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挂掉电话,李简繁带笑意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小乐,怎么一大早就拉肚子?霸占这么久的厕所也该让我用用了吧?”
要是兰乐这个时候能稍微用心那么一点点,就能发现他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刚睡醒的人该有的样子,可惜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声过于亲密的称呼上,别人一点没觉察出有异常:“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着咔嚓一声拉开门,跟早已穿戴整齐的李简繁大眼瞪小眼:“你家明明就有客房,昨晚上为什么说没有?”
“昨晚太困了懒得收拾,随便说的。”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微扬:“再说了,我不跟你一起睡,怎么给你讲故事?”
“......”
“谁要听你讲故事啊?!”兰乐烦躁地扯了一下散下来的袖口:“算了,上你的厕所,我要先回去了。”
“我送你?”
兰乐还记得昨天这人不送自己回家的破烂理由,翻了大大的白眼:“不!用!跨一个城呢。”
看他正在气头上,李简繁也没多坚持,用完卫生间出来顺势往门边一靠,看着已经换好衣服准备离开的兰乐,特别客套且不走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要我送?”
兰乐咬着腮帮看他:“麻烦求人也带点诚意好吗?”
“好的。”李简繁从善如流准备重新再说一遍,被兰乐抬手打断:“算了,我也不需要你的诚意,只要你把昨晚的事情全部给我忘掉,别四处乱说就行。”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李简繁眼中笑意更甚。
他当然没那个兴趣把这种“家事”四处说,不过要忘记嘛......恐怕是没办法了。
徐怀砚最近很忙。
忙着上分,忙着背稿子,忙着安慰心灵受到创伤的兰乐,忙着学貌似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游泳,忙着关注那个季节性下架的巧克力的上架时间,以及,忙着做他的小组课题。
没错,吃自来食形成习惯的小徐终于良心发现,在找不到什么可以报答谢老板大恩大德的情况下,他决定从眼前做起,第一步,就是替谢疏分担一点对他来说非常繁重的课题任务,虽然他早就忘记了这原本也是他的任务之一。
谢疏没有拒绝他的“帮忙”。
一是因为他的私心,他很喜欢每天晚上徐怀砚搬着他的小板凳坐在他旁边陪着他认真研究课题的样子,二则是因为他觉得徐怀砚就是三分钟热度,更何况课题做起来并不简单,用不到几天的时间徐怀砚觉得烦了,肯定由会重新扔回给他,拒绝不拒绝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学术这方面,他看事情的眼光一向很准,却没料到这回在徐怀砚身上翻了船。
一周的时间下来,徐怀砚不但没有放弃,反而把之前他没有参与过的课题都了解了个透彻,并且提出了几个新的视角和论点,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的却是帮了他不少的忙。
“还挺厉害。”谢疏由衷感叹道:“是我小看你了。”
“那是。”徐怀砚咧嘴一笑,不知道是在谦虚还在自夸:“怎么说我也是过了高考独木桥的高材生,基本思维还是有的。”
他塞钱作弊进Q大那点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谢疏这时却敏锐地从他这话里品出了点儿别的味道,眉梢微动,状似无意道:“高考考得不错?”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进的Q大?”徐怀砚斜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你还真相信那些传言啊。高考多严肃的事儿,我那考点一个考场就四五个监考老师,谁敢冒着生命危险给我抄?”
谢疏:“塞钱的事情也是谣言?”
“这倒是真的。”徐怀砚说:“徐怀安怕我专业被调剂,就塞了钱保证我一定进这个专业,谁让他钱多烧得慌。”
所以说三人成虎呢,徐草包可不是什么草包,人家是真材实料通过高考放榜报志愿上来的,不过是当初高中时揍过的几个杂种看不惯他在背后搞事误导众人,败坏他的名声。谁想他们这个举动正中了徐怀砚的下怀,他正愁着该用什么方法来给徐健行添堵,这不,才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过来了。
于是徐怀砚就这么将计就计,不但没解释什么,反而自己又给添油加醋地润色了一番,直到把自己名称搞得臭到不能再臭,让别人见他就躲,连自己班的同学都不敢跟他说话。
因为这个,还戳脱过徐健行几个合作伙伴。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他还玩儿得挺开心。
谢疏侧头看着他,语气不明:“你高中时成绩就很好?”
“你指的是哪一年?”徐怀砚伸出手给他比了个三:“高一高二不行,高三那年转学了就还挺好的。”
想了想,补充道:“其实也不是不好,那些题我会做,就是不想做,看到徐健行接到我班主任电话被气得跳脚的样子我就开心,他以为是学校师资不行,就给我转了学。本来我还想继续装来着,结果徐怀安跑来跟我说要是考上Q大,他就有办法说服徐健行让我搬出来一个人住,他知道我早就不想跟他们呆一块了。”
电脑显示屏微暗的灯光映照在谢疏脸上,他现在心情有点说不出的复杂。
“所以你高三之前的成绩不好,都是装的?”
“也不算吧,我只是喜欢交白卷而已,又没说是因为不会写。”徐怀砚说着,又回忆起一件挺有趣的事情,想起来都笑眯了眼,颇为感叹道:“说起来那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弟弟,总趁我不在傻乎乎地往我抽屉里面塞辅导资料和各科笔记,估计是想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啧,可惜这位好心的小孩儿胆子太小,直到我转学了也没见到他到底长啥样。”
傻乎乎......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词语会用在自己身上的谢疏还真是五味陈杂。
“没见到他,你觉得很遗憾?”
“有点儿。”徐怀砚说:“他买那些资料肯定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功夫,说实话,我都准备好请他大吃一顿了。”
小徐还是当年那个小徐,感谢人的方式永远只有一个,请吃饭。
“有缘总有机会见到的。”谢疏淡淡道:“可是,你怎么就确定他一定是个男生?没想过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女生帮你的?”
“不会吧。”徐怀砚倒是从来没想过有这个可能,摇头晃脑道:“要是暗恋我的女生,怎么会这么傻做好事不留名,应该是大张旗鼓告诉才对,憋着不说也太憨了。”
“......”
谢疏决定尽快终止这个话题。
“嗯。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表格我来做吧,明早还有课,你先去洗漱。”
徐怀砚看了眼右下角,才发现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快一点。
于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吧嗒吧嗒往洗漱间去。
谢疏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他已经可以想象不久的将来等他知道他口中的那位好心的弟弟就是他时,会是个什么表情。肯定会惊的下巴都合不上吧。
第45章 照顾
天气越来越冷, 到了下半学期, 许多事情都堆在了一起。
徐怀砚刚补考完高数,总算是放下一块心病,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精神奕奕, 难得一整个周末都没有出去浪,而是跟谢疏窝在温暖如春的宿舍里做课题的收尾工作。
其他各种事务的时间安排也陆续出来了,秋韵晚会和体育期末考撞在了一起,秋韵结束的第二天就是游泳考试。
这个时间安排就很烦躁,要是把考试放在前面多好, 到时候一身轻松毫无压力地上台岂不是美滋滋?搞不懂为什么偏要把考试放在后面, 让他们玩也玩得不尽兴。
“其实都差不多。”谢疏现在也算徐怀砚半个老师,对他这个学生的学习成果还是挺满意的:“你现在的水平,随便游一圈应付考试唬几个人没有大问题。”
“我也知道。”徐怀砚说:“可是事情没完成,悬在那里不上不下的, 总忍不住去挂念, 就很没底, 哎,这种只有学渣才能体会到的痛苦,你们这种学霸是不会懂的。”
算了!越想越不爽,干脆不去想了。
活动开始前一天, 学校发了个通知,说今年有个面向大二学生的三下乡活动, 地点不算偏僻, 从官网上面的图片看来还挺山清水秀的, 不像个穷乡僻壤,更像是个风景旅游区。
这组山水照可谓圈粉不少,通知才刚放出来不久,就已经有好几十个学生准备报名参加,一个个积极兴奋的样子不像是去下乡支教,更像是去郊游。
徐怀砚对这种事是半天兴趣也没有,倒是兰乐好像挺感兴趣的样子,刷了一整节课的官网,把活动页面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兴致勃勃凑过来问他:“小徐,你看怎么样,我有点想去。”
“你有病?”
“怎么说话呢?难道你不想去近距离感受一下大自然,感受一下山区孩子们淳朴的赤子之心吗?”
“我有病?”
“不去算了,我自己报名。”
兰乐说干就干,点开报名页面刷刷刷就把个人信息全填了上去。
徐怀砚瞥了一眼,看他居然真的打算去,一副见鬼的样子:“不是吧,你来真的,你脑袋被门挤了?”
“你脑袋才被门挤了,我就是想去,不可以吗。”
徐怀砚切了声:“随你,到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断电断网断暖气的,别哭着叫爸爸来接你就行。”
“有没有见识,那地方就没暖气好吗?”
兰乐不会承认他就是想要找个正当借口不回家而已,也不知道李简繁给他爸灌了什么迷魂汤,一听说他在国内一直是一个人住,连过年也是一个人,就立刻热情洋溢地让他寒假来他家,甚至还打算把人一直留到年后,最难以置信的是李简繁那个脸皮厚的居然还答应了。
昨天晚上兰乐睡得迷迷糊糊的接到他爸电话,被严令警告他这个寒假不许到处去浪,没事就呆在家里好好陪客人。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后,他后半夜愣是烦得一点没合眼,直到今天早上看见学校三下乡的通知,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感谢学校救他狗命。
当然这些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徐怀砚,不然怕是要被嘲笑到明年。
徐怀砚不相信兰乐从小到大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真能在那种鸟不拉屎呆一个寒假,乐呵呵准备看他笑话,谁知道还没过几天,就被现实狠狠打了一耳光。
秋韵晚会的前一天晚上,徐怀砚一个人在宿舍坐在自己桌上刷着手机,意外发现那个巧克力竟然又重新上架了,还特别标注出来时圣诞特别款,包装也是重新设计过,红彤喜庆的背景,画着漂亮的驯鹿,看得出来很用心。
特别款,应该会更好吃吧?
喜滋滋下了单,地址的话,因为不知道谢疏家住址是什么,所以他决定暂时先寄到自己那里,到时候再转寄给他。
输入支付密码,付款成功的短信和徐怀安的微信消息一齐跳了出来。
徐怀砚一看到是他就知道没好消息,黑着脸点开对话框一看,果然,又是来给他添堵的。
[怀砚,爸爸的病情恶化了,需要立刻转移进行进一步治疗,等手头上的工作完成,我们就会马上飞去美国那边,不出意外今年过年也是在那边过,你的机票已经帮你买好了,等你考完试就直接过来吧。]
他恶化了关我屁事。
徐怀砚想也不想就回了句不去。
下一秒徐怀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怀砚,爸爸病情恶化不是小事,而且留你一个人呆在国内没人照顾我们也不放心,你别闹脾气了。”
“不放心?我看是担心我又给你们惹麻烦吧。”徐怀砚语气又急又冲:“别跟我说什么恶不恶化的,我不关心这些,什么时候他死了你再通知我吧”
“怀砚,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徐怀安低低的叹息声传来:“爸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他安安心心好好养着身体,别的事情先暂时放下好吗?”
“那我妈当初病重的时候呢,为什么就没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说话,怎么就没个人告诉徐健行让他把别的腌臜事先放一放,专心照顾我妈?你们总是这样,永远把和自己有关的事看成头等大事,别人的事情再大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还要反过来怪别人为什么不能理解你们,恶不恶心啊。”
“怀砚,你......”
“我不会去的,徐怀安,别总是一副你很懂事的语气跟我说话,听了反胃。”
徐怀砚很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在这件事上,他不会退让。
徐怀安那边沉默了许久,徐怀砚猜他肯定是在想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去美国,不耐烦地正想挂掉电话,就听他低声开口道:“想个正当理由吧。”
“什么?”徐怀砚一愣。
“不想走就想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依爸爸的性子,不会轻易轻易同意,你知道的,就算用什么别的方法,他也一定会让你去美国。”
“我知道,不需要你多说。”
“嗯。”
徐怀安默了半晌:“怀砚,我们是亲兄弟,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随时找我。”
“别忘你自己脸上贴金,没必要。”
徐怀砚才没那个闲工夫跟他搞煽情,说完这句很干脆地掐掉了电话。
时间已经快要到十点了。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已经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