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贵重珊瑚

　　我的目光在罗斌和秦晓颖之间来回，这两个人，怎么都喜欢说话不看人的？

　　秦晓颖的表情很委屈，细白的牙齿微微咬了咬嘴唇，眼圈开始发红，想说些什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真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只想赶快离开，推开罗斌就要开门，可他却抓住我的一只手臂，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我们三个僵持着，最后是秦晓颖先忍不住，几步来到罗斌面前，带着哭音对他说："我不明白，你既然为了我和别人打架，为什么还要和我分手？"

　　罗斌皱着眉头回答说："那是另外一回事，你是因为我才被汪剑找上的，我当然要负责任，这和我喜不喜欢你没有关系，我已经说过我对你没感觉了。而且--"

　　就算是对已经分手的女朋友，这么直接的拒绝也未免太无情了，何况是秦晓颖这样美丽柔弱的女孩子，我正想着罗斌实在太过分，他的目光突然转到我身上来，不祥的预感也随之而来，我紧张的盯着他的嘴，生怕他说出什么骇人的话。

　　"而且"，罗斌收回停在我脸上的目光，接着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是不会放弃他的。"

　　第一次听到罗斌在别人的面前对我告白，我面红耳赤，明知道秦晓颖不会怀疑到我，还是赶忙走开几步，背对着他们站在一边。

　　秦晓颖哽咽的声音终于转为抽泣，然后是"砰"的一下关门声，我回身一看，她已经走掉了。

　　短短的几个小时，竟发生这么多事。我浑身虚脱般的跌坐在沙发上，当罗斌走到我近前低头想对我说话时，我又条件反射般的跳了起来。差点忘了，危险还没有解除，我怎么能够大意！

　　该死的罗斌，看到我全身紧绷、一脸防备的样子，竟然觉得好笑，乐呵呵的说："放心吧，今天我不会再抱你了，剩下的等以后时间充裕，我们再慢慢研究。"

　　"无耻！下流！"我一阵怒吼，真想上去和他拼了，但又想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万一再挑起他的兽性，我才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罗斌没有再难为我，他打开门，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我怒气冲冲的走出去，在他还没出来之前狠狠的甩上门，暗想着，最好把他的鼻子撞扁。

　　回家的路上我一路胡思乱想。实在太危险了！现在我已经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身为一个男生，竟然会遇到贞操不保的危险，虽然我还不太清楚男人到底有没有贞操这种东西。罗斌对我这么死缠烂打，我只有两条路，一是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和他一起搞同性恋，二就是顽抗到底，誓死不屈。我当然要选第二个。再想到秦晓颖，这么好的女孩怎么会对罗斌这种家伙死心塌地？她能找到罗斌家里来，而且好像对他家很熟悉的样子，说明她以前一定常来，罗斌把她带回家做什么？难道--就是做他刚刚对我做过的事？怪不得他的技巧那么娴熟！如果不是我够冷静，简直就要舒服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任他为所欲为了！我的拳头握的咯咯直响，在心里骂了罗斌无数遍的"变态""色魔"还不解恨。

　　在进家门以前，我已经暗暗下了决心，从明天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再也不理罗斌了。最好晴天打个霹雳，劈到他头上，让他忘了我的一切，再也别来打扰我。

　　这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烦躁无比，总是想起白天在罗斌家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被罗斌压在身下肆意玩弄的一幕，明明不敢想，不愿想，那时的情景却总是浮现在眼前，身体也热的像发烧一样。我一怒之下爬起来洗了个冷水澡，冻得哆哆嗦嗦的，又折腾了半天，终于累的睡着了。临睡前不忘再次祈祷，老天爷，拜托你就让罗斌对我断了念吧。

　　第二天早上，我因为前一夜的失眠赖床不起，看了一眼闹钟10点了，再睡一小时正好赶上午饭。正要把头一蒙呼呼大睡，妈妈唠唠叨叨地走进来，"这么大人了还赖床，还不快起来，你同学电话！"

　　"谁呀？真烦人！"我懒洋洋，慢腾腾的起身，只穿着背心短裤走到厅里接电话。

　　"喂，潘昊吗？"话筒里传来一个急吼吼的声音。

　　"是我，你哪位？"我不急不慌地问。

　　"我是范方伟，不好了，罗斌昨天出事了，他现在在医院，就是上次那家，你快点过来。"

　　我怀疑地问："昨天？昨天什么时候?"

　　"昨天--昨天中午吧，哎，别问那么多了，你快点，他还没醒呢。"

　　我心中冷笑，又来这一手，昨天下午我离开的时候罗斌还好好的，他以为还能骗到我第二次吗？

　　那年夏天（十五）

　　我心中冷笑，又来这一手，昨天下午我离开的时候罗斌还好好的，他以为还能骗到我第二次吗？

　　"哎呀，真不巧，我刚好没空，你叫他自己保重吧，"我尽量用不带感情的语气说完，挂断了电话。

　　磨磨蹭蹭地又爬回床上，我却睡不着了。罗斌这家伙，昨天刚对我"图谋不轨"，今天还想再引我上钩，不过，他竟然用和昨天一样的借口，就算找来范方伟帮他圆谎，也太笨了吧。管他呢，我还是睡我的觉吧。心里这么想着，闭上眼睛，却静不下心来。

　　又躺了片刻，我叹了口气，一骨碌爬起来，捡起昨晚扔在地上的裤子，在兜里一阵乱掏。小小的一张纸片，上面记着罗斌家的电话，现在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只能勉强辨认出上面的数字，大概是昨天在沙发上和罗斌纠缠时搞的。我攥着它，再次来到电话旁，一面气自己的放不开，一面拨着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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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着电话等了半天，话筒那边才传来一声"喂？"。

　　"喂，您好，"我有点吞吞吐吐，"请，请问，罗斌在家吗？"

　　"斌斌，斌斌他不在家，他住院了，"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大概是罗斌的妈妈，她说话时的腔调带着很重的鼻音，好像刚刚哭过一样，"你是谁呀？"

　　"我，我是他同学，"我忽然觉得手里的话筒变得格外沉重，"他生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不是生病，唉，这孩子，总在外面惹是生非，也不知道惹到谁了，被打得--"下面的话被一阵哽咽声阻住了，半晌之后，她才接着说，"斌斌还没醒，我马上要去医院，你们是好朋友吧？你有空也去看看他吧。"

　　那边的电话挂断了，我还呆呆的握着话筒。罗斌，他怎么会真的在医院里？他不是骗我的吗？

　　扔下电话，我胡乱穿好衣服就往外跑。

　　来到医院，问清楚罗斌的病房，我甚至顾不得敲门就一头闯了进去。

　　罗斌躺在屋里唯一的病床上，房间里还有几个人，我根本没心思去看他们都是谁。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罗斌身上。

　　他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双眼紧闭，脸色简直象纱布一样苍白。

　　我慢慢向他走去，房间里有人气呼呼的说："你不是没空吗？还来干什么？"

　　"他......怎么样了？"我开口问道，嗓子不知为什么干涩得要命。

　　"你也看见了，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一声说他又伤到了上次受伤的地方，脑部有淤血，还要进一步观察。"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我转头再次发问时才注意到，范方伟和高志宇他们都在，刚才说话的是范方伟。

　　"医生也说不清楚，就说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一直不醒，就要准备动手术，那就危险了。"

　　我看着范方伟上下翻动的嘴唇，只抓住了他话里的两个词"手术"，"危险"，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人，怎么会一下子就要做手术，还有生命危险？

　　目光停留在罗斌沉睡不醒的脸上，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混蛋！"我恨恨地咬牙，"除了打架你还会干什么？！活该！自作自受！"

　　"说什么呢你！会不会说人话？"我被冲进来的高志宇抓住领口，他握起拳头眼看就要打我。

　　"别闹了，这里是医院，"范方伟走过来拉住了高志宇，又看着我说，"我不知道你和罗斌到底怎么回事，他把你当朋友，我才会通知你，你要不愿意在这呆着，趁早走，没人留你！"

　　我挣脱了高志宇仍然抓着我不放的手，一口气跑出医院。靠在医院大门外的墙上，我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如果罗斌就这样一直醒不过来，如果手术失败了的话，那罗斌--

　　我狠狠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往坏处想，眼前却浮现一幕幕有罗斌出现的情景。第一次面对面时他冷淡的表情；几次三番让我产生错觉的温和笑脸；第一次动手打我时的凶狠和冷酷；放学后的教学楼里第一次狂暴的拥抱和亲吻；那之后接连不断的纠缠和逼迫；为了救我而拼命奔向我的身影；强硬的把我压倒，燃烧着令人颤栗的欲火紧紧盯着我的双眼，所有的这些片断最后全部凝聚成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画面。

　　无论我怎样努力，也无法把罗斌赶出我的脑海。身体沿着墙壁无力地滑下，我悲哀地想，也许从我们第一次的交集就开始了，在意着他，躲避着他，却又不知不觉的靠近着他。不管是他的霸道，还是我的纵容，结果已经不能改变。

　　深夜，我再一次来到了医院。徘徊在罗斌的病房外，我迟迟不敢推门进去。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守在罗斌的床前。她不时地摸摸罗斌的脸，帮他撩开额前的头发，或者掖掖被子。她一定是罗斌的母亲。罗斌，你有个这么好的母亲，你怎么舍得不赶快醒来，让她这么伤心？

　　罗斌的母亲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水，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走到床边，想让罗斌也喝一点，可是大概她的手抖了一下，杯子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推门走了进去。"阿姨，我来吧。"我快赶几步，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玻璃。

　　"你是？"她疑惑地看着我。

　　"我是罗斌的同学，今天打过电话的那个。"我回答。

　　"噢，谢谢你来看斌斌。"她勉强地对我笑了一下，脸上有明显的疲惫。

　　"阿姨，您守了好久了吧，今晚我帮您在这看着，您回家休息一下吧。"

　　"不不，那怎么好意思，你来看看就很感谢了，不麻烦你了。"她一再推辞，我也一再坚持，"我是罗斌的好朋友，他出事了，我帮点忙是应该的。"

　　最后她拗不过我，只好说，"那我回去歇一会，再拿点换洗衣服，等会再回来换你。"

　　"反正现在是暑假，我在这待一晚没关系，您好好休息吧。"

　　送走了罗斌的母亲，病房里就只剩我和罗斌两个人。

　　我坐在他身边，用指尖在他脸上轻轻划着，浓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坚定的嘴角，没有一丝改变，只是不会再对着我做出各种生动的表情。

　　罗斌的嘴唇很干，微微有些脱皮，我又倒了一杯水，用勺子慢慢喂他喝。看着他紧闭的双唇，我忽然想起童话睡美人，如果罗斌能醒来，我愿意做吻醒他的王子，不，就算是公主我也愿意。

　　我缓缓伏下头，嘴唇贴上他的，轻轻摩娑，心中默默地祈祷，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童话，那么请让它发生吧。

　　上帝原谅我从不曾相信奇迹，当我离开罗斌的双唇时，我清楚的看见他的睫毛在颤抖，然后，双眼缓慢的张开。

　　我满怀喜悦地看着那双重新注视我的明亮双眸，然后，听到罗斌低哑的声音，"你是谁？"

　　那年夏天（十六）

　　我满怀喜悦地看着那双重新注视我的明亮双眸，然后，听到罗斌低哑的声音，"你是谁？"

　　"我......"我傻傻地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怔怔的望着他，恍恍惚惚记起昨晚临睡前许的愿：最好要罗斌忘了我的事，彻底对我断了念。

　　他不认得我了，他不记得我了，原来老天对我这么好，让我心想事成，早知道就多许几个愿望，我要发财，还要一个漂亮可爱的女朋友，千万不要再像罗斌那样的野蛮暴力，一定要温柔......

　　我努力地扯动嘴角，想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我会用最平静的声音对罗斌说，我只是他的一个普通同学，偶尔经过医院顺便来看看他。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可是，脸上濡湿的一片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已经失败。

　　我狠狠地咬着嘴唇，不能在这里哭出来，不能让这个不认识我的罗斌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我转身就要跑，却被身后的力量拉得一个踉跄，跌到了床边。

　　脸被强制性的转向那个人，眼前是一张心急如焚的面孔，"别哭，别哭，我逗你的，我怎么会不认得你，我忘了谁都不会忘记你！"

　　我再次张大了嘴发呆，当我终于确定他仍然是我熟悉的那个罗斌时，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的眼泪流的更欢了。

　　罗斌手忙脚乱地在我脸上乱抹，好不容易止住泪水，我心里所有的委屈，害怕，难过，担心，全部化为怒火，我恶狠狠地摔掉他的手，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床上，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到底不放心，又回头看他。

　　罗斌被我推得躺倒在床，挣扎着想起来，可是抬了几次身，也支撑不起来，一时竟急得满头大汗。看到他这样，我哪里还迈得开步，一步抢到床边，压住他还在挣扎的身子，低声说："别动，你才刚醒，好好躺着。"

　　"好，我不动，你也别走！"他死死抓着我的手，苦笑了一下，"刚才拉你那一下把力气都用尽了，现在一点劲都没有，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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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眼睛又开始发酸，我低了头，盯着他抓着我的手说："你总要让我把医生叫来给你检查一下。"

　　医生匆匆赶来，给罗斌做了全面检查，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可以回家静养了。我趁这个工夫给罗斌妈妈打了电话，她高兴得在电话里就哭了，马上打车过来。

　　回到病房，我在罗斌殷殷的目光中不太情愿地坐到他床边。

　　"为什么骗我？"我瞪着他。

　　"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平时怎么逼你都不肯说，这次是难得的机会。"他一脸得意，笑得像个刚偷到鸡的狐狸。

　　想到自己竟为他的三个字就逼出了眼泪，什么心思都被他看透了，真是又气又羞。

　　"现在我们是两情相悦啦，为了表示庆祝，来个纪念吻吧！"这家伙开始得意忘形了。

　　"滚！谁和你两情相悦？"我脸红。

　　"不承认？"他坏笑着，"是谁以为我忘了他就哭得一塌糊涂？"

　　"没有，我没有！"我嘴硬。

　　"那--"他拖长声调，"是谁趁我没醒偷偷摸摸的亲我？"

　　"我--我"，张口结舌地我了半天，还是无话可说，只希望地上蹦出个缝来，好让我躲进去，再不看那人可恶的笑脸，可是我马上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瞪他，"你到底什么时候醒的？"

　　罗斌微微笑着，"我昏迷的时候一直口渴，可又说不出话，你一给我喂水，我就醒了，虽然还睁不开眼睛，不过你对我做什么我可是清清楚楚，"停了一下，他又开始不正经，"白占了人家便宜，你可得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