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琦知道这事想推也推不掉了,只好又询问了事情具体安排,不太高兴地回去了。
曾琦当然知道为什么会是自己去,只是因为他年轻,没有家室,不用照顾小孩儿。
在曾琦所见,现在学院里本科和硕士,都是女生多过男生,博士虽然男生比女生多,但是这几年女生人数也在不断追赶了,而且曾琦自己的实验室里,女生和男生的比例已经接近3:1,因为女生总体比男生更勤奋,考研的时候成绩更高。
学院里这几年进的新人老师,也多数是女导师。这些女同事,读完博再做完博后,年纪就三十往上了,再奋斗完前几年,让研究工作稳定下来,差不多也就过了三十四五岁了,大概这时候才开始要孩子,学院里不少女老师是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生孩子。有了孩子之后,即使再忙工作,也做不到像有些父亲一样完全不管小孩儿了,学院也体谅她们,基本上不会安排她们去出这种差,除非她们自己要求去。
曾琦想了一下女同事们的难处后,也就心平气和了。
再想想,其实去做招生宣讲,也没什么不好,还能给自己的教研室做下宣传。虽然他觉得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宣传。
曾琦觉得自己一个人干巴巴地做宣讲的确很不好,所以叫了一个从目的学校考来的研究生跟着自己一起去,他宁愿自己出这份钱也要带个人,毕竟既然答应了要去做这个事了,还是应该全力以赴才好。
曾琦回家把这事向程越溪吐槽,特别是许老师说让他去做宣传,也许会有更多女学生报考这事,曾琦非常耿耿于怀,觉得现在的年轻同事讲话真是不谨慎。
程越溪失笑道:“唉,不要在意,可能是觉得你比较好说话,才口无遮拦。”
曾琦蹙眉看着他,说,“我应该把戒指戴着,然后告诉他们,我结婚了,让他们以后不要乱讲话。”
程越溪道:“你们交材料,让你交伴侣的材料,看你怎么办?你今天已经表达不高兴了,他们以后会注意的。”
曾琦看着程越溪,说:“唉,等疫情结束了,我俩去美国结婚吧。”
程越溪愣了一下,虽然他已经习惯了曾琦经常突然跳着说事,但此时跳这么远,他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含笑看了曾琦两眼,点头说:“我……好。”
曾琦抱住程越溪,满心都是柔情,但又露出忧虑:“这个疫情,唉……”
程越溪:“怎么了?”
曾琦看了看他的眼睛,又蹭着他的面颊亲了亲他,说:“根据现在的情况,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程越溪也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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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琦为他的招生宣讲做了专门的PPT,不是只讲他的教研室的情况,而是把他们系的所有导师的情况都做进了PPT,还让各位导师核对各自的情况,确认没有问题。
虽然曾琦不是会和其他同事打成一片的那一类人,但可能是因为他能力强又没什么坏心眼,也愿意帮人忙,所以他在学院里特别是他们系里,人缘算挺好的了。
去做宣讲前,曾琦把自己的戒指戴上了。他以前吃醋程越溪和赵景心在一起时有戒指,所以要和程越溪买不一样的戒指,之后程越溪找设计师定制了几款戒指,又拿回来给了曾琦,程越溪倒是日常就把戒指戴在手指上,他手指修长白皙,戴着戒指非常好看,他也习惯戴戒指,曾琦呢,他在家戴了几个小时,就觉得手指不舒服,正如他不喜欢敷面膜,他也不喜欢身体有任何首饰束缚,所以,虽然是他要求要定制戒指,最后他又几乎不戴,只是把戒指放在钱包里,再把钱包放在口袋里而已。
这下把戒指戴上,他因为不习惯且手指不舒服,不时就要去看一眼手指,以至于一起去出差的同事,大家很快都发现他戴了婚戒。
众人自然纷纷询问起他这事,是否是近期结婚了。
学院里有不少年轻老师未婚,加上现在网络上很多有关表达不高兴被催婚的观点,年轻同事之间,几乎很少会询问他人的婚姻情况,以免惹人不高兴,不过既然曾琦可能结婚或者订婚了,那问一两句也就没什么了。
被问起,曾琦也不好意思不讲,但真话也没法讲,只好说只是订婚,要疫情结束后才结婚。
自是被问起为什么,毕竟现在国内疫情早被控制住了,也没禁止办婚宴。
曾琦只好说:“因为我要去美国才能结婚。”
谁能想到曾琦的伴侣是个同性,大家还以为曾琦硕博以及博后都在美国,他的对象也在美国,是要疫情结束了,他才回美国去结婚,毕竟现在美国疫情形势非常不妙,在学院里的导师大多都有美国留学背景的情况下,最近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美国的大选和疫情,大家都不认为如今是回美国结婚的好时候。学院里还有同事夫妻一人在国内工作,一人在国外工作的,以前一两个月聚一次,现在也都不可能了。大家都很同情他们。
于是又有人对曾琦的对象很感兴趣,想询问对方的情况,不过曾琦就不愿意再讲了。
这次招生宣讲虽是全程所有人戴着口罩,又要注意社交距离,但还是做得挺成功,得益于许老师的风趣幽默循循善诱,学生们都对S城的美食美景美人房价低消费又低等等非常感兴趣,不少人来找曾琦及另外几个导师咨询研究方向的选择等等问题。
疫情的影响让就业形势变得更加严峻,所以报考研究生的学生本就增多了,不做宣讲,报考人数也是远远超过招生的规模。不过,学院希望影响力可以辐射更广区域,能够吸引更多其他地方的学生前来报考,不要总是局限在当地以及周边省份的学生报考,有更多的不同地方来的学生,会让学院更有活力,文化氛围也会更好。
虽然的确是这个道理,这是很有意义的宣传,但曾琦参加过两场后,就坚决对许老师要求:“明年还有这种宣讲,一定要安排其他人了,我今年参加过了,明年不能再安排我,知道吗?”
许老师笑着说:“知道知道,即使院长非要你参加,我也会帮你说话的。”
曾琦这才满意了。
回程时,坐在机场候机厅里,曾琦一直在用笔电处理工作,突然,他听到坐在他对面的许老师对她身边的另一个女同事说:“真的很命苦,去年,她和她男朋友去滑翔,她男朋友出了事故死了,今年,她总算又相上一个,那男的居然被发现得了肝癌,也不知道治不治得好。”
女同事说:“肝癌啊?不管治不治得好,也很严重吧。那没分手吗?”
许老师说:“她现在就是很痛苦啊,不知道应不应该分手,要是分手吧,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人都得那么严重的病,要是分手,不是让人痛苦病情更严重吗?要是不分手吧,唉,她也太难了。”
女同事说:“所以还是要看感情怎么样,要是本来感情就不深,还是分手比较好。但也只是我的个人之见,不是要给她的建议。”
许老师说:“我也是想这样劝她。我以前一直以为她是多薄情的人,毕竟她那么喜欢到处晃荡,只要有时间就在外面旅游,又热爱那些高危的运动,哪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会因为该不该和男朋友分手而这么纠结。”
两人正聊得很high,突然发现曾琦很认真地看着她们,两人被曾琦吓了一跳,许老师说:“咦,曾主任,是有什么事吗?”
曾琦微微皱着眉,似乎是对两人谈论的事很感兴趣,但他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自己想问的问题。
许老师看他没答,就问道:“曾老师,你听到我们讲什么了吗?”
曾琦点头。
许老师于是很感兴趣地盯着他,问:“那你从男人的角度给下建议,觉得廖虞应不应该分手呢?”
“啊?”曾琦愣了一下,很显然,许老师嘴里的廖虞就是那个前任男友滑翔出事故过世现任男友又得了肝癌的女人,也许很多人很喜欢对一些社会问题人性问题发表一些高见,但曾琦完全不是这种人,他不仅不是这种人,而且很不喜欢去面对这些问题,所以,对着许老师这个问题,他只能说:“我只代表我自己,不敢说代表男性群体。”
许老师叹道:“您……不愧是做研究的,随便讲讲就可以的,还要说你只是代表你自己。”
曾琦:“……”
许老师:“那你会怎么选呢?就是面对廖虞这种情况。”
曾琦说:“我只会和自己很喜欢的想要共度终生的人谈恋爱到谈婚论嫁,所以,当然会倾其所有想尽所有办法为他治病,如果实在治不好,就陪他让他尽可能不留遗憾地过完剩下的日子。还能怎么样呢?”
许老师和那位女同事都震惊了,大约,大家都没有想过曾琦会讲出这种话来吧,因为曾琦看着就是个没有任何浪漫细胞的工作狂,毕竟他自从入职,就一直是学院里出成果最多的明星导师,是学院的招牌来着,哪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个爱情至上的人啊。
许老师说:“曾主任,我们对你刮目相看了。医科男的浪漫和坚持。”
曾琦不高兴地说:“你们想太多了,大多数人都能做到这样。再说,这只是一个有道德的人的基本操守,难道你以前不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许老师被他噎住了,不过她也不在意,笑着说:“哎呀,我们还真说错话了。”
那位女同事也说:“虽然总在网上看到很多奇葩的人和事,但其实现实里还是很多好人的。就说我家那个吧,之前也是相亲认识的,想着年纪也大了,挑来挑去也没意思,虽然觉得他沉默寡言又没什么志气又挣不到什么大钱,不是很看得上,最后也结婚了,结婚五年都平平淡淡地过,前年我爸生病了,肺癌,我当时简直眼前一黑,六神无主,就靠他支持着过来的,他在医院里照顾我爸,比我妈和我还尽心尽责,让我和我妈轻松了很多,他也说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放弃希望,我爸现在就还好好的。我之后是真的挺感激他。不过,廖虞那事吧,还是看她自己的,真的,别人不要去劝,无论是怎么给建议,都不一定是对的。小许,你就不该去管。”
许老师叹了口气,说:“唉,她现在就是很痛苦嘛。要说,才相亲认识几个月,真感情多深,我也没觉得。现在她就是两难了。”
女同事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人生。”
许老师不说话了。
曾琦说:“那个廖虞是谁?”
许老师说:“我的一个朋友,高中同学,在事务所做审计。”
曾琦没有避着问题,很直接地询问:“她的前男友是怎么回事?”
曾琦觉得每年滑翔出事的人,也许会有不少,但是是S城圈子的人,想来不该很多才对。
许老师说:“唉,她前男友也是相亲认识的,比她大几岁,是个很好的人,超会关心人,而且做饭特别好吃,不管是中餐、西餐还是日餐,都一把抓,什么都会做,我还跟着吃过一些美食呢。人也特别温柔,懂得特别多,没有他不能解决的问题。除了做饭,洗衣打扫也很会,一直也不和爸妈住的,很有主见,很尊重女朋友,和他一起过日子,肯定特别幸福,什么都不用操心。就是没想到居然会出事,好人命短啊。”
曾琦皱眉说:“既然这么好,那怎么老大了都还没结婚。”
许老师说:“哎哟,曾主任,您不也没结婚嘛。”
曾琦:“……但我一直有对象啊,只是没扯证而已。”
许老师说:“哦哦,是这样。您对象在美国。”
曾琦:“……”
许老师说:“就是……赵哥,说他以前想事业稳定下来再谈恋爱,才拖到很晚,不过他真的很牛,据说他曾经国考,一千多人报名的岗位,他笔试考了第一名,只是在面试时被人刷了下去才没上。之后考省考,随随便便就考上了。很年轻就做副处了,本来他要被下派去一个国家级贫困县里做副县长,下派完回来很可能就要升正处的,没想到他和廖虞一起去学滑翔,就出事了。”
曾琦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很显然,许老师描述里的赵哥正是赵景心,不可能有另一个人会有这些相似的经历。
许老师看曾琦神色难看,还以为是曾琦的男性的自尊心作祟,不太能接受女人在他面前不断夸赞别的男人,许老师赶紧又说:“虽然是很优秀的男人了,但和曾主任您还是没法比的。您可是青千,他不是。”
曾琦心情非常恶劣,没再理许老师的话。
许老师看曾琦不理自己了,只得不再和他讲话,而飞机正好也要登机了,她就赶紧叫了所有人准备登机。
曾琦本来还有挺多工作准备在飞机上处理,就因为许老师讲的有关赵景心的那些事,让他根本无心工作,他全程都在发呆,脑子里则在思索程越溪是否知道赵景心以前不只是背着他去相过亲甚至他还在和女人谈恋爱,说不得是准备结婚的。
而这事,很可能黄娘娘是知情人。毕竟相亲是黄娘娘要求和安排的。
黄娘娘就和赵景心一起一面骗程越溪一面骗那个女人吗?他们就没想过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人的关系说远很远,但圈子说近也很近,露馅儿是很容易的。
不过,曾琦再一思索,觉得赵景心要走仕/途,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才正常,他要是真的去冻精找代/孕,才不正常,被查出来,肯定会影响他的升迁。
那他想怎么样,不答应程越溪的分手要求,去国家级贫困县待着的几年,先和女人结婚,再离婚,回来之后再让程越溪和他一起养孩子?什么都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