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找别人的,你可以放心。”任燚勉强一笑,“我走了。”
宫应弦却还是拽着任燚的胳膊,分明没打算放手。
任燚加重了语气:“晚安。”
宫应弦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任燚,用两条铁臂将他整个人圈入怀中,不留一丝余地地、紧紧地那么抱着。
任燚一动也没动。
宫应弦在任燚耳边小声说:“不准跟我生气。”
任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小孩子一样依赖他的宫应弦,轻易就能让他心软。
“说话算话。”
“好。”
宫应弦又沉默地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任燚下了车,朝宫应弦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宫应弦一直目送着任燚的背影,直至他上了楼,才驱车离去。
任燚则一整夜辗转反侧。
喜欢宫应弦是他自己选的,同意宫应弦的要求也是他自己选的,事到如今若觉得委屈,未免太矫情了,他只是难过。
难过于宫应弦对他,不及他对宫应弦十一,而他早就知道,却依然故我。是的,只是难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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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任燚接到总队的通知,让他去学习,每年的各种学习和会议都不少,平时任燚都尽量找借口不去,但他最近刚挨了处分,决定乖一些,老老实实去报道了。
他们学习的内容大致分两类,思想类和实战类,任燚最不喜欢的就是听党课,每次都能坐着睡着,但诸如特种案例分析、中队管理和训练、熟悉国内外先进技术或器材等,都是真的能学到东西的,他还比较愿意听。
这次就是后者。
抽选的中队长里,刚好又有严觉,俩人经过前两次的事件,已经成了朋友,自然就坐在了一起。
严觉瞄了他一眼:“没睡好啊,这么大黑眼圈。”
“哎呀,这一周完全没有警情,害得我成天熬夜玩儿手机。”任燚自然不会说自己一脑门子忧愁,既愁那想炸死他却至今逍遥法外的变态,又愁感情上的事,哪里睡得好觉。
严觉噗嗤乐了:“你也玩儿游戏吗,一会儿休息开一盘。”
任燚笑道:“没问题啊,你打怎么样,你要菜提前跟我说,我尽量不骂你。”
“呿,到时候看谁找骂。”
很快开课了。
这次学习一共三天,有跟灭火相关的理论课程,也会介绍先进技术和器材。其中两个部分任燚特别感兴趣,一个是冷库火灾处理的经典事故分析,一个是明年要从德国购入的一匹新器材介绍。任燚决定好好做笔记,到时候新器材到了可以多争取来几样。
午休时间到了,任燚和严觉吃完饭,就回了客房,开了一盘游戏。
界面一打开严觉就失笑出声:“你叫什么?什么玩意儿?”
“,叫女神就行。”任燚看着严觉,“哟,王者啊。”
“你取这网名是为了中和一下你的名字吗?”
“是啊,要不然一个消防员取名四把火,多不吉利,我真不知道我爸当初怎么想的。”
“老队长可是个传奇人物,他取这名字当然有他的用意了。”
任燚无奈道,“跟什么五行、迷信的有关。我真不能理解,这辈子还没看够火吗。”
“以毒攻毒吧。”
游戏开始了,孙定义叫道:“任队,学习怎么样啊?”
“特好,三天不用看到你们这帮兔崽子,清净。”
“那你还不是亟不可待地要听人家的声音,看人家风骚的走位。”
“别放屁,赶紧来中路。”任燚边打边道,“介绍一下,这是西郊特勤中队的严队长,严觉,这三个都是我们中队的。”
“哎,兄弟好。”严觉笑道,“你们队长平时就带你们一起玩儿游戏?”
“是啊,你们不玩儿吗?不玩儿游戏在中队多没意思啊。”
“我不跟我的战士玩儿。”严觉关了喇叭,对任燚说道,“我跟你的带队理念不一样,我在中队很严肃的。”
任燚笑看了他一眼:“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他们都怕我。”严觉抿唇一笑,“也就是跟你才这么和蔼可亲,感动吧。”
“不敢动。”任燚叫道,“我晕了,赶紧来救我啊!”
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宫应弦竟突然打了电话进来,任燚手一抖,就把电话给挂断了。他挂完之后一阵心惊肉跳,觉得宫应弦那个小心眼儿,肯定会多想,但是现在要是挂机太坑人了,何况严觉就在他旁边,他只好硬着头皮打了下去。
这一局足足打了十几分钟。
游戏一结束,任燚马上就走到走廊里,给宫应弦回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宫应弦没有说话,便是这样一点动静都没有,任燚也能隔着电话感觉到宫应弦起伏的情绪,他马上哄道:“我在总队这边学习呢,刚刚有领导在,不方便接。”
闻言,宫应弦松了口气:“哦。”
“有事吗?”
“没事不能打电话吗。”
“当然能了。”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一时也没什么事儿啊。”
这时,严觉从房间里冒出头来:“任燚,我们先开了?”
任燚赶紧朝他点头摆手。
宫应弦沉默了一下:“谁啊,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其他中队长。”
“……那个严觉?”宫应弦似乎回忆起了这把声音。
“对啊,他也来了。”
宫应弦轻哼了一声:“那你忙吧。”
“你可以来看我。”任燚说,“我在总队的招待所,这里很安全,你也不用担心。”
“我会去的。”
回到房间,严觉已经重开了一盘,头也不抬地问道:“又是那个姓宫的警察吧。”
“你怎么知道?”
严觉顿了一下,唇角微抿:“是他的时候,你的表情不太一样。”
任燚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那么明显吗?
俩人打了一中午游戏,下午都有些不想去上课了。即便是任燚这种跟谁都能处的爽朗性格,也觉得严觉格外地跟自己契合,看来这几天学习不会无聊了。
第110章
一天的学习结束后,他们被特意叮嘱了不准外出聚餐。大家心里都明白是因为什么,没人有异议。不过这也挡不住他们想聚会的热情,三五成群地点了外卖送到房间里吃,但没敢喝酒。
吃吃饭、吹吹牛,不知不觉就很晚了,几个中队长陆续散去,严觉留下来帮任燚收拾一桌子残羹。
任燚抱怨道:“这味儿也太大了,今晚可怎么睡啊。”他说着打开窗户散气,灌进来的冷风吹得他面皮刺痛——此时正是深冬最冷的时节。
“这样容易感冒的。”严觉道,“你去我那儿睡吧,放一晚上明天就好了。”
他们住的都是标间,两张床。
“行。”任燚道,“来,把这些垃圾放门外吧。”
严觉就住在任燚斜对面,任燚拿上睡衣就过去了。
严觉去洗澡的时候,任燚躺在床上摆弄手机,翻起了他和宫应弦的聊天记录。
大部分的内容都是任燚发给宫应弦的,有时候是有意思的新闻,有时候是贱兮兮的表情包,有时候纯粹逗他几句。宫应弦时而不回,回复大多也简明扼要,且从来不用表情或者不规范符号,简直不像个年轻人。回复得长且多的,无一例外都跟案子有关。
仅从聊天内容上看,也一眼就知道是谁在一头热。
任燚苦涩一笑,但又安慰自己,比起碰都不敢碰的暗恋,起码他和宫应弦做了所有情侣间的亲密之事,他实在应该知足了。
说不定,说不定因为宫应弦的洁癖和性格问题,会跟他一直这么下去,那样……也好吧。
浴室传来开门声,任燚条件反射地抬眼,就见严觉只穿了一条短裤走了出来。
严觉的身材极好,宽肩长腿,一身肌肉,古铜色的皮肤就像一个吸满了阳光的储能器,随时四散出健康的气息,就连肩膀上淡淡地背心晒痕都透出几分性感。他一边甩头发,一边用白毛巾胡乱搓着短短地发茬,水珠在空中四溅,像一条出水甩毛的大型犬。
任燚咽了咽口水。他从高中开始住宿,洗过多年集体澡堂,什么没见过,早就淡定了,除非碰到特别好看的身材,何况严觉长得也帅。
严觉歪着脑袋控耳朵里的水,并看着任燚:“你去洗吧。我听他们说这里热水不太行,洗晚了就没了。”
“哦。”任燚忍不住把严觉上下打量了一番。
严觉挑眉道:“身材不错吧。”
“不错。”再看要出糗了,任燚跳下床,拿上睡衣洗澡去了。
严觉回头看了一眼任燚的背影,得意一笑。
洗完澡,任燚穿好了睡衣才出来,尽管他欣赏严觉的身材,但是男人都有攀比心,他比不过只好遮起来,想到这里,多少有几分郁闷。
严觉见他出来,问道:“来一盘吗?”
“来。”
“你要不要试试新出这个将?我有。”
“好啊。”俩人互相把手机抛给对方,任燚拿到手看了看,“没玩儿过哎,我带哪套出装?”
“我看看。”严觉跳下自己的床,直接躺倒在了任燚旁边。
任燚怔了一下,把手机递给严觉的同时,往旁边挪了一点,但这床是一米二标准单人床,一个人睡都小,何况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再挪就滚下去了。
严觉神色如常,选好出装,还给任燚。
开局之后,因为不熟悉角色,任燚快速死了三回,队友骂了他两句。
要是平时,任燚肯定也开骂了,但这次理亏,只敢小声嘟囔,严觉在旁边嗤嗤直笑。
“妈的,还给你了。”任燚要跟严觉换回手机。
“哎哎等等。”严觉的手快速在屏幕上划动着,但没过多久,他也死了。
在等待复活的时候,严觉从任燚手里接过手机,将脑袋偏向任燚,边示范边教他。
任燚认真听着,一抬头,却几乎撞上严觉的脸,严觉也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任燚。
俩人均是一怔,空气中顿时流窜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任燚的小雷达察觉到了什么,但不敢确定,他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跟严觉拉开一点距离:“还是换回来吧,最近没时间打,输了该掉排位了。”
严觉轻咳一声,做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吧。”
俩人换回了手机,顺利地赢了一局。只是打的时候他们的胳膊不停地撞在一起,令任燚感到有些别扭,他没什么心情玩儿下去了:“快十一点了,困了,要不睡吧。”
“嗯,睡吧。”严觉回到了自己床上,他侧躺着,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任燚,“四火,你知道吗,其实那次在游乐场,不是咱俩第一次见面。”
“是吗。”任燚心不在焉道,“以前开会见过?”
“不是,我刚升中队长没多久。”
“那是什么时候?”
“……也不重要,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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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的最后一天,就是大家都期待的新装备展示。咱们国家的消防装备还不够先进,很多好东西是进口的,尤以美国和德国进口的最多。
这次有新型的水罐车,救援绳,防毒面具等多种工具,也有各种各样用于救援或者火灾调查的仪器。每年中队会根据自己的需要和预算提出采购计划,但报了不一定批,理由写得越充分,批的几率自然就越大,所以大家都在认真做笔记。
当讲到新款的防毒面具时,PPT一滑,任燚就愣住了。
投影仪上展示的新面具,跟他们现在普遍使用的很不一样,首先体积要小一圈,滤嘴的部分也相对细且长,且自带一个小型空气囊,能够提供5-8分钟的紧急氧气。这种小型面具是为了突发状况备用和进入狭小空间的。
这类防毒加迷你空呼的组合,任燚并不是没见过,令他惊讶的是,这玩意儿看起来太眼熟了,让他一瞬间就想起了紫焰戴的那枚鸟的面具!
任燚的心脏为这个发现而狂跳不止,只觉背脊阵阵发寒。
难怪他一直觉得那面具有些眼熟,原来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打开浏览器搜索,想要找一找有没有老式的防毒面具的照片,但出来的各种各样面具实在太多了,难以确定年份。他心里一动,给火调科的张文发了条微信,让张文帮他翻一翻档案室的资料,看能不能找到过去的面具样式。
严觉悄悄用手肘撞了撞任燚,小声说:“你干嘛呢?赶紧记啊。”
任燚支吾了一声,面上尽量维持着平静,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他早就猜测过凶手很可能穿戴了防火装备,所以才能伪造出那样的火灾现场,他为什么就没想到,宫应弦看到的鸟面具,有可能是……
到了下课的时候,张文发过来一个文件,过去二十年消防局迭代过的面具,都在里面。
任燚将手指往前滑,心情越来越沉重。
越看越像……
新式的面具滤嘴过大、过宽,还加了很多功能性的装置,更像宇航员戴的太空盔,充满了科技感,但老式的面具,真的有些像鸟。
一个六岁的小孩儿,完全有可能把不认识的东西,形象化成自己能够理解的东西。
宫应弦是否真的把凶手戴的防毒面具,错认成了鸟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