，"嗯，嗯，你强。耍人还这麽理直气壮的，做女人做到像你这样不要脸也是境界。"他说完就直接走了。气得孙蕾在後面拉著嗓子大骂。
江青一回到自己的教室，就气呼呼地坐到余非的课桌上。余非一见他这脸色就知道他受气了。
江青说："那女人......我没见过比她还不要脸的了，耍人也能说得这麽理直气壮！"
余非听了，只觉得遇上知己了。两人话匣子一开，就没完没了。
等八点半快要上课时，余非忽然搭住江青的肩膀，"我们逃课吧。"
江青是老逃课的了。所以他看的出，余非在这方面也是老油条。两人溜出教室回到宿舍楼。宿舍楼一楼一直有个老爷爷坐在门口看著，所以两人没法子从大门进去，只好爬窗。而老爷爷大半时间都在打盹，所以他们两人轻手轻脚，不发出声响，就顺利地溜上了楼。
到三楼後，余非拉住要进寝室的江青，"我们去３０３。"余非没松开江青的袖子，而是一直把他拉到３０３。江青当然知道这动作......完全没有什麽，而有什麽的是他的脑袋，因为他开始胡思乱想了。
"３０３的老大说买了啤酒，还有特别节目，所以我才拉你逃课的。不知道他说的特别节目是什麽。"其实余非的目标纯粹是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