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满----三摇

作者:  录入:12-24

现在想来我这样子的想法是侮辱了张文灏,也侮辱了我们的感情。
鼻子有些发酸,听到脚步声在我旁边停下。张文灏说他妈的被你上多了现在吵架也像娘们,晔子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变成我这样。
我回过身抱住他,问那你要不要上回来。
他挣着身子,说我刚花了一个小时说服自己和你做不上床的兄弟,你现在别来动摇我。
我不出声,保持抱着他的姿势,眼泪似乎已经跑了出来,弄湿了他睡衣的胸口。
靠,你个别扭0。张文灏给我起的外号新鲜出炉,真该让程林看看你现在的矫情样儿,咱们俩几年都没见过了。
他回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头顶,说就这样了吧咱们,程晔你可真够没心肝的,虽然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才愿意跟我坦白,我不生你气真的,我保证。
我在心里骂欧阳北,你他妈有什么好,让我连张文灏这么好的BF都不要?



自从那天之后开始与欧阳北心无旁鹜地混到了一起,只是还是感觉有所欠缺。
也许是少了当年那种豁出去爱的勇气,年少时的爱情总是有点奋不顾身的傻劲儿,可是现在,我和他似乎都没有能力再以这样义无反顾的姿态去陷入一段感情之中。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诚惶诚恐,这十二个字似乎是我们重新开始的爱情的全部真相。
退掉了原本租住的房子,似乎习惯了在哪里也永远一副随时可以走人的样子,收拾了半天居然只有两只行李箱。欧阳北帮我把东西搬到车里,对我说除了厨房用具你懒得再带,所有行李只有衣服和一台笔记本会不会太少了点。
我说老大我刚毕业的穷学生到哪弄钱去置东西。
那间屋子里没有张文灏的一切痕迹。想来也怪,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搬到一起,好像是觉得倘若真正开始那样子过日子便失去了我与他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美。
其实张文灏的住处比我的更乱,玄关处的鞋柜上是一排让林子眼红的球鞋,书架上乱七八糟的时尚杂志,墙上有乐队,女明星,球星,卡通人物等各色海报。典型的单身汉的屋子,厨房也被弄成了储物室。
也因此我很少在他那边过夜,他总会说与我相比你住的地方还有一点点家的样子。可原来这个家也是如此不值一哂的,欧阳北用悲痛的表情看着我,说傻仔你这几年你居然能活下来。
他又如何知道,这几年我的人我的心都是居无定所,哪里有心思去想"家"这个太过奢侈的名词。
那天晚上我与欧阳北满身疲累,匆匆拥抱着睡去。第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我看他近在咫尺的睡颜,弧度分明的下颌带着隐约的天真,似乎年少时的回忆尚能挽回。
我凑过去亲吻他的脸颊,带着一些不自禁的甜腻情绪。他的眼睫毛在我面前动了动,然后在睁开眼睛之前传达给我一个微笑。
我想这就是爱情吧,莫名中断了几年又失而复得的那个人,在晨光中给我一个微笑。
有段时日没有见面的林子打电话约我吃饭,说是帮同学写论文拿到了一笔辛苦费。见到面的时候他在我对面抽烟,姿势居然显得有些生疏。
他说听说你和张文灏掰了啊。
在我看来,林子其实是不必与我以这种状态来交谈,哪怕谈的是我失去的感情。可是这种状态似乎已经存在于我们之间太长时间了,只不过我们一直视而不见。在长大之后总会开始不自觉地去隐藏起一些心情,甚至没有考虑过是否必要。与他无话不谈坦诚相待的日子仿佛只不过是昨天,可是我们心里都清楚已经太过久远了。
我回答说是啊,他跟你说了?
嗯。林子将烟摁熄在烟缸里,说本来还想有机会蹭他几双球鞋呢。
也许在林子眼中,张文灏是比欧阳北更适合我的人选。也许是当年与欧阳北分开的那段时间,我的失魂落魄太让他记忆犹新,因此在他的眼中,总是不能给他公平的评价,而将我看成在与他角力时永远的LOSER。
其实我不是。我觉得现在的我,已经强大到可以自如地结束或是开始任何一段感情,直至全身而退。
我没有告诉他,与欧阳北的所谓开始其实已经被我预想着结束。这个念头一直存在,但是我不再像年少时那样以为不放任自己沉沦便会少受伤害,我已经不再怕受伤害,我只怕不再有纯粹的爱情,于是在它来临之时,告诉自己不惜代价也要去抓牢。
我对林子说其实没什么,不过是恋爱而已,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不会像日剧里面演的那样鞠个躬说让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吧,都是过完今天再想明天。
林子似乎是想挤一个笑容出来,说晔子你成长的迅雷不及掩耳盗铃,我有些跟不上你的思维。
我站起身拍他的肩说,意思就是你那位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女朋友,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引见。
欧阳北还是忙,踏踏实实勤勤恳恳,没有一般他这个年龄段的商人那种浮夸作派,倒是显得有些不思进取。问过他原因,他说自己并不相信富贵险中求这句话,而且也觉得自己没有冒进的天份,只能力图用这样稳妥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也对,当年他便曾经说过自己最离经叛道的事,也不过是发现并接受了自己喜欢男人这个事实。
那段时间我也正好忙着众多资格证考试,因此虽说是恋爱且已经同居,甚至还不如高中时和他相处的机会多,经常是一人抱台电脑敲敲打打,连聊天也是用网络聊天工具,直到临睡前发一条消息,附送一个眯着眼打瞌睡的表情,才相视一笑,关机。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冷情,才使得每一次谈恋爱都显得太过高龄化。没有多余的甜言蜜语,做爱也是每一次都一样的按部就班,连之前心心念念地上他一次也懒得真正去实施,当然,是在忽略掉他是否同意的前提下。
欧阳北也肉麻不再,让我觉得那段时间他的追求不过是一瞬间的琼瑶附体。与他探讨过这个疑问,回答是彼此太熟悉,你也不像是吃这一套的人。
我的确不是吃这一套的人,可其实我们也并没有那么熟悉;中间隔着的那几年,毕竟不是恍惚着度过的。比如之前他没有现在这样大的事业,比如之前我也没有正而八经地用功,或者再比如,之前他可以轻易将手伸进T恤去抚摸我的胸口,而现在,将扎得一丝不苟地衬衣从皮带里抽出之后,他也会因为布料没有丝毫弹性而皱起眉头。
太过平淡的生活,连争吵都是奢侈。每当想到这里时,我便会很犯贱地怀念起与张文灏斗嘴臭贫的日子。可是我心里清楚,分手的时候虽然说的是要继续做兄弟,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再见他的心理建设,也找不到联系他的理由。
好在欧阳北仍是能让人甘愿舍弃这些的人。用矫情一点的话来讲,每天在家能看到他扯松领带将头搁到我肩上似真似假地抱怨着好累时,就会觉得其实这样的生活,怎么样也都是值得。
我在MSN上对欧阳北说,怎么现在似乎都没有话讲。
他回答,有什么话讲,你上班时讲的还不够多,不觉得现在打瞌睡都没时间。
我说不然我讲几个荤段子提提神。
你等会,忙完手头这些我们去床上讲,做都可以。
这样的生活,真有些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的境界。


十一
圣诞节的时候欧阳北回香港,林子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过。
我平日里并没有过洋节的习惯,总觉得其实是瞎凑热闹,就连情人节,在记忆里也没有吃过巧克力或是送过玫瑰花。我问林子说怎么你现在也赶这潮流,他在电话那头回答的无奈,说有什么办法,女的都喜欢。
到了约定的餐馆时他们已经坐定,桌上摆着一束花,女孩的脸朝向我,颇有点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意思。
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太过于在意表象的人,因此周小枫给我的印象可以算得上是十分好。她坐在那儿,漂亮的完全没有攻击性,就连手边的花束也丝毫不显张扬。我走到他们对面落座,她的微笑很友善,不会显得故作熟稔,也没有太过客气生疏,很恰到好处。
她随林子叫我晔子,说人真挺多的对吧,我也冲她笑,我想我的笑一定比她生硬很多。
林子翻着MENU状似不经意地问欧阳北回香港了吧,那边流行过这节。
我说对啊,他们管这也叫新年。
林子说那不然叫张文灏出来玩吧,说完拿手机就开始拨号。
我说我保证他半小时赶到,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蹭饭。
其实心里并不如口气这样有把握。算来已经有差不多半年没有同他见面,甚至没有半点联络,聊天工具上的头像都习惯于长年是灰色,似乎这个人已经随着以往的回忆一并消失。
林子应着行我们点好菜等你然后挂断电话,说你果然了解他,他刚说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蹭饭,半小时到,瞧瞧,一字不差。
张文灏在门外打我手机,我对他说往里走左手边,隔着玻璃看到他如同以往一样伸出两只手来辩认着左右,然后将手机贴回耳边转向我们,那天他穿着杏色的薄羽绒服,手上戴着一副亮条纹的手套,头发有些乱,我想应该是他冬天外出时习惯性将衣服上的风帽戴在头上压住的原因。他远远地朝我挥手,然后走了过来。
他在我身边坐定,自然地拿起我面前的杯子喝水。我转过头看着对街的广告牌,点了支烟轻轻地吸,心里涌上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很恍惚,很伤感,很不是滋味又很是滋味。
张文灏拿起筷子直奔羊排而去,嘴里也没闲着说林子你真是恩人,本来我以为今天晚上得靠吃泡面填肚子了,街上人太多了,一个人实在懒得出门。
啃了几口之后似乎才发现周小枫,张文灏匆忙咽下去说哟都没看到你,你不适合走淑女路线真的,想骗程晔么,然后转向我说我第一次见她她也这德行,不说话就坐那儿,后来话还是不多,可一开口就能噎人半死。
周小枫又夹起一块羊排塞他面前碟子里,说我倒想噎死你。
张文灏一直都有这种自来熟的气场,只要他愿意,可以轻易地与任何人把酒言欢。我想周小枫想必也是受他吸引,林子在一边和他乱侃,她间或插上几句,宾主尽欢。
我却突然没有了说话的欲望。这种情绪来得太快,没有任何征兆,也许是在见到张文灏的那时开始,甚至是更早之前在林子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我便已经陷进自己那种矫揉造作的情绪化里面,思考起莫名其妙的生活。
我坐在这里,局面奇怪的要命,明明最熟悉的我与林子,却从一开始就没有说上几句话,我甚至有了那个一起过节的邀请是不是真实发生过,而现在,我看着他们谈笑风声的样子,开始想念起欧阳北,甚至一并思考起我与欧阳北的生活。
也许那还是一种看不到未来的生活。我觉得也许这半年来我将时间花太多在他的身上,而我从出生便已经熟悉的林子,现在与我几乎如同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几乎找不到话题,偶尔抬头和我交换的句子也不过是电视上滚动播放的时事评论,甚至连张文灏都在这段时间里都与他私下会面过,可我却居然是第一次见他的女友。
这种状态,在我与欧阳北分开之后,势必会造成我新一轮的空虚与低落。
其实我一直想学会但也一直没有学会的,不过是敌过时时存在的软弱。
我打起精神加入他们的谈话,妄图制造我兴致很高的假象。林子与张文灏其实都能看透我,但仍是不动声色地与我推杯换盏,结束的时候张文灏提议说去唱KTV吧,还这么早。
林子去订包厢的时候我和张文灏坐在大厅的长沙发上聊天,音乐声开得很大,他与我说话,离得很近。老套的对白,最近怎么样,我挺好的你呢,还是老样子。我悲哀地发现我与他的距离也远了,之前的亲近再也没有办法回归。
张文灏拿着话筒唱约定。他的广东话不标准,唱王菲的歌偏要用九十年代初的内地摇滚乐队唱腔,真是浪费他其实挺不错的嗓子。
他唱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转过头看我,唇角一个似有若无的笑。
我头脑瞬间空白,但是本能的有些骚动,我想也许是喝的太多太不清醒,我坐到他身边勾住他肩膀,将脑袋搭上他肩头,呜咽着,却挤不出眼泪。
就连与他分手那天我都没有这么难过。
余光看到周小枫扯扯林子的衣角,示意他去操作台点歌。张文灏仰着头喝啤酒,说今天看到你为我哭我值了。
他接着说程晔你知道么,有种人,笑是因为不想哭。
我抬起头想去吻他,他躲开我,说我看到你就知道吃回头草没好结果了,所以我拒绝吃回头草,你要唱什么歌我去点,程林找找看那首高兴就来难过就走。
他拍拍我的肩膀,说,还是兄弟。
欧阳北在元月3号回来,我正在享受法定假日,窝在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他挤进被窝说困死了,带进一股室外的凉气。
那种凉让人很不舒服,尤其是这个亚热带长大尤为怕冷的人,现在的体温凉的无法忍受。
我推他,说你以为从香港回来还要倒时差啊,几点了我睡到现在饿坏了。
他眯着眼说真累了,昨天晚上被灌那么多酒折腾的一晚上没睡,乖让我先睡一会你自己叫外送。
我爬起来将空调温度打高,到客厅沙发上坐着发呆。
似乎这段时间以来发呆的频率实在太高,连带着生活都完全没有目的性。我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过头了,隐约地预感着欧阳北与我这段失而复得的感情快要再次行将就木。
明明是相差这么多的人,甚至连适应的气候都天差地别。当对一段感情没有信心的时候,任何的细微末节似乎都能成为分崩离析的理由。
欧阳北的相机丢在沙发上,我打开,看到穿着婚纱的林茂,浅灰色西装的欧阳北。
这个女人的再次出现让我猝不及防。在我和我父亲一起失落的那段时间里,这俩人如同真正的消失在我们的生命中一样,连任何的蛛丝蚂迹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在我再次接受欧阳北进入我的生活时,我并没有将她的份也一并算进去。
对她是什么感觉,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当然事已至此,喜欢是谈不上的,但硬要说讨厌,倒也完全没有。婚礼上的她明艳动人,难怪世人皆云女人一辈子最美的时候永远是穿婚纱的那刻。新郎是个个头很高的男人,五官周正,隐约也有些港商特有的世俗气质。
欧阳北镜头里那些场面很陌生,是有些冷眼旁观的喧嚣。我想我们还是有些相象的,对于任何的热闹场景总是有着同样的不信任与漠视,永远融入不了,勉强接受但也把自己搞得十分疲惫。
之前的预感愈加强烈。我回卧室蹲在床边看他的侧脸,皱着眉身体弓着缩进被子里,是极没安全感的姿势。
我伸手碰他的脸,还是与刚才一样凉,原来室温这么高,也不过是人为的虚假温暖。
我与他一样,别人暖不了的是自己的心。


十二
欧阳北开了冰箱拿啤酒,睡裤松松地挂在身上,腰那儿深深陷下去,瘦的惊人。
他坐到我身边,问在想什么,不经意的口吻。
想我们什么时候会分开。我靠在沙发背上懒洋洋地答。
他拿啤酒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灌入口中。
我拿着遥控器继续换台,问的人答的人都强装若无其事,其实闪躲的眼神都泄了底。他把啤酒罐放到茶几上,将脑袋搁到我肩上说我回去参加林茂的婚礼了,感觉很怪异,开始会思考我们爱情的终点在哪里。
我说是啊,电影里都在男女主角的婚礼之后打上END,那些宾客却永远是一个个未完待续的故事,欧阳北,你的感觉我也有,这并非是婚礼的问题,而是我们对未来从来都不确定。
他看着我,突然笑出声。头发扎在我的脖子上,隐隐作痛。老苏说灵魂的三个体现是欲望激情和理性,可是我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失魂落魄般盯着电视屏幕,直到欧阳北的手勾过我的腰,在我耳边问欠你的一次,想不想我还。
其实并不想把这场性爱描述的多么绝望惨烈,处于这种情况下的人大多是沉湎其中而不会有太多思考的,我还是不免有些许慌张,间接影响了技术发挥,从亲吻到进入都显得十分生疏,欧阳北平躺在沙发上,眉峰聚起,隐忍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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