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仕途一场梦----阑[上]

作者:  录入:12-26

装蒜!尉迟涵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方闻竺入狱三日,不受拷问,不受鞭挞,安安稳稳度日至今,他不可能不明白这是有人在罩他,难道他还真把这里当作廉价宾馆了?皇子拓跋炎最近加大了对拓跋奇的打击力度,令内廷一方无暇顾及,方闻竺作为皇子身边的首席红人,不会得不到一点消息。
"方侍讲不知,本官愿意告知侍讲。另,本官有要事相商。"尉迟涵作为皇帝心腹之一,今天来此自然是有使命的。拓跋义有意为方闻竺翻案,而被任命成为方闻竺的辩方律师的正是尉迟涵。
两人都明白这是一场冤案,朱放一方除了喊冤枉还是喊冤枉,朱放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证明的证据。尉迟涵的工作,只不过知会朱放一声,兄弟,皇帝打算替你翻案,你就放心吧,一切由我搞定。
事实证明,尉迟涵与朱放二人做事是十分有效率的,甚至还会起一些副作用。他们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制定完成一整套有系统的计划。
尉迟涵临行前,朱放突然问道:"侍中与长孙将军是已和好?"
尉迟涵微微一笑,算是回答。
最后,两人互道了句合作愉快,尉迟涵离开牢狱。
数日后的一个大清早,拓跋炎急匆匆来看朱放,见他已起身锻炼,桌上还摆了一堆零嘴,不由道:"方闻竺,你可太有闲情雅致了。你知不知道,外面出大事了!"
朱狐狸就是要比黄毛小子沉得住气,他马马虎虎起身行了个礼,波澜不惊地问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拓跋奇和贺楼英来说是坏事,对我们来说却是好事。"拓跋炎没有斥责朱放的无状,急切地向他道来外面的事。
原本,朱放的事看起来是没有什么转机了,在宫廷中他的名声本就不怎么好,别看平日拍他马匹的人不少,出了事那些大臣们都一个个看热闹似的没一个打算出手相助。如果事情继续这样下去,朱放最多再活个个把天,就要被拉出去行刑。无论他有什么能力,无论他有多少智慧,都将随着咔嚓一声,尘归尘土归土。
就在快事成定局的时候,指认朱放的污点证人与证物一个一个莫名消失了。然而随着这些东西的消失,另一些东西却出现了。
从外城到郭城再到皇城,不知从何时开始,兴起一个新的传言:仁帝初登大典,疲于亲征柔然,贺楼英在朝期间,频繁进出后宫,曾与多位妃嫔有奸情。时值至今,尚书令贺楼英,以出入后宫之便,仍与后宫妃嫔保持私情。
朱放朝拓跋炎频频点头,表示自己听得认真。朱放承认自己不厚道,听到这些谣言他很高兴,当然,他不会承认这谣言是他亲手炮制的。
"传言奇皇弟非父皇之子,乃贺楼英私生。"拓跋炎将声音压得极低。
朱放大惊:"真有此事?"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突然,朱放始料未及,他那句"真有此事"绝对发自真心。作为宫廷中人,对与皇族的新闻总是特别敏感,在朱放还在凉国混饭吃的时候,就将执政派的家事背得清清楚楚,从不遗漏一个小蜜一只猫。虽然他在魏国的时间尚不长,但是自认也在这种事上花过不少心血,才能煞有其事的编几个有技术含量的花边新闻。
他能编造谣言,传播谣言,却不能控制谣言,更不能预见谣言的变种。
"就是有这样的谣言。"拓跋炎选择了最折中的说法。他不能回答"真有此事",事关皇族颜面,无凭无据任谁也不敢随意揣测。
出了这样的事,皇宫内一定大乱。最烦心的必有四人:拓跋义、拓跋奇、淮皇后、贺楼英。
拓跋奇时年十五,是个早产儿。他出生那段时候,正是柔然趁新王登基不久时来犯境、拓跋义常常出征的时期,朝中许多事是由贺楼英代理。
贺楼英代理了外朝,是不是也代理了内廷呢?
"贺楼英整天忙着辟谣。"拓跋炎道。贺楼英最近压力大,外面骂他的人实在太多,他也不呆在办公室爬格子了,天天为辟谣奔走繁忙。
"奇皇弟每天上三德殿给父皇请安,生怕父皇对他有疑心。淮皇后往三德殿走的更是勤,她最怕这事。"
"皇上怎么说?"
"父皇命贺楼英妥善处理此事。"
拓跋义一顶帽子还没拿下,又被戴了顶帽子,颜色青草绿,不带换的,真有够衰。他还不能像处理朱放那样,把贺楼英一同关进来。杀贺楼英,即默认了嫡皇子非正统。拓跋义坚持,事情不能越搞越大。
拓跋炎和拓跋义的想法正好相反,虽然他听到谣言时也很吃惊,不过他主张,既然已经搞了,不如搞大点。
朱放没有再问话,他向拓跋炎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许久,煞有其是地点点头。拓跋炎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问道:"你看什么?"
"还好炎皇子你年岁大了。"
"什么?"拓跋炎一惊,没有听懂朱放的意思。
"正因如此,没人拿你做文章。"制造一样的新闻,贺楼英出的馊主意,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没有中途变味儿。而朱放的打击性报复(朱放自称以彼之道,还置彼身),却可以被人润色成了如此惊爆的艳闻。朱放突然觉得贺楼英很可怜,他现在能笑着对贺楼英说,谁让你党派没有选好,找了个可以当儿子的小子当主子,免费做爸爸了吧。你看,我队伍就是站得比你好,没人敢说,拓跋炎是我生的。
拓跋炎朝他狠狠一瞪,方闻竺,你不要搞错,是你入魏国籍晚,就你我这年龄差,完全符合被造谣的条件。
"父皇打算二日后提审你。"拓跋炎告诉朱放,虽然拓跋义这几日被弄得头疼心烦,但他并没有忘记还在牢里的人。
不管是真激动还是假激动,总之,朱放还是激动了一番。他在牢里已经呆了一星期,这次皇帝给他放的假够长,都赶上一个黄金周了。
激动后,朱放再次陷入沉思:"如炎皇子言,那些证人证物都已不在,这罪将如何审?"
"即是无罪证,自然应释放。"
本来嘛,明摆着就是过个场子。诬告也要看诬告的是谁。拓跋义对朱放还处在蜜月期,怎么能随便就让你个大臣说杀就杀,表面上应应你贺楼英,是给你面子。谁都没规定皇帝不能搞暗箱操作,是吧。
今天朱放的接待任务特别繁忙,送走了拓跋炎,迎来了尉迟涵。
"侍中大人,吾本求贺楼英理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怎成如今这局面了呢?"
尉迟涵没有立即回答,他思索片刻后道:"不是你的小皇子遣人加上的油吗?"
朱放大惊:"真有此事?"第二次发自真心地问。
"本官不清楚。"尉迟涵垂下眼,不正面表态。
朱放回忆起拓跋炎听到自己说他年岁大了时的片刻怪异,突然明白过来。当时没有太注意,原来是他耍了心计,有点心虚。朱放不免叹到,果然是个有心的孩子啊。不论这"心"是有心计也好,有野心也行,有私心也罢,总之这心有部分是为了他朱放。拓跋炎将自己和尉迟涵放出的消息加以利用,他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定然也费了不少心思。
但这毕竟也是一桩诽谤案,若是贺楼英追究起源头来,找到拓跋炎,那于拓跋炎绝对不利。
"侍中大人,此事可大可小。无论如何,因,是由你我二人起,若是结了不好的果,这......"朱放认为此事一定要拉尉迟涵一同下水,如果尉迟涵能够为拓跋炎拉一道保护伞,拓跋炎就安全得多。
尉迟涵哪能不明白朱放的意思,但他轻易不会下水:"本官没做什么,这果与我无关。"
尉迟涵不愿合作,也在朱放意料之中。他不慌不忙又道:"吾为带罪之人,能济何事?起事的为有尉迟侍中,皇上又怎能不知?如今只望侍中别做不作为之事,应起职责,怎能说与己无关?"
尉迟涵看着朱放,朱放也毫不退让地与其对视,两人以眼神过招,虚虚实实接应了数次,许久,尉迟涵先移开了眼神,说道:"就依侍讲,也算本官还你的人情。本官会处理此事,炎皇子那边,侍讲也需多加提醒,勿再多生事端。"
得到尉迟涵的答复,朱放定下不少心。在朱放看来,贺楼英的调查队,不过是私人企业,尉迟涵代表的才是国家机关。私人企业与国家机关斗,输赢是明显的。拓跋炎基本安全了。
"侍讲可还记得那场天煜宫火灾?"尉迟涵问道。
"记忆犹新。"那样的一次大火,朱放自认哪怕自己到了八十岁,也不会忘记。
"昨日已查出肇事者。"说起这事,尉迟涵颇多怨言。因为当日近安寿节,出入天煜宫的人较多,本就为调查增加了不少难度,再加上部分人刻意抹杀证据,让尉迟涵的工作效率下降了不少。
"谁?"
"皇后婢女。不过此人已亡。"能造成尉迟涵调查困难的人物肯定也要有些分量。那日皇后派了心腹婢女上天煜宫,为得是献上为皇上挑选的礼单,进入天煜宫后却不甚弄翻了火烛。很多灾难都是不经意间造成的,谁也没有想到一根倒下的蜡烛,能烧掉一座乾煜宫。
"犯了错,认罪就好,为什么要掩埋证据呢?"朱放问。
"淮皇后的行为也是由她自己的思量,她曾犯过错误。"尉迟涵道。


第十一章(下)
尉迟涵版的皇后辛酸事太过曲折,听听改良版就可以了,下面让我们临时为淮皇后辟个场子,道一段皇后的宫廷秘史。
在介绍淮皇后时,我们需要提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曾在拓跋义生命中扮演过女主角的角色。此女为姚氏,是后秦高祖姚兴的女儿--西平公主。拓跋义很早就听说过邻国有这样一位端庄秀丽的美人,即位后,便向后秦王提亲,"时魏遣使聘于兴,且请婚"。秦王姚兴经过与朝中大臣的内部协商,觉得魏秦相邻,交恶不如交善,便同意将西平公主许配给拓跋义,唯一的条件是,西平公主必须作皇后。
魏有个传统,为后者,铸铜人以敬之。当拓跋义将西平公主接入皇城后,便开始了其修筑铜像的工程。
这个举动令宫中的某个女人受不了了。这个女人正是淮氏,也就是后来的淮皇后。淮氏先于西平公主入宫,又有强大的政治背景,在姚氏没有入宫前,她是皇后的最佳候选人。她曾在皇宫的石板路上整日徘徊,只为见一眼那个她爱慕的男人;她曾在见到故意绊倒了男人脚旁,心中只想着那个男人有没有再回头看看。然而,所有的幻想在西平公主进入皇宫后破灭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深宫中的少女痛不欲生。抵不住痛苦的少女淮氏,犯了此生第一个错误。
当时铸铜像的工程总监是淮氏的一个亲戚,淮氏找到他后,两人合力,成功促成了一桩豆腐渣工程。最后,铜像修筑失败了。"后以铸金人不成,未升尊位",古代人是迷信的,他们认为"铸金人不成"是一桩不祥的事。可怜的西平公主就因为一座铜像而失去了皇后宝座,虽然在现在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但在当时的确没有可以申诉的余地。
西平公主没有成为皇后,淮氏却登上了她梦寐以求的位子。当上皇后的淮氏十分心虚,她最害怕的是哪天东窗事发,一无所有,因而她始终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她只希望能把握住现在这幸福的日子。但是现实没有她想象中的美好,很快,拓跋义得知了她的所做所为,皇帝愤怒了,他要废掉淮氏重立姚氏。
这时,姚氏发话了:"是后犹欲正位,后谦不当",姚氏不愿当皇后了。淮氏保住了后位。虽然西平公主没有当皇后,但是却享受着皇后的待遇,她几乎是拓跋义的专宠,而淮皇后仍然是那个整天徘徊在石板路上的她。
再次陷入苦海中的淮皇后,又犯了第二、第三......个错误,直到三年前西平公主因病而逝,淮皇后才停止了历经十数年的习惯性犯错。淮皇后以为她想要的日子终于快来临了。
"我要与他生一大群孩子,有时我能唱首歌给他听,有时他能做首诗送给我,有时我俩紧紧依偎坐在御花园里看黄昏的夕阳,有时他能牵着我的手一起徜徉在皇宫的石板路上......"这就是淮皇后的爱情理想。
但是让淮皇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所深爱的男人,在爱够了别的女人之后,仍然没有回到她的怀抱,而是去了另一个男人的身边。纵然淮皇后是个有文化的女人,她从小就被告知皇帝的双性恋症是历史遗留问题,但还是免不了一通伤心。
皇帝对他人的多情对她的寡情,让淮皇后的爱情理想始终只停留在理想层面。
如今,淮皇后害怕犯错,不允许有一点点的污点,哪怕这污点只是和她沾那么一点边。听起来有点歇斯底里,但她坚信,只要不放弃,始终有理想实现的那一天。
言归正传话朱放。
朱放提出疑问:"即是婢女犯错,与后无关,为何皇后要遮掩此事?"
"是为了皇上吧......"尉迟涵说得惆怅,女人就那么点小心思,侍讲,你怎么就不懂呢。天煜宫被毁是重大责任事故,虽不是皇后做的,但皇后也有连带责任,她怕皇上责怪啊!皇后欲为皇上多添子嗣,却又不够得宠,这么多年来始终只有一个儿子。如今还闹出这样的绯闻,真是可悲。
"皇上追其责任否?"
"皇上未再追究。"
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与其追究这个,不如把此次的绯闻事件好好盘查一下。尉迟涵又该头疼了。尉迟涵头疼什么?这么机要的事件,担任总负责人不是他还能是谁。这次是自己给自己擦屁股喽。
尉迟涵觉得再讨论这件事实在不怎么有趣。于是把二日后,怎么一个审判过程和朱放细细道来。其实,这套程序朱放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两人再一次发挥了工作的高效率,很快把事情解决了。
方侍讲准备一下,二日后我们法庭上见。
尉迟涵要走了,突然听朱放问了一个傻瓜式的问题:"为何皇后欲为皇上多添子嗣?"
"皇室多子多孙即为吉祥之意。皇后想为皇上多生几个儿子,平常也。"
"皇上多子。皇后得宠不多,且已育有一子,不专一教养,作何总想多生儿子?"
尉迟涵说,侍讲,你想得太多,女人家的事女人知道,你可以去问女人,问我没什么用。
朱放无奈向他挥了挥,将他送走。
∷∷∷z∷∷y∷∷z∷∷z∷∷∷
二日后的提审真的没什么精彩之处,除了堂上时不时如同变戏法似的冒出来的证人们,乏味得简直让朱放想打瞌睡。失踪了几天的证人们很有默契的同时更改了证词,一个个痛哭流涕的表示此生不再说谎,更有严重者,在堂上就准备以死明志。经过一哭二闹三上吊后,朱放同志很轻松地洗脱了一场莫须有的罪名。
朱放被无罪释放了,不过他不能再回到三德殿。虽然拓跋义可能很希望他回去,但朱放还是在众人热烈的目光欢送下回到了自己府邸。
这其中有几个人的目光是极度炙热的。
首先是拓跋义,他的态度无疑是最热情的。从朱放走进他视线的那刻起,拓跋义的眼睛便再没瞄向过他处。拓跋义是个皇帝,他时常告诉自己,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让自己沉溺在虚幻的感情中。任何感情都是脆弱的,是廉价的,是会随着权力的转移而转移的,自己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但是,当他看到几日未见的朱放时,这种坚持就像夏天的巧克力,捂着捂着就化成了一团烂泥。也许,是他太累了,多日积累的压力以及蜂拥而起的谣言令他太疲惫,他要找回在朱放身上体会到的那种宁馨的温和感觉。他积极地担当着此次法庭上的法官,一切政策向朱放同志倾斜,拓跋义急切地希望朱放能重回到自己身边。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他还需要再忍耐一段日子。
其次是拓跋炎,他面上有些欢喜内心已是一片灿烂。拓跋炎虽然年轻,但是他很内敛,甚至比他的父亲拓跋义还要不苟言笑。他时刻保持波澜不惊,只有朱放是他的软肋。拓跋炎虽然早熟,但是对爱的需要还是存在的,应该说感情对于拓跋炎更是不可缺少的。朱放就是他的情感依赖,今日朱放能走出牢狱再次沐浴在阳光下,拓跋炎自然高兴得不得了。他那颗孤傲的心,一刹那充满着兴奋的激情。

推书 20234-12-26 :游戏?棋局?布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