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林雪峰头疼的很,也坚定的很,“等我和市长、投资方好好周旋……”
这一周旋便是一天。
晚上接到林雪涛亲自打来的电话那刻,程奚惊到说不出话。从知道要来试镜开始,他从未期待过被选上。
给赵小涛发了条消息,开心的赵小涛一蹦三尺高——他带的艺人第一次试镜就能过,而且是电影,还是林雪峰拍摄、陶时延监工的电影,这可是梦一样的起点啊!
有高兴的事当然要喝一顿,平复下来后,赵小涛准备去接程奚,好好庆祝一番。
但被程奚拒绝了——林雪峰非要请他吃饭,还说要顺便介绍《猎日》的男主角给他认识。
林雪峰选出的男主角咖位肯定在一线及以上,要和影视圈前辈接触,出于礼貌程奚特意换了件比较正式的小羊皮夹克。
餐厅定在一家隐秘的私房菜馆中,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入包房,他发现桌旁不仅坐着林雪峰和白天见过的工作人员。
姓陶的居然也在!
转念一想,姓陶的帮忙把关,林导带着他吃饭尚算很正常。程奚和二人打了个招呼,不动声色地观察餐桌,并没发现能担得住男主角色的人。
“小程啊,”林雪峰越看这孩子越喜欢,“我跟你说,别看你演的是男三号,但在一部男人戏里,戏份比重跟女主角有一拼。而且男三和男主对手戏特别多,镜头量绝对能保证!”
“是,”陶时延附和道,“对手戏特多。”
“不过有些对手戏不好演,你别怕吃苦。比如说你和男主抱着滚下山崖的戏,我算了下,要滚两分多钟!”
“是,”陶时延继续附和,“抱着滚两分多钟。”
“而且到时候你一定要放得开,别怕脱什么的。有场戏你得和男主一起脱光下水洗澡……放心我不拍私密部位,你也别改戏,演员嘛,为了艺术献身很正常。”
陶时延:“是,和男主脱光下水洗澡。”
程奚:“……”
妈的,你在这儿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儿?
程奚发现姓陶的关注重点不太对,不关注为艺术献身,竟然关注脱光洗澡。
他丢给陶时延一个凶狠的眼神,大概意思是“关你屁事”,然后重新寻找无果:“林导,您说要给我介绍《猎日》男主角,如果他没来的话,可以先告诉我他是谁吗?”
林雪峰诧异:“咋没来,他来了呀!”
程奚第N次回头看,仍没看到像男主角的人,“他在哪?”
“小程,你可别逗我了,”林雪峰拍拍唇角紧绷的陶时延,“这不在这儿呢么,如假包换的男一号!!!”
程奚:“……”
妈的,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第37章 跨年
很多年以后, 林雪峰都能没忘掉程奚红到冒烟的脸。
裸戏对于老油条无所谓,比如说陶时延,从影这么多年肯定会碰到想让他卖肉的剧组。只要诉求合理、不崩人设、符合剧情, 陶时延大概率会同意。
因为想把一部作品完成到最好, 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是一群人的事情。
而对于第一次拍戏的新人来说, 脱光光什么的确有些为难人。尤其是程奚出道还没满一年,肯定没那么容易放开。
他咂咂嘴,“要么这样吧, 小程, 我回去看看洗澡的戏份怎么改合适, 或者你量好腰围背围发给我,我给你找个替身。”
程奚如释重负, 他其实不是抗拒裸戏,拍《时尚e》那次他的西装穿和没穿没区别。而且河里洗澡嘛, 顶多露个上半身, 广电总局不可能同意他溜着鸟到处跑,咬咬牙是能做到的。
他只是……不太想和陶时延一起洗澡。
听起来就尬的要命。
程奚松了口气,想感谢林雪峰的好意。刚开口,却听陶时延说:“既然他害羞的话, 就找替身吧。”
程奚:“……”
“只能这样了, ”林雪峰幽幽叹气,“谁让他不好意思和你对戏呢。”
程奚:“…………”
陶时延:“他脸皮薄, 等以后练练能好点。”
程奚:“?”
林雪峰:“不是他脸皮薄的问题,我看他是跟你对戏比较容易害羞。”
程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程奚夹在他们中间,气的快裂开了。只是跟陶时延演……那种戏而已, 他怎么可能害羞?!
“啪——”
程奚一拍桌子,声音宛若惊雷。那两个人终于被震到住口,齐刷刷看向他。
“抱着打滚、脱光洗澡算什么,尺度很正常嘛,”程奚咬牙,“老子演了!”
.
为了图个好彩头,《猎日》定在一月一号开机。
之前赵小涛给程奚接了两台跨年晚会,第一台是老朋友东橙TV,于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录制。另一台是十二月三十一号当晚,花生卫视跨年狂欢夜的现场直播。
花生卫视为内地老牌电视台之一,近几年跨年晚会收视率一直高居前三甲。今年更是大腕云集,明星阵容十分强大,甚至请到了顶流柏夜做压轴嘉宾。
这种场合最容易遇见熟人,和以前认识的歌手打过招呼后,程奚跟赵小涛往休息区走。途中路过沈懿的休息室,程奚示意赵小涛停下,轻轻叩门。
来开门的是沈懿的助理,看到他进来,沈懿惊喜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竟然也来了!”
听见“也”字,程奚条件反射性地一震,以为又要碰见许砺初那个色魔。
随即,他看见了站在沈懿身后的孟白。
孟白比《旅程》刚结束时瘦了许多,眼窝深陷,头发枯黄,显得有些憔悴。
他手里拎着一只Gucci男士手提包,依稀记得以前每次回节目组,孟白的大包小裹都扔给助理拿,赵小涛曾骂过他没长手。
现在居然自己动手了,程奚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这一眼哪惹到了他,孟白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侧头道:“懿姐,我回去了。”
说完,他走到程奚面前,压低声音。表情是笑着的,语气却听不出半分笑意。
“好巧啊,又遇到了。看到我这样你是不是很开心?”
程奚莫名其妙:“你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别得意的太早,”孟白上身前倾,盯着程奚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们都是Loser,到最后谁都得不到他。”
程奚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孟白想表达啥。
好在孟白没继续犯神经,说完就出去了。吩咐助理关上门,沈懿如释重负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靠,他可算走了!”
“你们两个聊了很久?懿姐,”程奚指指她眼皮,“好像什么东西粘在上面。”
“啊啊啊我的假睫毛!”沈懿一边嚎叫一边继续吐槽,“他想找下家的话,联系各个经纪公司的艺人总监就得了呗,找我干嘛?我又没开公司!”
找下家?
程奚更莫名其妙,“听说陶时延工作室对他特别好,他干嘛想不开跳槽?”
“你以为他想跳么,”沈懿嗤笑,“他一月中旬合同到期,陶时延工作室根本不准备续约,据说把给他租的房子和生活助理全收回去了,这不开始自己拎包了么。”
怪不得,程奚心想,做事如此干净利落,是陶时延的风格。
为了谋求更好的发展,艺人在各个经纪公司间跳来跳去很常见,隔几天便能看见某某撕逼打解约官司的消息。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陶时延工作室不续约孟白时,竟然有丝微妙的感觉自心底悄悄冒出。
像是夏天喝到的第一口冰雪碧,冬天缠在脖子上的厚围巾。
令人心情愉悦。
连带着提起陶时延,都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又和沈懿聊了会,怕耽误她热身,程奚和赵小涛回了自己休息室。
出道之初,程奚曾跑过几次商演。那时主办方只给名气大的艺人安排专门休息的房间。像他这种充数的小喽啰,只能在化妆间或者候场区等着。
如今,他终于有了专属于自己的、贴有“程奚”二字的休息室。
每每想到这些,程奚都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他的节目比较早,所以来之前已经搞好了妆发。赵小涛看着百无聊赖拉筋的程奚,闲聊道:“程儿,你往车后座扔的东西是啥?”
“……没什么,”程奚压腿的动作顿住,“我买的装饰品。”
“那个牌子的饰品比较成熟吧,不太适合你,或者你想试试轻熟男风?”
程奚被“轻熟男”仨字雷的不轻,但不敢骂赵小涛。
因为他心虚。
车后座的东西的确不是给自己买的,而是想……送给陶时延的。
生日那天,陶时延在直播平台打赏他六七十万。事后他几次提出把钱转回去,对方没同意。
虽然陶时延很有钱,几十万对陶时延来说九牛一毛。可人家不欠他的,并没必要给他爱的供养。
这事他一直惦记着,想等节日之类的买份礼物送回去。十一国庆节显然不是送礼物的好节日,于是一直拖到了现在。
赵小涛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继续闲聊:“别忘明天是早起的飞机,你期待进组不?”
程奚斩钉截铁:“不!”
“我下午看到陶影帝的机场照了,他从伦敦飞的江城,估计明天要从江城直接去滇州。”
江城……
程奚心脏猛地一跳——花生卫视所在的城市与江城相邻,只要两个小时的车程便能到达。
根据节目单,他差不多九点半下台,只要不出意外,开车去江城的话,正好能赶上跨年——可以送出他的跨年礼物!
他本来打算明天送的,可明天已经跨完年了,肯定没有今天收到礼物让人开心,是吧?
去江城的念头滋生后,如星火燎原般越烧越旺、越烧越旺。直到被调度小哥拽出休息室,上了舞台,看到台下五颜六色的灯光中那一片难以忽视的橙色时,才稍稍清醒了些。
表演时间是七分钟,他选了一首抒情歌、一首舞曲。两首歌全开麦,抒情曲甚至连垫音的伴奏都没有。
当他抱着麦克,坐在高脚椅上闭着眼静静唱歌时,电视机前的观众突然发现:
“啧啧,这小伙子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唱的还挺好听!”
“看看人家长的,再看看你,你说我咋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呢?!”
“咦,小优,你的爱豆是他吧?他好像是真唱,比前面那个对嘴型的孟白好多了,哥哥决定允许你追星……那什么,你把他的照片打成压缩包发一份给我。”
“囡囡,这娃儿叫啥啊,给奶奶讲讲,你爷爷年轻时候和他长的一样帅哩!”
小橙子并不知道,他的魅力已经辐射到了叔叔阿姨、男女老少,甚至成了奶奶们的梦中情人。
他冲着橙色星光最多的地方招了招手,跑下台,然后急忙抓住赵小涛:“车钥匙给我,今晚你带司机自己住一宿,明天咱们滇州片场见。”
“你要去哪?”赵小涛懵逼,“出去蹦迪吗?”
……蹦你妹,程奚没有时间多解释,只道“放心,绝对不给你找麻烦,明天见!”
说着,从赵小涛手包里掏出车钥匙,撒丫子一步窜出两米远。
赵小涛扭动腰肢,追了会儿没追上,气的差点想以头抢地尔!
跑出演播厅,程奚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雪。平时生活在南方看不到这么大的雪花,他伸手接住几片,舔了舔,竟然是甜的,连带着开两个小时的夜车,都觉得没那么难受。
车子是在本地租的,狗仔们不认识车牌号,程奚一路安安静静到了江城。
等开到主干道,猛地想起来一件事——他特么根本不知道姓陶的住哪儿!
甚至连人家是不是真在江城都没确认过,铁着头就跑来了!
“傻逼。”
程奚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打开通讯录,拨通陶时延的电话。
对方接的很快,为了保住面子,程奚不敢直说自己的愚蠢行为,含糊道:“那个,你要睡觉了吧?”
“没,”男人的声音懒懒的,“等跨年。”
“哦,还有半个小时。你不是和老年人一样十一点必须睡觉么,能挺得住?”
“特殊日子,等等无妨。”
……是在等着和别人一起跨年吧。
程奚用指甲抠着方向盘的皮套,“嗯”了声。
听那边沉默,陶时延道:“你刚才的表演不错,一个月不理我的侄女终于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帮她要你签名照。”
姓陶的居然看他演出?程奚开始仔细回想今天的表现,应该蛮OK,没搞出车祸现场,轻轻舒了口气:“我的签名照可不是随便能要到的。”
“说说条件。”
“好……”程奚抠皮套的动作更大,“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在哪……陶时延怔了下。
小朋友问这个干嘛?
程奚不是那种爱闲聊的人,两人电话或视频基本上从不超过三分钟,而且以他打过去为多。
今天小朋友不仅主动给他打电话,还扯些有的没的,十分反常。
陶时延想到了些什么,打开谷歌地图。地图上明晃晃地显示,花生卫视所在地与江城只有三百公里。
“……程奚,你来江城了。”
陶时延的话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句。程奚低低“靠”了声,不得不承认,“是。”
“定位发给我,我现在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