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中年太医跪在边上慢慢的帮花花擦拭安神香,“帝上,可有不适?”
花花精神不太好的趴在藤椅上,听太医询问,轻轻的掀动眼皮,“胸闷,无力。”
闻言,太医即刻搭上他的脉搏。
花花并不在意的闭目养神。
片刻,太医面色沉重道:“帝上,过毒这种法子对您的身体照成了不少伤害,臣劝您还是早日放弃……”
花花骤然睁眼,冰冷的目光叫太医硬生生闭上了嘴。
“本帝心里有数,于其操心不该操心的,你还是多用点心在本帝带回来的病人身上。”
太医为难的皱眉,“可老太后要是知道帝上用自己的身体当药引,恐怕……
“你想死!”花花眼里瞬间透出了杀意。
太医恐惧的求饶,“微臣不敢!微臣什么都没说!微臣什么都不知道!”
花花起身,取过屏风上的袍子披上,冷冷的警告,“谁敢在老太后面前多嘴,本帝就让他人头落地!”
“帝上……”
花花不想听的冷眼扫过去,太医乖乖闭嘴,只是不明白,那人对帝上当真那么重要吗?
花花穿好衣服,再次警告的看眼太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太医赶紧叩首,“微臣明白!”
花花转身出去,百里千留天生体寒,体内毒素更是繁杂,如果不是他取来火凤香烛,这人恐怕是真要入土为安。可是火凤香烛极其霸道,即便百里千留是凤凰人,在如此休克的情况下也无法承担浴火重生,无计可施之后花花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将火凤香烛炼化,再慢慢送进对方体内,以此护住心脉还能将毒素吸取过来。
虽然这对花花的身体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比较起来,百里千留的身体更不好养,十几年的毒素沉积还能活着就是奇迹,想奢求他活的健康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况且,花花自信以自己的功力闭关调理一阵即可,总之怎样都比那人至今都还不能下床要好。
盘龙殿内室,那张本属于花花的龙床上,原本静静躺着的人赫然睁开眼,短暂的恐慌在眸中划过,随即茫然无措。
“你醒了?”
花花温柔的声音响起,举着手帕动作小心的帮他擦汗,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朝服和朝靴。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花花问。
舒禾强忍满心余悸,吃力的对花花摇头,经过一个月的抢救总算保他小命无忧。对于自己为何还活着,又为何身在君临国,舒禾除了最初的惊讶不解,之后他也能平静以对,如果是花花出手,救他起死回生也不是不可能。
花花俯身,抱着舒禾坐起来,手贴在他背上,温和的真气顺着他的血脉抚平他从梦里带出来的浮躁。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太医帮你看看?”
舒禾一口回绝,“不用,一会就好,你别管我,有事先去忙。”
花花却道:“外面天气不错,我陪你去花园下棋。”
舒禾看着花花的侧脸,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小动作,只是不想责怪。如果不是花花带他离开月国,按照正常的命运他应该是死的,如今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何必把那些猜测摊出来闹的大家不开心。
“花花你很闲吗?”舒禾皱眉,每次睁开眼就看到花花的脸,难不成这孩子一直守着自己?
花花搬来特制的轮椅,抱着舒禾坐上去,边道:“本帝可是大忙人,不过看在你是病人,又需要人照顾的份上,本帝特意给自己放假,决定纡尊降贵侍候你。”
其实舒禾睁眼前一刻他还在御书房里批改奏折,只是全天投放在舒禾身上的感知能让他提早察觉出这人是否要醒来,然后丢下一大堆工作和大眼瞪小眼的冷乔普召及时赶来。
当然,真相花花是不会告诉舒禾的。
花花推着舒禾来到院子里,两人面对面而坐,舒禾看着中间的棋盘,有种时光倒回月国东宫的错觉,犹记得他和一个单纯的孩子在棋盘上较量,却总是输的一败涂地。
回想当初,舒禾不自觉的笑自己也那么幼稚。
花花看着舒禾道:“开始了,让我看看你没有进步。”说完,放下黑子。
舒禾捡起白子随意放下,浑然天成的优雅配他如今惬意的心情似乎更加平和轻松。
花花轻易拿下他一子,舒禾不甚在意道:“花花,我的腿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知觉?”
“大概……”花花认真的看着棋盘,即便心里有答案他也不想说出来,“你先赢我,赢了我就告诉你。”
闻言,舒禾的棋风骤变,离别一年他同样有成长,就算不是花花的对手,也绝不能输的那么轻易,虽然最后沮丧的还是他,也好过一开始就不抱希望的放弃。
只是,半柱香之后……
舒禾看着越来越危险的白子凝思,片刻后道:“花花,好像有人找你?”
花花目不斜视,威严的盯着棋局,“本帝此时不见客。”
说完,黑子落下,收起三颗白子,棋面立即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黑子霸道侵略,白子苟延残喘。
舒禾暗暗磨牙,心一狠,“花花,老太后不是要你去娶亲吗?你怎么还没有动作?”
花花苦思着换个攻击点,不在意道:“我不急。”
“我急,我想上茅房。”
花花瞬间眼睛一亮,“我抱你去!”
舒禾本能的翻个白眼,汗颜道:“又不想去了,我们继续。”
花花盯着舒禾,知道他这是输的不甘心故意要打乱自己的思绪,但比起前些天的整日昏迷,他现在看上去真的好了很多,花花欣慰的松口气,付出有得到回报,这绝对是老天给予最好的礼物。
“要不……”花花故意说,“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一个你想知道的消息。”
闻言,舒禾习惯性皱眉,“比如?”
“丑小鸭。”
舒禾瞪他。
花花眨着不妥协的红眸回视,加重语气道:“就一下。”
舒禾一脸不高兴的微微倾身。
花花等待的满面红光。
舒禾突然身子一斜,朝着地面摔去。
花花瞬间接住他,焦急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们不下棋了,回去休息!”
说着,花花抱起舒禾就往寝殿里走,舒禾沉默着,花花明显感觉到他的不高兴,为了防止自己被讨厌,花花老实的换个话题。
“舒禾?”
“恩。”
“你为什么给自己取这个名字?”花花问。
舒禾言简意赅,“我喜欢。”
“哦……”花花边走边交代心里的疑问,“那程元是谁?”
“程元?你怎么提起他了?”
花花忍着心里的醋意,尽量保持风度,“你昏迷的时候有叫这个名字。”其实叫了很多名字,但只有这个是花花陌生的。
舒禾笑笑,目光穿透空气有些怀念,也有些感伤。
“程元是我表弟,我两以前的感情很好。”
程元是舒禾舅舅的孩子,小他两岁,他舅舅坐牢后程元就被他舅妈带到了乡下去生活,大概十岁那年,舒禾跟着母亲下乡第一次见到程元,小时候的程元理着小平头,一脚踩着泥一脚踩着快断气的小狗,张牙舞爪的说要吓死他。
后来舒禾母亲把程元娘俩接回城里,十岁的程元很矮,十三岁爬树撞到脑袋整天带着帽子,十五岁脸上长青春痘,拿着大刀说要自杀,死活有一年没出门见人,上大学后的就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然后带着一帮不良少年去打架,结果是他去公安局把人保出来的。
再后来,程元大学毕业了,开始像个乞丐一样在外接受别人的施舍,完全一副混死等天黑的德性,可偏偏这个人在计算机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要说黑客里程元敢自称第二,肯定没人敢自称第一。
花花没听说过百里千留有表弟,不解道:“那他现在人呢?”
“不知道。”舒禾苦涩一笑,整整失踪五年,任凭他们怎么也找不到,是死是活谁也说不出来。
见此,花花自觉的闭嘴。
第88章 普召给出的计策
夜晚,舒禾靠在床上,厚厚的锦被盖到腹部,他低下头,披散的长发瞬间倾斜,挡了烛光照耀的侧脸。
舒禾动作缓慢的掀开被子,捏捏没知觉的左腿,又敲敲同样没知觉的右腿,最终叹口气,靠着床壁无力的仰望金黄色床幔,从清醒开始他的双腿就无法动弹,花花说这是毒素逆流的后遗症,等他身上所有毒素清理干净,假以时日,双腿自然会恢复如初。
舒禾是相信花花的,但他依旧在心里担忧,万一成了废人他还不如一死百了。
花花穿着他特有的红色裹衣从侧殿出来,见到舒禾如此忧心忡忡心里也不好过,其实舒禾的腿并不严重,有毒素残留是事实,但真相往往是自私的。
“怎么了?还不想休息吗?”花花趴在床沿上,心事深深埋藏,面上是他只会对舒禾流露出来的温柔笑意。
舒禾小幅度的偏过脸,见怪不怪的看着从头到脚都是红色的花花,虽然很多次都想说花花这样造型很雷人,但想了想还是忍了回去。
“还不困。”舒禾说。
闻言,花花越见成熟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那我们聊天,像以前一样,你给我讲故事。”
舒禾平静道:“你先变回那个傻子。”
花花顿时语塞,想到那个天真无邪的自己,吃人的心都有了,他伟大英明的形象啊!
“怎么了?”舒禾明知故问。
花花面臊的挠挠头皮,立即愁眉苦脸的转移话题,问了一个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
“舒儿,等你双腿好了,是不是会离开这里?”
舒禾傻愣的眨眨眼,“你叫我什么?”
花花理所当然道:“舒儿啊!”
舒、舒儿?舒禾顿时被这个称呼雷的眼前发黑。
“我叫舒禾!请你叫我舒禾!”舒儿什么的见鬼去,他不是女人!
花花一脸不明白的问:“舒儿和舒禾有区别吗?”
“绝对有!”舒禾斩钉截铁道:“你必须叫我舒禾,不然跟你翻脸!”他要做自己,做舒禾,不做任何人的替身!
见舒禾隐隐动气,花花心不甘情不愿道:“不叫你舒儿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离开我身边,行吗?”
花花用干净的红眸注视着舒禾,口气里带了几分霸道,几分任性,还有几分祈求。
舒禾沉默的回视花花,显然做不到。
花花心里有数,却还是想坚持一下,“只要你留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包括把丑小鸭带过来。”
舒禾抿着唇,好一会开口道:“花花,我一开始就想问,你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我留下?你应该知道丑小鸭对我有多重要,我是想他,但我同样不希望他离开青阳身边,我最想做什么,你应该懂的。”
“所以说,你病好后还是会离开?”花花问。
舒禾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闻言,花花脸色猛然一沉,舒禾即刻皱眉,瞬间,花花又什么事都没有的笑开,“行,等你好了我就送你回邪医谷,但我坚持要叫你舒儿,就我这么叫,你不能拒绝。”不然就留下!
花花没把最后五个字说出来,但他那犀利的眼神已经把意思送进舒禾心里,如此二选一的天平秤,傻子才会继续较劲。
“我累了,要休息。”舒禾面露困色,尽管花花从不在他面前摆架子,但他心里明白,凭花花的能力如果要强行留他,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花花装傻的当不知道舒禾心里想什么,高高兴兴的扶着他躺下,“那舒儿你好好休息,我还在软榻上睡,要是哪里不舒服你哼一声我就知道。”
要天下至尊为自己委屈软榻,说不感激是假的,但舒禾不想表现出来,如今的花花很危险,他不想在自己离开以前有什么变故出现。
“你也早点休息。”舒禾躺着说。
花花给他盖上锦被,满脸堆笑,“好,听舒儿的。”
舒禾无语,恶寒的闭上眼。
花花把床幔放下,又偷偷在舒禾头部的位置留条缝,方便他在软榻上看着。
第二天,君临国威武壮观的朝堂上,文武百官受上方浑身冒寒气的帝上影响,全数头上冒汗,跪地不起。
花花手肘顶在龙椅扶手上,手成拳拄着下巴,身子微微倾斜,从早朝开始一个多时辰,他就这么冷着脸一声不吭的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百官叩首后他连平身都没有说,任由大家莫名其妙的跪着,心惊胆战的在心里胡乱猜测。
冷乔和普召跪的离他们帝上最近,也许冷乔神经大条没有察觉出什么,但心细的普召清楚感觉出他们帝上的不对劲,随着时间流逝,普召越发确定心里的猜测,其实帝上在发呆!他们睥睨天下的帝上既然会不分场合的发呆!普召被这个认知惊得冷汗涔涔。
花花确实在出神,从昨晚开始他的脑子就没有停止运转,他模拟了上百套留住舒禾的法子,可最后都被他自己否决剔除,有舒小鸭的存在他就无法让舒禾留下,若用强硬手段只会遭到厌恶,可放人离开打死他都做不到,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舒禾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但是如何让他心甘情愿?
这个很难做到,除非舒禾爱上他,又或者让舒禾为他生个孩子,在双方拥有相同筹码的情况下,他不担心舒禾会忍心丢下他和孩子投到青阳朔衣怀里去。只不过,想着简单,做着就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