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那默默的一瞬间,
你悄悄地将我的心带走。
从此热血沸腾的心,
带着七彩的梦交给了你。
但愿你能像
白雪下的枝条,
峭崖边的青松,
冰山上的雪莲,
风雨中的雄鹰,
领略我心中轻抚的弦琴,
散发幽香的绿茵,
直到永远永远。
一辆私有的四轮马车奔驰在乡间的林荫大道上,扬起一阵淡淡的尘土。四周的树林不算浓密,所以金色的阳光便透过树叶洒射在马车、车夫以及棕色的大马身上,形成美丽的光斑。远处的山坡上,黄色的野花和蒲公英主宰了它们所扎根的黑土,在阳光下呈现出自己最绚烂的美。
坐在马车中的一位妇人和一个青年显然被这初夏的美景所感染,目光不由地飘向远处持鞭的牧羊人和那一头头正在吃草的白绒绒肥硕的绵羊。
车中的两人已经坐在马车中一天了,但是,他们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为此,他们心中毫无倦意。
妇人收回飘散在远方的目光,用她那惯有的贵族式威严对青年说到:"喏尔夫,待会祈祷完毕后,请让我同你的父母先谈两句。"
"是的,祖母。"从不违背外祖母意愿的青年缓缓收回目光并点头。
年过五十的贵妇,望着自己性格毫不张扬却又格外俊秀的外孙接着说道:"我的孩子,待会请你不要同那些乡村千金进行过多的交谈。"
透过外祖母那刻有岁月痕迹却仍旧美丽威严的面庞,青年仿佛隐隐看到对方心中的一丝忧虑,十分懂事的他几年前就已洞察了外祖母的内心,对此,他毫无怨言,心中的平和使他开口说到:"我向您保证。"
终于到达目的地了。赏赐完负责看守此地的守门人,身着黑色色调衣着的祖孙二人来到了这座位于乡村远郊的贵族陵园。
两人从当地的花商店铺买了一白一黄两束怒放的菊花,接着便走进专属于亚辛家族的墓地群中。
当两人站在纬缇·亚辛和卢缜·拉塞相邻的墓前,换句话说,也就是喏尔夫·亚辛父母的墓碑前时,亚辛家族唯一的长者,喏尔夫的外祖母,忍不住淌下热泪。喏尔夫心中不禁一丝抽痛,轻轻用手搀扶住外祖母的手臂。
两人将菊花整齐地码放在了墓碑上后,肃穆地鞠躬。
外祖母菲索·亚辛掏出手帕缓缓拭去脸上的泪痕,对喏尔夫说到:"好了,孩子,我要同我的女儿、女婿说一会话,你有一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请你不要走得太远。等我说完,我想你泉下的父母也很想听听他们唯一宝贝的声音。"
听了祖母的话后,喏尔夫感到自己的眼眶微热,他点点头,鞠了一躬后,缓步离开,给他的长者们留下了一个自由的空间。
望着喏尔夫那逐渐远去却仿佛吸收了天地精华的俊美背影,外祖母菲索·亚辛对着她泉下可怜的女儿、女婿说道:
"纬缇、卢缜你们若是看到喏尔夫变成如此俊秀的青年,心中也应该很满足了吧。喏尔夫是一个勤劳上进的好孩子。他已经从神学院毕业,以优异的成绩破格进入了帝国的南利普斯大学。如果,你们相信我,我保证会尽我所能,阻止这个家族的悲剧重演。"
此刻的喏尔夫正在逐一地向家族墓地中其他已经仙逝的长辈的灵位鞠躬。
对于十六岁的他来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表面看来,只有六十多座墓碑的家族墓地并不算大,历史也算不上十分悠久。但是,熟识家族历史及族谱的喏尔夫每祭拜一位祖先,便会忍不住想起这座墓碑下的先烈生平所经历的那些坎坷历程。想起他、她们背后不为人知、却会在后人心灵上留下难以磨灭印痕的故拢约罢飧黾易宓钠鸱怂ァ?
每年祭拜这些先烈之前,喏尔夫总会强迫自己庄严宣誓,绝不重蹈祖先的覆辙、绝不延续家族的悲剧,使家族唯一的长者,自己的外祖母菲索·亚辛伤心欲绝。
因为,自己的外祖母也是这种怪异家族基因的受害者。而摆脱或者说结束这个罪恶家族的使命无疑就落到了他这个外孙肩上。
如今,称得上是亚辛家族的人,除了外祖母、他和他的一位远方表姐外,再无他人了。这使得喏尔夫略感宽慰,但同时又不由地一丝紧张。
到底,是什么样的罪恶之轮会使这个家族的人轮流跌落、臣服,接着被那巨大无形的命运铁轮撵过呢。
这恐怕要从喏尔夫曾祖母的曾祖母说起了。
这位祖先同她的表哥相爱并结婚,产下两男一女。这不足为奇,家族联姻在当时是十分合理的。可是后来,悲剧发生了。她的两个儿子同时爱上了自己的亲生妹妹,并为此决斗。结果,其中一个倒在了另一个的剑下,而另一个,则不顾家族中的一切阻挠同自己所爱的人接了婚,理由是他的妹妹也以同样的情怀热爱着他。曾曾祖母因此一病不起,随后仙逝。
而悲剧之轮仍在滚动着。
那位曾曾祖母有一个亲弟弟。他同外族的一位女子结婚后,生下三女三男。不料,其中的一女竟然爱上了自己亲生的父亲,未果后竟然跳楼轻生了。而另外一男由于深爱着妹妹,为报仇竟因此毒死了自己的父亲,可他随后便被自己的两位哥哥亲手送上了断头台。而他的一位哥哥也是在临死之前,才透露给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一个秘密,他深爱着自己的舅母多年,两人通奸后生下了名义上是自己舅舅的孩子。
就这样,亚辛家族像被诅咒了似的一样,重复出现着类似或变异后的悲剧。而这些族人大多十分优秀,在外人眼中是绝对不能同这些罪恶之名划上等号的。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不论人们怎样做,也不可能扭曲真正的历史,他们所能做的只是掩盖后,再掩盖,祈祷着这一切会逐渐化为烟尘。
喏尔夫的外祖母,菲索·亚辛是一位异常坚强美丽的女性,虽然她无力挽回家族逝去的光辉和那无尽的悔恨,但是她却以自己的所作所为抵制着命运的轮盘。
菲索·亚辛曾经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哥哥,但却毅然地嫁给了一个外族的青年。可惜,命运的锁链并为因此被斩断,同样深爱着她的哥哥,在她新婚之夜吞枪自杀了。由之孕生的巨大痛苦可想而知,它使得菲索·亚辛由于难产丧失了一个孩子,而她之后所生的唯一个女儿,也就是喏尔夫的母亲,在她的精心培养下逐渐长大成人。
菲索·亚辛严格保护着女儿纬缇·亚辛,一直不让她接近亚辛家族唯一所剩的两名男性子嗣,并在女儿刚刚适龄后便将她嫁给了喏尔夫的父亲,一个外族人卢缜·拉塞。
可惜,这并为能阻挡着家族浓稠血液的悲剧。
当喏尔夫表舅的父母去世后,这位表舅由于好奇想要见见自己从未谋面的表妹,结果扮作木匠和园丁,偷偷来到纬缇·亚辛和卢缜·拉塞的家中,给这对新婚夫妇打造家具、整理花园。
结果,毫不知情的纬缇·亚辛再生了喏尔夫后,却渐渐同家中这个受过良好教育、多才多艺的木匠园丁坠入爱河。
当她的母亲和丈夫发现后,为时已晚,两人已经离不开彼此。喏尔夫的父亲卢缜·拉塞,当时年轻气盛相貌不凡,他认为自己尚幼的妻子只是因为年轻,才会轻易上当,于是,他不故喏尔夫母亲的苦苦哀求,向她的表哥提出决斗。他的对手正好求之不得。
就这样,喏尔夫英武善战的父亲虽然年龄比对手轻,却用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情敌的心脏,当他杀到眼红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妻子用匕首割断了她的喉咙,同他的情敌一同殉情了。
结果,狂笑着发了疯的卢缜·拉塞抱着妻子的尸体,来到悬崖边。他在纵身跳下深渊前,出于自己对妻子的深爱,将她的尸体扔在了她心爱的人身边。他却怒吼一声坠入深渊,毫不留恋地将自己的岳母和刚满两岁的儿子留在了这个罪恶与正义并存的人间。
这就是这个家族辛酸的历史。
短短几百年间,葬送了数十条英杰的性命,在那个个优秀身影的背后,是这家族用血痕描绘成的迤逦奇葩。
喏尔夫拜祭完一位位祖先后,看到外祖母仍在同自己的双亲诉怀,于是,他缓步走出了亚辛家族墓地,来到了陵园的一扇侧门。
渐渐地,喏尔夫的视线中出现了几位乡村贵族少女的身影。想起外祖母的话,喏尔夫走出了那扇侧门外。他不想同那些乡村贵族千金交谈,准确地说,打算终生独身的他,不想影响任何花季少女的芳心。
然而,刚走出侧门的他,却撞见了自己最不想见,应该说是最不敢见的人。这位女士就是,亚辛家族除外祖母和喏尔夫以外唯一的血脉-----比喏尔夫大两岁的远房表姐,芙奈·亚辛。
望着喏尔夫异常惊讶的表情和那他那挺拔英俊的身影,有着良好教养的芙奈·亚辛抚平心中一丝激动,望着那朝思暮想的绝美五官,她缓步走进说道:
"我知道您会来。所以,我已经在这里等您三天了,喏尔夫·亚辛。"
就这样,这位有着金色卷发、娇弱身躯,气质动人的美丽表姐走到了喏尔夫的面前。
看见面前的人,喏尔夫眉头微微一动,他很想转身就这样离去,虽然这也并非是他的本意。
可是只有他,不能给对方,尤其是他的表姐、他唯一的族人,留有一丝关于爱情的想象空间。这样做,很可能会酿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只要,他不动情,作为五代以外远族旁系的亚辛血统的后人,芙奈·亚辛应该能像普通人一样,平安幸福地度过她的一生。
此前,这类远族的亚辛后人,还没有受到厄运波及的前例。
可是,当他看见对方那同样略微在颤抖的身躯和那双楚楚可怜紧随自己的眼眸后,他最终迟疑了一下,双唇还是勉强张开了,慢慢吐出几个字:
"芙奈·亚辛表姐... ..."
听见喏尔夫呼唤自己的名字,这位金色卷发美女持伞的细嫩双手竟然有些颤抖,她的双眸闪烁出了断断续续欣喜的光芒。
是啊,此刻,她深爱的人就像梦幻一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这难道不是万能的上帝听见她的无数祷告后,降下的福祉么。
芙奈·亚辛充满探索的含情目光凝视着喏尔夫,她的双颊微微泛红,红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轻柔地说到:"感谢上帝,喏尔夫......这一年来,你还好么?"
望着阳光下,虽然身着黑色素衣,却比一年前出落地更加明媚动人的表姐,以及那难以掩饰满含真情的神情,喏尔夫心中一阵默默地苦笑,随后他平和地答道:"我很好,表姐。你....... 的身体...还好么... ?"
听到喏尔夫关怀的话语,芙奈·亚辛感到微微的心酸和感动,喏尔夫没有忘记自己的事情,他还是将自己保存在了记忆中的。
想到这里,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同样是父母双亡的芙奈·亚辛开始轻轻抽泣起来:
"祖母不许我们见面。您又是如此冷淡,从不给我回信。其实,我没有把握您这几天到底会不会来这里。我还以为....您这辈子....都要像避开瘟疫一般地避开我了呢,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没有真正的亲人,"说罢,大滴的泪珠开始垂落到那粉色的面颊上。
始终同芙奈表姐保持一定距离的喏尔夫,看到表姐变得如此感伤,心中一阵不忍,他不禁脱口而出:"不是的,我!......"
面带泪痕的芙奈·亚辛抬起双眸:"不是么...您已经不像以前一样称呼我为芙奈了...."
喏尔夫望着这位从小只见过几面却已经十分爱慕自己的表姐,芙奈·亚辛,这个美丽动人、身世却又如此可怜的少女,这个父母同样沦为亚辛家族受害者的少女。
他不禁向苍穹感叹,即使是芙奈表姐的父母,这种四代以外远族旁系的亚辛血统,竟然也会受这种束缚。也许,他们是最后两位了吧。愿他们在泉下保佑自己可怜的表姐,这位亚辛的最后一支血脉。
喏尔夫轻轻开口说到:"我们已经不再是幼童了,表姐。又何必执著于幼时的言语呢。我想作为这个家族的人,您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
说罢,喏尔夫从怀中取出了一条手帕,上前一步,走到芙奈表姐的面前,温和将手帕地递向她,说到:
"我能为您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不,喏尔夫。我不要您的施舍。" 芙奈·亚辛没有接过那条涓白的手帕,她反而止住了泪水。
和上遮阳伞,她的身躯向喏尔夫慢慢靠去:
"我只希望您能暂时,只是暂时,忘记那些古板的家族规矩,能够把我当成------一位女性,而不是您的表姐。-----您很清楚,您与我之间,实际上并不存在真正的血缘关系。为什么,您的双眼总是不能肯定我的存在呢?我知道,您的心是善良、热情、温暖的。您的心,是十分在意我的存在的。只要您看一看眼前,这个快要被爱情折磨地发疯的可怜人,也许您就能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情。"
说出这种大胆的言语后,这位十八岁的少女身躯开始微微颤抖。是的,大胆。但是,爱情的魔力使她克服了胆怯,勇敢地通过她那娇弱的双唇,坚定地表达出自己的内心。
喏尔夫俊秀的五官一惊,身体不禁自动向后退去。涓白的手帕随之滑落在地上。看到对方的身体没有再向他靠拢的趋势,他从怀中取出怀表:
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离外祖母规定的一小时还有二十分钟。
时间要到了。
喏尔夫双眉紧蹙在了一起,随后又舒缓地展开,他的声音虽然谈不上冰冷,却不含任何感情:
"是的,我在意您的存在。我十分在意您的存在。但这只是因为您是我的表姐。我不愿意让我的那些冷酷话语,给您带来一丝的烦愁。我能保证,在我有生之年,没有一位女性能够获得,我自己从来都未曾具有过的爱情。但同时,也没有一位女性能够超越您,获得我更多的尊重。现在。我必须离开了。请您也快点回去吧,不要惹祖母生气。请允许我,先失陪了。"
说罢,微微躬身的喏尔夫迈开脚步,缓步向来时的墓地侧门走去,留下少女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喏尔夫心中明白芙奈表姐为了见他一面是多么不易。为了不被外祖母发现,她必定凭那幅瘦弱的身躯在这个侧门外等了几天了,等待他们祭拜的日子。而且,她也没有把握,自己一定会经过这里。
想到此,喏尔夫感到他的心,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平静和冷酷。
"您就那么在乎祖母么?您的爱情都给了祖母,对么!"芙奈·亚辛站在原地没有动,双眸跳动着悲伤的泪光,这位美丽勇敢的娇弱女子声音不大,却追随着喏尔夫的背影:
"我肯定您还不知道吧。祖母要把我嫁给一个三十岁的西班牙裔帝国贵族了!婚礼就在下个月底举行!"
喏尔夫的心中一震,但步伐坚定的他没有转身,依旧向那扇门走去。在他踏入那扇门后,听到芙奈·亚辛的最后一句话:
"三十天后,我会在我父母的旧宅里等您,在我结婚前,我想最后见您一面!请您一定应允!否则,我是不会像您一样,任由祖母毁灭自己的幸福和爱情的!我会再给您写信!喏尔夫.....请您仔细读读我以前给您写的信,好么?!......"
远处,芙奈·亚辛的声音渐渐变成痛苦地抽泣。
而刚刚走进墓地的喏尔夫,身体便靠在了离侧门不远的园内墙壁上。
始终听着表姐所言所语的他,因为担心对方会因体力不支而晕倒,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离开。
他的双眼跳动着忧郁与冰冷的火焰,内心则在不停地争斗着。
终于,芙奈表姐的啜泣声渐渐消失,她应该是离开了。
喏尔夫缓慢地起身,向回走去。
轮到喏尔夫同自己泉下的双亲诉怀。
站在父母的墓碑前,阳光下年仅十六岁的他默默祈祷完毕后,开口说到:
"母亲、父亲,愿上帝保佑你们在天堂平静地安息。我会服从祖母的一切要求。请相信你们的儿子,最终一定会结束这个家族的不洁之轮。永远想念你们的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