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冷雪魁

「咦？前辈，为什麽？」
「因为...哎，小心点就是了！」唉，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个中原因，只有这个当事人...点不破打不醒啊...。
──────因为，那家伙看著这个傻气後辈的眼神，跟他看他老婆的眼神是一样的，同样是男人，他不会搞错这个眼神的意义。
看著英司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沌皱著眉，知道今天又要心神不宁的工作一天了。「什麽嘛...既然知道答案，那就透露一下啊...」
孰不知，世上很多答案都是要靠自己找的。
在相泽家的生活，就在四人的各怀心思下，维持著平静的姿态，过了一个月。
「真的没关系吗...哥哥...。」
「嗯，没关系...」
「这样不太好吧...」
「可是，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不过我也不想你受伤呀。」
「我不会有事的啦...洸。」
「哥哥...」
「──────够了！！」一大一小的身影，从中间分开了那对，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但对话很下流的两兄弟。「不过就是毕业旅行，要你就去，不去就拉倒，哪那麽多废话啊？」
「泷也...你这家伙...」洸怒瞪著那张映著冰冷不满的清丽小脸，不知何时起，他眼中的敌人从复数变成单数。
「...。」泷也只是什麽也不说的蹙著眉，由下而上的回望著洸。
「...算了。」洸拽起行李，连向哥哥话别的心情都没了。
什麽啊...最近那个小鬼...到底在搞什麽？
为什麽只要他和老哥表现得亲蜜一点，就老露出那副快哭快哭的脸啊？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他已经知道泷也只是寂寞了点、嘴巴硬了点、心机重了点、爱使唤人了点、难伺候了点、任性了点，其实人还不坏...如果他的个性能再可爱一点的话，他是可以接受这个「弟弟」的。
可是，他想说什麽？为什麽不直接说？难道泷也不把他当个可以信任的人吗？有什麽事难道不能找他谈吗？
───────...难道对泷也而言，他还是敌人吗？
「可恶...又不是女生，为什麽老要别人猜他的心里在想什麽？所以，我最讨厌那家伙了。」就这样，洸臭著脸离去。
──────但他没发现，不知何时起，他已经不再只想著他的『爱妻』，也没那麽在意凉二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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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走掉了。」沌看著洸的背影越走越远，突然地，他被另一个和他一起注视著那身影的泷也吓到。
「呜哇...小泷？」
「干嘛？」泷也回应了沌的叫唤，但视线却从没离开过洸。
「没...喔，你好像有点长高了对不对？」
「真的？」等到洸消失在视线范围後，泷也才转向沌。
「嗯！感觉上你好像长大不少了喔。」
「那我离洸己还有多远？要多久才能长到170？」
「这...」要很久很久吧？不过直接说出来不太好吧？
泷也叹了口气。「我对你...感觉很复杂。」
「咦？」有时候，他真的不太懂这个早熟的小孩子...虽然这并不影响自己对泷也的喜爱啦。
「没事。」泷也丢下愣在原地的沌，坐回了餐桌。
唉...那个家伙才不过离开十分钟，他已经感到寂寞了。每天在托儿所也是这样...只是这次，等待的时间从数小时变成数天，不知道自己熬不熬得下去喔...
「喔...」
「喔什麽喔啊？你要在玄关待多久？快过来吃早饭啊。」衣领後方出现一股莫名的拉力，沌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啊。凉二，早。」惯例性的，和沌度过早晨的人一定可以看到他温煦的微笑问候，及热腾腾的美味早餐。
「早...你在煮什麽吗？怎麽好像有点焦味？」
「啊───！！！糟了，烤吐司！」沌惊叫了一声，手脚并用的冲进厨房，虽然他没闻到什麽焦味，但凉二的鼻子很好，他要说有什麽味道的时候最好不要怀疑他。
凉二悠閒的坐上他的座位，摊开报纸，又开了一罐啤酒。「好啦，你有什麽话要对我说？」
「...。」泷也有点吓一跳，他没想到凉二居然猜到了他的意图，先一步支开了沌。他将忘在嘴里的儿童汤匙拿出来，才缓缓的开口。
「爸爸...你喜欢沌对不对？」
换凉二沉默了，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事会被一个小鬼轻易看出，虽然那小鬼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其实我有点不喜欢他，在刚相处的时候。」泷也又舀了一匙浓汤入口，香醇馥郁的味道让他嚐出了这道料理的美味，以及料理者的关爱，让他觉得好复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年纪太小，他不是很会解释是怎麽个复杂法，但...很快乐，又很难过。
「那现在呢？」凉二的视线从没离开过报纸，父子间的谈话就像谈论天气般轻描淡写。
「还是不喜欢...因为他的料理很好吃、因为你喜欢他、还有...因为洸己也喜欢他。」洸己...他不只喜欢而已，他的眼里只有沌一人，根本谁也容不下，就连待在这里、待在自己身旁，都是因为沌，而不是因为自己。
「咳！」凉二终於无法继续维持无动於衷的姿态，被正要入口的啤酒呛了个正著。
「你刚刚...说什麽？！」
「还是不喜欢...」
「再下一句。」
「因为他的料理很好吃...」很像妈妈...而且对待他，就像妈妈对他一样温柔，感觉好像妈妈还在世上...他有点害怕...如果再这麽下去，他会不会就这麽把妈妈忘了？
「再下一句。」
「因为你喜欢他...」那妈妈到底算什麽？爸爸有没有喜欢过妈妈？没有的话，是不是连带的也没有喜欢过他？
「不是这个，再往下。」
「嗯...还有...还有...因为洸己也喜欢他。」
「就是这个！你什麽时候开始...居然」难道，他儿子喜欢上了那个小子？
「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讨厌洸己眼里只有别人！」洸己，他不是答应了要待在他身边吗？不是答应了要照顾他吗？他...的确是照顾得他无微不至，但是，不要是为了别人而这麽做！明明他面对的是自己啊，为什麽眼里映出的，尽是另一个人呢？！
────────洸已经是他的了！是他的！
「...那完了。」泷也居然在了解什麽是爱之前就先会了嫉妒...看来是陷得很深啊...
好歹是父子，虽然真正的心灵交流不多，不过泷也那种平时什麽东西怎样都无所谓，一有认定的东西就相当死心眼的性子可是从自己身上遗传的，有时候甚至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唉，这下不知这孩子对洸己动情，是福还是祸喔...
没有惊讶太久，凉二的视线继续回到报纸上。「...不要嫉妒沌，他什麽都不知道。」
「嫉...妒？」来到人世不过短短六年，认识这个词对泷也来说的确是早了点。
「是讨厌的一种。────总之，你对他感到复杂，只是因为你很喜欢他本身，却又很讨厌他老占著洸不放吧？」
「......我听不懂。」泷也晃晃小脑袋。他没有对沌生气啊，他只是懊恼洸总是只看他一人，总是喊著「哥哥、哥哥」...。「不过我知道一件事。」泷也又动起还拿不太稳的筷子。
「───────如果他不在，洸就不会留下来，所以虽然我不喜欢他，他还是必须留在这里。」这是他不得不承认、不得不低头的事实。
「......。」这孩子真可怕...居然在无意识间就开始算计，看来等他再大一点，再了解一点的时候...只怕洸就在劫难逃了。
凉二偷偷决定，把今天的事当作没听到过，甚至必要时，出手帮忙自家儿子...这很有趣不是？可以让洸别老碍著自己，也可以看看泷也未曾显露的一面，这不是很难得吗？
在心里如是想，却没发现泷二的城府深也是尽得自己真传的凉二，心情愉快的享用沌呈上桌的烤吐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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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会是谁啊？」沌用厨房纸巾擦去满手的油腻，正要去开门时，却被凉二一把拉住。
「我去开就好。」似乎知道来者何人，平时很注重仪表的凉二就著早上「费洛蒙系」的姿态，嘴里还咬著微焦的吐司前去应门。
「...麻烦人物来了。」泷也咬了一口抹上巧克力酱的香酥吐司，比娃娃还精致的童颜面无表情。基本上，如果事情跟洸没有关系的话，他通常很少露出表情和情绪的。当然，这事他自己也没发觉。
「麻烦人物？」才刚从椅子上坐定，沌立刻听到玄关处老者健朗洪亮的声音。
「哎呀～！我说儿子啊，都七早八早了怎麽还穿成这样啊？！这还能看吗？居然连扣子都没扣好。去去去，还不快进屋子里，要给人看到了岂不笑话？」
「哎，老伴，别这样嘛，人家儿子都那麽大了还说这些。」
「这是...相泽伯母...和伯父？」沌感觉到三条黑线自额上画下。
这...怎麽办？！等会儿他要怎麽解释他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伯父伯母会不会觉得很奇怪？他们会说什麽？
────────好紧张！
「哎唷你们男人喔，就是这样啦，连衣服都不穿好，邋邋遢遢的，就父子两个住，谁知道屋子会不会被翻过来────────咦？」
映入相泽伯母眼里的，是整洁有序的屋子，满桌热腾腾的菜肴────────还有她的乖孙子...及一个男人！
「哎呀呀！这不是小沌吗？好久不见你居然长这麽大啦？来来来，让伯母好好看看。」伯母从座位上拉起沌，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才放过头昏脑胀的他道。「你可终於愿意来这坐坐啦？我们之前还以为你还在为那死孩子不肯联络你的事担心呢！」
「是、是吗？」
「是啊是啊，你那麽照顾那孩子他还这样对你，真是对不住啊。」伯父更是拉著沌坐到沙发上，「哎，凉二你这孩子，人家来怎麽也不会倒杯茶？」说著，还真的拿起了茶几上的茶杯倒了杯茶给沌。
「谢谢...」可是那壶茶...是他刚刚才自己沏的。
「...别老抓著他不放，听我说。」沉默了许久，凉二终於看不过去，从旁稍微拉开了不知所措的沌，颇有保护的意味。「他现在，住在这里。」
沉默。
妈呀──────！！凉二啊！你在跟伯父伯母说什麽啊？！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不过...这这...这感觉怎麽有点像在向他们两老宣告："如果不成全我跟沌，我就带著他私奔！"的感觉啊啊啊？？这还像话吗？
沌在心里号泣。
「哎呀！这不是很好吗？」
咦？
「我还在想这屋子怎麽打扫的这麽乾净，原来都是托小沌的福啊！」
咦咦？
「还好你们和好如初了啊，不嫌弃的话就尽管住！我们家凉二平时受你照顾的可多了！」
咦咦咦？
「我们家的笨儿子啊，又死脑筋又别扭，一点也不像我和我老公，以後还要请你多多关照了。」相泽伯母掩著嘴呵呵直笑，末了还鞠了个躬。
「啊，哪里哪里，我才要请你们多多照顾。」沌的个性就是容易被人牵著鼻子走，明明有满腹疑问和错愕，但还是跟著深深鞠了个躬。
「呵呵，你这孩子的个性从以前就是这麽讨人喜欢...啊，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小沌不知道凉二是个男孩子，还嚷著要跟他结婚呢！」现在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像...不过这话可不能说，毕竟媳妇沙琉香才去世不到两年，这玩笑可开不得。
不过如果沌是个女孩子，那她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打著奈米雷射光都找不著的好媳妇，只是...唉，甭提了。
「......。」凉二沉默了下来，谁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麽。
沌小时候的童言童语，在当时的他听起来只有剌耳，但现在，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啊...是这样吗...」沌的笑容有些黯淡，伯父伯母记得，他当然也记得，有关凉二的事他一件都没忘过。
只是，那又如何？
他已经决定什麽都不要想了。
爱也好，不爱也罢。不要去想了，反正也不会有答案...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维持现在这样就好...什麽都不失去，什麽都不获得。
这样就好了...
「是啊，说起以前的时候啊，我们家那个笨儿子在你搬过来以後，老是──────」
「外婆。」
「哎呀─────！我可爱的小金孙啊，你已经准备好啦？真是乖孩子！」她揉揉泷也柔软的发丝，被打断的话也没打算要再继续下去了。
「小泷？你要去哪？」看著小泷背著小背包，戴著遮阳帽，彷佛要去远足般，沌好奇的开了口。
「他每两、三个月固定会到我爸妈家小住几天。」凉二走向房间，似乎准备换装。「等我一下，我开车载你们过去。」
「不用了啦，我们想搭新干线过去，沿途到处玩玩。」相泽伯父挥挥手，疼宠的抱著泷也说道。
「是呀是呀，反正现在开车也只会塞车，不如你就和小沌待在家里休息几天吧。」相泽伯母迫不及待的推著老伴催促。「好啦，我们还不快走，再等就错过车了啦！」
如狂风过境般，两老忽然地卷了进来，把沌的心湖吹起一阵阵的波动，然後又闹哄哄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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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凉二一个人躺在床上，无眠。
（说起以前的时候啊，我们家那个笨儿子在你搬过来以後，老是──────）
想起老妈的话，他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在沌搬过来以後，他开口沌闭口沌，日日夜夜，每天只想著明天要和沌玩些什麽。对吧？
曾经，他以为再也不会想起来了。
但如今，沌就在他身边。
真的很不可思议...只是沌待在他的身边，说些言不及义的话，做些普通的家事...只是看到他忙碌的身影，他居然就觉得幸福。
就跟多年前的幸福感一样。
「──────只是，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凉二笑得凄楚。
不管是他对沌的心情，还是两人那如走钢索般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却又像是随时会破裂的危险关系。
虽然他很幸福，
不过，还称不上满足。
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自己...千方百计的将他留在身边，却什麽也没有做，为什麽？
明明想要他想到几乎快发狂的啊...
是因为缺少机会吗？
不，不只这个原因...他在害怕...如果自己的举动吓坏了他...如果因此失去他...
如果──────
「哼...什麽时候开始我也变得跟那家伙一样胆小了？哪来那麽多如果───────」
轰！！
轰轰轰！！
啊，打雷了。
「春雷还真的是特别响呢，小泷那孩子...从小到大几乎没什麽东西吓到过他，不像某人──────」
呃？！
如果他到现在还是这样的话...应该不会吧，都已经是那麽大的人了。
不过，那家伙从七岁到十八岁，再从十八到二十六岁都是一个性子，要他改掉实在...
还是去看看好了。
抱著半信半疑的心理，凉二走到紧闭的房门前，伸手打开了那道实心的深色漆木门。
「啊...凉二...」
凉二的视线对上门边穿著睡衣，抱著棉被蜷缩的身影，看到男子脸上的尴尬绯红。
时间停顿。

「─────────噗！」凉二当机立断的转过身，在泄露出爆笑声的同时蹲下身子，然後是抱著肚子不停的颤抖。
「啊！你笑我！」就算沌再怎麽迟钝，也看得出来这种笑法跟喷泪式的狂笑只差在笑声的有无。
可恶！这个男人从小跟他一起长大，难道还不知道他怕打雷吗？！
沌明白，他当然知道，但就是知道还笑才是最可恶的～～～～＃何况，比起八年前，他已经很有进步了好不好！瞧瞧，这麽大的雷声，也只是让他很没骨气的缩在这里而已，可没像八年前还捶人家房门，哭的跟家里火烧厝一样。而这个家伙，没夸奖他就算了，居然还笑他！！
可恶的凉二～～～～～！哼！再可靠也不依赖他了！绝交！当掉──────！！！！＜－（？）
沌气恼的站起身，决定让凉二见识一下他从没露脸的男子气概，下定决心要很有骨气的一个人回房间渡过今晚，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