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谓打蛇打七寸,常新面上没变化,藏在袍袖里的手却颤了一下。
太后看着他,面容愈发哀切:“他啊,现在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哀家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也不肯听,哀家也是没有办法,才不得已求到常大人这,常大人若真为皇上着想,就当明白,如此一意孤行,必受其祸啊。”故用手帕掖了掖眼角,接着道:“他如今刚登基不久,多少双眼睛看着,且不说远有南岳王蛰伏,各路藩王更是虎视眈眈,不管谁扯面大旗清君侧,都够皇上烦累的。”
清君侧三个字,如一记重锤,沉沉敲打在常新心口,令他浑然一震。
“羲月公主人不错,又是北翟王最疼爱的公主,不管怎么说,怠慢了都不好,退回去更是有损邦交之好,常大人是个明白人,还希望你能替哀家多劝劝皇上。”太后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见好就收:“哀家乏了。”
常新闻言起身:“臣告退。”Y。X。D。J。
从永寿宫出来,常新仰望头顶晴空,久久才呼出压抑在心口的那口气。
大雪歇止,天晴多日,正是冰雪消融之际,旁人冷的是身,而常新却冷入骨髓。
太后这次召见,心机昭昭,但有些话却不无道理。后宫关乎朝政权系,而特立独行,也的确不容于世。
常新不觉苦笑:“想那么多,真是有负奸臣盛名。”
叹了口气,刚转身准备离开,就见沈膑行色匆匆朝这边走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沈膑就皱了眉头,几步近身将常新拉到怀里。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母后为难你了?”沈膑查看着常新身体,见没受伤才稍稍放心,可常新的情绪状态还是让他揪着心,他听到消息就知道不好,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过来迟了,顿时心里好不自责。
“我没事,太后她也没为难我……”
“那你脸色这么难看。”沈膑却不信,他推开常新仔细打量:“母后是不是……”
常新抬手捂住沈膑的嘴:“等下再说吧。”
沈膑点了点头,拉着常新转身就走。
且不说太后得知此事气得不行,两人却是径自去了沈膑的寝宫。
“母后召你进宫的事,怎么没差个人来给我透个口风?”拉着常新在榻前坐下,沈膑皱眉问道。
“宫门碰巧遇上的,没来得及。”常新看着沈膑。
“哦?”沈膑挑眉:“这么说是你自己进宫来的,怎么突然想到进宫了?”
“因为想陛下了啊。”常新想笑,却禁不住眼底发热,不想让沈膑看到,便主动偎进他怀里。
沈膑从没见过常新这样,不禁心头突突直跳:“常新,你说实话,母后她到底给你说什么了?为什么你看起来会这么难过?”
“是,陛下纳妃的事。”常新闭了闭眼:“太后是容不下臣,可是有的话却不无道理,这后宫,就好比一半的基石,是大树一部分根,缺了这一部分,根基不稳,大树易摧。”
“常新你错了,我沈膑的江山,不需要一群女人来稳固,那些大臣上赶着给朕送女人,无非是想攀附权贵贪图高官厚禄,那我便给他们高官厚禄。”沈膑抬起常新的脸,心疼的看着他发红的眼角:“不就是政权制衡么,就算没有后宫这层关系,一样可以,百姓想要天下盛世安居乐业,我便给他们一个盛世太平,到时候谁还在乎我这个皇上是孤家寡人还是妻妾成群。”
常新怔怔的望着沈膑,却被他宠溺的捏了下鼻子。
“你呀,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让母后给绕进去了?可见啊,一涉及到我,你就乱了方寸。”沈膑搂紧常新:“再说,我心里只有你这么一个,纳妃也不过是名不副实做个摆设,深宫高墙,本就不易,又何苦祸累无辜,为我守着煎熬活寡。”
沈膑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来,常新心里的郁结豁然开朗,可算有了笑模样。
“是臣想得狭隘了。”常新从沈膑怀里退出来,瞬也不瞬的看着他:“以后不管旁人说什么,臣都不听了,便做了这奴颜媚主的佞幸。”
沈膑笑出声来:“那便不走了,留在宫里,也让我尝尝从此君王不早朝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说着,扭身就把常新压倒在榻。
常新忙把人推住:“陛下,白日宣淫使不得。”
沈膑一个漂亮分腿,就把常新给彻底压制住了:“有何使不得,是谁方才说要奴颜媚主的,嗯?”
“别别别……”常新忙道:“其实臣进宫,除了实在想陛下的紧,还有,还有正事要谈,是关于刺客的。”
一听是关于刺客,沈膑脸色一正,随即起身将常新拉坐起来。
“你想到什么了?”沈膑问道。
“其实这次的刺客,刺杀目标是陛下,如果那天臣不挡那一下,受伤中毒的就会是皇上。”常新也不兜弯子,直言道:“可当时皇上乔装,可见对方一早就发现了你的身份。”
沈膑沉思须臾,点了点头。
常新接着道:“想刺杀皇上的,明面上的无非就是那些人,但若是那些人,不可能刚受过重创,就这么堂而皇之公然行刺,所以,极有可能是有心人故意挑起事端,如果陛下登基不久,朝中局势尚未安定,若是滋生事端,必然内忧外患。”
“所以,你怀疑,是别国奸细?”沈膑又想到那个箭头。
常新点头:“而眼下,有一个人最应该留意,那就是蔡文忠夫人柳三娘,具体我也说不好,但就是直觉这人不简单。”
沈膑嗯了一声:“安排的人已经在查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常新那边也有让人去查,正路野路双管齐下,想来是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有结果。
正这时,外边突然传来小白公公的声音:“启禀皇上,羲月公主求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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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一听羲月公主来了,沈膑第一反应就是把常新藏起来。
“你待在这里别出声,我出去看看。”沈膑说罢起身就往外走。
常新眉头一皱,一把拉着沈膑胳膊:“陛下这是何意?”忽而一声冷笑:“觉得臣见不得人,怕人公主误会,所以要藏起来?”
“当然不是!”反应过来常新这是误会了,沈膑怔了一下,随即就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是不想你再直勾勾盯着人看,那日在御花园,看到人眼睛都不会转了。”提起这事,他就忍不住那酸劲儿,不容置喙的道:“总之你就在里边待着,不许出去!”说完人就出去了。
这下换常新懵住了。
“原来是吃醋啊……”常新摸着下巴,笑了起来。
不过他没听沈膑的就内殿待着,弹弹衣裳的褶皱,就跟着走了出去。哼,人家公主看上的是沈膑,真正该被盯着的是沈膑才是,关他常新什么事儿?
常新出去,抬眼便见羲月公主被小白公公领进门来,弱柳扶风满脸娇羞的对着沈膑盈盈一拜,难得竟是行的大周礼。
只是这美人含羞却半点没入沈膑的眼,他甚至没顾上把人叫起,就瞪着蹁跹出来的常新沉下了脸,被气的不行。都说不让出来还故意跑出来,就听不得那公主的名儿了咋的?以前跟沈甄眉来眼去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对旁人上心呢?这个负心汉!
沈膑咬牙切齿,转眼就见羲月公主已经抬起头来,正眼也不眨的看着常新,原本就打翻的醋坛子,顿时掀了个底儿朝天。脸黑的小白公公都是一哆嗦,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去,暗恼不该冒失的帮羲月公主通传,怎就把常大人在这茬给忘了呢。
小白公公真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瞧把这局弄的,一个是上赶着跟皇上和亲的公主,一个是皇上捧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常大人还是个醋劲儿大的主,哎哟,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回头要是常大人再闹上,不死也得被皇上扒层皮!
小白公公兀自吓的冒汗,却看那三人除了脸色难看的沈膑,常新跟羲月公主都面色如常。
羲月公主打量常新须臾,笑盈盈又是福身一礼:“羲月听说皇上最近忙于政务睡眠不佳,所以特地询问过太医,给炖了药膳鸡汤送来。”
羲月公主说罢,伸手便从侍女手上把烫钵接了过来,正准备端着走向沈膑之际,却被一边的小白公公给接了。
羲月公主笑脸微僵,下意识的又看向常新,却见那人眉眼风流笑得淡然,似乎一切尽逃不过他眼,又似乎一切皆不被放在眼里。
羲月公主咬了咬唇,楚楚可怜的看向沈膑:“皇上……”
“公主有心了。”眼见着那两人当着他的面还眉来眼去,沈膑就愈发没有好脸,连带着敷衍应付都懒得:“不过朕最近看过太医,太医说朕身体强不受补,所以这鸡汤,怕是要辜负公主美意了。”
常新将沈膑那点小九九看在眼里,还故意气他,搓搓手几步过去把鸡汤给接下了:“那可真巧,臣体弱多病的,前些日子又受了伤,前些个邱太医就念叨要好好补补,既然皇上不用,那不如就赏了臣可好?”
“你那是虚不受补。”沈膑冷笑一声:“小白,难的公主一片心,朕不好辜负,这鸡汤便赏你了,拿下去吧。”
兜兜转转,鸡汤回了小白公公手里,他非但没觉得受宠若惊,反而感觉是捧了个烫手山芋。哆哆嗦嗦谢恩,连看都没敢多看三人一眼,就脚底抹油退了出去。
这下羲月公主再也端不住笑脸,眼睛一红,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羲月初来大周,诸多不懂,做的不好的地方,望皇上提点,羲月可以慢慢学。”羲月公主捏着手帕掖了掖眼角:“今儿是羲月莽撞了,还请皇上开恩。”
“羲月公主远来是客,理应敬为上宾,这些粗使之事,实乃宫人分内差事,哪能劳累公主千金之躯。”顿了顿,沈膑接着道:“公主为和亲而来,朕自当不负北翟王一番重托,下月琼林宴,届时王孙公子皆会参加,朕定会为公主觅得良偶佳婿。”
羲月公主没想到沈膑居然打的这主意,顿时一惊抬头,不敢置信的瞪大一双水汪汪雾蒙蒙的美眸,半晌一闭眼,豁出去似的摇了摇头。
“羲月第一眼见过皇上,就惊为天人,从此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羲月进宫这些日子也听过一些,知道皇上跟常大人情深义重,等三年孝期过,便会迎娶常大人立后,这些羲月都不在乎,羲月不求别的,但求能留在皇上身边。”羲月公主一脸哀哀切切,垂泪痴缠的眸子好不我见犹怜,字字句句,更是说的情真意切:“羲月心悦皇上,不求有多高的名分,哪怕只是一个侍妾便已足矣,也不会痴心妄想与常大人争抢皇上的心,只要能跟皇上待在同一个地方,呼吸同一片空气,能远远的看着,就心满意足了,羲月所求不多,还望皇上成全,莫要,莫要将羲月推给他人。”
羲月公主想着,既然装端庄闺秀行不通,那还不如回归本色,拿出属于北翟女儿的豪情来,大胆把爱说出来,虽然不一定能博得沈膑的心,但只要留下来,以后不怕没有机会。
沈膑还没说话,常新就笑了:“公主这话言重了,您堂堂北翟王掌上明珠金枝玉叶,就算远嫁大周和亲,也只可高嫁哪有低许的道理?皇上孝期未过,不能娶亲,和亲一事不得已遗憾错过,可就算如此,也断不能委屈公主自降身价至此,自然是要看个人品相貌俱佳的王孙贵胄方能匹配,不然委屈了公主,我们大周也不好向北翟王交代不是?若是因此影响两国友邦情意,那就不好了。”
羲月美眸一闪,不接话,却是眼泪掉的更凶了,就那么凄婉的看着沈膑。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沈膑的注意力早就被常新吸引走,这会儿正因为方才那番话乐的嘴角上扬,满心满眼柔情蜜意,再容不下旁人。
羲月公主不禁暗暗咬牙,不再多说什么,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
“佳人跑了。”常新懒洋洋的抬抬下巴:“陛下不去追?”
话音刚落,就被沈膑一把扯进怀里。嶼、汐、團、隊、獨、家。
“我追她做什么?”沈膑捏着常新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倒是你,跟人眉来眼去很开心啊?”
“呵呵。”常新心气儿不顺,故意拿话刺沈膑:“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你!”沈膑脸色一下就变了:“你还真有这个心思?!”
“光臣有心思有什么用?人家公主心心念念要嫁的都是陛下么?”常新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挥开沈膑掐着下巴的手,谁知下巴是解脱了,手却被桎梏住了,他也不挣扎,斜斜的挑眼看人:“干嘛?”
沈膑咬牙切齿的哼笑一声,二话不说抱起常新就回了内殿,直接把人往龙榻上一扔,不等常新起来,就欺身压了上去。
“你说我要干嘛?”沈膑动作麻利的抽掉常新的腰带:“当然是干你,敢肖想别的女人,一会儿就别哭着求饶!”
“说的陛下好像让臣哭着求饶过似的。”常新嗤笑撇头,故意躲开沈膑的亲吻。
沈膑掐着他的下巴又给掰回来,不让亲,他就偏亲:“那以前喘着求着喊不要的是谁,嗯?”
“陛下太天真了,臣那是配合陛下呢,故意那么喊的。”常新被揭底,老脸挂不住,死鸭子嘴硬。
“是么?”沈膑也不生气,哼笑亲吻间,就把常新给扒了个干净。
“嗯……”
常新这声嗯,也不知道是在应和沈膑,还是被撩的,反正不管是什么,他都很快为自己的嘴欠付出了沉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