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染风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甚至眯了下眼睛,神情有些疑惑。
祁慕然的声音低下去,甚至有点心虚的弱,“昨晚……对不起,我当时,有点激动。”
“没事。”季染风的回答很快,他微挑了被画的细长的眉,原先眉痕就很长,这样一修饰就更显得有韵味,“我也有这种激动的时候。”
祁慕然苦笑,这哪里能一样。
似乎是看出他还是有点郁结,季染风主动道,“我没放在心上,你也不用记着这件事,做错事的人不是你。”
祁慕然忽然想起了那几张脸。
痴迷的,疯狂的。
“来,站在这里,把手搂在我的腰上。”季染风打断了他所有的联想,引导着他做动作,神情十分坦然,而祁慕然却莫名其妙有些不好意思,“等,等下,要搂着腰吗?”
季染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我们都是男人,没关系吧?”
祁慕然:……糟糕。
还没开机呢,他现在就开始错乱了。
郁导站在电脑前,看着季染风引导着祁慕然摆出各种动作,后者对镜头的敏感度也很高,平面化的情况下,什么角度好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祁慕然不擅长要把身边的人考虑进拍摄里,所以互动有点尴尬。
似乎是怕他紧张,季染风指导时将说话声音放轻了许多,棚里本来就吵,哪怕摄影师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有工作人员偷偷拿起手机拍照,被其他人给拦下了,低声训了几句。
季染风的消息瞒得很好,暂时还没有人知道,更何况他常年呆在剧组里,就算有人在影视基地看见他,也想不到季染风在和祁慕然拍同一部戏。
祁慕然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后面就开始飘飘然了。
不可否认,他永远会被那些看上去温柔的人所迷惑,平和的假象,永不会被消磨掉的耐心,这是把迟钝的刀子,压在裸露在外的血肉上,一刀一刀的磨。
季染风就像是满足了他所有想象的一个‘好人’一样,他在对方身上看不见任何缺点,好的甚至有点像虚幻出来的人物。
季染风要求的动作,眼神,他全都做到了,表现好的时候他会听见夸奖,如果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就会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来,“再来几张,眼神再专注一点。”
祁慕然用力抿住了涂了唇膏的嘴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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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不是演戏,拍几张照片还不会让祁慕然翻车,收工后他回化妆间卸妆,徐悦在沙发上打电话,一开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用词很含糊,似乎是关于他的,但到后来,徐悦就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之前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他没有办法,是,是……对,但是你知道他的情况啊,你跟我都是最清楚的,我……算了,反正我的建议是推掉,他现在不缺……”
徐悦用力抓了把头发,“你态度这么坚决,显然是一开始就想好了的,我开不了口……”
将卸妆棉按在眼皮上卸睫毛膏和眼影的祁慕然有些自嘲地想到了周杰伦的歌。
这种冷幽默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吧,大概。
徐悦挂了电话仍在生气,一个劲地着自己刚染过的头发,祁慕然想起她抱怨自己发质差的话,好心提醒道,“再薅就要秃头了。”
“谁的电话?”
徐悦垂下手臂的动作一顿,“……方姐的。”
祁慕然用单边眼睛从镜子里看她,“你现在都能跟方姐吵架了?”
徐悦避开了他的眼神,侧过身子去摸她的包,含糊不清道,“嗯……有些意见没办法统一,所以,嗯。”
祁慕然将卸妆棉取下来,眼睛骤然睁开,还有些模糊,“她想让我做什么?”
徐悦没说话。
祁慕然抽了一张干净的化妆棉,在眼皮上擦拭了一下,“我迟早会知道的,说吧,我现在心情还可以。”
徐悦摸到了包里的药。
祁慕然的躁郁有些严重,发作不定时,片场人多,她不能让别人发现。
虽然这年头好像年轻人没点心理疾病就赶不上潮流,而有些明星也会公开自己糟糕的心理状态,但祁慕然还是不想让除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嗯……方姐说,她想帮你接下一档选秀综艺,我们公司签的练习生,你去……帮,帮唱。”
祁慕然把椅子转过去,面对面的看向五官都皱在一起的徐悦,“还有呢?”
徐悦闭上眼,“还要让你跳舞。”
祁慕然很平静,继续问,“还有呢?”
徐悦咬牙,“她说,你的脚恢复的很好,而复诊的时候医生也说它现在没问题了,所以上台完全没有问题。”
她还以为祁慕然听见之后会发脾气,却没想到对方却忽然笑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可以啊,你告诉她,我同意了,到时候帮我给剧组请假,我去。”
徐悦愣住,“慕然……”
“虽然会有点丢脸,但是无所谓了,我不介意在台上跳出屎一样的舞蹈出来,她做好节目播出后,不对,录制结束之后的公关准备就可以。”祁慕然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说着与他无关的事情,“你说那些人会不会觉得我当年的第一拿的水呢?”
徐悦无奈道,“慕然,别这样。”
“原话转述,麻烦了。”祁慕然把椅子转回去,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上去糟糕透了。
“结束了吗?”同样卸完妆换好衣服的季染风敲了敲门,“要不要一起回酒店?”
祁慕然的目光闪了一下。
他站起身,余光看见徐悦的脸上满是担忧,抬脚朝门口走去,“好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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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棚,祁慕然就看见了昨天那几张脸,正幸福地在大门口附近等待着,出去必须要经过大门,而车停在外面,他在看见那几个女孩的一瞬间就把季染风推了回去,“私生过来了。”
季染风皱起眉,站在原地不动了,“又是她们?”
“对。”祁慕然把压在下巴下的口罩拉上去遮住脸,接过徐悦递来的渔夫帽戴在了头上,“我们走吧。”
“等等,你们就这样走了?”季染风疑惑道,“不再等等吗?万一等会儿她们走了……”
“今天见不到我,她们是不可能走的。”祁慕然表现的很淡定,不像昨晚那样激动,“回去就没事了,酒店那边也说了会加强安保的。”
季染风:“她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祁慕然深深看了他一眼,“工作人员卖的信息。”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昨晚的模样会吓到这些私生,却没想到她们这回更加激动了,看见自己的时候恨不得跳起来,好像尖叫变成了本能,随着祁慕然的走近,她们的叫声也跟着响起来。
祁慕然忽然明白了她们的兴奋源自于何处。
是反差。
这种别人看不见,而被自己窥探到的反差让人感到兴奋,他越生气,她们就越高兴,为了自己能见到这不为人知的一面而高兴。
他忽然感到浑身一片冰凉。
保镖护送着他,将私生隔离开,快步朝保姆车的方向走去。
帽檐扯到了最低,他遮的结结实实,这些人看不见他的脸,却照样很激动,“哥哥!哥哥辛苦了!”
“哥哥,你生气的样子好帅啊哥哥……”
“然然吃饭了吗,今天是不是拍定妆照呀,期待哥哥的新戏,我们……”
徐悦砰地关上了车门。
如果不是保镖拦着,她们还会扒着车窗继续说下去。
这种不在乎对方想法的爱。
畸形的,过分狂热的‘爱’。
坐在祁慕然身边的徐悦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祁慕然深吸一口气,“我没事,别担心。”
“工作要紧,我们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回去我还要看剧本,你跟剧组的工作人员确认好通告单,看看我们明天要拍哪几场。”
“好的。”徐悦正色,的确工作要紧,这部戏对祁慕然来说很重要,可以靠它获得好口碑,新的剧本,综艺邀约,新的代言……
总而言之,绝对不能搞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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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房间,祁慕然就接到了方姐的电话,对方的语气不太好,似乎在生着气,一开口就问他节目的事情。
祁慕然拧了一瓶水慢慢润喉咙,“我之前说的很明白了,你如果让我去,我就去,只不过搞砸了也是你来收尾,我不怕坏名声,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无所谓。”
方姐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有些失真,“什么搞砸了!复诊是我陪你去的,医生都说了你没问题,你却一直说跳不了,难道你一辈子都不跳了吗?你觉得这像话吗?!”
祁慕然闭了闭眼,“我跳不了。”
那些重复的,摆脱不了的,从台上坠落的梦境。
永远在隐隐作痛的脚踝,仿佛永远都有无数根针扎在上面。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跳不了?!片子也拍了,医生也看了,所有人都说你可以跳,只有你自己说不可以!”听方姐那头的动静,好像摔了个什么东西,“祁慕然,你自己开口说,如果你能接受自己一辈子都不跳舞,我以后再也不提!”
祁慕然猛地提高了音量朝电话吼起来,“我说了我跳不了!”
“我说了我的脚还在疼,你懂吗?你以为我想?但是它就是在让我跳不了舞,哪怕现在,它依旧在隐隐作痛!”
这句话随着被砸到墙上的手机而结束。
徐悦从洗手间里出来,“赞助商给了不少手机,我拿个新的给你?”
祁慕然还未平复自己的呼吸,“暂时不要,我不想接她的电话。”
“说不定她会打给我。”徐悦收拾完地上那一片狼藉,将电话卡抽了出来,又从抽屉里拿出新的手机拆开包装放在床上,“你自己装卡。”
“打给你就你替我跟她吵。”祁慕然朝她伸出手,“剧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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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染风抽出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睡衣是真丝的款,这样会比较舒服,头发上的水滴落在面料上,洇湿了一片。
他刚拿起自己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房门就被敲响了,声音不算重,很有礼貌,敲击的间隔会小小停顿一下。
季染风没出声,地毯将脚步声吞没,让他可以无声无息凑到猫眼前,看清了门外人的长相。
真老土,他暗暗想。
饰演女二号的女演员苏玄站在房门口,穿着五月份不适宜的吊带短裙,这么巧,也是真丝材质的,领口空了一大片。
“季老师?季老师你在吗?我有些事情想要麻烦你一下。”
季染风把脑袋上的毛巾拽了下来,斜靠在门边,语气少了白天独有的那份亲切感,“不好意思,现在有点晚了。”
手机因为推送消息闪了一下,数字显示20:37。
苏玄也因为这句话哽了一下,“我看你微博还显示在线……所以想来问问你剧本的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季染风是个戏痴,跟戏相关的请求他从来不会拒绝。
季染风抓了把湿漉漉的发,一缕缕散在额前,这让他的面容看上去多了几分野性,更别说那副神情——舌尖舔过唇面,眼神很不耐烦。
“这家酒店的安保做的不太好,昨天还有私生上来过……”他非常有技巧性地停顿了几秒,“导演那边说主演名单暂时要保密,实在抱歉。”
苏玄内心小慌张了一下,这种事情被私生看见的确不太好,虽然她们的目标不是自己,但这些私生传话的速度比谁都快,她可不想被漫天嘲。
“好吧……那明天到片场的话还能问你吗?”她有些不死心,又继续问。
季染风沉默了几秒,“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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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可塑之才:……额,在看。
风:需要帮忙吗?
风:我刚刚看过了,没有私生上来。
可塑之才:稍等一下,我拿剧本去您房间。
第9章 演绎
祁慕然拿着剧本,迅速闪进了季染风给他留门的房间里,用时十五秒。
出门前还花了点时间来观察走廊有没有人蹲守。
他明明已经洗过澡,却还是换了衣服过来,非常简单的T恤长裤,一身黑衬的他视觉上瘦得伶仃,T恤空荡荡,裸露在外的修长颈线连接到凸起的锁骨,使他的棱角看上去更多了,碰一下都会刮伤手。
季染风也是,他翘着腿,背靠椅背,裤管被扯上去一小截,露出同样瘦削的小腿和只有一层皮贴着的脚踝,想来这部戏结束之后,他又要花一段时间来增肌和锻炼。
他还有比这更瘦的时候,那次他饰演的是一个癫狂且孤僻的天才,那部电影祁慕然没时间看,只记得票房非常可观。
“坐这。”季染风拍了拍他旁边的椅子,“你的助理给你发通告单了吗?我记得你明天要拍的戏是……”
“跟你赌气那段儿。”祁慕然接话。
季染风笑了,“对,你的台词背过了吗?我记得有好几页。”
祁慕然把用荧光笔涂得花花绿绿的剧本翻出来摊在桌面上,“背过了,也找助理对了一下戏,但是我总觉得……”他瞥了一眼季染风,声音弱下去,“我觉得我的台词很木。”
季染风看着他,目光很诚恳,“怎么会?围读的时候我看你的表现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