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遇雪天[下]

男爵陡然激动的站起身似乎还为当时的情绪所左右，跺了几个来回才平静下来接着回忆："于是我做出了平生所做最愚蠢的事情--找他决斗，而他什麽话都没说很淡然地接受了，当时我已控制不住自己，又做了一连串的蠢事，包括要伯爵当证人和......伊莲，等我知道你父母离开的消息发疯似的追过去，船已经开了......我的心也死了，从此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为了伊莲草草举行了婚礼然后足不出户不问世事......后来你母亲来了，我又有了希望，认为你父亲迟早会再回来，我千方百计的挑唆你母亲留下，甚至卑鄙的制造出和她关系亲密的假象，这时候伊莲的妈妈却和你母亲更加亲热，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我们三个各怀心事都是一个目的--盼望你父亲回来！可他到底没来......你母亲用离婚来威胁都没用......我当时还惊讶像你母亲那样温婉的女人为何有如此狠绝的决心，现在想来一定是伊莲的妈妈出的主意，这个主意让你母亲从此再也回不了家，我想她也从此怨恨我毁了她的人生。"
男爵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轻雾，克制了许久还是红了眼眶："伊莲的妈妈......我从未想过她对你父亲竟然怀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如果知道就不会......那件事后我......再没碰过她，而她在生下伊莲后身体就垮了，所以我总觉得是自己有错害了她便从不约束她的行为，她也并不在意这个家和伊莲，也许是知道无望了便长年在外旅行、疗养，她的精神状态我也就从未关心过，医生分析是长久的压抑和懊悔造成了她具有双重人格继而精神分裂，她也害了她自己！但愿她现在可以安息了......寒水，这就是真相，让我痛彻心扉的真相......你父亲用他的宽容惩罚了我和那个扯谎的女人，其实他的断然离开已将我们留在了地狱。我想你现在并不需要一个罪人的照顾，虽然你父亲曾将你交给了我......我辜负了他，因为你和他太相像，我一直不敢看你，不敢看你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我把你托付给斯蒂文了，生活在威伊斯堡你才会真正快乐吧。我们的那个约定依然有效，我会期待来自你父亲的回敬。"
"这是我在亲王府拿到的，"男爵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恋恋不舍的抚摸，竟是以为被毁掉了的玉萧！良久后才递还给寒水："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现在还给你，孩子，好好养伤，我......走了。"
男爵离去的背影竟是如耄耋老人般的蹒跚，门外一直在偷听的伯爵扶了他一同离去，也在偷听的斯蒂文进来后一脸的担心却还是远远的站着，面无表情的寒水不知在想什麽。
......
"路易？！你的脸......"嘴角青肿还挂了一只黑眼圈，难道和谁打架了？！不会是煜吧？！被男爵的讲述揉乱了脑袋，忘了一起被抓回来的煜！他不知要被如何处置？总觉得从开始的装神弄鬼到后来故弄玄虚似乎隐瞒了很多神秘的事。
路易尴尬的笑笑，给了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没事，和斯蒂文打了一架。"太气人了！竟和艾丽儿合伙骗了他这麽长时间，虽然明知艾丽儿是借题发挥以受惊当作挡箭牌自己也就好男不和女斗，可在斯蒂文这里总能出口恶气吧？面对质问他竟然理直气壮见不到一丝愧疚！
他俩？"为什麽？！"寒水的好奇多过了惊讶。
路易在床边坐下，静静的看了寒水一会自己先笑了："他和艾丽儿合谋透露给我假消息说威廉亲王要找的那人是你，还煞有介事的做了防范让我相信有人要杀你，"寒水不见了不先询问监视亲王府的人时自己才起了疑心，想想这些都是为了将自己和寒水隔的远远的吧？是自己太迟钝造就了今生的有缘无份！可不迟钝也改变不了什麽吧？斯蒂文的执著自己确实无法相比，何况现在有人更需要自己的守护，对艾丽儿的一片痴心也只能以一生的关爱来回报了："你这次可做的过分了些，怎麽就跟着艾丽儿一起胡闹呢？你知道斯蒂文这几天是怎麽过的？他不吃不睡到处找你谁劝也不听就像疯了一样！一接到你的头发发狂似的拼命跑，要不是我派人跟着血流光了自己都不知道......幸好你现在只是受伤，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斯蒂文今后怎麽办？！"说起来还是自己面慈心软，刚还和斯蒂文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心现在又替他说好话！
连路易都这麽说......那自己确实是错的离谱了，寒水靠在床头默然无语。路易觉得是他太虚弱没有精神搭理便暗下几次决心终于说服自己告辞了。
......
还是不靠近自己，进来好半天了离得远远的，寒水按耐住怅然若失的感觉努力保持惯有的态度："我要见煜！"许多事情没搞清楚，还有他最后关键的一句关于若木大哥的事情一定要问明白！
煜？是那个不知跟威廉有何恩怨的人？！自清醒到现在见这个见那个的，终于对自己说话了却是要见不相干的人！虽然小家伙冷淡的态度给懊悔的心情雪上加霜，可不能不顾及那个人说过再刺激到寒水后果不敢想象，斯蒂文再三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有话好好说有事慢慢商量："就是跟你在一起的人吧？他好得很。"当然好了，住在塔楼里吃喝贵宾似的供着没事还要出来在堡里溜达一圈，指手画脚倒像是自己欠他的！可话已说过也不好出尔反尔，毕竟不知寒水和他到底有何关系他的药医生都声称万金难求："你不是不让伤害他吗？他现在是威伊斯堡的座上客，等你复原了再交由你处置也不迟。"
身体已经不痛，精神也好了很多，斯蒂文不让自己见煜不会有别的目的吧？或许已对他用刑给艾丽儿出气？！寒水下了床就往外走，见不到人怎能放心躺着到底煜大哥救过自己一命？！
"寒水！你要去哪？"斯蒂文连忙拦住，这不吭声的性子还真让人省不了心！
看着堵在门口犹在竭力避免和自己接触的斯蒂文，寒水忽然想起竟然忘了自己还是一个被抓回来的逃犯！原来自己的感动那麽可笑，斯蒂文只是不想让一大笔的债务收不回来！
自己又做错什麽了？！小家伙的脸瞬间在冷淡中掺入了愤怒......"呃......如果你现在想见他我可以带他来这里，活动多了伤口不容易愈合......你看好不好？"好想摸摸那如丝缎般铺泻而下的黑发却是真的不敢，何时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可寒水瞪起人来确实让自己没做贼心也虚虚的......没有退让的意思，硬撑着也要站的笔直和自己对抗，真要自己妥协？再硬来是不是越弄越僵......"寒水，我......"
"你俩就别争了，一个个假模假式的累不累？！"煜忽然冒出来歪靠着墙凉凉的插话，听了好半天了没人说正题难怪这麽久还在拉锯。
"煜大哥？！"寒水的惊讶脱口而出，还是那副赖皮兮兮的样子无伤无痕还能自由行动？！斯蒂文这次真没骗自己，这麽说是错怪了他还是......因为欠债的只是自己没必要扣住他人？不管了，只要煜没事就好，看来他也在找自己太多的问题一定要弄清。
......
可恶！斯蒂文瞪着紧闭的房门有火没处发，换了最最牢固的锁居然都没有用！那个拽到极致的家伙竟又出来了寒水竟又叫他大哥！没见过他如此急切的主动与人交谈，自己这个屋主反倒被他一瞪"知趣"的退避三舍！虽然没有偷听的恶习现在是确实有必要，呜哩哇啦的在说什麽一句也听不懂！又要想办法离开？以为自己还会大意到再让小家伙溜走？！从今往后绝不会让他稍离自己的一尺以外！
"他们没对你怎麽样吧？"寒水看看比自己还快砸倒在床上的煜还有些不放心。
"嗯......我想想......"煜做凝神苦想状停顿了一下："房间太小，仆人太少，食物太粗糙，别的也就凑合了。"没动自己算他们聪明，招待不周暂且忽略不计，那里的高度可是正合心意。
还挑？这人也太......娇贵了："这里也许没有你家舒服，你就忍耐一下。"若真是来自皇室，极度奢华见得多了自然对一般豪门看不上眼，可是他又说被禁宫侍卫追......古怪！还是问问要紧的事吧："你说你知道若木大哥的事情......"
"啧啧！"煜立起眉毛显得极不满意："怎麽一转脸就又忘了要叫大哥？！刚才不会是故意在惹斯蒂文生气吧？没看出来敲打敲打还挺上道！"
哪有！寒水因这调侃涨红了脸，煜的言下之意心里明白得一清二楚！不知何时开始总是心乱如麻，连看别人带被大哥、希耶教训让自己意识到原先真的很无知，这种失魂落魄的感觉是否就算情窦初开？那斯蒂文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是因为情难自禁？！可现在为什麽又变了个人似的若即若离？好想大哥呀，他在的话也许能给自己一些提示？
"喂喂喂！"竟然走神了！一句话脸就红成这样难怪招人欺负！"大哥问你，那个斯蒂文又欺负你没有？"看晚上抱的那个紧像怕一撒手就飞不见似的："大哥可是对你仁至义尽，你那伤一发作定是吓的他够呛谅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伤不是没事了吗？把斯蒂文吓得够呛......是他做了什麽手脚？！"你......"
煜大大咧咧的摆摆手阻止寒水的猜疑："你当时应该像挂掉一样什麽都不记得了，咦？怎麽还你呀你的不叫大哥？再不叫可什麽也别想知道了。"
"煜大哥！"赖子！可这赖赖的样子自己却打心里喜欢。
"呵呵，这还差不多。记得我叫你喝的草药吗？"煜似乎满意了自动提供答案："那是一种能让伤处暂时收敛的东西，本来没必要喝的，可证实了你和威伊斯堡的关系我就想帮一把，"其实是想借此试探小笨蛋的重要性，若密报所言不虚也算没白折腾："听说你在这里被关了好长时间，那个斯蒂文实在太霸道，你又太笨也没人撑腰，我这大哥不能白当一定要为你出这口气！那种药在使用后会使伤口收敛一段时间，到一定的时候会把伤处的淤血跟药汁一起逼出体外，那个场面就像全都是血在往外喷，你说他看到了会如何反应？八成以为你立刻就会没气了，而这药就妙在这里，随着发作人也会封闭视听暂停呼吸，哈哈，你想想看当时的情况吧，胆小的当场就能背过气去！"就是胆大如斯蒂文也去了半条命吧！否则就是他用情不深配不上小笨蛋！"他现在一定不敢碰你哪怕是一指头，怕这一指头就会将你戳出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啊？！过分了吧？这是在帮自己吗？怎麽像在恶作剧？斯蒂文被吓到了？所以认为自己身体虚弱再也碰不得？"呃......煜......大哥，就发作一次吧？"千万别再来了。
"废话！老是喷呀喷的你能有多少血？！"笨！就是这不谙世事的单纯才惹人怜爱吧？可偶尔玩个小聪明耍个小手腕也不至于那麽让人避之不及！能坚持多久呢？自己真就如此讨人厌？！躲到自己没耐心了可别怪对你不客气！"寒水，你在亲王府里......都干什麽了？"
"没干什麽，"被关在地牢能干什麽？"就一心想见见大哥。后来见到了又被赶出来了，后来你就知道了。"可能他比自己知道得还清楚，因为一上车自己就被偷袭，他应当从那时就一直跟着。
啊～～～气死人了！真是笨蛋！"就没见到别的什麽人？挺奇怪的人？"
挺奇怪的人......有一个！"希耶！"他确实奇怪："这个人也在地牢里，却是自愿呆在那里的，说威廉怎麽也没赶走，你说他奇不奇怪？"
煜在乍一听到名字时心漏跳了一拍，原来寒水认识呀，早就该问问的："你跟他说话了？都说什麽了？他没说为什麽不出来？他......好不好？"
大哥认识希耶？！"我们住在一间牢房里，他倒挺自由，想什麽时候出去都行，和我也没说什麽，"就是嫌自己太笨："我想他大概是因为手腕上带了一付奇怪的手铐弄不掉才不好意思出来，你想谁看见了不认为他是个罪犯，起码也是个疯子吧。"
笨蛋笨蛋大笨蛋！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放掉他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只要来找自己就给他去了那付手铐！怎麽就知道逃避？难道自己对他不好？只是捉弄了几次就受不了，以后又如何共度一生？！不行！看来还是自己教育无方，等乖乖的回来了看怎麽惩罚他！"哦，那他没说手铐是怎麽带上去的？"一定不会实话实说吧？"你可以告诉他解铃还须系铃人，找给他带上的人弄掉不就完了！"
"这我倒没想到......煜大哥，你可以找他说呀，我只想知道若木大哥的情况，你既然救了他，为什麽又把他......送回去了？"现在看来也许煜大哥并非出于坏心，会不会知道了威廉的真心才有此一举？
自己无非就想要个心甘情愿！要自己去找还不是像以前一样让他难堪？！那个别扭劲上来怎麽哄都没有用，而自己答应的不主动为难他也得守信用，谁知道他会一躲就是这麽久？！"若木呀，我救他时也跟你一样快挂掉了，反正正好没事干他的伤也古怪就留下玩玩喽，他是命大忘了以前的事情，不然一说出身份当场就让我杀掉了......后来要杀他的时候又碰巧和威廉做笔交易，知道他竟然挺值钱当然送上门去了。"
"......可是......"煜大哥并不像是残忍的人，对大哥很好也是事实，他的说法自己并不想相信，为什麽忽然间煜大哥似乎很伤心？
"什麽可是不可是的，我累了要回睡觉了，你也好好休息吧，有事到塔楼那间你呆过的牢房来找我就行。"煜直挺挺的就从床上蹦起身窜出房去，临出门故意将来不及闪开的斯蒂文撞了一趔趄。
......
问了一圈算是白问！煜好像故意东拉西扯就是不面对问题！沮丧的寒水看到斯蒂文进来才想起应该替希耶报个信："斯蒂文，我在亲王府见到希耶了！"......
只知道希耶派人送了密信说有要事在身暂时不能回家，人居然躲在亲王府还赖在地牢不出来！斯蒂文在惊讶一番后又觉得愤怒，卑鄙的威廉竟敢如此对待自己的寒水！"寒水，希耶应该有他的苦衷，他那人到哪里都随随便便可是却很精明，要是觉得时机到了他自然会出来，你就不用担心了。倒是你能不能把这些天的经历对我说说？"能够主动和自己讲话已经喜出望外，如此请求应该有些过分了吧？可是自己真的很想知道这些日子小家伙是怎麽过的，虽已有了大概可细节总有些吧？......
......和掌握到的情况差不多，只有一点是自己没有想到，寒水在外面居然还认了一个大哥，而且，看不出来傲慢冷酷的威廉竟为情所困比自己还要辛苦！这麽说那家伙抛开政见不和还有些可取之处？
......
虽然开了个极恶劣当时让自己肝肠寸断的玩笑，但煜的药真的很有效，只几天小家伙身体已无大碍，也会回应自己不像以前只是冷冷的对峙，煜曾暗示说寒水是为了不让自己顶罪才配合他佯装报复，为自己着想是这一片痴心终于感动了天地让他经过了一些变故成熟了？其实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谁都会经历。再过几天就能明目张胆的索吻了吧？而不是只在他睡着时谨小慎微的轻轻碰触。斯蒂文叹口气又俯身轻吻一下怀里的寒水，却没注意到那对卷翘的睫毛微微的跳了跳。
已经开学了，可斯蒂文说身体会吃不消不让自己去报到，去找过煜大哥几次都没说上几句话，看得出他人在堡里心在外为了什麽事在烦恼。自己也很烦恼，因为发现最近越来越依赖斯蒂文了，一会不见就有些想念......真的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下去岂不违背了父亲要求的独立自主？原先从未有如此多的私心杂念，对斯蒂文的别样"教授"也只觉得是在例行公事，现在却会在心里暗暗盼望，对他偷偷摸摸的浅浅敷衍竟似有些埋怨！心好烦！又没人可以询问，就是那个希耶也行呀，他的分析也算很有道理......那麽煜大哥现在又没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