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遇雪天[下]

"你没有行李吗？"伊莲到底忍不住好奇，自男爵蒙冤她就离开了学校，对以后发生的事并不知情。
"都在学校宿舍，"寒水一语带过无意多说，这段经历离奇古怪换做是听别人讲起自己绝对会认为在编天书，其中还涉及了过多不便吐露的密闻隐私："你父亲......还好吧？"原先一味的仇视在明了整个事情真相后彷徨不定，父母的不幸他脱不了干系可他却让自己觉得最是可怜，记忆中的全部形象定格在从自己病榻前转身离去的那个迟缓的像背负着无形重压的背影，父亲内心深处风华正茂的他该是怎样的年少轻狂？
"还好，只是......在妈妈的葬礼后生了一场病，现在已经没事了，威伊斯伯爵整天陪着爸爸还帮忙处理了很多我不懂的事情，有他在我才能放心去学校。"以前并不觉得威伊斯堡和自家有什麽交往，在那次变故后才依稀发现父亲和伯爵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深厚友情。
"哦。"伯爵真是怪人，一直没在堡里见到他竟是和男爵在一起。人的关系好复杂，以为他们是势不两立的对头，关键时刻却显出了隐藏至深的殷殷关切。
马车已经驶上了那条学校专用的弯曲山路，来来回回许多趟了也是一趟一种心境。初相遇的那个拐弯就在前面了，却突兀的在中央设了路障。马车停下来，车夫与看守路障的人交谈一阵返回来禀告说学校立了新规除却少数有特许通行证的专用车辆外其余车、马一律到此止步。
"抱歉寒水，"伊莲笑的无可奈何："还是把你甩在半路上了，我真不知什麽时候增加的这条新校规。"
"没事。"寒水跳下车还以安慰的一笑："其实也算到地方了，考试要加油呀。"
目送使劲挥手的伊莲离开，转过弯后学校的大门近在眼前，徒步从这里进入已经是第二次了，大概是上课时间，四周静寂无声。景色依旧，人多了前次没有的对未来明确的向往，虽然伤病一场，体力该比以前强了许多，还是东张西望，却不是犹豫该往何处举步，这段长路就当吟赏烟霞，定会轻松漫步乐在其中。
侧边传来马蹄声，般着一声口哨瞬间在寒水面前一个漂亮的直立，马上的路易伸出手笑得宛若初见时："嗨，寒水同学，校长室还远着呢，要不要我载你去？"
已经忙成陀螺的路易为什麽在学校？好巧......是该先向校长报告一下，寒水没多想递出手飞身跃上了马背。路易轻轻揽住近的像紧贴在怀里的腰身催动了马儿，却并未疾驰，只一路步伐细碎的小跑着，微风将黑色长发略略扬起，倏而扑上神思荡漾的脸颊。没有防备，不再谨慎的跃到自己身后，如果往事重来会不会强硬的将他像现在这样放置在怀里或者干脆调转马头带他到某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堡垒再不让别人见到？这就是命吧，过去了的时间无法再回头，遗憾也终将是永远了，就做他心里一个真挚可以信赖的好兄长也该知足。可人世间最难做到的就是这知足二字，这条通往失去的路，真希望再没有尽头......
"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还记得该怎麽走吗？"路易看着跃下马的寒水笑容中带了不易察觉的苦涩。
自己又不是若木大哥会得什麽失忆症，这路易调侃人的毛病是改不了了！寒水点点头再挥挥手，转身进入了校务楼。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房间，校长室的门虚掩着，寒水敲了敲没得到回应却被从大大的门缝里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背影惊的不顾礼貌推开便走了进去。斯蒂文？！他也来学校了？！一切都像初见时候，那时的他也是这样静静的立在大窗边望着自己来时的路。原来......他知道自己今天回校！遇见路易也就不是巧合了，那路障是专为自己设的？他这是要做什麽？因为自己有所隐瞒在生气？小心眼......那自己也先发制人生气给他看！
没有动静，小家伙见到自己似乎并不惊讶，斯蒂文忍不住回转身，对上了那双淡然的黑色眼眸。刻意重现初见时的情景是期待寒水会有截然不同的反应，可现在的这双眼睛竟真如记忆中初见时一样的冰冷陌生！又在哪里做错了？！还是环境一变对自己的态度也会随之而变？！早知如此昨晚就该摊牌使尽浑身解数将他留在堡里也再不离开他半步！
初见时斯蒂文那高高在上的傲慢里哪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和揣测！记得是自己先开的口这次也应一模一样："请问校长何时会来？"下来该是他自称校长了。
彬彬有礼但保持距离冷淡的就像不认识自己一样！恍然间斯蒂文的安排却让他自己有时光倒流的错觉，呆愣了一下没及想出应对的方法又见寒水返身出门立在了走廊窗边，真的不愿理睬自己宁愿在门外等候决不会出现的校长也不和自己身处同一个房间？！
"寒水！"斯蒂文无奈的发觉自己越来越沉不住气，大步走近扯了人进入校长室将门关紧："别这个样子好不好？！"
寒水就势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平静的看着压过来的抓狂兰眸："雪茄。"
"......？？？什麽？"
捉弄人真的很好玩呀！难怪煜大哥乐此不疲斯蒂文路易也曾以此当作乐趣。眼前的斯蒂文莫名其妙中流露出的呆头呆脑好好笑！以后这绝对可以当作一件揶揄他的理由："你没点雪茄，那时你用它呛我来着。"
哦，小家伙还记得......本来就不怎麽抽知道寒水反感后再没碰过。可是这和现在对自己的冷淡有什麽联系？是旧地重游想起了以前自己做过的过分的事？"那个呀，当时是觉得......嗯......"没有开脱的借口，当时确实是一心只想要逗引出他的反应："我不会再抽了。"
好像自己还是喜欢他霸道一些，这样低声下气没什麽成就感似乎背离了想要捉弄他的原意，不管怎样能够参加考试才是正事，但从进校门到这里一路上没有旁人，那自己也不会见到校长了？斯蒂文会不会又犯浑不让自己参加考试？！"我找校长。"
"有什麽事直接对我说就行了呀，你知道校长凡事还是要向我汇报才能作决定的。"到底是什麽妨碍了寒水的全然信任？在家里由自己讲解学习效果明显要更好，考试卷子可以拿回去做答也是事先说明的，难道是还在怀疑自己成心不想让他毕业所以一定要坐到考场上才会安心？
直接说了就会同意？不一定吧......不过现在已经在学校了他总不能再把自己强押回去，都忙得四脚朝天了还操心这些小事累不累呀："我来申请参加期末考试。"
"哦，"如果让寒水知道自己是专为此事而来不知会不会更加反感，硬来绝对行不通讲理或者管用？"你的情况学校已经按照特例处理准许在家自修然后由专人上门监考，其他问题如学籍、学历都和正常情况一样，只要成绩合格到时一定能顺利毕业，发给你的文凭也是货真价实绝对不会掺假。要是现在申请参加考试必须要更改许多既定程序为学校增加麻烦，大家都很忙碌你看是不是......"乖乖跟我回家让我好好守着你？
"就是说虽然麻烦些还是可以在学校参加考试了？"若说麻烦也只是麻烦他大少爷动动嘴皮子吧？寒水还是冷冷的有意识的断章取义。
固执！倔强！现在又加上不愿听自己讲道理！怎麽从没发现小家伙翻脸不认人的功夫如此高深？！"在家考和在学校考有什麽不一样吗？"寒水到底在想什麽为什麽就不能对自己说说？！
"当然不一样！"要不自己放着舒服不享明知他会生气还是跑到学校是何苦来哉？！
......"？？？"斯蒂文恍惚又回到从前和寒水无法沟通的苦恼中，只是一个清晨没见又对自己惜字如金！受不了巧笑嫣然无预警的变成冷言冷语，压抑一天的怨艾冲口而出："我不管一样不一样，如果你一心想拿个让自己放心的文凭就不用怀疑我，可要是你的目的是拿了文凭后溜回中国就别做梦了，我保证你即使有十个百个文凭也别想离开我！"
寒水有些疑惑的看着狂躁的斯蒂文，自己好像并未打算回中国呀，拿文凭的目的是为了开溜？这样荒唐的理念实在不像是一向精明的斯蒂文该臆想出来的。这张脸在发怒的时候带了极强的压迫力，若是不了解他自己又会觉得受到威胁了吧？他曾说过许多次别想离开他，虽然都是怒不可遏的样子自己却觉得一次比一次有魅力呢，那双兰眼睛在这样的时刻会腾出兰兰的寒光，就像蓝色的湖水荡起涟漪让人身不由己的深溺下去......
该死！怎麽又没能控制住自己？！寒水只是看着自己不再说话好像已不屑搭理！以这样该死的恶劣态度对待小家伙怎能让他对自己放松心怀？斯蒂文深深呼吸几次稳定了一下情绪，双手轻握住寒水的肩头附身和那双黑眸平视："对不起，我太急躁，但是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所说的不一样指的是什麽？"
不能再看了，再看就要分不清东南西北更别说坚持立场了，离得这麽近害自己心跳得好快呀，柔和的声音就在耳边似乎都感觉到脆弱的耳郭火烧火燎的发烫。寒水低下头避开兰眸的锋芒，想了想自己绝对缠不过他干脆直说："在家考成绩再好也拿不到奖学金。"
一股暖流在斯蒂文的心中淌过，家，小家伙用的是家这个字眼而且如此自然！那是他确实认同了威伊斯堡也认同了自己！可是瞬间喜悦又被狐疑代替，奖学金？！他要钱做什麽？！那笔小数目就像给小孩子发块糖根本不值一提，以为这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难道自己的照顾还有什麽疏漏的地方？"寒水，那可不可以再告诉我你要那笔奖学金有什麽用途？"
唉！好麻烦！看来不说清楚就要在这里一直耗下去了："我是在未雨绸缪啦，因为我不要成为你的负担。"
"......？？？说清楚些好不好？"自己的思路总和小家伙脱节，说什麽不要成为自己的负担到底是怎麽回事？！
寒水坐直身体一本正经："考完试路易就毕业了对吧？一毕业就要和艾丽儿结婚同时继承爵位成为威伊斯堡的主人没错吧？到时你也就不再享受继承人的特权是不是？那就剩下不到一个月我们就会离开城堡另外找地方住了对不对？"
"所以呢？"竭力控制住狂吻精灵的欲望哑声求证，猛然间的顿悟让斯蒂文激动到身体略略颤抖，莫大的幸福来得太快简直难以置信，上天赐给他的绝对是世间唯一的珍宝！
笨呀！这样重要的事情斯蒂文也不推心置腹以为自己会装聋作哑看他将一切压力默默的扛在肩上！"所以你把一切都让给了路易，以后不能坐享其成就得找工作应付一些必要的花费，我虽然有学费可只能用在学习上不能为你分忧，奖学金也不少是我目前能够挣到的，这样就可以暂时对付一段时间的日常用度减轻你的一些压力。等我毕业再找个工作自食其力和你同甘共苦，我想凭我们的能力好好生活不会有问题......你......你唔......"压上来的俊脸不由分说堵住了喋喋不休的嘴巴，籍由灼热深吻传送的绵绵爱意里还带着无法宣泄的感动......
意乱情迷中渐渐回神，在温暖怀抱里喘息很久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这里可是校长室让人撞见该如何是好！"你发神经啦！"寒水一把推开笑得快要痴呆的斯蒂文跳起来用愠怒掩饰尴尬，正事谈得好好的突然变了调是自己词不达意？"跟你说正事还这样！我要见校长！我要在学校考试！"
还是笑得可憎的斯蒂文缠上来贴在寒水的身上决定做块狗皮膏药："我给校长放了一天假你见不到他的，学校的规章制度不能随便更改我也帮不上忙呀，要不你贿赂我些好处我再试试，不过这好处要比奖学金有价值的多你还是慎重考虑考虑。"
这斯蒂文绝对有毛病！自己可是正正经经的和他商榷怎得如此没个正形？！"走开啦！你有完没完！我......我......"不规矩的手已经深入敏感区域了！寒水情急之下抓起书桌上的什麽东西拍过去试图让莫名其妙的混蛋清醒。
"哎呦！"这一本厚书若砸在脑袋上是会出人命的！小家伙被自己逼急了竟忍心下如此重的手，得意忘形到又没有考虑对方的心情，斯蒂文斯蒂文，你能不能有些理智别老做惹人讨厌的事！"别动手，寒水，我不敢了......"
还好他闪过去了！校长在桌上放这麽厚的书是想证明他学问高深？！寒水在凶器出手后才看清那是什麽，若是打中了本来就笨还不变得更笨了！哼！不敢？他是胆大包天不分地点场合的惯犯还有什麽不敢？就这种无赖不正经的样子最可恨！好心好意为将来考虑原来他一丁点都不在乎！或许自己的想法幼稚钱数也微不足道可代表的是一片心意！突来的委屈感让寒水颓然转身往门外走，其实未来总在无穷的变化中谁说了都不算自己也不必太认真是不是？
"寒水！你听我说！"小家伙脸上一瞬间闪过的自嘲与颓唐让斯蒂文心惊，不容寒水挣扎拉回身边按至皮椅上自己蹲下身深深的凝视着依旧璀璨却不再冰冷的黑眼睛："看着我，宝贝儿，看着我的眼睛......我一直都很急躁，因为我把心掏出来希望你也能够回应，或许你觉得我很烦、很无赖，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打扰你不去霸道的强逼你将视线停留在我的身上，我渴望你能是专属于我的唯一珍宝深藏在我的眼睛里再不让别的眼睛看到，渴望能以心换心也成为你眼睛里无可替代的唯一依靠，但我也一直很怕，怕你的冰冷将我打入绝望的深渊再也见不到希望，怕你眼睛里的我变成欺骗与卑鄙的象征，做了那麽多错事坏事将你伤害到体无完肤后怕你离开我便一错再错用极端的方法将你禁锢在身边，而你真的不见时我的世界都坍塌了......宝贝儿，我现在还是很害怕，我总是在怀疑自己没有将你永远留住的能力，总是无法肯定你对我抱着什麽样的心情，是暂时的朋友还是目前比较可信任的亲人？还是出于同情或迫于强势短期敷衍的外人？可你是否真的明白这些我都不要，我只想做你此生全心信赖的爱人！"
寒水的默不作声让斯蒂文更加的忐忑，大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抚上了俊逸的脸颊："你的淡然总让我不安，即使偶尔出现让我痴狂的热情我还是不能猜透你的心游离在什麽地方，我说服自己你还小不能奢望将我的感情一下弄懂，可又怕你长大弄懂了会觉得我的感情只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你睡着的时候我一整夜一整夜的看着你无法安眠，你的体温、呼吸、心跳都是那麽美好让我不自觉的怀疑你是否是真实的存在，怕睡着了再醒来你又成为我无法触及的美梦转瞬不见。宝贝儿，我知道自己蛮横的限制了你飞翔的翅膀，可我绝对做不到任由你远离去我看不到的地方，我希望能为你挡风遮雨创造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而且梦想着你在未来认同我是你唯一不可或缺最亲密的爱恋，所以我会不顾一切的阻止任何失去你的可能，既便是再将你拴在只有我能进入的地方也在所不惜！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只懂得你是我今生最珍贵的幸福也发誓让你得到最完美的幸福，今生今世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回到中国去了，如果你还是不能理解或是无法接受那我也只会是守着你等你慢慢转变！"
这是誓言吗？认真的表情好迷人......自己并不想长出翅膀，就是长出来心已和他融为一体如何舍得飞离？从不知道坚强的斯蒂文内心如此柔软，是自己以前太无知现在又太不懂得表达才会让他这样不安，其实他早就是自己眼睛里唯一的爱恋唯一的依靠，今生今世也只想呆在他的身边哪里也不要去！"那些毛皮，"寒水低低的开口："也需要钱的。"
"什麽？"是自己跟不上他还是他跟不上自己？这样挖肝掏肺的表白换来的是一句不知所云的东拉西扯！斯蒂文紧盯着寒水努力想看进他的心里，心情起起落落一下云端一下地狱掩饰不住的痛苦清晰的浮现在了兰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