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仪----poing

「冷笑话？你还挺有创意的嘛！」拿出一张八卦同事无意间用手机拍摄下来的照片，亚廷故做天真地问∶「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创意能得几分？」
照片里有两个人，其中的主角一脸深情地望着另一位主角的背影，深邃的眼神将他内心不可告人的复杂情感表露无疑。
梁品谦收起轻松的神色，换上严肃的表情回答道∶「单单一张表情忧郁的照片又能证明什么？」
「不足以证明什么吗？我倒觉得是相当有力的证据啊！再加上几句公司内部流传的闲言闲语，我看你很难保住你的饭碗吧！」
梁品谦眼神愤怒地瞪视着亚廷，恨恨地说∶「我不能就这样任你予取予求，而且你得保证这次问完之后不会有下一次的威胁。」
「可以，我以人格保证，只要你诚实回答我，我就把照片的事情忘得一乾二净，绝对不会再拿这件事情威胁你。」亚廷的回答相当诚恳，如果不是关系到瑞仪，他也不想拿这种事情来威胁别人。
一直不愿松口的梁品谦心不甘情不愿地询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父亲跟瑞仪之间的关系。」
梁品谦不屑地回答∶「不就是养父子吗？这件事情全公司都知道，没必要特地威胁我来问这种问题吧！」
对方拐弯抹角的回答让亚廷很不满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知道为什么父亲会收养瑞仪？」
梁品谦讽刺道∶「路亚廷路大少爷，虽然我的身分是助理，但我不住在路总的肚子里，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路总的想法呢？」
认定梁品谦在说谎，亚廷扬了扬手中照片，以对方能听见的音量自言自语，「哎呀呀，这张照片要是能刊在公司期刊里，不晓得同事们会作何感想呢？平常老是笑脸迎人的梁助理如此忧郁的神情，一定会有很多人感到意外，要是遇到白目一点的人，拿着期刊跑来问，不晓得会有多尴尬。」
忍住将拳头贴在对方脸上的冲动，梁品谦瞪大了细长的眼睛，以杀人似的凶恶眼神盯着亚廷解释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觉得梁品谦说的应该是实话，亚廷不再刁难对方，口气温和地继续发问∶「你知道父亲为什么那么讨厌瑞仪吗？」
梁品谦想了一下，以客观的角度回答∶「因为瑞仪的态度吧？小时候的他虽然行为举止方面很乖巧，但是眼神冰冷又不爱吭声，这样的孩子就是亲生的也很难讨父母欢心，更何况是领养的。也许路总领养之后觉得厌烦，又碍于颜面不好将他送走，留在身边越看越讨厌，自然就演变成现在这种关系了。」
亚廷陷入沉思，因为他觉得梁品谦的话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存在，瑞仪那种对旁人爱理不理的冷漠态度，的确很容易引起他人反感。
但是，事情真的有那么单纯吗？
抱着姑且一试的侥幸心态，亚廷问道∶「你知道瑞仪现在在哪里吗？」
「你跟他那么熟都不晓得了，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梁品谦皱起眉头，很讶异亚廷会问这个问题。
亚廷叹了口气，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期待别种可能性。
「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不认识瑞仪的父母亲？」
「认识。」梁品谦这次很坦白，回答得很直接。
亚廷终于听到有点建设性的答案了，虽然内心很激动，表面上仍然装做无所谓地询问∶「有他们的资料吗？」
梁品谦讨价还价地回答∶「你刚刚说那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同一个问题我分段问不行吗？」
虽然论狡猾比不过对方老狐狸的程度，身为业务经理的亚廷在争论的技巧方面倒是比对方灵活多了。
梁品谦耸耸肩，语带保留地说∶「他母亲叫许仪心，以前在公司服务过，你可以去找找人事资料，说不定还留着。」
「我知道了，这张照片就送你了，影片档我会删掉，那些八卦流言我顶多不乱传，其它的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拿回那张害他被人威胁的照片，梁品谦并没有如亚廷意料那样撕毁，反而被珍重地收入西装胸前的暗袋。
「你不怕再被人拿去威胁？」亚廷好心提醒。
梁品谦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
不想多管别人的感情困扰，亚廷也懒得去逼问，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处理。
「这次的谈话就到此为止，我先失陪了。」
梁品谦点头表示知道了，目送亚廷离开，等到确定对方已经走远，他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梁品谦。」
对方客气地回答∶「没关系，请问梁先生有什么事吗？」
「刚刚亚廷跑来问我关于你的事情......」梁品谦装成难以启齿的样子。
瑞仪叹了一口气∶「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关于你的事情，大部分我都说些混话蒙混过去，只跟他说了你母亲的名字，因为这件事情只要在公司待久一点的人都知道，我并不想让你母亲遭人非议。」梁品谦把话说得好象很为对方着想，其实不安好心。
刻意提醒亚廷去人事部查资料，公司内部不可能不传出谣言。
没料到对方会隐瞒部分实情，遭受蒙骗的瑞仪很自然地向对方道谢∶「我知道了，谢谢你帮我。」
不想让瑞仪再跟路家有任何牵连，梁品谦装做关心的样子向对方提议∶「别那么客气，如果你不想让路家的人找到，我可以以升学的名义送你出国，这样就不用担心兵役的问题了。」
瑞仪沉默了一下，答应了对方的提议。
「嗯......那就麻烦你了。」
挂掉电话，瑞仪重新躺回床上，昨晚遭受到的暴力让他全身酸痛，轻微的脑震荡害他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不舒服的感觉使得他眉间不由自主地纠结，把手放在额头上，温度似乎有点偏高。
因为发烧而感到寒冷，瑞仪把身体缩成虾米状，裹着轻柔的羽毛被取暖。
住在小时候曾与父母同住过的屋子里，感伤与安心同时涌上心头。
童年时期顽皮的涂鸦在米白色的墙上依稀可见，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独自待在这里会感到难过，但也只有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高中时以通学不便的理由搬出路家主宅，虽然路邵昀为了他特地在学区附近买了房子，但他仍是瞒着路家租下了这里，他每个月的固定支出也是为了支付这里的房租。
在路亚廷回国之前，其实瑞仪一直都偷偷住在这里，直到亚廷回国才不得不搬回去住与之同住。
想到这里，瑞仪不由得产生一股闷气，那时候明明只是让亚廷暂住，等主宅那边特地装潢好的房间整理过后就叫他搬回去，谁知道他用了什么理由，居然成功说服了路邵昀，让他继续跟自己住在那儿。
一阵恶心感突然涌上，瑞仪干呕了一会儿，空空的胃里没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
「真的要出国吗？」
脑海浮现亚廷温和的笑容，瑞仪内心摇摆不定。
亚廷先到人事部门探探口风，年轻的职员绝大部分都表示不清楚，有很多人连许仪心这个名字都没听过，更不用说了解了。
有点资历的老油条又都缄口不语，亚廷实在很难问出个所以然来。
没办法，只好找人事部经理来问了。
敲敲人事部蔡经理的办公室门，很好，只有他一个人在。
「抱歉打扰到蔡经理，方便讲话吗？」
身材虽然不胖，但脸型十分圆润的蔡经理微笑道∶「路经理有事吗？」
从以前就觉得蔡经理那张圆脸笑起来像颗酸梅的亚廷开门见山地说∶「给我许仪心的人事资料。」
「个人资料是要保密的，贸贸然的外泄出去不太好吧！」蔡经理陪笑道。
亚廷威胁道∶「瑞仪请我过来拿的，那是他母亲的资料，应该没问题吧？还是你连这点小事都不能通融？」
身为路氏企业总裁的独生子，亚廷说话是很有份量的，只要他坚持，大部分的人都会顺着他的意思做，一般小职员很难违逆他的意思。
「瑞仪怎么现在才想到要找他妈妈的资料？他妈妈的事情难道他不清楚吗？真奇怪。」蔡经理碎碎念了几句，带亚廷到资料室去找早期的人事资料。
蔡经理翻箱倒柜，在成堆的档案中努力找寻许仪心的资料，亚廷趁机假装是在聊天那样随口发问∶「你知道许仪心的事情吗？」
「这事闹得可大呢！不过大家都不敢在路总面前提到她，怕惹路总伤心。」
伤心？难道就是父亲口中『上一代的事情』吗？
不敢过于躁进，亚廷像是在闲聊那样跟对方开玩笑∶「在路总的儿子面前提就没关系吗？」
说话不经大脑的蔡经理道出了二十年前的往事∶「你又没爱上她，有什么好伤心的？」
「原来父亲喜欢上瑞仪的母亲！」亚廷大惊。
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的蔡经理慎重地交代道∶「这件事情你可别在路总面前提喔！」
亚廷点头答应∶「我不会说的，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天生就爱跟人聊八卦的蔡经理难得有机会能将埋藏在心底以久的八卦吐出，开始像竹筒倒豆子般哗啦哗啦地讲一堆。
「那是你刚出生时的事了，当年许仪心年轻貌美、举止得宜、个性温和、工作能力也强，是个相当不错的好女孩。」蔡经理脸上露出了怀念向往的神情。
「不过可惜啊，跟在路总身边没多久就怀孕请辞了，听说那时候路总还逼她把孩子拿掉，她不愿意，躲起来偷偷把小孩生下来。」
「那个小孩该不会就是瑞仪吧！？」
亚廷简直不敢相信，母亲明明说瑞仪不是父亲的孩子，怎么现在又是了？
「是瑞仪没错啊！不过你放心，瑞仪他老爸不是路总。」蔡经理自以为幽默地对亚廷眨眨眼。
亚廷气得踹了他一脚，「那你怎么说她跟在路总身边没多久就怀孕了，存心误导我啊！」
蔡经理揉揉被印上鞋印的屁股，陪笑道∶「这样讲比较有戏剧张力......」看见亚廷如刺般尖锐的眼神，他赶紧改口∶「因为她那时候跟梁品谦一样是路总的助理，所以我说她跟着路总没错啊......」飘飘的尾音听起来有心虚的感觉。
不想跟蔡经理计较太多，亚廷接着问∶「孩子既然不是我父亲的，那他有什么权利要求许仪心堕胎？」
「因为是未婚怀孕啊，在这个年代大家都觉得没什么，不过在当时算很严重的事情，路总假借影响商誉的理由逼仪心把小孩拿掉。其实大家都知道是路总喜欢仪心，不想看他生别人的小孩，所以才故意刁难她。」
认为父亲的作为太过分，亚廷脸色变得很凝重。
蔡经理拍拍亚廷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怪路总不好，你想想，谁能忍受喜欢的人去替别人生孩子呢？」
「那后来呢？为什么瑞仪从母姓？」亚廷继续提出困惑。
蔡经理圆圆的脸又笑成了一颗酸梅∶「你误会了啦！瑞仪没有刻意从母姓，他会姓许是因为他老爸跟仪心一样姓许，」
「而且以前有那种同姓的人不宜结婚的说法，所以两方的家人都很反对他们在一起，加上仪心的家人希望她跟路总在一起，反对得很凶，内忧外患之下，两个就私奔了。」
蔡经理收起笑容叹了口气，遗憾道∶「说起来也很可怜，他们两个私奔之后本来过的很幸福，谁知道夫妻俩会因为意外身亡，只留下瑞仪一个，两边的家人都不要他，被丢到孤儿院去，还好路总心肠好，肯收留瑞仪，没让他待在孤儿院那种环境长大。」
亚廷不解，既然是意外，那么瑞仪有什么理由恨路家呢？不过家丑不外扬，觉得蔡经理应该不知道答案，所以亚廷并不想向他询问这件事。
就在亚廷思考的同时，蔡经理像忽然想起般，提起当初亚廷刚进公司时的八卦，那也是瑞仪当初对他有偏见的原因之一。
「对了对了，当初瑞仪升正职的时候，因为一些谣言，被迫降职，只能做些工读生在做的事情，这件事情瑞仪有跟你说吗？」
看见亚廷惊讶的表情，蔡经理立刻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于是他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要多关心他一点啊！」
不想让外人误以为自己跟父亲一样欺负瑞仪，亚廷急忙辩解道∶「我有啊！」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那时候的事情？」
觉得蔡经理讲的话有质问的味道，亚廷不满地解释∶「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不肯告诉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蔡经理像是存心要挑起亚廷的愧疚感，用同情的语气诉说当时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啊，瑞仪本来很高兴可以转正职员工，结果上面传出有人徇私舞弊的谣言，查到瑞仪那边，梁助理还特地打电话给我，说路总很关心这件事情。说实在的，就算瑞仪当初手上真的有考题，一定也是上面的人给他的，我想你那边应该也有一份吧？」虽然蔡经理用的是疑问句，但表情却相当肯定。
没想到一份考题可以牵扯出这么严重的事情，完全不知情的亚廷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蔡经理。
不理会被逼到手足无措的亚廷，蔡经理继续讲解当时情况，「你一定不知道瑞仪拿着录取通知，跑来质问我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可怜。虽然我知道他只是被推上台面当炮灰的牺牲者，不过还是得照着上面的意思做。」
亚廷无言以对，他那时候真的不知道瑞仪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想起当年他还为了这件事情跟瑞仪吵架，觉得必须依赖考题的瑞仪很没志气。悔不当初的他垂下目光，懊恼地盯着地板不说话。
「瑞仪那时候倔强地板着苍白的脸，坦承手上有考题的模样，我总觉得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抿着唇不发一语，看起来像只无辜的小白兔，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亚廷恼羞成怒，打断蔡经理那些不断刺激他良心的话，态度恶劣地问道∶「资料你是找到了没？有时间讲这些八卦，东西就不用找了吗？」
看穿了亚廷的虚张声势，蔡经理也不恼怒，抽出早就找到只是故意没拿出来的人事资料交给对方。
「找到了找到了！二十几年前的资料还真不好找。」
接过文件，首页上贴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子长相清秀，笑容甜美，是个外表相当讨喜的女性，长得跟瑞仪很像。翻开内页，只是一些普通的人事资料，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去注意的部分。
亚廷想回去慢慢翻看的时候，蔡经理一脸神秘的叫住他。
「路经理你跟我到办公室一下。」
「？」亚廷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蔡经理回到办公室。
只见蔡经理在柜子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找出了一本严重泛黄的老旧笔记本，从里面抄了个地址给亚廷。
「这是？......」
蔡经理俏皮地眨眨眼，用一种『知道就好，不用说出口』的表情回答∶「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到哪里看看，应该可以找到你要的答案。」
亚廷感激道∶「谢谢。」
离开办公室，亚廷立刻前往蔡经理所给的地址所在处，一路上他也没闲着，脑袋里一直在过滤今天所得到的信息，试图分出真正的事实与误传的谣言。
就算有人说谎，长相是骗不了人的，所以许仪心是瑞仪的母亲这一点无庸置疑。
关于瑞仪跟路家的纠葛，应该不像梁助理跟蔡经理说的那么简单，冷漠的关系并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恨意，这当中一定有见不得人的内幕，而且父亲当时一定下了封口令，不然不会这么难打听到消息。
想到梁品谦给他的那些答案，亚廷愤恨地骂了一句∶「靠！姓梁的这只老狐狸没一句话是真的，全都在骗我！」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目的地，亚廷四处查看了一下，似乎有人住的样子。
紧张地按下门铃，隔了很久都没人应门。
「没人在吗？」不死心地再次按下门铃，这次隐约听到屋内传出缓慢沉重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本以为对方会开门，等了好一阵子却没有任何动静。
亚廷主动开口询问∶「抱歉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认识许仪心吗？」
语音刚落，紧闭的大门倏然开启，清秀的少年脸色不善地反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名字？」
亚廷本来还很不爽对方语气怎么那么凶，但在看清楚少年的长相之后，瞪大了双眼，惊讶地问道∶「瑞仪！？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