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之男————悠雨

　　「可是我无法不这麽想！」叶真朝他大吼，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是不是我说什麽你都不信了？」


　　「你敢说你没有说谎？」


　　「我......」在叶真的目光下，许劭安竟说不出下文。


　　「果然。」叶真好像知道了答案，苦笑起来。


　　他放开许劭安，起身向门边走去，「既然如此，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想去干什麽就干什麽，你想见什麽人就去见──我不会再管！」


　　「叶真！」许劭安见他要走，在他身後大喊著。


　　但叶真却取下房门钥匙，回头扔给许劭安，干脆地说：「我不会再回来了。」


　　「这算什麽？」许劭安望了望地上的钥匙，突然觉得眼眶酸涩，强忍住心疼，抬头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分手？」


　　「分手也好，反正你也找到了新的男人。」


　　叶真走出卧室，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叶真！不要走，你回来！」


　　然而许劭安撕心裂肺的吼叫，却淹没在屋外火车巨大的噪音之中。无论许劭安叫著、吼著、喊著什麽，叶真都无法听见。无论许劭安还是叶真，他们都只能听见火车那仿佛可以碾碎一切的轰响。许劭安捂住头蜷缩在床上，他第一次感觉到火车的声音如此可怕。


　　直到很久以後，火车声渐渐从许劭安脑中消失。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只看见大大敞开的房门──叶真真的走了。


20


充斥著嘈杂摇滚乐的酒吧，即使已是午夜时分，酒客也依然不见减少。


　　震耳欲聋的音乐中，许劭安独自一人趴在吧台上，一杯接一杯灌著闷酒。


　　他本来是想出来找叶真，但找遍全部夜店後，都没有发现叶真的踪影，又气又急之下，竟自己跑到酒吧喝起闷酒来。


　　不知不觉中，末班车的时间已经过了。许劭安全然不觉，此时此刻，他也再没心情去想和黎凡的约定。最好自己今天喝死在这里，也许叶真还会出现替他收尸。


　　「再......一瓶。」许劭安醉醺醺地对酒保说。


　　酒保递过来一个杯子，许劭安一口喝下去，立刻吐了出来，借著酒劲对酒保凶吼道：「不要我以为我喝醉了就可以拿果汁来蒙我！拿酒来！」


　　然而酒保却告诉许劭安：「先生，这杯果汁是那位先生请你喝的。」


　　「请我喝的？」许劭安头脑昏昏地顺著酒保指去的方向一望，只见明暗不定的灯光之中，好像的确有一张颇为熟悉的脸。


　　许劭安使劲眨眼，再看，这次他终於认出来那人的身份，顿时直起身来，酒也醒了一半，下意识地念出那个名字：「黎凡？」


　　黎凡向许劭安走来。


　　许劭安面对酒架，故意不看他，讽刺著：「你怎麽会在这里？这种地方不适合你这麽有身份的人来。」


　　黎凡在他身边坐下，好声说：「我是怕你迟到，开车在楼下等你。谁知道你快到十二点才出门，而且根本没有要去港口的打算，只在附近夜店乱逛。我见你进来喝酒，就跟进来看看情况。」


　　「有什麽好看的......」许劭安真的醉了，带著浓浓的醉意，语无伦次地说，「就是你老缠著我，他才会怀疑......不仅是他，连我都快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了！......他为什麽一点也不相信我？即使我骗了他......是我不对，但我也是为了他......谁让他每天都总统套房总统套房的......我也想早点实现他这个心愿才会答应你......」


　　许劭安当初会答应黎凡的邀请，只因为想实现叶真总统套房的梦想而已。但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如今就算他陪黎凡三天两夜，即使领到工资能去总统套房睡觉，但叶真不在，一切又有什麽意义？许劭安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越来越不知道自己为了什麽。


　　「他为什麽就不能稍微信任我一点......」许劭安抱住了自己的头，头痛欲裂。


　　黎凡拨走许劭安面前的所有酒杯，安慰著：「他怀疑你也许是因为太喜欢你，他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太在乎你。」


　　「不要说得好像你什麽都知道，你根本什麽都不懂。」


　　「你告诉我，我就懂了。」黎凡愿意听许劭安倾诉。


　　许劭安趴在吧台上，一边打著酒嗝，一边断断续续讲了很多事：「你知道什麽......我D大毕业，哈佛留学还被人炒鱿鱼......而且谈恋爱每次都是被人甩......假期少，工资少，只有工作多......公司的两个经理闹分厂，挤走了计划部的总管，责任全推到我身上......还有人事分配，怎麽弄他们都不满意......每次交上去都要重来，每次交上去都要重来......重来一次就扣一次工资，我有多少钱让他们扣？......我说我不干了，他们就让我去换灯泡打杂......我为什麽要做这些事情！我明明就会中、英、法、俄、日、韩六国语言......我为什麽要做这些连小学生都会的事情？......我明明应该在新闻社的外报部工作，为什麽要和这些连上完厕所都不知道要冲水的人一起工作，而且还被他们压在下面！......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现在连叶真也走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他根本不知道我每天要受那些经理、总管、部长、同事多少气......结果连他也走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的......」


　　那天晚上，许劭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讲了些什麽。


　　只是发泄一般，把所有埋在心底，不想向外人透露的最苦闷的东西全都一次性大吼出来。


　　同样的事情好像还发生在一年前，他刚刚失去新闻社工作的时候。他无处可归，在街边流浪时遇见了叶真。在糕点屋里，他对叶真说了很多他从没向外人说过的事情。


　　但是现在，连当初听他倾诉的对象，都已经对他说出分手。他的情况比一年前更加糟糕，但身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安慰他。只要一想到这个，许劭安就有一种死了算了的感觉。


　　不......不应该说一个人也没有......


　　许劭安吼完所有想吼的话，这才想起黎凡还在身边。许劭安醉眼曚曨地望著黎凡，他看见黎凡在喝酒，虽然什麽话也没说，但好像一直在听。


　　算了，不想想了......头好痛......


　　许劭安趴在吧台上睡了过去。


21


许劭安在梦中迷迷糊糊闻到了玫瑰花的香味。


　　试著睁开眼，但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头痛欲裂......这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然後......黎凡突然出现，依稀记得自己对他说了很多话，但又想不起来到底说了些什麽......再然後......自己好像就趴在吧台上睡著了......


　　许劭安捂住自己胀痛不已的头，好不容易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一缕柔和明亮的光线挤进他的眼睛。


　　视野渐渐清晰，但眼前所见越是清晰，许劭安就越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只见他躺在一张粉红色的豪华大床上，头顶是花卉造型的磨砂罩灯，左边是略显厚重的玫瑰红窗帘，阻断了房间外的光线，右边是......


　　「黎凡？！」许劭安吓得差点从床上跳下来。


　　黎凡这时才发现许劭安已经醒来，拿著一杯橙汁向他走来，坐在床边说：「宿醉头很痛吧，先喝点果汁醒酒。」


　　许劭安没有接过果汁，摇摇晃晃走下了床，环顾房间。只见天花板、墙壁几乎全是木制材料，地面更是铺著上好的地毯，许劭安都不忍心踩上去。各个角落的装饰都豪华到奢侈，床上更是还有玫瑰花瓣。


　　「这到底是什麽地方？」许劭安头痛得不想去想。


　　「是你的办公室呀。」黎凡和他开玩笑，「从现在开始，三天两夜，你都要在这里工作。」


　　听他这麽一说，许劭安终於明白，「这里就是那艘游轮？」


　　「没错。」黎凡笑得很幽雅，回答说，「你昨天晚上醉得太厉害，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运上船，但你一醉不醒，错过了早上的海上日出。」


　　黎凡一边说一边拉开窗帘，帘外阳光明亮，原来已经是下午了。


　　「我怎麽睡了这麽久？」许劭安摇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


　　「再多睡几个锺头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是一个非常体贴下属的老板。」


　　黎凡正说著，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许劭安也注意到那怪响，向门边望去。下一秒，只见房门打开，一名身穿鲜红长裙的高挑美女走了进来。许劭安觉得她非常面熟，仔细一看终於认出来，原来她正是当初一脚把黎凡从奔驰的跑车上踢下来的那个女人。


　　「你怎麽进来的？」黎凡挡住魏珍珍，显得不太欢迎。


　　魏珍珍亮了亮手中的钥匙，笑得妖娆美丽，「这船上的装修都是我家承办的，我只不过让他们多给我留了一把钥匙而已。我知道你一个人寂寞，特意过来陪陪你。」


　　「陪我？」黎凡笑了笑，把魏珍珍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移开，指了指许劭安，「那他怎麽办？」


　　魏珍珍这才注意到许劭安的存在。


　　「这三天两夜我忙著陪他都来不及，魏小姐你还是去陪其他人吧。」黎凡做出送客的动作。


　　魏珍珍的目光迅速在许劭安身上扫了一遍，冷笑著问：「黎凡，你什麽时候对男人有兴趣了？」


　　「因为你让我彻底认识到女人这种生物的可怕。」黎凡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搂住许劭安的腰，故意做出很暧昧的姿势给魏珍珍看。


22


魏珍珍冷哼一声说：「黎凡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别以为你随便找个男人回来，告诉我是同性恋，我就会放过你。」


　　「是麽？」黎凡说著就抬起许劭安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许劭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总得来说还算配合。几秒锺後，黎凡放开了他，对呆若木鸡的魏珍珍说：「如果我不是同性恋，我为什麽会吻男人？」


　　魏珍珍迅速恢复镇定，但声音却慌乱很多，高声喊著：「仅仅是接吻说明不了什麽！」


　　「如果你非要我证明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现场观看。」黎凡说完，用下巴给许劭安指指床的方向，许劭安非常配合地走过去睡在上面。黎凡脱下外衣，半裸著上身压在许劭安身上。


　　进行到这一步，魏珍珍再也看不下去，把手中的钥匙向黎凡砸去。


　　「黎凡，算你有种！」留下这句话，魏珍珍扭头离去。


　　听到重重的摔门声後，黎凡肯定她已经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仰面躺在床上说：「总算走了。没想到她神通广大，居然连钥匙都能弄到手。」


　　床垫微动，许劭安一声不吭地走下了床。


　　黎凡坐在床上说：「我刚才还怕你挣扎，骗不过魏珍珍，没想到你这麽配合，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觉得我的吻技怎麽样？」


　　「我对待任何工作都是严肃而又认真的，不会掺杂任何个人感情。另外，接吻是我的最大限度，请不要做出更过分的事情。」许劭安一丝不苟地回答让黎凡碰了一鼻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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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是意大利菜，来自罗马的厨师果然手艺不凡，五道佳肴配上一瓶 Dom Perignon 香槟，再加上优雅的管弦乐，让许劭安有一种置身天堂的感觉。


　　刚过九点，天空就已经繁星明亮，海水轻轻起伏著，海风凉爽宜人。


　　许劭安和黎凡一起在甲板上欣赏夜景。


　　这里离岸不远，隐约还能看到城市里的灯光。灯火和星光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星光又倒映在海面上，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一切界限都模糊了，好像是在梦中。


　　面对如此景色，许劭安忘记所有烦恼，感受著海风的徐徐拂面。明明昨天还苦闷到酒醉，今天就好像迎来新的生活。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参加这种豪华游轮旅行，做梦也想不到陪在自己身边的，竟是一个认识不到五天的人。


　　星光下，黎凡的身形显得更加颀长。他身上的确有很多吸引人注意的魅力，连许劭安都渐渐喜欢看他。无论脸型、眼睛还是鼻子，都恰到好处，还有嘴唇......


　　就在目光触及黎凡嘴唇的那一刻，许劭安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一想起今天下午他吻了他，就忍不住心乱起来。说什麽对工作严肃认真都是假的，天知道他当时是多麽紧张，但还在强装镇定，为的就是不让黎凡看出一点他的惊慌。


　　「邵安。」黎凡突然出声，吓得许劭安倒抽一口气。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黎凡不确定地问。


　　「可以啊。」许劭安急忙恢复镇定回答。


　　黎凡突然问：「你信不信我是同性恋？」


　　许劭安沈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不信。因为你的手机里全是女人的名字。」


　　「本来我也不信......」黎凡望著黑色的海，低声说，「但是......好像又不能不信......因为我好像很喜欢你。」


　　「我？」许劭安认真望著黎凡。


　　黎凡还是望著海，「第一次见到你，听你谈到关於床的话题时，你说你用尽所有存款，结果买了一张交不起电费的床，我就觉得你很可爱。还有，你谈到叶真时的笑容，真的很幸福，很美。那表情让我有种鬼迷心窍的感觉......我忍不住会想，如果有一天，有人在谈到我时，也能露出那样的笑容，该多好......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怎麽回答？」


　　说到这里，黎凡转头看著许劭安。


　　但他没有想到他看到的竟是泪水。黎凡刚才所讲的一切，只是唤回了许劭安对於叶真的回忆而已。


　　明明已经快要忘记，但突然被人提起，心痛的感觉还是那样清晰。


　　昨天晚上叶真离开，许劭安怎麽喊也喊不回来，怎麽喊都只能听见火车开过的巨响，那种绝望的感觉，此时又深刻浮现。面对黑色的海，黑色的天，星光显得那麽微弱，前方好像什麽都没有，自己正被黑暗笼罩。


23


「别哭了。」黎凡搂过许劭安的肩膀，知道他在想什麽，「既然你已经和他分手了，为什麽不试著接受我？我还是第一次这麽认真。」


　　黎凡的话就像一种蛊惑，许劭安难以拒绝他的一切。


　　「我会比任何人都爱你。」


　　黎凡的手指在许劭安喉咙处摩挲，吐著热气的嘴唇就贴在耳边。


　　「可是我不知道我什麽时候才能忘记他。」许劭安痛苦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