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奔近东的身边,心里暗恨自己的大意。明知他身体状况糟的不得了,竟没先安置好他再走。只不过是差几分钟的功夫,如果因为这样失去东,自己只怕要悔恨一生。
还好,还有心跳,还好...
仔细的用水滋润着因多日高烧而乾裂的唇,锦怜惜的看着这张永远也看不腻的俊脸。白花花阳光筛过窗帘照在东苍白脸上,透明得佛似随时要消失一般,这景像唤起锦心中多日前的恐惧,不由自主抓起东的手拿到自己颊边摩娑着、亲吻着,这是他跟死神要回来的人,自此是否就属於自己...
眼睫翕合着,也该醒了,锦笑着等着东张开眼。
没死吗?!东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些自嘲,对生命早已绝望的他对生与死并没有特别的感受,会按下手机只是一时想到了锦的眼眸,只是在死前对自己命运的反抗。既然活了就表示死不了。看到锦关怀的脸东也收起了自己无所谓的笑,用着一种回报着锦的热切的适切笑容看着他。
「终於醒了。」拨着东额前的发,锦难掩欣慰的柔声说道:「你吓死我了。」
「璃和真一好吗?!」这是东唯一关心的事了。
「不先问问自己?!在鬼门关徘徊的可是你。」
锦的笑容看来如此庆幸、满足。你的幸福为何这么简单?!东心里轻笑声一声,原来我还能让人幸福,那就当是回报你吧!
轻轻一笑:「我可是call你了,是生是死全是你的责任。」
「你考虑太久,是不信任我吗?!」想起那时情景,锦仍是馀悸犹存,要是再晚几分钟,是什么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柔情满溢的眸子紧盯着东,没一会儿东又红着脸闪躲着锦的眼光。锦却不让他逃,捧着他的脸,说道:「看清楚,这是我的眼,不是璃的,里面有璃对你没有的感情。」
呐呐道:「我知道。」所以更沈重!
「老爷子没找我吗?!」
锦冷哼一声:「派人来了几次,全叫我赶回去了。」想起那些人心里就有气,没一个是真正关心东的死活,全是想从东身上知道璃母子的下落。
轻笑了笑:「你本事倒大。」
「那有什么! 反正你又没醒,他们能拿我怎么样!」满脸的不在乎是初见时的狂妄。
「你怎么打发他们的?!」东知道自己名义上的亲人们不会这么好应付。
「说你一回家就休克了,大家忙着照顾你,璃趁乱带着真一逃了。」
东笑了笑,这话半真半假,是很容易取信於人,也难查出破绌。
「嗯...」东难掩病后的疲累,懒懒应了一声。
「再睡会?!」锦关心的问道。
东摇摇头,示意锦把他扶起来。
锦皱着眉不太愿意,虽然他很高兴东终於醒了,但看到他苍白的脸色、虚弱的精神,不舍仍是大大战胜了高兴。
锦不愿扶他,东也不再勉强,自己挣扎着坐起,一用力,腕上点滴管里瞬时看到逆流的血,虽然不是严重的事仍看得锦一阵心惊,连忙扶着他坐好。
口里不住埋怨:「你又急什么呢?!身体还这么虚弱再休息一下不好!?」
「现在不想睡。」东淡淡的说。
「你不睡,一会那些人来我怎么打发?!」
「迟早要面对。」逃避向来不是东的性子。
「那也等你精神好些再说。」
「睡了几天了精神还不好?!」东笑道:「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不必!」锦马上拒绝。要是自己一答应,这个工作狂怕不马上要台电脑办公。
东见锦不上当只笑了笑不再接话。
锦知道东看来温和,个性却十分倔强,决定的事不会再变更,叹了口气不再劝,总之,有自己在身旁总叫别人伤不了他便是。
第三章
锦办事的周详连东也不得不佩服,他布的二条线俱皆十分完美,虽然是故意引了人去查却安排得似真非假、线索时隐时现,香山家找了二个星期竟还难断真伪,不得不继续追查下去,在那二对假的璃和真一未曝光前,谁又料得到真的璃和真一还在日本。
虽然锦和东的说词天衣无缝,东也确实差点丢了性命,但香山老爷对东仍是有疑心,追查璃和真一的事一点不让他插手,东也乐得轻松。
经过二个礼拜的休养,东的脸色红润许多,不过伤了根本的身体怕冷惧寒短时间内是没法调理好了,所幸天气渐渐转暖也让锦放心不少。
缓缓喝着保暖的姜茶,东笼在袅袅白烟后的脸被薰得略带嫣红,一脸閒适悠然,衬得他天生的优雅气质更加飘逸出尘。
「东,璃想见你。」实锦在不想打扰这难得的静谧,但这消息应该是东想听的。
东抬眼凝睇着锦,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来有些忧郁,一会才道:「不了,我不想再见她。」
这回答倒是出乎锦所料,有些讶异:「依我的计划这礼拜就要送走她们,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再见面,你当真不见见他们。」
无意识的看着杯里的水,声音飘飘忽忽:「不见的好,老爷子对我还有疑心,要是缀了去岂不前功尽弃。」
「放心,我能安排。」
「你倒神通广大。」东笑了笑,那笑却极为敷衍。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以后可要好好的信任我。」看出东的心不在焉,锦意有所指的说道。
瞄了锦一眼,东淡淡一笑:「我要不信任你,这会儿你也见不着我了。」
是信任吧! 要不是信任锦,怎会在最后关头仍是打了电话?!要不是信任锦,怎还会眷恋这早想解脱的丑陋尘世?!
锦不明白东心里的想法,看着他脸上的淡然,以为他是在应付自己,声音隐隐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发作:「明天我带你见璃去。」
摇摇头,东的表情没一丝起伏:「不必了,连她们去那儿都别让我知道。老爷子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是我干的,那时...恐怕连我也未必受得了他的手段...」
一个是心之所恋的人,一个是从小疼到大的人,怎么会不想看?!但东却不能不防范未然,现在要是忍不下私心,事发后受不了老爷的折磨把她们的去处供出,东,会...恨死自己的...
东说得平淡却听得锦一阵心惊胆寒,东的忍受力他见识过了,可是东竟还担心撑不过香山老爷的手段,那是怎样可怕的惩罚?!锦开始后悔答应帮这个忙了。
看到锦骤然改变的脸色,东不禁笑了出来:「放心,这事我自己担了,绝不会拖累到你。」
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除了后悔、担心又多了愤怒:「这话你说得出口?!」难道为东做了这么多的事,他...还不能明白?!
东知道锦对自己有好感,怕也已经陷下去了,可是他只是个警察,虽然是个很有办法的警察,但这件事帮到这里算是极限了,怎么也不能再拖他下水。香山家要认真对付起一个人,就算是知名权贵也能叫之身败名裂,性命难保,何况是个小小警官。
想到这里,东浅笑了笑:「锦,多谢你的帮忙。但后面的事我自己处理就行。对你,我仍是原议,不过我可以多付些酬劳,送走璃后,你就走吧。记住,别让香山家找到你。」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锦却误会了东的好意,冷哼一声:「利用完就急着撇清关系?!不怕我去跟香山老爷报信,二个继承人的下落值得不少吧!?」
讶异於锦突变的态度,东皱皱眉道:「锦不会这么做的。」
「真笃定。」锦笑得苦涩:「凭的是我对你的感情吗?!」
东笑得淡然:「不是吗?!」
「你...果真只是利用我。」锦碎了心,冷硬的声音铿锵而出:「看着我傻傻的为你卖命,你很得意吧!」
利用?!得意?!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一抹苦涩随着热气浮上心头。呵! 也好,断得乾净对彼此都好,背负着恶运的我原不是你该靠近。东微变的脸色在朦朦热气之后叫锦看不清分毫。
才一瞬间,东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以往,冷声嗤道:「有什么好得意?!你又不是第一个。」
锦听了几欲发狂,一把上前抓住东的手,咬牙道:「玩弄我对你的心意,很有趣吗?!」
手上的热汤泼了东一身,虽然不是滚烫的水但在保温杯里仍有一定的热度,东连眉也未掀一下,刻意忽略身上的疼痛,仍是淡然自若,有的也只是对着锦的嘲弄:「你情我愿,何来玩弄之说,锦,你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
压不下满腔的怒火,锦的眼红了,声音却转为阴冷:「是我自抬身价了, 我又怎么配得你这个冒牌香山少爷的青睐呢?!」顿了顿,话声更加冰冷:「我的劳酬就用你的身子付吧! 就像你说的,你的身体可是不错的筹码呢! 可惜了这么美的身躯却包藏着这么一颗丑陋的心。」
锦森冷的笑意、恶毒的话语直直鞭入东的心里。东闭上眼,心中叹道,原来要失去一个温暖的依靠是如此容易,原来那时老天让他活下来是因为他还没受够惩罚。早该知道的,带着罪孽的生命那有这么容易被原谅。
再张开眼已是满眼无所谓又带着讥讽的笑:「如果不是这样,你又怎么嚐得到?!」
猛力拽起东往房里拖去,用力把他甩在床上,锦居高临下的脸上是东见也没见过的残酷暴戾,一面解着皮带,一面狞笑着问道:「怎么样都无所谓吧?!香山少爷。」
看向锦的眼没一点表情,东淡然道:「无所谓,你应得的。」
「我还是第一次上男人呢!」锦笑的阴邪。
嘴角挑起一抹挑逗,可惜愤怒的锦未看出东眼底的哀伤:「那就尽情享受吧!」
粗暴的扣着东的后脑让他往后仰起,微微张开的丰满唇瓣和美丽的颈线看得锦心颤不已,气自己仍是轻易为东美貌所惑,不由得更想羞辱他。发泄怒气般的扯下东的衣裳,猛力进入他没有任何准备的身体。
「...呜...」要将身体撕裂般的痛楚让东悲呜出声,紧紧扯着床单的指节已经泛白。还是不能,即使经过多次的情事东仍是难以忍受另一个男人进入体内时带来的屈辱和剧痛。紧皱着眉强忍痛苦,东的模样佛似堕落的天使般更激起锦想蹂躏他的欲望。
享受着从未得过的剧烈快感、享受着东痛苦的表情和他苦闷的呻吟,撕裂身下这个高贵优雅的男人竟如此快意。但为何该憎恶的、该愤恨的、该得意的、该不屑的心情在看到他难忍的泪时全都化为怜惜?! 可恶! 恨自己没用的心,更加驱策身体索求着应得的报偿。
难熬的痛苦东早已习惯,但以往可以抽离的感情为何这次却无法?!眼角的泪不再是因为身体的痛楚而是心里的...从来没有过的哀痛。
粗暴的、惩罚的、掠夺的、蛮野的、放纵的...锦的喘息和着东的悲鸣,锦的汗水掺着东的泪水,锦的体液混着东的血液,交织出爱恨难辨的情欲夜晚...
锦完全没料到东已习惯情爱游戏的身体竟难以适应男人间的情事,更没想到自己的冲动会让他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当锦发泄完所有愤恨后东已经昏死在自己身下,白皙腿上和床单上的血渍看来怵目,几近没有血色的唇、浅淡的好似要停止的呼吸让人惊心。
替东清理身体时脱掉衬衫才发现他胸腹间一片绯红,是热汤淋在身上烫伤的痕迹,东却连吭也没吭一声。
有着歉疚、有着不舍...但在想到被东玩弄的真心、被他利用的真意时,锦心中所有的歉疚和不舍全被幸灾乐祸取代。
这是上天的惩罚! 惩罚东诱惑、玩弄别人时所必需付出的代价...用他身体的苦痛作为代价。
张开眼仍是那双熟悉的眼眸,但眸里的温暖已被冰寒代替。东心里暗嘲世事果然多变,唯一不变的是自己被诅咒的生命!
「锦...」
「别再叫我锦,你不配!」
轻蔑冷淡的口气刺得东胸口一痛,脸上却没任何表情,东回到最初的生疏有礼:「锦织先生,请帮我拿笔记型电脑过来,谢谢!」
除了定时打扫的佣人外,东的家里并没有其它仆佣。如果不是实在下不了床,东也不想开口请锦帮忙。
拿回了电脑交给东,锦极是不屑的看了东一眼,嘲讽道:「哼哼! 还真娇弱啊!」
一边开启电脑,一面说道:「如果锦织先生是指我没能让你尽兴,那可真是抱歉。体质天生如此,我也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看清了你,我还真要以为你是第一次!」锦仍是继续讽刺着,希望能在那张完美的脸上找到其它表情,但锦失望了。
操作着电脑的东佛彷说着别人的事般淡然:「凌虐起来特别有快感吧! 算锦织先生好运,这几年如非必要我倒是很少用这种方式交易。」
听着东若无其事的说着自己的身体,锦竟涌上一股恼意,抓住他的手,阴森说道:「听起来你是被享用过很多次罗!」
没有不悦,只有平日的清淡:「锦织先生,请你放手。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至於我和其他人之间的关系不需要你费心。」
一把甩开东的手,愤愤转身而去。锦真气自己,为何在东面前就变得如此浮躁,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事也能叫他心痛难忍、火冒三丈。
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一天,锦也不理他,以往会帮他打理的吃葯、换葯、吃饭事宜全都不再管。
直到过了晚饭时间进去,却见东紧锁着眉仍是对着电脑做着永远做不完的事。脸上一抹不自然的嫣红看来是昨天太过激烈造成的创伤引起发炎而发烧,东一无所觉也不在意,看得锦又是一阵火起。
「真当自己是神仙吗?!你以为自己可以几天不吃饭?!」
「不喝水的话四天,有水八天。」东看也没看锦一眼却十分自然的回答出来。
锦心头一惊,暮之前的话瞬时闪过脑海"...有时被关在小屋子里,不给吃喝..."他真挨过四天没吃没喝?!锦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已端了餐点进来。
东看了锦一眼又转回萤幕上:「多谢你了! 锦织先生想走就走吧,跟一个既讨厌又鄙视的人在一起很不舒服吧!」
东说的没错,但一想到要离开他,锦竟感觉有些放心不下,想着想着又气起自己的没用来了,口气冷硬:「交易时间是到璃离开,等送走璃和真一我自然会走。」
「无所谓,我不介意。」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舞动,东眼也没抬一下。
「差不了这么几天,而且我答应过暮要照顾你。」明明恨他、怨他、不屑他,但还是想了千百个理由想留在他身边,即使能多看他一眼也好! 想想锦实在气自己没用。
东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极为古怪的笑:「要照顾我的是锦。锦织先生,你莫不是弄错了?!」
话一出口,东自己也吓了一跳。并不想再和锦有任何牵扯的,但为何埋怨、嘲讽的话还是脱口而出?!
锦也奇怪的看着东,似乎在想着他话里的意思。
东撇过头去,又自冷淡说道:「我不用人家照顾,如果你是愧疚那大可不必。你算客气的了,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
锦突然间感到自己好像错漏了些什么,但再看到东冷淡的表情时不禁暗嘲自己想得太多。
见东丝毫没有要用餐的打算,锦道:「真能照顾自己?!没人伺侯连饭都不会吃了?!」
「我不饿。」
「昨天到现在什么也没吃会不饿?!忍少爷何必再做戏?!难道我还会为了你的苦肉计心疼吗?!」锦口气嘲讽。
东看着锦笑了,锦也说不出那笑里的意味,只见他淡淡说道:「我早就没有饿的感觉了,几餐不吃对我来说又算什么!」
锦不能明白东的意思,露出不解的表情。东却没打算再解释,迳自将电脑放在一旁,起身往浴室而去。
锦看他脚步蹒跚、行动缓慢,知道昨日自己太过冲动伤他不轻,心里又起歉意,但东不开口,锦也不愿再帮忙,一来向自己证明确实不在乎他,二来不想让东再认为他自做多情。
知道自己早该离开但双脚就是无法移动分毫,锦心里不断闪过认识东后的画面片段,那沈着、那优雅、那从容、那蹙眉、那浅笑、甚至连昨日的苦痛都还是那样紧紧牵着他的心...为何?!为何爱上一个人这么痛苦?!难道真如中村所说,自己爱上的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锦不知想了多久,回过神后看着浴室仍紧锁着的门不禁苦笑摇头,就真的这么不想再见他?!死了心举步欲走,一丝奇怪闪过心头,自东进去后里面的水声没有止过,有可能是东不想见他故意放的水声,但也有可能...
仍是不放心地敲敲门,叫道:「东...东...」
「...没事...你走吧...」隐在水声后的声音有些模糊,却难掩刻意忍着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