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尘----上水无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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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宣笑出声来,"这里明明是我的房间,怎么说我怎么在这儿呢。"
我抬头四周环顾。
果真这里不是我的房间。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是你赖着不走的。"
回想起昨天,从蜀川阁回来后,沈淮宣心情大好,要教我《蓬莱籍》上的功夫,一练便是一下午。其间他倒真如同拜师学武的师父一般,再没有什么动手动脚。我也安心下来,全身心的学,想有一日我真能逃离这做藤的命运。可是···关于后来怎么样,可能由于太疲乏,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我为什么又会赖在他这里不走?
"遮得这么死,怕我看?你难道不是男孩子吗?"沈淮宣调侃我。
他要不是断袖我干吗还怕他看。
"你先出去,我要穿衣裳!!"
他无奈的笑笑,依言走远。
我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我能穿的也只有昨日去蜀川阁时穿的那套复杂繁琐的天青色华服。
我奋斗许久都没能把它穿上。

沈淮宣此时已经折回来,看着我这般模样大叹,"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啊!"
"有没有什么普通一点的衣服?这件···我不太会穿。"
他笑,"真不知那你怎么办才好······过来吧,我帮你穿。"
此刻仿佛他又是我梦中的沈淮宣,我心中怦然。
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他的薄唇上翘到一个完美的弧度。
难道···我真的变为人们口中所说的断袖了吗?
我瞬间清醒过来。
想起他对待曹飞是的冷酷样子,那样子,叫我心寒。
他帮我整理好亵衣,"昨天处理的不错,不过以后不要走那么险得棋了,幸好昨天是我认识的柳钧。不然你可能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险吗?
凡事都需要代价,这时大哥教过我的。
我点头,并不反驳他,"是,我知道了。"
我与他的距离很近。
这时我才发现我与他认识的时间虽不算长,但这样的近距离接触确是屡见不鲜。这时和大哥之间都不曾有过的。而且如今,我也没有最初的不适应感。
这就是习惯?
是否就是这份习惯才使得他夜夜入梦?
我悄悄地向后挪。
"别乱动,还没有穿好。"
他先是把我乱弄是打结的衣服整理好就花了不少功夫,此刻也才刚刚给我套好天青色衣衫。
他的手从我后要环过来,给我系腰带。
忽地头皮一疼。
疼得我大吸一口气。
他愁眉,"头发缠在一起了。"
我轻轻转头去看,果然我和沈淮宣的头发缠在一起,像是蜀中特有的榕树那纠缠的根。
他的墨色头发如榕树的根,那么我的头发就是根须上致死盘绕吸附着根的藤蔓。
如斯藤蔓,让我看得有些难受。
"倾儿,这是不是就是古人所说的‘结发'?"
我瞪他一眼,去他的结发!那好像是用来形容夫妻的。
"教主见过男子和男子之间结发的吗?"
我伸手要去解开它,沈淮宣拍下我的手,"我来吧,你只有越结越乱。"
沈淮宣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宠腻。

阳光照到他身上,投下一片阴影,阴影遮住了我。
他的确是个少见的美男子。
若说是和我比,我只能笑着甘拜下风。
至少,他美得硬朗,美的英气勃发。不像我,模糊了男女概念。
不怪曹飞会越过性别而爱上他,这样一张脸,如此成就,如此温柔,他的确值得。
我静静地看着他为我解发,心中再次坚定我会逃离他,我不想步曹飞的后尘。当有一天我也成为大树的时候,或许我会再回来,笑谈曾经。
正当我想的时候,门被敲响,一个人推门而入,那人单膝跪地,"教主!"

- 第八章完 -

第九章 无因系得兰舟住

正当我想的时候,门被敲响,一个人推门而入,那人单膝跪地,"教主!"
那人抬头,忽地深吸一口气,说一句"教主恕罪"便立时退了出去。
因为此时我和沈淮宣的姿势正暧昧。
沈淮宣为了解开我们两个缠在一起的头发,一只胳膊从我脖颈正后方环过来。我的腰带还未系上,衣衫半敞。
从远处看,我正乖乖的附在沈淮宣的怀里,而他正搂着我,两个人"温存"得很。
最主要的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这样奇怪的姿势居然摆在沈淮宣的床上,怎能不叫人遐想。
我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我支支吾吾的问:"刚、刚才那个人是谁?"
沈淮宣的眼中满是戏谑,伸出手刮我的鼻尖,"被看见又有什么好害羞的?"
"被、被看见什么了,我们又、又什么都没有。"
我竟然紧张成这样。
"不必太在意别人怎么样,说些什么。听你认为对的,别让流言中伤你,不是吗?"她含笑对我说道。

有一瞬间,他说话时的神情语气和大哥重叠了。
大哥也曾对我说过:"不用太在意别人怎么样,你只要相信自己的心就好。"
彼时,我仅仅九岁。
那时我被所有的人遗忘,除了大哥。没有人会因为我的父亲的儿子而来讨好我,就连冷言冷语都没有。偶尔会有小厮婢女在背地里议论,"那就是老爷的小儿子啊,好普通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老爷!怪不得会被老爷冷落呢!"
那时,大哥就会特意跑来安慰我,对我说:"不用太在意别人怎么样,你只要相信自己的心就好。"后来,后来,他还说过好多话,可是到如今我却记不清楚了。
大哥对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含着笑的。

那样温婉如玉的一个人,只要他温柔的对我笑,就足够我安心了。
这一点,那么像此刻的沈淮宣。
他们,都能让我感到安心。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人,完完全全不同。

沈淮宣把最外层的纱衣帮我穿好。
"这层薄纱衣就不用穿了吧。"我说道。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长及腰的发丝被他揉得更乱了,"一教之主给你穿衣裳,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皱皱眉,"多谢教主。"
"把头发束好,我有个地方要带你去。"
他又要带我去哪里?说来他这个教主当得还真是清闲。
我随意的束起发。
刚刚束好,他便把我的头发又解开。
"这是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束好。"
"还是我来吧,束得正式一点儿。"
听罢,我满脸疑惑。可依然坐在他的书桌前,任他摆弄。
他的手离开我的头发,他凑到我耳边,"可惜我这里没有铜镜,你看不到你现在的模样,知道有多美吗?"
我皱着眉,并不接他的话。

沈淮宣恢复成往日的样子,扬声道:"进来吧。"
方才那个不小心闯入的人又推门而入,我的脸又烫起来。使劲地把头埋在胸前。
那人自从进门便极为规矩的低着头,再次单膝跪下,双手握成拳抱到胸前,语气铿锵有力:"教主!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沈淮宣点头,"好,你可以下去了。"
并不理会我的一脸诧异,他拉起我,"跟我来。"
"这是要去哪里?"
他却在不与我说话。
我跟在他身后,不时他会告诉我那些花草不可以碰,都是毒物。

一支支藤抵死缠在高大的榕树上,一根根浅棕色的枝条在一片浓绿下若隐若现。
六月末的蜀中异常闷热,走在榕树的庇护下仍是汗流阵阵。
有几株藤上停留着蝴蝶,那些蝴蝶都有巴掌大小,每只每只都鲜艳绝美到妖冶。那些应该都是剧毒之物吧,如此妖冶的美丽之物。
这是我终于体会到蓬莱教的庞大,跟在沈淮宣身后走了将近两柱香的时间,他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起了一丝风,叶影婆娑,如魅如魉。
不远有一处泉水,喷珠屑玉水澜翻,清泉石上流。
林籁泉韵,源泉万斛,绠短绝泉,添得飞泉。
难得如斯妖冶的蜀中,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一会不要乱说话,听到没有。"走了许久,沈淮宣终于停下脚步对我说。
我心里有些疑惑,仍然答应,"是。"

眼前的大殿可称得上是富丽堂皇。大殿异常高大,抬头望过去,根本看不到顶上的琉璃瓦片。大殿前的梁柱上,雕着盘虬雕花。八个屋檐脚下,都有类似于蛇的动物,隐约可看到它们尾部的鳞片,闪闪发光。
"待会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见机行事,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
我点头,不敢多说一句。
也许在前几天在跟楚安学习的时候,我还会对蓬莱教的庞大而将信将疑,以为那都是较内地自为了迎合拍虚沈淮宣所写,总会有一些夸大的成分。大哥曾说过,朝廷决不会允许这么一个有威胁的组织存在,而蓬莱的力量即使在强大也不可能与朝廷分庭抗礼。
可江湖毕竟是江湖,那时受朝廷限制之外的一片绿林。
大殿内少说也有上万人,所有的人都井然有序地在原地等待着教主的到来。
大殿里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教众的服饰大致有三色,一为浅灰色,那是较低一级的教徒。不过武功也不是我可比的。能进入总坛的弟子,对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荣耀。他们只学过《蓬莱籍》以外的功夫。
想起我跟着蓬莱的一教之主学习这么久,掌握得最好的也只有轻功了,就是打不过就逃的功夫。这不禁让我羞愧难当。
二为深蓝色,那是稍高一级的弟子。布料也从粗布改为织布。他们已经可以修习《蓬莱籍》了,整座大殿中,就这类弟子最多。
三为紫红色内衬,外着黑色外套。这应当就是各个堂的堂主、副堂主等首领了。
不过说来奇怪,个个堂都有副堂主,唯独沈淮宣没有立副教主。

沈淮宣走在我前面,各堂弟子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最外层的弟子瞬间齐齐的单膝跪地向他行礼。
这种突如其来波及到我的"殊荣"不禁让我有一些措手不及。
我不敢直视别人看过来的好奇目光,硬着头皮跟在沈淮宣身后。
沈淮宣坐在大殿正前方的高座上,那宽大的座椅上布置铺了一层什么动物的毛皮,一片雪白。
他单手一指,立刻便有人搬来一张只比沈淮宣落坐的椅子略小一些的座椅,放在沈淮宣身旁,他凤眼一挑,示意我坐下。
我也没有多加考虑便坐下来,起码在众人面前,我还是蓬莱教的门客,不必行他教之理。

但是此举一出,本是鸦雀无声的大殿内出现一丝窃窃私语声。
那一张张脸或惊艳或鄙夷,或诧异或好奇,千姿百态。
最前几位堂主级的人物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
直到站在沈淮宣右边的楚静轻轻"咳"一声,大殿内才再次恢复了寂静。
此刻我是万分感激楚静。

沈淮宣缓缓扬声道:"蓬莱教成立至今也有经近五年的时间了吧。"
他的声音在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透彻。那不是因为大殿的寂静,而是由于他精纯的内力。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每个人都在认真的谛听。
"在场也有不少人是从开始就一直跟着本座的,你说是吗,齐堂主?"
那名姓齐的堂主,以袖口有一条火红色的纹路,他应当就是火堂的堂主了。
他恭敬的答道:"是,教主。"
"众弟子也知道,蓬莱教向来只有本座一人指挥。"沈淮宣继续说道。
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我不禁想象那四国的皇帝是不是也不过如此,一人讲话,百官听令。

"今日本座把九个堂的弟子都召集于此,是想想众位宣布一个消息。"
四下里一片寂静。
风吹树叶"沙沙"的响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殿外鸟鸣声不断。
"本座要立一个副教主。"
寂静保持了一小会儿,大殿内顿时像鼎中沸腾的水一样,炸开了锅。
众人都纷纷猜测着这位副教主该会是谁。
我觉得身上有些僵硬。
我转过头,沈淮宣并不着急去阻止这议论。
大殿内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楚安、楚静,纷纷猜测会是他们俩其中一个,也有不少人认为会是沈淮宣方才问过话的齐堂主。
沈淮宣只是静静地等着,可是身上的霸气足以让大殿内又一次安静下来。
思量之余,我对他心生敬佩。
他缓缓扫视其余六位堂主,手指懒懒抬起,众人的目光瞬时都集中在他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最终定格。

第九章 无因系得兰舟住

所有人都在看······我?!
我?!!!
我的心一下子涌到嗓子眼,千百思绪绕心头。
怎么会是我?
我掉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那里空无一人。
"苏倾,你还在看什么?本座说的就是你。"
竟然···会变成这样!?
天气闷热,一道汗顺着鬓角留下来,尽管大殿地底下有冰室,我还是一阵闷热。

沈淮宣的眼中有一丝警告的成分,我忽然想起他在临进大殿时对我说的话,他说,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
回想那晚我潜入周容的院落时,他以一手一足相要挟,要求我许他一件事。如今想来,他的意思竟然是这个!他竟然要我当蓬莱教的副教主!!!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再思量不及,我站起身,低头抱拳对他行礼,"教主,这······"
"不知各堂弟子还有什么意见没有?"他缓缓开口。
六个堂主齐齐皱眉,堂下有一部分的弟子看向我的目光中分明带着"以色侍人"几个字。
我如坐针毡。
六位堂主彼此交换许久的眼神,最终还是方才那名火堂堂主,齐堂主站了出来,"敢问左右护法可认同此人?"
"是。"他们二人同时答道。
此时齐堂主看向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眼中涌出的剑意,除了试探还是试探。
许是我不太懂武功的缘故,我并不觉得他的眼神究竟有多可怕。
"阁下武功如何?"
我不敢说出实话,生怕实话一出口,他们这些人就会把我拖出去痛扁一顿。

耳边传来沈淮宣细小的声音,这是我第二次见识到他使用传音入密,与第一次的情况不同,他竟然能瞒住如此众多的人,他说道:"若是得不到这个位置,那么你便念及一下自己的一手一足吧。"
他果然是要拿这个来威胁我!
不过又怎能说是威胁呢,寄人篱下,我也只能如此。
"齐堂主认为呢?"
他一顿,"那么阁下可修习过《蓬莱籍》?"
听到他的问话我也有些愣,难道他就这样轻易地认为我会武功吗?
我心中暗叹,沈淮宣啊沈淮宣,你这次是真的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了,好大的一波浪呢!
我轻轻开口:"教主曾教过在下几日,怎奈何我天资愚钝,学艺不精而已。"
"那阁下可愿意与齐某人过上几招。"
我摇摇头,"齐堂主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说了我天资愚钝,学艺不精,定然是打不过你的。但这副教主之位若是仅凭武功定论的话,教主又何须今日召集众位前来,只要摆个擂台比武不就好了?"
说罢,沈淮宣的向我投来一抹赞许。
"说得不错。"他用传音入密与我交流。

"这······"齐堂主明显也被我的话噎了回去。
"其实不瞒齐堂主,在场的任何一位,我都不打不过的。"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吸气声,一双双瞪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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