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爵听了她的话,似乎也并不意外她会这样说,只是垂头盯着手机,半晌没有言语。
这件事似乎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在这之后鹤爵就又恢复了平常模样,再没有提起过与此有关的任何话题。
吴妈觉得奇怪,也只能当他是还没迈过心里的结,一时做不了决断。
但让她更奇怪的还不是这个,因为她发现从这天上午鹤爵竟然开始有意冷落起叶雪理了。
准确来说并不是他单方面冷落,而是这两个人互相别扭,谁都不跟谁主动说话,即使视线撞上了,也会像比赛似的看谁别开的快。
两人间的气氛跟之前比也是天差之别,更让她不理解的是,这一切的源头竟然还是叶雪理。
也不知道在投影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上午她把鹤爵叫出来后,叶雪理一个人又在里面呆了很久,等出来后神色明显有些不太对劲。
起初吴妈跟鹤爵也都没怎么在意,中午吃饭时两人像往常一样隔桌相对,叶雪理情绪不太高,半天都不说一句话,还时不时偷偷抬眼瞄对面的鹤爵,可等鹤爵看过来时,他却又立刻心虚的把视线转开。
鹤爵看他心不在焉,吃了半天碗里的米饭也不见少,就给他夹了块肉,谁知道叶雪理反应大的厉害,手上一抖,拿着的碗竟然直接滑了出去,掉在桌子上,又顺着桌面滚到了地上,“哗啦啦”一片声响,白色的瓷碗碎的四分五裂。
叶雪理脸都吓白了,也不敢去看对面的鹤爵,立刻蹲下去捡那些碎瓷片。
旁边闻声赶过来的吴妈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就听到他“啊”的一下,细白的手指上便多了一道伤口,血红色的小珠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涌了出来。
吴妈“哎”一声,着急的说道:“可别再用手碰那些碎碗片了雪少爷,我去拿急救箱,你别再乱动了啊。”
叶雪理第一次被这种锋利的东西划伤,疼是疼的,但也没那么疼,反倒看着手上越来越多的鲜红色扎得他眼疼,他突然有些目眩,胸口慌慌的,难受的用力晃两下脑袋。
“别盯着看了。”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他头顶响起,紧接着自己眼前就陷入到一片黑暗里,一双大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再继续看那些不停涌出来的红色液体。
这双手干燥温暖,还透着股很浅的冷薄荷的清香。
是鹤爵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后,叶雪理本就有些发闷的胸口立刻就涨的更加难受了,只觉得贴在自己眼睛上的大掌变得越来越烫,那热度好像要透过薄薄的眼皮将他的眼球灼伤。
他又想起了上午看电影时的情形,想起了鹤爵像是发了狂一样凶狠的眼神,还有按住他的那双大手有多蛮横和强势。
那是一种压倒性的力量和掠夺,他根本不能撼动分毫。
叶雪理心“咚咚”跳的厉害,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咬着牙一把推开鹤爵的手,起身朝楼上跑去。
鹤爵被他推得往后趔趄一下,有些意外和惊讶,回想起叶雪理从上午到现在的种种反常行为,眼里的神情凉了几分,面色肃寒。
拿着医药箱匆忙回来的吴妈也看到了这一幕,看着鹤爵难看的脸色,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去给他看看吧。”
所幸还是鹤爵先开了口,他站起身,微仰着下巴看向二楼,语气虽然冷,眼睛里的忧色还是能窥见几分。
小家伙一看就没怎么受过伤,而且看他刚才那个反应,似乎还有些晕血的症状,娇气成那样,伤口如果不好好处理,一不小心感染了,得吃多少苦头。
吴妈知道他到底还是心疼叶雪理,应了一声,也跟着去了二楼。
叶雪理割伤手这件事便是两人闹冷战的开端,吴妈发现,从这之后这两个人竟然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这样整整熬了一天,第二天尽管还是周末,可鹤爵却还是一大早就去了公司。
叶雪理站在窗户前,一直看着他的车子离开,看起来好像是和往常一样不舍的目送他上班,可吴妈知道,这小少爷在看到鹤爵的车子驶出院子后,竟然长长的松了口气,还特意伸手在胸口用力抚了两下,倒像是在庆幸终于把鹤爵给盼走了似的。
吴妈又是叹息又是干着急,本来以为昨天鹤爵问她那番话,是开始察觉了他对叶雪理的心思,要有所表示和改变,她甚至都在想这两位主子总算是能拨开乌云见明月,给彼此来个互相救赎,谁曾想才过了一夜,这剧情竟然急转直下,完全往另一个更糟糕的方向发展起来。
要么说现在的年轻人说风就是雨,还喜欢折腾,婚都结了,谈个恋爱有那么难吗,有什么话不能在床上好好说,非得闹这么一出。
让人看了真是替他们闹心。
鹤爵走后没多久陆远就照常过来上课了,进来时只看到了吴妈和叶雪理两个人,他还有些奇怪,这往常他哪次来基本都少不了被迫吃一嘴他雇主鹤先生故意撒给他的狗粮,怎么今天反倒不见他人了。
吴妈看出他的疑问,送茶上来时顺口解释说:“少爷今天出去的早,可能公司那边有急事。”
陆远点点头,面上露出钦佩的神色:“今天还是周末呢,鹤先生这样的成功人士却还能不贪享安乐如此拼搏,陆某真是惭愧。”
“我老公是很厉害的。”
陆远这马屁还没落地,就立刻被旁边的人接了去。
他回过头,看到坐在桌子后面的叶雪理,他手里拿着本书,仰着头,漂亮的小脸上神情颇是自豪和炫耀。
陆远也坐下来,看着他可爱的小表情,突然很想打趣他:“鹤先生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叶同学真是有福气。”
叶雪理听他这样夸鹤爵,神色里的骄傲反而淡了几分:“陆老师也觉得老公很好吗?”
“自然。”
“那,你也喜欢我老公吗?”
陆远差点被他这句话呛到,咳了两声,知道他这学生品行单纯,说话也是直来直往,虽然是这样问,但却并不是普通字面上的那个意思,无奈笑道:“老师对鹤先生是欣赏,敬畏,和叶同学想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叶雪理眨眨眼睛,突然泄气般趴在桌子上,尖尖的下巴抵着书页,濡黑的睫毛阖下来,微嘟着嘴唇,沮丧道:“可是我很喜欢老公,我觉得老公是我现在最喜欢,最亲密的人,我想让他咬我的嘴巴。”
陆远本来正在翻课本找上次教学的进度,听到他的话,手指顿时一抽,差点把书页整张撕掉。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向对面的学生,不太确定的问:“叶同学刚才说什么?”
叶雪理似是也刚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睫毛抖了抖,面颊上透着一层薄粉,轻轻咬着嘴唇说:“这是老公昨天刚教我的,他说只能让最亲近的人咬自己的嘴巴,现在跟我最亲近的人是老公,所以我想让他咬我的嘴巴。”
陆远这下听懂了,抬手抹一下额头的冷汗,好家伙,他就说今天鹤先生不在没人给他撒狗粮,没想到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别说,这老夫少妻的还挺有情致,接吻而已,还故意这样形容,本来也是情侣夫夫间表达爱意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举动,可被这么一说,反倒多了些本来没有的色.欲气息。
他到底为人师表,堂堂名校中文系教授,是来教学生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可不是来启蒙xing教育的,陆远咳一声,正色道:“叶同学,咬,咳,咬嘴巴这事是你跟鹤先生的私密行为,老师不便置喙,咱们还是先进行今天的教学吧。”
叶雪理看着他,知道老师是要结束跟自己的这场谈话了,有些失望的“哦”一声,坐起来跟着打开书。
他其实憋了一肚子话,特别想要找个人听他说一说,这些话他不敢跟老公说,身边也没有别的可以倾诉的人,能想到的也只有陆远,他是自己敬爱的老师,是身上带有光环的人,叶雪理觉得老师既然可以在学业上给他答疑解惑,肯定也可以在别的方面给他指点迷津。
所以他才忍不住说了出来,可现在看来他好像是问错人了,叶雪理这样想着,眼睛里的光彩就暗了下来,手指机械式的翻着书页,走马观花,囫囵吞枣。
陆远像往常一样开始上课,可讲了半天自己的学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自己就像在对着一堵墙在说话,这对一个老师来说可真是不小的打击和侮辱。
知道现在的叶雪理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再讲下去也没有意义,陆远叹口气,合上书本。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叶雪理抬头看着他,有些迷茫:“老师?我们才刚开始。”
陆远摇摇头:“老师的课很珍贵,不讲给不愿意听的人。”
叶雪理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心不在焉,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对不起。”
陆远喝一口茶,中指推推镜腿,换了一副神情:“好了,阅读课先停下,但老师可以额外给你讲一节别的课,咱们现在就来说说你那,呃,咬嘴巴的事吧。”
叶雪理愣了愣,立刻抬起头,小脸上重新焕发起光彩。
鹤爵加了一天的班,把自己埋在工作里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坐在电脑前看着眼前一串串的数据,大脑只是在机械的运作处理着这些数据背后的逻辑关系。
华灯初上,霓虹漫天,公司里来加班的员工大部分都已经收拾着下班了,本来喧哗吵闹的写字楼大厅逐渐陷入沉寂之中,小陈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看到鹤爵还在电脑后坐着,走过去小声说:“老板,快十点了。”
鹤爵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眼珠轻轻转动,能看出上面已经有了些红血丝。
“我今天不回家了。”
小陈有些惊讶:“老板,您今天从早上工作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停过,已经是过度劳累了。”
鹤爵依然不为所动。
小陈没办法,妥协道:“您如果不想回家也可以,但还是先停下来到里面的休息室歇息一会吧,之后再继续工作也不迟。”
过了片刻,鹤爵似乎是听进了小陈的话,放下鼠标,轻轻阖上眼睛,抬手捏着眉心。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了两下,鹤爵本不想理会,可站在一旁的小陈无意间瞥到了屏幕,注意到弹出来的消息上好像有“老公”两个字。
他立刻就想到老板新娶进门的小娇妻,托他的福,向来工作起来不要命的鹤爵最近难得每天都会按时下班回家,十足一个顾家好男人。
便想着如果提醒老板家里还有娇妻在等着他,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于是便“咳”了一声,故意说道:“老板,好像是叶家小少爷给您发的消息……”
话音未落,本来还仰头靠在椅背上的男人突然就弹了起来,一直颓败无神的面容显露了几分焦色,伸出去的手快得像是有残影,小陈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本来还在桌子上的手机已经出现在他的手里。
面部解锁后进入信息界面,鹤爵根本就来不及细想叶雪理还没有学会怎么发短信的事,就被眼前的几条信息激得心头狂震。
“老公,你还不下班吗?”
“老公,我想你啦。”
“老公,我想跟你接吻。”
26. 026 弄坏他
小陈不知道那几条带着“老公”字样的短信息内容具体是什么, 但想来大抵也不过是新婚夫夫之间的一些情致小对话,小娇妻撒撒娇,给点福利什么的, 再冷漠的土狗都能直冲上天。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因为看了他们老板读完那些消息后的种种表现,实在不容得他不这样想。
已经过去快五分钟了,鹤爵还是没放下手里的手机,短短几条消息他已经看了快有几十遍不止, 并且时不时在手机快要息屏时及时又把它点亮。
本就布着红血丝的眼睛光芒极盛,面色泛着些异样的潮红,流畅的下颌线条锋利紧绷, 几乎每看一遍信息,喉结就会重重滚动一次,衬衫的衣扣松松解开两颗,小陈站的角度恰好能看到里面急促起伏的胸膛, 老板的身材真好,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情绪过于激动的原因,巧克力色的胸肌紧绷的都快从衬衫里爆出来了。
没一会鹤爵就从椅子上站起身, 捏着手机走到窗前, 巍峨高大的身形映在面前的玻璃上, 微仰起下巴忍耐的闭上眼睛,又是一阵压抑的吐息。
小陈站在后方, 透过玻璃不小心窥到了他的眼神。
野性,凶狠,像是驰骋在荒原的猛兽,闪着对自己看中的猎物志在必得的猛烈欲.望。
小陈无端一阵颤栗,脊背生出许多的白毛汗来。
要不是跟了他们老板这么多年, 对他也算是有足够的了解,知道他只是因为内心喜悦才这表现出这样异乎寻常的兴奋,不然还真的会误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出去杀人放火,做社会极端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