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神游太虚了?"他用手指弹了弹我脑袋,很不客气的样子。"干吗嘛,开小差休息一下不行啊?"我也理直气壮。他刚想说什么时,我突然惊叫了一下,想起了老娘的嘱咐。"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通知我家一声,我妈让你来吃饭,顺便给你来个变相相亲。"我气都没喘一口说完了整句话,身侧的他先是一愣,随后修长的手指松开了我的笔。"你让阿姨别操心了,我有看中的人了。"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我连忙追问了一句,"是谁呀?"他伸过手来挠我的头发笑道,"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切,不想说就诚实点,何必绕那么大个圈子。我气不打一处来,开始收拾东西,"我回去上课了。"他对于我突如其来的动作似乎感到很愉悦,"你在气什么?"哼,谁告诉他我生气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我瞪他,瞪他,瞪死他。"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是不是吃醋?"他饶有兴致地盘问起我。"靠,我吃你哪门子醋啊,你配不配啊?!"幸好办公室里就我们俩,嗓门大些也没事。"那你气个什么劲,脸都涨红了。""我。。。我。。。"口吃了半天,我才挤出一句话,"我是替那个被你这种人面兽心,专爱捉弄人为乐的看上的倒霉鬼哀悼,她一定是做了八辈子的孽!"那个坏蛋怎么还在笑?我明明是在骂他啊。正巧有老师午休回来,我和他没有再说话了,结束了一番颇为"愉快"的相处时光。
活动课上,我懒懒地赖坐在一边,看着一群同学打球,自己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你这家伙今天怎么了?"王翔说着就来挠我的头发。自己不爽的心情打何而来,我又如何说得清楚,避开他不安分的手,我说:"吃多了,不想动。"王翔无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远处,突然瞧见了什么开始撞我的肘部,"喂喂,快看,陈老师的女朋友。"我顺眼望去,站在陈锐身旁正笑着说话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梳了个马尾辫,衣着十分中性。"靠,你怎么知道是他的女友?""你这家伙还没开窍呢,你看那女的暗送秋波的模样,陈老师笑得多温柔啊,就算没确定关系也快了。"我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常被王翔称作未开窍未开化。
目光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对男女身上移开,低声细语,这就是恋爱的模样吧。越是深想,胃部越是难受得紧,我跟身旁的人说:"你去玩吧,我去厕所吐一下。"王翔以为我是开玩笑呢,还笑我酸陈锐什么的。我没兴趣与他理论,一手抱着胃往大楼里疾步走去。
趴在水池边酝酿了半天,最终还是干呕了一阵,什么实质性成果都没有。常可以在报纸上看见哪个中小学校发生集体食物中毒的报导,可单我一个人也许没人会管吧。水池上方有一面小小的镜子,被其他人用修正液早破坏地一踏糊涂,四处可见某某到此一游的字迹。游?到男厕所游个屁?你游粪啊?胃里的东西掏不出来,火气也像火山快爆发似的聚积在心头。
才走出厕所没几步,就看见我诅咒了半天的那对男女真在不远处相拥,大脑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身体倒是直接得很,恶心感快淹没了头顶,我立马捂住了嘴再度钻回厕所里,大吐特吐。靠,我早说了这食堂的饭不能吃了。
很无力地坐到地上,觉得自己像乌龟躲进了壳里,死活都不想再出去。操场上熙熙攘攘的声音透过玻璃窗回荡在空荡的四面瓷砖墙中,我却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身体,呕出的不单是自己肚子的秽物,更多是一种叫做酸涩的心情。
如果可以选择我真懒得再理睬他,当然这只是虚拟句罢了。课表上冠冕堂皇的安排,每周一次不可逃避的小补,都让我苦闷地直想叹气。"你最近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补课时间里,他终于暗耐不住我反常的沉默,开始了盘问。"没有。"简洁地吐出了两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和我有关吗?"他凑近我的脸旁问道。"你少臭美。"一手习惯性地爬上鼻梁,另一只手忙着推开眼前这个想粘在我旁边的男人。"嘿,你不知道你每次说谎时都爱抓鼻子吗?"竟然连我的这个弱点都被他晓得了,我好不甘心。"你不是让我把你当大人看嘛,那就应该开诚布公地把对我的不满说出来。"他双手交叉睨视我。"我没有我没有!"呼吸微微急促,我别扭地转过身,不想他靠我那么近。"看样子,鱼儿快上钩了,我要准备收线咯。"嗯?他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我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放大的脸孔,哇,干吗?!他。。。他。。。嘴巴贴在我的嘴巴上,他们管这个叫什么来着的。。。我想不起来了,只是觉得。。。好晕。。。呜。。。
"哟,进展迅猛啊!"不巧一旁插出了个母程咬金。典型地抓奸在床,为什么每次我做坏事都会被逮到呢?!陈锐不像这头的我,尴尬地只想挖个地洞钻,他反而冷笑了一声,对着刚回家还站在门边的陈琴说:"你来得还真是时候啊。"陈琴笑眯眯地换了拖鞋走进来,还嘴道:"本来还觉得挺好看的,可是我突然想到了你的玲玲了咧。她好可怜哦,心上人竟在这里勾引纯情少男哦。"天哪,一定是陈锐的那个女朋友,我怎么能忘记呢。我想目前自己的脸色一定好不到哪里去,因为陈锐也慢慢多云转阴了。"对。。。不起。"我低着头看着地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向谁道歉。陈琴用手搭住我的肩,很亲昵地说:"禹禹,你又没做错。要道歉也该由那只色狼来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我被拉到了某人的怀里。"你弟弟若是色狼你能好到哪里去?!"陈锐死搂着我不肯放,"禹禹,你别听他胡说,我和玲玲不是那么回事。"叫得那么亲热,明明就有什么!"你们怎么回事又碍着我什么了?况且那天我都看见了!你快放开我!"我眼角竟然看到陈琴在一边掩嘴偷笑。"你看见什么了?"陈锐还是没有松开钳臂,只是眯起眼盯着我。"在学校的时候,我看见。。。我看见你们抱在一起!"越说我的脑袋就越是耷拉,挣扎也就变得越发无力。"不是的,我和她。。。""Wait!我就不当灯泡了,先闪了,你们继续。"陈琴识相地再次穿好鞋提着包离开了家。"玲玲是我以前大学同学,因为决定了出国留学,那天是来跟我道别的。""那也用不着抱得那么紧吧?!"这句只是我细微的自语罢了。
被陈锐发现了我的半信半疑,他犹豫了半天才又说道:"我还是和你说实话吧。"哈,果然吧,我咬咬牙,保持沉默。"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有喜欢的对象。"我蓦然抬头,"就是她?"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双手竟然掐住我的两腮,"你这家伙那么笨我真担心你是不是能考上大学。"我挥开他的狼爪,"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还有,不许咒我!"从他的瞳孔里我看见了自己正双眼冒火的倒影。"傻瓜,你想想,若是不喜欢一个人,你会不会去吻他?"当然不会了,我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那我刚刚是不是吻了你?"对,没错!。。。啊?什么?等等。。。"你。。。我。。。"从我舌尖只来得及蹦出两个人称代词,因为大脑还没有把中间的那个动词完全消化。"你不信?"他竟然还拿一只手指在我嘴唇上磨来磨去。光天化日之下敢调戏我这种良家可爱男,你去死吧,"我要是信你名字倒着写。"他只好很无奈地耸了耸肩,"那就由时间来证明吧。"
又是讨厌的午饭时间,我在走廊上跟王翔摆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别烦了,我说过再也不吃食堂的饭了。"他用饭盆敲了下我脑袋,"就为了那么一次,你还来真的啊?!""光一次就够把我折腾死了,我说过不去,说到做到!"这回一百头大象都别指望能把我拉去。"那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瞧着办。"王翔终于也受不了我的任性,潇洒地拂袖而去。
"你就那么讨厌食堂的饭菜?"鬼魅一般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吓得我差点没蹲到地上。"你学贞子啊?!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我跟陈锐大眼瞪小眼。"要不要跟我上员工食堂去?"他不理会我的冷嘲热讽,还好心地给我开后门。"哼,谁稀罕。"我嘴上虽然那么说,但是学校的员工食堂对我们学生来说,的确是一种不小的诱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体现了我们学校典型的阶级不平等。教师可以在他们专属的食堂内自由点选菜肴,况且厨师也聘请了一个三级的,哪能和我们大食堂的那些农村大娘相比。"你不就是跟我有仇嘛,犯得着跟自己肚皮过不去?!再说这是个斩我一刀的大好机会,不去岂不是错过了?"陈锐笑笑地说,好像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似的。我是很想坚持自己的立场,可惜肚子不听话,开始唱起空城计,无奈之下,我不得不抛弃了自尊,厚着脸皮跟他上了员工食堂。
看见陈锐苦笑地瞧着我们两之间的五大盆菜,我总算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禹禹,就我们两个人吃饭,你用得着点那么多吗?"我用筷子戳下一块红烧肉,"喂,是你让我吃垮你的哦。"身旁来来回回许多老师,倒也没有多惊讶于我一个小穷酸学生的出现,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那你也别这么狼吞虎咽的,我记得没错的话,等会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吧,少吃点,小心得盲肠炎。"他拿起一旁的纸巾,像妈妈照顾宝宝似的在我嘴边擦擦抹抹。"我就知道你爱咒我。"我双眼圆瞪,不经意间看向斜前方的桌旁,有人正盯着我瞧。那不是教地理的常老师吗?!他为什么用那么诡异的眼神看我?没有多想,我又转过了头,跟自己眼前的一摊诱人美味大战起来。
连打了两个饱嗝,我幸福地捂着肚子,坐在我对过的陈锐倒是皱起了眉头。"你这样行不行?我还是给你跟体育老师请假去吧。""不许多管闲事,我当然没问题。"拿起最后一张纸抹了抹嘴,我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别说我没提醒你。"陈锐的喊声渐飘渐远,我才懒得理他呢。
咦?我好像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我。员工食堂里教学区离得有些远,但是明明是大白天的,我却浑身寒毛竖起。鞋带松了,我只好蹲下身体系好它。哇,谁推我,我乒一声摔在了地上,跌了个狗吃屎。膝盖好疼,准是磨破皮了。还来不及转过头,我就感觉到一只带着手帕的陌生的手探向我的鼻间。迷药?!我心中警铃大作,无奈身体已经收到药物的侵袭,尽管神智清楚,却使不出劲。好可恶,就差没几步就到大路口了,怎么就没人看见我。那只无耻的手竟然还伸向了我下半身最隐秘的部位,不断地揉搓。我想张口喊人,无奈嘴早就被那块手帕堵了起来。不会有事的,我吉人天相,心底努力这样说服自己,却等不来那个没事成天在我眼前晃,一有事就不知去处的混蛋陈锐。老天菩萨耶稣阿拉,求你们救救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呜。。。
裤子已经被解开,可我还是回不了头去探测那个人的真实面目,这次真的死定了,我闭上眼睛,几近绝望的想着。耳朵突然动了动,似是听到远处的脚步声。我身后那人也明显地停了动作,带着急急忙忙的跑步声匆匆地溜了,留下我衣裤半褪地趴在地上,好糗的模样。
"禹禹!你没事吧?"靠,你怎么那么晚才来!陈锐连忙翻过我的身体,拿出了那块堵住我嘴的手帕。我也看见了他脸上心急如焚的表情。"你刚才干吗去了?!你还说喜欢我,你这个混蛋!"要不是没有力气,我真想让他死在我老妈创建的赵家拳法下。他慌慌张张地帮我重新穿好衣服,还不断地道着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真没想到学校里会有这种人,等会我就去找校长。今天我帮你请假。"他看了看我软绵绵的身体,恍然大悟地说:"你被下药了?!那个混蛋,我非宰了他!"陈锐那平时斯文儒雅的表情总算来了点变化,可以称现在的它为山雨欲来。"那你先宰了你自己吧。"我嘴上愤愤地说着,实质上却是小鸟依人地任他抱起。
隐约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我才安心,可恐惧的眼泪这时突然掉了下来。"你要是来得再晚一点,我就真的杀了你。"原本应该是一句威胁,伴着我的哽咽却失去了任何威力,但是他懂,我知道他懂。
陈锐抱着我,没有急着回教学楼,因为午休时间,人来人往吵闹的很,他知道我怕让人看见我这副蔫样。"哭吧哭吧,哭出来会好点。"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即使是伤心时分如此刻,我还是没忘记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地往他脖子衣服上擦,活该,他欠我的。
"我下午还有课,我让陈琴来接你吧,她今天休息。"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拿出手机跟陈琴交代了几句。"你在传达室等她,我给你拿书包去。"传达室的老大爷冲着被陈锐抱在怀里的我干笑了两下,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稍稍恢复了些力气,但我还是歪歪扭扭地靠在小房间里的长凳上。"现在的男娃儿咋都长得那么标志呢?"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老大爷想找我侃大山,估计是想打听哪里有做整容的,看他瞧着我的模样,口水都滴下来了。我懒得和他说,只是敷衍地笑了笑,门口来了访客,正好把他给支开了。
跟着陈琴我回到了他们的住所。"要查出来,琴姐姐也帮你好好教训他去!哼,我们家小锐还没吃到怎么能让他先给吃了!"陈琴也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我从浴室里洗了澡,软脚虾一般地躺在沙发上补充能量。"陈锐那家伙我才不要呢。"我鼻子朝天说道。"禹禹啊,小锐暗恋了你那么多年,你可不能这么断情绝义啊。"陈琴很紧张地坐到我身旁来。"什么这么多年?!他来我们学校教书也不过一年。"又不是新闻炒做,用得着这么夸大其词嘛?!"你忘了你们小时候不就见过了?""那又怎么样?""他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啊。"幸好我没在喝水,否则我准全数吐在他们家的沙发上。"开什么玩笑?!"如此痴情不渝的故事只有书里才有好不好。"我骗你干吗。这些年,你呆过哪些学校,搬过几次家,小锐都调查地清清楚楚的,要不他怎么就放弃了毕业保送出国的机会,偏挑了你们学校去当老师呢。""可是。。。可是。。。"这个SHOCK对我来说大了一点,前几天他才刚说喜欢我,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呢。"可是当时我们根本就没说什么话啊。"他只是很坏地吓了我,还我心有余悸到现在。"我知道,他当时是坏心眼了点,吓着你了。但是后来他看见你那么一哭,就知道自己做错了。"我狐疑地看着陈琴,悻悻地说:"可是当时他还笑话我来着了。"陈琴不以为意地修着指甲,"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每当心虚的时候就喜欢借由嘲笑别人来掩饰自己。"唉,被陈琴那么一搅和,原本已经是乱糟糟的脑袋现在更浆糊了。
"琴姐姐,我没事了,我先回去了。"在门口换好了鞋,我向屋里忙着上网的陈琴喊了一声。她也若有似无地回哼了一声,我想她一定是忙着看什么耽美小说呢。
回家的路上,我想到头痛,但是还没得出什么结论,人最挫败的感觉就是思虑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回想这些日子,说陈锐对我不好当然是假的,可要真让我把他当作男朋友来看待还是蛮困难的。我保证自己在过去的十七年里性向正常,连那些春宵一梦里的主角都没有一个是带把的,但自从那个家伙慢慢闯入我的生活后,有些东西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