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心凉。
看来他真的不适合给别人惊喜,准备了半天,到最后惊喜没给出去,总是会被别人奉还的惊吓一巴掌呼回来,对徐健行是这样,对谢疏还是这样。这事已经在他身上演化成了一条数学公式,写下开头就定了结尾,别想期待有什么惊喜。
寒风把两旁的枯树叶刮拉得沙沙作响,顺着衣领子直往身上钻。
太冷了,他想,为什么大清早的要爬起来受这个罪,躲在被窝里睡觉难道不开心吗?为什么要冒着寒风大老远来找这个猪蹄,手机不好玩吗?
不行,他要打道回府好好把刚有点头绪又被搅成一锅煮的脑袋好好理一理。
这边教学楼最近的出口就是南门,但同时南门又是最偏的出口,因为外面是大马路,没有商场也没有小吃店,除非是赶着去车站,否则绝对不会有人往这边走,路上格外的冷清。
徐怀砚脚步慢不下来,一慢脑袋就会跟着慢下来,到后来干脆直接用跑的了,那风跟刀刃似的直往他脸上捱。
不知道从哪个灌木丛钻出一直野猫唰地从他脚底下钻过去,满腹心事的小徐被他碰了个瓷,前脚跟踩后脚趾的没稳住,吧唧一下摔在地上,洗该被碎石子磕得发麻半天站不起来。
他是水逆吗?还是吃早饭的时候随口立的flag被菩萨听见了?可是他现在心情不好啊,很不好啊!为什么还要摔他?
从教室门口懵到这里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开始抽抽,徐怀砚撑着手勉强从狗吃屎的姿势变成蹲在地上。
裤子没破,衣服也没事,只是沾了点儿灰,拍拍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可是他还是觉得很痛,虽然看不见,但是真真实实是绊着了。
可能是风吹得太狠,也可能是膝盖疼得太挠心,徐怀砚伸手把卫衣帽子掀起来盖在头上,眼睛一下子就红透了。
真难受,徐小砚千难万险长这么大,除了徐健行让他在小不懂事的时候吃了个天大的委屈,他还没在别人身上栽过跟头,谁让他难受了马上就能等着眼睛顶回去,不然就动手揍,谁能想到初中高中那么动荡的时代都能安安稳稳渡过然后成年进大学的人,竟然在谢疏这个冰块精身上栽跟头。
好他妈委屈,又舍不得揍他。
这么一想,更委屈了。
狗男人!谢老狗!
徐怀砚趁着没人看见迅速抹干净眼睛,家业懒得回了,掏出手机给兰乐打电话。
“你说的今晚的场子还作数吗?”
......
等到谢疏终于下楼时陆阅已经等得快要睡过去了。
“怎么这么久啊,老师不是说就给你们改一道题吗?他不是把整个年级的试卷都甩给你俩了吧?”
谢疏指腹蹭过衣兜了的信封,扯着嘴角:“没什么,有点别的事耽误了,抱歉让你久等,走吧。”
“你跟我抱什么歉?”陆阅把帽檐往上拨了些:“本来就是我蹭你车,该等。”
他一动作,谢疏的注意力就被他的帽子吸引了。
他记得刚刚上课的时候陆阅明明是没有戴帽子的,而且这个帽子还很眼熟,像他之前在徐怀砚脑袋上见过。
“你的帽子......”
点到为止,剩下的陆阅自己就会接下去。
“帅吧?小徐的,刚刚他不是来了一趟吗,我就夸了句好看,他顺手就送我了。”竖起一根大拇指:“款爷的气息。”
“他来过?”
“是啊,听那意思好像还是上去找你的,怎么你们没遇上?”
谢疏摇摇头:“我没看见他。”
“那我看他满面春风地上去,又灰头土脸奄奄一息的下来,难道真是上去见辅导员了?”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陆阅摘下帽子放在右手食指上转了一圈,跨出大门时一阵冷风呼啦过去,赶紧飞快把帽子扣回头上:“我靠这天怎么变得这么厉害,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风和日丽的,感谢小徐救我一条狗命。”
谢疏也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冻得面色一僵,低头扫过帽子上圆溜溜的LOGO:“这里冬天的天气向来是这样,随心而变,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样。”
“也是。”陆阅搓搓冻红的耳朵,哈口气都能看见白雾就嘴里冒出来:“按照往年这个情况来看,离下雨不远啦。”
把陆阅送到目的地放下,谢疏没有急着立刻回去,而是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联系人是徐怀砚,他们对话框的两天记录最近的还停留上三个星期之前,也就是说之后的三个星期他没有找过徐怀砚,同样的,徐怀砚也一次没有找过他。
不是没有猜到徐怀砚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跟他拉开距,徐怀砚这人心思浅,就算揣了个撒谎精的本事,也控制不住在骗人时露出一双精湛漂亮的眼睛,毕竟嘴巴会骗人,眼神就很难了。
他本来就贪心冒进得露骨,徐怀砚会发现不稀奇,甚至他还觉得徐怀砚在这方面脑筋大概不好使,这么久才发现,只是他没料到徐怀砚这么干脆,在发现他心思的同时,连带把自己心思都掏出来了。然后就是受惊的兔子上身,一昧的只知道往后躲,怂得这么彻底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谢疏看着跟个吃露水长大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一样,其实内里就是个莽子,什么事情落在他脑袋上都不算大事,就像喜欢上徐怀砚,他也觉得没什么要紧,反正喜欢已经喜欢了,他从来没有纠结过徐怀砚不是个女生这个问题,反正他喜欢的人就是徐怀砚,不管他是男的女的,他都喜欢。
第61章 前奏
他不喜欢忍, 速战速决最干脆利落, 小不忍则乱大谋的事情他只干过两次, 一次是高中那会儿忍着没告诉徐怀砚自己喜欢他, 明明就楼上楼下一层楼梯的距离,还头铁地跟他做了快两年的笔友, 最后只落了一句再见,就把人给弄丢了。
他曾经觉得如果再见到徐怀砚, 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把人摁倒先啃一遍。谁想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梦寐以求的重逢来得既突然又意料之中,见到人的那一刻,什么准备什么冲动都被压住了。
眼前的男孩子干净好看,笑起来眉眼一弯能要了他的老命。
于是,还是那句话, 小不忍则乱大谋。
因为他脸皮厚,能装, 等得。但是徐怀砚跟他不一样。谢疏从高中就知道他是个直男,整天扬言说自己喜欢漂亮小姑娘, 突然发现有个男生喜欢自己,而且自己对他竟然也有那个意思, 实在是惊悚。
谢疏理解他,所以才愿意给他有限的时间让他在有限的空间里好好把这件事考虑清楚,但是结果只会有一个, 徐怀砚如果愿意进一步, 那他就进一百步, 如果徐怀砚往后退了一步,他就辛苦些,进一万步,总之这个人是他的,除非他病了残了,双目失明两耳失聪,背不起他抱不动他,否则他绝对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一个人。
现在他给的有限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徐怀砚来找他又中途跑掉,放在别人眼里可能就算进一步退一步站回原地,但是在谢疏这里没有退回远处这个说法,嘴简单的加减法算起来,他该进一万零一百步了。
一句“在哪”正要发送,谢父的电话打进来,让他赶紧回家帮他帮他拿个文件送去机场。
谢疏只能应下,删掉准备发送的文字,很快调转车头离开。
半路钻出只拦路虎,便宜了胆小的兔子再躲一会儿。
兰乐接到徐怀砚时已经是中午了。
一上车兰乐就注意到他早上出门戴得鸭舌帽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连卫衣的大帽子,罩下来鼻子都能遮住一半,坐在副驾驶脑袋一缩两手揣兜,也不吭一声,跟个自闭儿童似的,看得人闹心。
“怎么,摊牌失败?碰哪个壁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孩子一样,说话都带着股气。
兰乐一看他这样就差不多猜到他跑一趟大抵是得了个不如意的结果,不但不闭嘴,还就要嘴贱去招他:“不知道?那你直接跟我说说呗咋了,干嘛一副为情所困哭唧唧的样子,刚刚过来看见前边有卖糖葫芦和冰淇淋的,要不要给你买一个啊徐小朋友?”
“你在说谁为情所困?”徐怀砚掀开帽子呛他:“刚刚出来的时候被只野猫撞翻摔了一跤,我这纯属疼的。”
“人不顺,野猫都跟你作对,啧啧。”兰乐颇为感叹地摇摇头:“不过别妄想扯开话题,有一说一,正事怎么样了?”
这句话又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徐怀砚一颗被折磨千百遍的敏感小心脏,瞪着还没红过的眼睛一下子坐直了,抬高嗓子吼他:“什么有一说一?没一!只有个渣男死混蛋!狗渣渣,烦人!”
兰乐诶嘿嘿笑得贼贱:“骂得真可爱,继续继续。”
“你也是个狗渣渣!”徐怀砚兜回帽子不理人了,恢复自闭儿童模式,兰乐再招他也不吭一声。
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解决午饭。
徐怀砚心有千千结,看什么都没胃口吃不下去,垂着个脑袋瘟神一样满身丧气的坐在那儿,的亏兰乐内心强大,从头到尾无视他,风残云卷吃完后特别不真心地问他一句:“真不吃?一会儿聚起来可就没机会好好吃了。”
徐怀砚也特别不真心地甩他一句:“又不饿。”
好吧,不饿就不饿,反正胃长在他身上,他也没办法掰开嘴给他强行塞进去。
然后两人上车直奔活色生香。
徐怀砚挺久没有来了,之前谢疏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拴着他不让他出去浪,后来就是他自己懒惯了,或者说习惯了跟谢疏窝在一起,就算一整个周末不出宿舍他也呆得惯,反正有谢疏陪他玩游戏,再后来......不说也罢。
推开门进去,包间里面已经闹哄哄玩儿起来了,见他进来纷纷伸长了脖子嬉皮笑脸跟他打招呼。
“哟,好久不见徐老板,怎么销声匿迹这么久约都约不出来,干什么活路呢?”
徐怀砚坐在角落不去跟他们挤,说话有气无力跟要睡着了一样:“我说忙着学习你们信吗?”
“学啥?”
“什么能学学什么呗。”
高数,课题,游泳,还有,跟学怎么喜欢上一只狗渣渣。
他闷头不说话,兰乐也看出来他不想说话,帮他明里暗里挡了几个过来准备拉他一起玩的人,吧热闹都赶去了那头,徐怀砚犹如一头孤狼坐在着边瘫着脑袋,瘫着瘫着,竟然恍恍惚惚在一群鬼哭狼嚎群魔乱舞中睡过去了。
他就几个晚上没睡好了,做下重大决定的昨晚尤甚,早上又因为过于兴奋紧张一大清早就爬起来,谁曾想吃个闷头亏无功而返,憋了一肚子委屈和难受找不到地方倒垃圾,又累又倦,这会儿到了个暖些,人气儿足些的地方就扛不住。
从最近糟糕的情况来看,这一觉竟然是个难得的好觉,虽然不安稳,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耳朵,但是很幸运没有再梦见什么烦心的,比如一堆女生为了谢疏给他表白送花送礼物,比如毛毛茸茸小姑娘含羞带怯给他送情书。
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光景,反正徐怀砚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个男生正拿着麦克在那儿阴阳怪气唱狼的诱惑,周围人玩儿骰子的玩儿骰子,猜拳的猜拳,灌酒的灌酒,吵吵嚷嚷,没有一个人来打扰角落低睡得昂面朝天的他。
兰乐第一个发现他醒过来了,端着杯酒挨挨蹭蹭坐在他旁边:“醒神了?精神来了没?”
“小徐精神头从来就没跑过。”
徐怀砚适应了一下包间晃瞎人眼的灯光,接过他手里的酒不客气地一饮而尽,入口满嘴带着酒香的清甜。
“果酒?”他皱眉。
“明天大家都还有事儿呢,喝太醉不好,醒不过来耽误时间,还上头。”
破理由,徐怀砚才不信。几个纨绔子弟凑在一块图的就是自在乐呵,家里的事都扔给长辈或者兄弟,自己只管逍遥自在,什么时候喝酒还管过第二天会不会耽误事,这是故意放水照顾他,又瞒着给他留面子。
放在平时徐怀砚可能还会要强地吼两句,然后让他们把这些娘唧唧的果酒全撤了,然后白的啤的一起上,最好混着来,再然后,撑过三杯作孽撒酒疯,受罪的还是哥几个,他自己睡一觉回头起来啥事没有。
不过今天没心情要面子了,坐起来干干脆脆拿起一瓶子对瓶吹,几个玩骰子的看见了,吆喝两声助助兴,然后特别给面子地一人拿起一瓶跟他一起咕咚咕咚两口喝个精光。
果酒酒力低呀,徐怀砚睡觉的时候他们就吆五喝六喝了一圈了,到现在最严重的也只是唱歌对不上歌词,走路歪一下直线,醉的没几个,大多头脑清醒,还行特别理智地数别人的点数比自己大几个。
兰乐也拿了一瓶过来像模像样跟他碰个杯:“我现在能提提敏感话题了吗?比如,说个一?”
“一个鬼啊,不能!”
徐怀砚嗤了一声,起身过去抢了人家的麦,一边灌酒一边唱,本来音乐天赋就不咋地,清醒时开口都能偏到天际,更别说喝了酒之后,嘴里唱的跟屏幕上亮着的一个字也对不上。
行吧。
兰乐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出去让店员把果酒换成再第几个度的,几个在活色生香工作的女生在前台一边聊天一边看他,听到报出包间号就知道是那个高消费间,满屋子的富二代,没想到凑一块一个公主少爷没叫,连喝酒都是带果汁的,越想越觉得戳中萌点,趁着兰乐出去接电话时互相多嘴了几句,眯着眼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