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当他想开口出声询问时,女子却比他早了一步开了口。
「大胆妖魔!你们是有何居心,居然胆敢闯入仙树村!!」她指著炙煌两人的鼻子大吼,清脆却严厉的声音透出一丝颤音。女子的脸孔在炙煌将她所投出去攻击他们的光球给轻松挡下之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但是随著那惊愕逝去,取而代之的是她的警觉心更加提高,架势宛如如临大敌,因为毕竟能够如此轻易将她的法术给轻易化解的人,据她目前所遇所熟知者是少之又少。
「呃?!妖魔??」
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炙煌跟冰炼怎麽也想不出为何眼前的女子会将他们两人视为妖魔且还施以攻击。
「我们既长得不像妖魔也没有妖魔族的血腥味,姑娘你是以哪点来判断我们兄弟俩是妖魔嘞?」
发言的是冰炼,他对眼前看起来十分娇气高傲的女人是没什麽好印象。不过基於礼貌他还是用十分客气的态度向她出声询问。
女子闻言冷笑。
「你们身上那麽重的污浊之气跟妖气,不是妖魔是什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要不就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便结起了手印打算再度对他们两人展开新的攻击,不过炙煌似乎没将她放在眼里。因为此刻的他目光已越过她的肩膀,落到了一位朝著他们方向缓缓前进的青年人身上,而且甚至已经举起手对那人用力猛挥著。
「阿牛叔叔!!!」他出声大唤,女子闻言当场一愣,立刻转头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而那被炙煌唤作阿牛叔叔的青年人则是在闻声之後,老实的脸孔上出现惊喜。
「哟哟~~这不是炙煌嘛!」
看见了久违的炙煌,李大牛带点沙哑的声音透出欢喜的将两步并作一步,跨大脚步的加快往他们的方向前进。
「叔叔?」
望著李大牛与自己擦身而过,并且以十分热情的方式给了眼前的男人一个大拥抱,然後开始忘我的寒喧起来,女子脸孔上透出不解。
「哎呀~这个该不会是那个之前还在阿夫肚子里的小东西吧?!居然一转眼就长这麽大了!」亲腻的拍著炙煌的肩,李大牛笑吟吟的偏头看著站在炙煌旁边长得跟大夫有几分神似的冰炼,脸上闪过惊奇。
「来来,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啊?」
「冰炼...」面对李大牛热情的态度冰炼是有些不适应,他脸红了红的小小声回答,然後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望向炙煌。
炙煌笑了笑,缓缓开口:「这位是阿牛叔叔,是阿娘住在仙树村时的好朋友...还不快喊声叔叔?」
带著笑意的声音轻轻催促著,冰炼听了立刻对满脸和蔼笑容的李大牛喊了声叔叔,然後不好意思的露出了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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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打算带冰炼去住仙树村小客栈的炙煌因为受不住李大牛的热情邀约,又加上冰炼在那一边扇风点火,於是就这麽在两人前後夹攻之下,他弃械投降,点头答应在仙树村的期间都留在李大牛家这里住下。
而经由李大牛的介绍,他们知道了那个对他们无故攻击的女子叫做苍艳,人如其名--艳丽,却又带著如同苍空中翱翔的雄鹰之狂野感--她是高衡母亲泪的姐姐的最小女儿,高衡的最小表妹,年龄同冰炼一般岁。
在知道炙煌他们的身分之後,苍艳的态度立刻变得温和了许多。她之所以会出现在仙树村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她的父母亲同泪与战两夫妻出去旅行。因为不方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她所居住的族里怕她那烈性子会跟人起冲突,於是他们就将她托付给李大牛让她留在仙树村里住上一阵子。
「好你个小子!你居然拿钱出来要付我?!你把你阿牛叔叔当什麽了,啊?!你们这样千年难得才来一次,而且也不过才住短短几个月而已,你还怕把叔叔家吃垮?!」
望著炙煌因为不好意思而涨红的脸,李大牛对於他这样拿钱(不用说自然是银两)出来放到他手上要他收下当伙食费的行为是又惊又怒,他这人是向来的出名老实不贪钱,对於钱财这种东西除非是真的必要,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计较,再者炙煌跟冰炼两人这样难得才来一次,他好好款待他们都来不及了,更加根本不可能会收他们的钱!!
低头看著那又被塞回自己手里的银子,炙煌脸由粉红色转成了深红色,果然不论他自己怎样极力避免,只要是在凡人世界一待久,价值观跟思考模式还是在不知不觉间潜移默化,受到影响....
「对不起阿牛叔叔,是我失礼了...」他稍稍一用力将那锭银子捏成了粉末,张开手让之随风而逝,露出久违的豁然笑颜:
「那这段期间还请叔叔多多照顾了!」
李大牛望著他,露出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慨的微笑。
「对嘛~这才是我们仙树村最受宠的孩子!来,快跟叔叔走吧,我想你阿姨她见到你们一定会很惊喜的!」
月光下,一道细瘦的影子长长的投射在那有著圆拱门造型的白色墙壁上。影子慢慢的移动,慢慢的移动。经过绽放著清甜桂花的树下,有著潺潺流水的人造瀑布小池,有著紫色清莲漂浮在上头的水塘,然後在一道有著红色屋瓦的高耸宫墙边停下。
扬起头望向那高到几乎穿越云端的墙,影子的主人举起手结起了结界开始对墙发动了攻击。
一刻内换了70多种手印跟咒语,动作熟练的令人忍不住认为他必定是这方面的行家。他每一发都结结实实准准确确的打在同一个位置,同一个定点,但是却也每一发都不动原封,丝毫不减的全数被弹回。
然而,就在他被他打出的第100发的光球擦过脸颊吃痛的停下动作稍做休息时,一浑厚低沉且微微夹杂著怒气的嗓音自他身後冰冷的响起。
「做什麽,你想要逃出去是吗?」
一时惊吓的急急转头过去,影子的主人脸露惊恐的整个人往後倒退了几步转身就是想跑。
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嗓音的主人对著影子的主人伸手张开那映在墙上是结骨分明又修长纤细的五只手指然後又猝然收成爪状,沉声喝道:
「定!」
影子的主人整个人猝然浑身变得僵硬的无法动弹,他的眼神里透出了浓浓的恐惧。
嗓音的主人见状放下手慢条斯理的走到了他的旁边。他举起手的想掴眼前人一巴掌,但却在见到对方脸孔上某样东西时强忍了下来的悻悻然甩袖将手放下。
「放我走...」清亮却脆弱的声音自影子的主人口中吐出,那带著颤抖的嗓音及话语令闻者心头狠狠的便是强烈一紧。
「休想!!」无法控制的自薄唇吼出,嗓音的主人脸孔瞬间扭曲。他一手扣住了影子的主人那看起来纤细易断的脖子,手指头在那脖子上掐出了刺眼的红色抓痕。
「你休想,休想!!我绝对不会再犯如同上一次一样的错误大意让你逃走!」
眼睛里头泛起了红丝,他暴怒的又将手的力道加重,让被他扣住脖子的人顿时涨红了脸的眼泪开始自他的双眼中流出。
「你以为我这宫墙的结界是为什麽而设?就是为了防止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逃走!所以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休想逃离我身边!!只要我活著的一天我就不会让你离开我一步!」
「何苦呢...天...」
呼吸不过来的吐出了这短短的话语,那人昏了过去。他的脸孔跟嘴唇因为极度的缺氧而开始微微的泛紫。
见状立刻松开了手把他因为被施咒而僵硬的身躯揽入怀中,那被他唤做天的人将他紧紧的抱住。望著那怀中昏过去人的脸孔替他解了咒,郑浩天的视线在对方那包著有浓郁药味白布的左眼跟左耳流连。
「何苦...我也想知道我是何苦...」
嘴角泛起苦涩,淡淡桂花香跟花屑随著晚风的吹送而四散飘逸,抱著怀中的人循著之前追过来的路缓缓走回,他叹了口气,举头望向天上的月。
「明知自古多情空馀恨,却依旧无法不多情...」他喃喃自语,眼泪自脸庞滑下,「可如果能让我重新选,我想还是会豪不犹豫的选择爱上你...毕竟我已经跌的太深,根本没有办法再放开了...」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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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时间,李大牛一家三口加上一个苍艳,一个炙煌跟一个冰炼,使得本来还算宽大的饭厅顿时间变得有些拥挤且热闹滚滚了起来。李大牛的妻子是花仙,名叫凤莲。同李大牛是青梅竹马,媒束之约。她的个性活泼开朗热情好客,当她见到炙煌跟冰炼两人并得知他们两人要在这里住上几天时简直是高兴的差点没晕倒!在炙煌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常常被她抱在手里玩,每次大夫药出门去采药时也都会将炙煌托给她照顾,所以说炙煌可以算是她一手带大的。李大牛的儿子叫杭,他有张遗传自李大牛的老实脸孔,个性也如同李大牛般很温和和善。现在的他目前在上仙界担任文官,是仙树村新出的文状元。
经过几天的相处下来,原本不熟识的几人就这麽开始熟了起来。细长往上扬的凤眼眨也不眨的盯著坐在炙煌身边的冰炼,细细的望著那高挑的身躯及美丽又融合英俊的脸孔,苍艳夹著菜到嘴边的筷子就这麽停顿了半响。
也不知是因为那视线过於炙热还是对方原本就打算抬头另夹新菜,原本一直低头嚼著红烧肉的冰炼在苍艳直直盯著瞧到发呆的时候头突然抬了起来,而且视线还刚好与她对上。在两人脸孔上都闪过一丝愕然之後,苍艳当场宛如做了什麽心虚事情般的脸涨得通红,快速低下头去就是猛扒著饭。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李大牛夫妻两人跟炙煌则是通通装做没见到的继续嘻笑吃饭,而李杭则是脸上闪过淡淡失落的低下了头默默的喝著汤。
面对突然变得气氛有些奇怪的大家,勉强算是当事人的冰炼是完全状况外露出一脸不知道发生何事表情的伸手夹过一块糖醋鱼放回自己的碗中再度低下头细嚼慢咽了起来。
接著在用过午饭休息了一阵子之後,炙煌丢下一句出去办事一趟然後在大约两个时辰过後抱了一包长条状不明物体又回来之後,他就带著冰炼开始到仙树村四处去乱晃。
苍艳望著他们两人出去的背影,又不自主的失神了起来。手边的梨子就这样啃到了一半又停在了嘴边痴痴的发起呆,看得一旁的李杭心里又是好一阵的失落。
踏出了李大牛家往东河边走去,炙煌打算采些潘桃当作仙树村一游的战利品。然而就在他与冰炼两人到达东河边时,他们却赫然发现一个人浑身湿淋淋的倒卧在河床边,而且浑身是血...
二话不说的便将那人抱起带回李大牛家,经过大约的清洁跟包扎那原本浑身染血的人面目渐渐浮现。
「好惨啊...」
帮忙清理的苍艳在看见眼前人脸孔上的狰狞烧伤忍不住的捂住了嘴,她漂亮的眉头都紧紧的纠结成一团,眼中泛起了不忍的泪光。玉手拿起刚刚浸到热水盆里洗浸拧乾的染血白布,轻轻的为这个可以说是体无完肤面目全非的人擦拭著身上伤口上的泥物。
那人的发被烧焦了好一大半,脸孔跟身体部分也被都严重灼伤。在破烂不堪衣物下的身体是数不清的新痕旧伤,虽然已经在经过他们包扎後没有在持续渗血,但依旧可以隐隐见到那自伤口之前所渗出的血迹。
「让我来吧。」
眼看那拿著白布的手就要擦到腰际,炙煌突然出声抓住了没有停手想要继续往下擦的苍艳的手,温和的对她笑了笑。
「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黄花大闺女不方便的。」
很含蓄的道出话中的意思,苍艳听了艳丽的脸孔届时涨成了猪肝红。接著只见她羞的慌了手脚将布胡乱塞进了炙煌手中然後便是转身跑了出去。
见她跑了出去,站在冰炼身边的李杭也追了出去,而冰炼则是嘟嚷著说水脏了要去换盆新水然後便将那摆在凳子上的水盆端了出去。
见人都走光了,炙煌动作轻柔的在床边坐了下来。他望著那个身受重伤且昏迷不醒的人,心里是没由来的揪痛。因为眼前的这个人,给他一种没由来的熟悉---尽管他的脸孔已经伤到看不出原貌。
「一定很痛吧...这麽重的伤...」
喃喃的替他继续擦拭著身体,他发现他的手居然有些颤抖,而声音也莫名的有些哽咽。在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脸上的湿热物是什麽时,他便见到了床上那人的眉头痛苦的揪起。
「痛...」
虚弱无力的声音自那布满伤痕的唇中溢出,那人本来安静摆在身边的双手开始大力揪紧床单不放,似乎是被困在了恶梦里。
「好痛好热...不!!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我都没有见到他...我怎麽可以...」
在一阵痛苦的呓语後,话语猝然停止。那人猛然睁开眼睛的将眼珠瞪大到宛如铜铃般的直勾勾的望著床顶如同刚自一场可怕的灾难中逃出而饱受惊吓的在床上大口喘息。接著,那人带伤的脸孔突然扭曲了起来,冷汗顿时布满了他的全身。
他那万分痛可的表情让人看了是痛不欲生。
「你醒来啦,很痛是不是?」
炙煌见他痛苦的样子立即感到十分不忍的温和开口问著,可却殊不知他这麽一开口却让床上的伤者立即浑身紧绷到了极点。
眼见床上人身体这样突然僵硬的情况有些不对,炙煌又很好心的立即弯身低头将脸凑到了那人的面前,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可他却怎麽没想到他这样的一个好心举动却引来了床上人的心底恐惧及一阵震聋欲耳的惊声尖叫。
「天啊!这是怎麽一回事...」
眼前的景象让一脸惊吓的冰炼是整个人愣在门口,原本小心翼翼端著热水走在走道上的他,在听见尖叫声之後即刻就把手上热水盆随手一抛,火速赶到炙煌跟那个伤患的所在位置,可是当他踏进房门的那刹那时,却怎麽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番情景---一只毛被烧的东秃一块西秃一块,面部、尾巴、四肢都各有著不同程度烧烫伤的白色狐狸死咬著他哥哥的手臂不放,而且还是边咬边哭!
「你问他...」被咬到手臂可以说是血流成河的炙煌一脸无奈的看向冰炼说著,伸手拍了拍那只死咬著他不放的狐狸的头。
「小家伙你咬够了没,你在不放手我就对你不客气啦!听到没!!」语气中透露出凶狠,炙煌在说的同时还外加佯装杀气凝重的恶狠狠瞪了一眼,让那只狐狸吓得立刻松了口,一溜烟的缩到角落去可怜兮兮的发抖。
在对方松口之後手臂所承受的压力立即驱散,可痛感却也紧跟在後袭卷而来,鲜明的令他有些不适应,动作利落的按住手上的伤口让血的流失速度减缓,他转头看著那只缩到角落低低哀鸣的狐狸,眼中闪过怜悯。
「快把手拿开,我帮你上药。」冰炼瞧见他手上的伤口之後面露焦急的说著,以三步倂做两步的速度奔到了床边,将怀中会随身携带的伤药拿出打开,倒了些在炙煌的伤口上,伤口在眨眼间便愈合消失不见。
见到伤口愈合之後冰炼是松了口气,可当他打算要将药瓶收回怀里时却见炙煌把那只缩在角落,伤的很重的狐狸抱到了腿上,并且将那药自他手中取走打开,开始将药粉洒在狐狸的伤口上帮它治伤。
「哥你这是在干嘛!!它这样恩将仇报咬你你还对它那麽好?!!」冰炼哀嚎的看著那狐狸的伤口全都在瞬间复原,只剩下那些被烧得焦黑难看的毛发证明它曾经受伤过。
「不要这样嘛,冰炼~难道你忍心看它这样忍受烧伤的痛苦嘛?再说那也只是小伤口而已,没有什麽的。」炙煌淡淡的回著,温柔的摸了摸狐狸的头。
听见他语气中所透出的坚持,原本还想要反驳的冰炼只得将到口的话又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悻悻然闭上了嘴。
见冰炼撇下嘴不再说话炙煌笑了笑,同时将药瓶塞好还给冰炼,然後将那在他腿上发抖的小家伙抱起举到空中与他的视线平行。
他的眼睛在见到对方那双眼跟脸孔时微微睁大了些。
漂亮的琥珀,与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只不过...那双漂亮的眸子已有一只已经残缺。
「瞎了...怎麽会...」喃喃的望著那黯淡无光的左眼珠,炙煌不知为何的心泛起了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