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哥不是。”兰钦小声反驳:“砚哥不是我亲哥,你才是。”
“我是你亲哥你就这样对我啊。”
兰乐皱着鼻子咕咕哝哝走了,徐怀砚让兰钦把他推到房间,小心翼翼站起来扑到床上瘫好,中途兰钦想上手扶他,被他挥手拒绝了:“我脚没什么大问题,伤口也在恢复,自己走点路没问题。”
“那砚哥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拿点吃的或者喝的?”
徐怀砚脸埋在枕头上摇头:“弟弟,我长途跋涉过来有点累,先歇会儿,晚上找你玩儿啊。”
兰钦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点点头带上门出去了。
兰乐拖着行李箱进来就看见兰钦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摆弄手机:“小徐人呢?”
兰钦往后指指房间:“在休息,砚哥说他长途跋涉,有点累。”
“长途跋涉个鬼啊,刚刚在路上那么久也没见他睡过去。”兰乐吐槽着,还是口嫌体正直地让兰钦去帮他徐怀砚热杯牛奶。
进了房间,果然见徐怀砚仰面躺在床上,双目呆滞地盯吊灯,连他进来也没有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乐帮他把行李放在一边,顺便把自己扔进单人沙发,哎了一声:“小霸王,你咋啦?刚刚谢疏也在我就不好意思问,你俩吵架了?”
徐怀砚有气无力的:“我跟他吵什么架?”
“那你们俩住得好好的你怎么忽然想到往我这儿跑?”
“爸爸想你了。”
“见过欠揍的,没见过你这么欠揍的。”
徐怀砚嘿嘿笑了两声,翻身坐起来,头发刚刚在枕头上蹭了半天,有些乱糟糟的:“不开玩笑,我就是觉得他对我好得过头了,承受不起,你说他又不是我家保姆,又不要我工资,凭着一腔善心对我这么好,谁受得住?”
“就因为这个?”兰乐露出意外的表情:“你这个受不住是不是来得太突兀了?我记得我之前也不止跟你说过一次谢疏对你好得有点过头,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那时候你不是还信誓旦旦说没什么,谢疏就是人好心善,对谁都一样吗?”
“这是实话,我那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啊。”徐怀砚揪了一把头发:“我就是觉得这个人不该是我你懂吧?反正你就当我现在是幡然醒悟了,不想让他对我这么好就行了。”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不想跟他继续‘谈恋爱’了?”
徐怀砚一个枕头扔过去:“好好说话!什么叫继续‘谈恋爱’?我跟他谈过吗?!而且,而且谢疏又不喜欢男的!”
“哦,你怎么知道谢疏不喜欢男的,你问过了?”
“我看出来的不行?你看谢疏那样像喜欢男生的模样?”
“我看不出来。”兰乐说:“这种事情本来就不看表面,要谁都能一眼看出来是不是,也不会有那么多深柜了。”
“那就是你眼神不好,反正,男生和男生,没办法。”
徐怀砚没察觉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夹杂的意思苦闷,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旁观者永远比当局者清,兰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徐怀砚,一个想法逐渐在脑海成形:“小徐,你该不会是......”
“不是!你别乱说!”
兰乐咧嘴:“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反正什么都不是!你别乱说也不准乱想。”徐怀砚倒进床上拉起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遮的严严实实:“你赶紧出去,我困死了。”
“行。”兰乐站起来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头对着床上的那一坨说:“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我觉得你的想法不对。”
“什么?”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你不是说谢疏就这性格,只要跟他熟起来,他就对谁都好吗?我倒不这么觉得。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初刚刚开学的时候你跟我说有个Y国的女生追过来跟他告白被他无情拒绝了?那个女生跟他还是一个课题组的,整个大一两人都在一块儿,怎么没见谢疏对她好?还有我们班那些同学,仔细算下来谁跟他不熟啊,怎么也不见他有对谁跟对你一样好?”
徐怀砚偷偷探出一个脑袋看他。
兰乐继续说:“别跟我说什么因为你们是室友,所以谢疏才这么特殊照顾你,你自己想想,如果跟谢疏当室友的人不是你,是我,是陆阅,是郑为,谢疏还会这么好这么体贴,这么照顾我们?”
“......”
徐怀砚默默把脑袋缩回去:“出去记得关门,谢谢。”
兰乐知道他的性子,平时看着做什么都大肆大胆,浪得一批,实际上一碰到点拿不定的事就怂得要死,不在后面推他一把,他能躲到天荒地老去。
关上门出来,才发现门边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兰乐低头端起来回头看了眼,估计徐怀砚现在也没心情喝什么牛奶,索性自己一口闷了。
徐怀砚一觉醒过来天都黑了,半梦半醒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儿,从床上茫茫然坐起来喊了两声谢老板。很快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门缝探进来帮他摁开灯,黢黑的房间一下子变得亮堂。
兰钦歪着头看他:“砚哥,什么老板?你睡糊涂了吗?”
“......”
徐怀砚揉揉眼睛:“睡糊涂了,我以为我还在家,”
兰乐在客厅玩了一下午的游戏,听见声拿着手柄就过来了:“真能睡,不饿啊,赶紧起来吃东西,吃完给你看我刚到的新游戏!贼好玩!”
徐怀砚哦了声,坐在床上不动弹。
兰乐和兰钦还以为他没清醒呢,等了好一会儿:“你还不起来,准备直接再来个回笼觉?哦对了,你动作快一点,我还有个无敌提神的东西给你看!”
“......你俩出去,我换个衣服!”
等兰乐兰钦关门离开,徐怀砚才抬手使劲搓了搓脑袋。
真是被谢疏伺候出毛病了,起个床下意识就想着会有人过来抱他。
从房间到客厅也才几步路的距离,徐怀砚下地走过去才发现原来他的伤早就没问题了,也就是谢疏一直惯着他不让他下地走路,把他当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做什么都要抱着他去。而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从一开始的抗拒被他抱着到后来已经成了习惯,甚至一睁开眼就要找他。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怀砚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心事重重开始吃晚饭。
兰乐主动挤在他身边左边,欲言又止半天,最后在徐怀砚无语的目光下神神秘秘道:“还是等你吃完我再说,免得你一会儿没胃口。”
“什么重口味的东西?太恶心的我不看。”
“你确定?”兰乐转着手机,笑得贼兮兮:“那我剧透一下,有人被泼硫酸了。”
“……腾讯新闻?还是哪个明星?”徐怀砚兴致缺缺。
“哪个明星都不是。”
“那是谁?”
兰乐憋不住话,徐怀砚才问了一句,他就全抖出来了:“是你远在米国的,继母。”
……继母?
徐怀砚猛地转头看他:“安月婉?!”
“嗯哼。”兰乐点开手机递给他:“有图有真相,注意点看,别把自己恶心到了。”
几张图应该都是在混乱中拍的,画质不好,然而就是这样的渣画质也掩盖不住安月婉的惨状。
脸上大面积皮肤都被腐蚀,平时总是一派淡然的面孔此时狰狞扭曲得可怕,行凶者早跑了,周围围了好些人,可惜都被吓着一样不敢上前,直到最后一张照片才可以看见警察姗姗来迟。
“现在凶手好像已经抓到了,是你爸公司以前的老员工,干了几十年,结果被裁员了,一直怀恨在心想报复,可惜蹲点蹲不到你爸,直接转移目标到徐怀安他妈身上。”
第57章 司机
徐怀砚来回又看了两遍, 心情是又过瘾又恶心,反正饭是吃不下了。
“徐健行估计在ICU常住了, 他当然蹲不到,啧, 真惨,毁容得彻彻底底。”
兰乐问他:“怎么样, 这下该高兴点了吧?”
“爽了一下,没多大感觉。”徐怀砚把手机还给他:“如果是她和徐健行一起被泼, 我会更开心。”
徐健行现在身体不行,要这么被来一下,估计就能直接送走了。
明天上午没课,下午就一个选修, 徐怀砚很快把安月婉的事情抛到脑后, 跟兰乐就缩在客厅沙发上玩游戏一直到半夜。
前者是下午睡太多这会儿精神奕奕完全睡不着,后者则是拼着一口气想要通关,硬是撑着死活不去睡, 到后来困得不行了, 就开始跟徐怀砚聊天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徐怀安他妈出这事,徐怀安会不会又让你过去啊?”
“关我屁事?”徐怀砚嗤了声:“徐怀安有脑子, 绝对不会想听我在这个时候对他妈说一句恭喜?”
“有道理。”兰乐赞同地点点头, 又想起另一个事儿:“那个, 你以后真的不理谢疏了?”
“干嘛不理?”徐怀砚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什么小鸡仔的脑回路?”
“你才是小鸡仔!”兰乐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你明明上午才说谢大才子对你太好了, 你受之有愧, 要跟人家划清界限。”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我的意思是适当的拉开一点距离,免得你这种心思猥琐的人整天说我跟他有什么。”
“行,说不过你。”兰乐不跟在在这事上多纠结,转而问他:“那我跟你说事你想得怎么样了?不瞒你说,我真的觉得谢疏对你有意思,就冲他对你这股特殊劲儿,要不是有意思,就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我们俩都是男的......”
“你干嘛老纠结这个?男的又怎么样,男的就不能谈恋爱在一起了?你仔细想想,想想谢疏的条件,长得好,身材好,家世好,最关键的是对你好,你照着这个标准想想你能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
“这个有可比性?谢疏再怎么好,他也是个男生啊。”徐怀砚抵着腮帮看他:“你干嘛这么积极帮他说话,是想看热闹还是收了他什么好处?”
手柄扔回茶几上,徐怀砚撑着沙发站起来:“都快天亮了,你自己玩儿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这么无情??还有一点点就通关了喂!”
“一点点也不来,再!见!”
回到房间嘭地关上门,把兰乐叽叽喳喳抱怨的声音都隔绝在门外。
三两下爬上床躺好,徐怀砚闭着眼睛眯了不到五分钟又重新睁开,窸窸窣窣从床头摸出手机打开网页想了想,郑重地输入关键词“我喜欢上了舍友怎么办”,然后点击搜索。
不搜不知道,居然真的有这么多人跟他一个情况。
匆匆拉下来看一圈,瞬间觉得自己得到了安慰。
可是好些都是说喜欢上了“她”,徐怀砚坚持不懈地翻了好几页才终于找到一个“他”,兴致勃勃点进去看,然大家用词都十分专业,才看到三楼就觉得懵逼了。
1是什么意思?
0又是什么意思?
不懂就问是个好习惯。徐怀砚立刻返回搜索页面重新输入关键词“1和0”,不用他输入完整就有相关搜索挨个出现,随便点了个进去,跳出来的搜索结果对单纯的小徐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新世界。
徐怀砚看得面红耳赤又完全停不下来。
原来这样也行???
脑补了一下他跟谢疏站在一起时的差距,按照网上的说法,谢疏就是个妥妥的1,而他妥妥就是个下面那个啊。
那样,下面那个,肯定很痛吧......
接下里的时间,徐怀砚一直在努力试图让自己崩塌的世界观重建起来,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早就已经碎成渣渣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徐怀砚忍着一次都没有主动去找谢疏。
不是他没自信,而是性别障碍就摆在这里,徐怀砚长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个同性恋。
就算真的就这么巧谢疏也喜欢他,但是他现在真的没办法过自己这一关,他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不对,是很多点时间,接受自己竟然喜欢的是男人,而且很大可能是下面那个的事实。
伤虽然恢复得很好,但是眼下终归好好养着才是正道。徐怀砚仍旧坐着轮椅上下课,推轮椅的任务也自然而然落到了兰乐身上。
最近一段时间徐小霸王在学校的威名“一落千丈”,不管谁路过都能跟他打个招呼。起初徐怀砚还能一脸懵逼条件反射地抬手跟人家“嗨”回去,到后来发现这些人他根本人都不认识,嗨个屁啊。
直到有次实在憋不住问了兰乐,才知道自己竟然一举不小心洗白了,往日淘神费力建起来二世祖名声一朝崩盘,现在他在大家眼里早就不是那个不学无术只会吃喝玩乐惹是生非的小霸王,而是个宁愿忍受伤痛也要保全集体努力成果的优秀大学生。
优秀大学生对此表示十分无语:“这就能轻轻松松洗白?这群人是墙头草啊倒得这么快。而且他们想太多了,我会忍下来,更多的原因只是觉得在众目睽睽的舞台上倒下去太丢脸。”
兰乐反驳他:“我看你也想的挺多,真以为就这样人家就会对你改观?”
翻出那个“洗白帖”递到他面前:“喏,看看这个,你的功德记录帖。什么上楼梯扶女生,路见不平打群架,考试借人2B铅笔,在校门口小餐馆儿帮忘记带钱的女同学付钱,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就连你在宿舍楼下拿吃不完的面包硬塞人家猫嘴里都被拿出来夸是心地善良爱护小动物,说实在我也很惊讶,这些小破事儿大家居然都记得,还能在这种时候全站出来帮你说话,果然高材生就是高材生,知恩图报领会到了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