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鹅毛大雪纷飞,不到一刻,站在房梁的人肩上就堆上雪。
可耽搁不起,所有人将神经绷紧。
紧赶慢赶,同村的人也赶过来帮忙。
还好,终于赶在雪铺地之前,将最后一批瓦落下。
众人扫掉肩头的雪堆,齐齐松了一口气。
雪花迷眼,寒风刺骨,大多数人的手上都冻得僵直。
上完梁,这一间青砖瓦房算是修好了。
众人顶着白头,被程家人带回去取暖。
第33章 菠菜
其他人回去了, 程郎玉跟石金山留下。
风雪中程郎玉镇定自若,宛若一根定心针,让石金山有些服气。
这般年纪的小伙子, 少见有他这么沉稳的。
两人顶着白雪, 沿着房屋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双方满意。
*
满山的雪羽扑簌而下,将整片天地染成亮白的冰晶色,泛着冷光, 苍茫一片。
人在下面显得渺小而无力。
程家祖屋,早早备好热水,糖鸡蛋在铁锅里滚着。
等待着众人进门儿时, 立马就送上。
石金山跟一众人汇合后, 担心下雪路不好走。只喝了熬的糖鸡蛋,就起身要告辞。
毕竟在年末能接这么一大单,也是他们赚了。
程郎玉长身玉立,站在门口身姿笔直。
在飘雪的映衬下,倒有几分书生意气。
本来一个月的工程,花了约莫二十天就完成,程郎玉心存感激。
将所剩的二十两交给石金山后,对人说:“年后会办乔迁宴, 到时候请石叔带着各位过来, 也让我好好感谢一下。”
石金山跟其他人连连应是。
说实话, 在程家这段日子, 他们吃的比其他地方都要好太多。
顿顿有肉不说,天冷了, 还会隔三差五送些糖鸡蛋。
主人家好吃好喝招待, 虽说晚上回去的有点晚, 但平时人家也多照顾。
双方互惠互利,完成了一场满意的交易。
程郎玉没留人,跟着程家人给工人手上塞了两个刚出锅的馒头,这才将人送走。
叶忍冬最近腿脚好了,见人出门后,上去抓着雪地的程郎玉进屋。
细白的手将他肩头上的雪拍去。
“现在的雪下的大,想必明早起来,应当就能积到脚踝了,早走确实要好一点。”程仲书抽着旱烟,仰头看天。
“进屋去吧,外头冷骨头。”谭春柳对守在门边的人摆摆手,率先进去。
今儿个高兴,程家的男人们坐在桌上,看着外面的大雪,喝着媳妇儿温的烧酒。
一口下去,温的高粱酒穿喉而过,辣喉暖胃。
叶忍冬坐在程郎玉边上,看他小口酌着,也没阻止。
他知道程郎玉今天高兴。
桌上五盘菜。炖猪蹄,酸白菜炖粉条,凉拌萝卜丝,咸菜,梅菜扣肉。
炖猪蹄是这几天每天中午都有的,原因是叶忍冬又把腿伤着了。
汉子们喝酒,叶忍冬鼻尖满是烈酒的香味。
他忍不住侧头,看清透的酒滚入程郎玉的嘴里。那唇形极好的唇瓣水润,他看得有些羞,不好意思地埋头吃饭。
程郎玉早注意到夫郎的视线,以为他想尝尝。
倒了一勺子,递在他唇边。
“尝尝?”
叶忍冬觉得这味道是好闻,醇厚浓郁,比冰凉的雪来得温润猛烈。
他低头沾了一点,顿时舌头辣得直吐。
钟灵秀一口闷了一小勺。笑道:“冬哥儿,好喝不?”
叶忍冬直摇脑袋。“不好喝,但是闻着香。”
程郎玉轻笑,五官舒展像尘封多年的画卷,惊艳了叶忍冬的眼。
叶忍冬哪还记得什么不好喝,刚巧程郎玉的手还没收回。
他捏紧男人手腕,就往嘴里塞。
那半勺烈酒就进了肚子,呛得他直接咳嗽。
钟灵秀笑得仰倒在程立君的身上。
“哎呦,咱冬哥儿看郎玉看呆了呀。”
程立君看着靠在自己腿上的钟灵秀,双手轻轻贴在她脸上。悄声劝道:“好了,饭要凉了。”
程仲书跟程大伯、程二伯喝得二麻二麻的。
程仲书眼神落到虚空,现在房子已经修好了,他在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想着孙子无论去哪儿留在村里,还是去山脚,至少都有一个住处。
*
叶忍冬从来没沾过酒,且还是烈酒。
此刻,他双眼蒙着水雾,被程郎玉抱着回家。
雪还没有积起来,程韶跟程宝儿牵着,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程宝儿胆子大些,敢在程郎玉身边说话了。
她不解地看着被抱着的叶忍冬,问程韶道:“阿嫂又抱了?”
她记得阿嫂前些天都是被抱着回去的,可是明明可以走路了呀,今天又抱抱了。
程韶看了看对他来说是巨山的程郎玉,悄悄道:“阿嫂喝醉了,要抱抱。”
阿嫂好黏人啊!
“咱们不能喝酒,知道不!”他拿出哥哥的样子,教育两岁的妹妹。
程宝儿欢快点头,张嘴接雪。
“知道的。”
因着雪天,外边没什么人,一行四人很快到家门。
屋里,棉被冷冰冰的。
程郎玉没将他放进被窝,而是抱紧厨房,烧热水。
两小孩乖乖坐在凳子上,程郎玉横抱着叶忍冬,时不时添把柴。
橘黄的火焰带着暖意,渗进人的身体。
跑进骨头里的冷气被赶出去,叶忍冬舒服得像小猫摊开肚皮,在程郎玉怀里舒展身体。
打了个滚儿,面向着男人的胸膛,捏紧他上衣,睡得弯起嘴角。
程宝儿歪头,冲着程韶道:“像养猫崽崽。”
程韶看了看,认真点点小脑袋。
还是小猫崽子那种。
噼里啪啦的柴火溅起,程郎玉顺着叶忍冬被火熏着热乎的长发。
水烧好,程郎玉单手抱着人,让两小孩盥洗完回屋。
他就着还没燃尽的灶火,用帕子将叶忍冬的脸、手擦得干干净净。
最后抱着人坐在怀里,自己大脚踩进脚盆,再将他的脚丫子放下去。
大脚踩小脚,冬日一起泡脚。
等白嫩嫩的脚丫子变成粉红色,程郎玉才将他抱着放到被窝。
泡了脚,至少能暖个半夜。
叶忍冬迷糊间感觉人脱自己的衣服,巴掌举起,拍在男人胸膛。
“流氓!”
软绵绵的,不痛。
程郎玉抓着胸前的小手捏捏,塞进被窝。
“流氓!”还在嘟囔。
程郎玉半撑着身子趴在他上方。语气沉沉:“说谁流氓?”
叶忍冬蛄蛹半响,手又伸出来,啪得下拍在男人脸上。
一声脆响。
“阿……阿玉……”叶忍冬迷迷糊糊。
程郎玉卸下力气,将脑袋埋进香喷喷的肩窝,像大狼狗版哼哼唧唧,蹭蹭咬咬。
叶忍冬迷蒙,他梦到一粒蚕卵大小的种子被扔在地里,噗噗几下冒出绿叶。
还没来得及抽条呢,瞬间白雪落下,将那绿油油的菠菜叶子压断了。
叶忍冬伤心地拱人:“呜呜……菠……菠菜……”
程郎玉挨了一记耳光,此时闷闷的。
“小没良心的,还菠菜。”
叶忍冬种的菜,也已经有十几天。
从种下开始,他几乎每天都要去查看,还细心地浇水浇。白菜萝卜从大指粗,现在已经变成了两指大小。
知道叶忍冬心疼这些,程郎玉将被子掖好。
“好,我去帮你看看。”
程郎玉关好门,绕到柴房抱出一捆草甸子。
接着他又弄了几个木头墩儿,放在菜地中固定,再把草垫子挨个铺到上面。
至于这样叶子会不会被折断,那就只能明天才能知道了。
萝卜还好,白菜断了那就只能吃了。
得亏是铺了雪,即使晚上外面看着也亮堂。
程郎玉将菜地收拾好,回厨房盥洗。
那两个小的已经睡着了,程郎玉站在门外犹豫会儿,还是进去翻出一床厚被子,给两人搭上。
卧房
叶忍冬被捂着热,将被子踢到一边,程郎玉几步上前给人盖好。
关上门,吹了灯。
隔着外边的亮色,他慢慢走到窗前。
衣服一脱,将软乎的夫郎拦腰抱进怀里。
温温软软,比暖手炉还舒服。
程郎玉眯眼,只能叹一句,冬日的夫郎更为可爱了。
第34章 手痒痒
外面的窸窣声响了一夜, 天地成了白色。
银装素裹,料峭寒雪。
上华村这个村下小山庄,在雪被的掩盖下, 静谧安稳。
村里人穿得是布鞋, 雪地里踩几下就容易湿透,凉了也常容易发热。
因此大人小孩都窝在家,围坐在小炉子旁聊天。
这时候,晒的南瓜子, 种的花生就起了作用。
就着一碗热水,一家人喝喝茶、磕磕瓜子儿,时间就是一打发。
程家屋里
叶忍冬被圈在大狼的肚皮上, 贴着宽阔的胸膛。
男人身上温度高, 只挨着,就像烤着着暖炉,能安稳一晚。
叶忍冬羽睫颤动几下,慢慢苏醒。
睁眼间,直直对上男人的脸。
这是半个多月来,第一次醒来后他还在自己身边。
叶忍冬身子没动,一双杏眼细细描摹。
睡着的相公像雪山山巅的积雪,清冷寂静, 也温润如玉。
越看, 就越想上手。
叶忍冬碾磨指腹, 紧抿唇角却放出了藏着的梨涡。
葱白的手指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男人眉心。梨涡猝然加深, 又渐渐淡去。
叶忍冬偷笑。
见长睫没动,他大着胆子, 指腹从眉心顺着俊挺的鼻梁滑下, 在鼻尖点点。
又顺着往下, 在快要挨到男人唇时急转手指,落在唇角。
叶忍冬这才有些害臊地打算收回手。
可指腹处,男人嘴角勾起。牵扯叶忍冬的心神,让他没由来地心虚。
“怎么不摸上去?”程郎玉掀开眼帘,眼神清明而戏谑。“以前说过,夫郎想摸哪里就摸哪里。”
叶忍冬猛地扎进被子,缩头当乌龟。
程郎玉将他翻出来:“夫郎不要害羞,相公又不是不许。”
叶忍冬哪还有什么摸人的胆子,恨不能床板上裂开一道缝让自己钻进去。
程郎玉凑近:“夫郎?”
叶忍冬后挪,拉开距离。
“夫郎啊。”
叶忍冬背贴墙上,凉得一激灵。猛地抬头,被男人攥紧视线。
危险又迷人,肆意而克制。
叶忍冬后颈皮一紧:“阿……阿玉,我错了。”
叶忍冬几乎被夹在男人与墙壁间,腿、肚子、肩膀,完全被程郎玉堵住。
程郎玉陡然亲了他脸一口,大手揽过,让人趴伏在自己身上。
“给你摸。”他声音低哑,幽幽传进叶忍冬的耳朵。
叶忍冬看着男人唇,像被妖精迷惑,呆呆地咕咚下吞咽。
瞬间,男人如豹子般翻身,调换方向。
叶忍冬只觉眼前一黑,男人蒙头压来。
嘴唇相贴。
叶忍冬杏眼骤缩。
男人唇角挂着笑,慢条斯理般嘴唇微张。温热的触感伴随着乱蹦的心跳,凌乱、暧昧。
阿玉……在咬……咬自己的唇!
程郎玉像尝到佳酿,自喉间发出闷声:“夫郎。”
低磁而又性感。
叶忍冬脚趾蜷缩,陷落于棉被。
沉重的呼吸声交耳,叶忍冬心神失守。脚趾一松,放松般闭眼,迷醉着主动搂住程郎玉的脖子。
程郎玉叼着红唇研磨,箍紧细月要。
暧昧的气氛蒸腾,将床上红被中的两道身影笼罩。随着喘气声、闷哼声发酵。
越来越浓。
叶忍冬嘴唇被叼住,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渗透男人的味道。
他像雨中的小草,被打得低垂。
等“摸”够了,叶忍冬抬手面向光。
这下他是真真摸了个够。
十根手指,十个牙印。
“程韶他们该饿了。”叶忍冬摸摸在脖子间啃咬的大脑袋,一脸水色。
“哼。”程郎玉收拢胳膊,换一边继续。
叶忍冬红肿的唇微张,难/耐道:“阿玉……哼唔……相公。”
程郎玉欲求不满直起身,又在唇边咬了一口。
叶忍冬红着眼:“相公……”
犹如雨打芭蕉的美,桃花满地的残,惑人、诱人。
程郎玉眼底深沉,勒紧手臂,再次埋头啃。
叶忍冬小小抽气,若空茫河流中的小船,不受自己控制地摇曳。
程郎玉重新覆盖上一层气息,这才干脆抓着衣服匆匆出门。
人走远了,还听得见程郎玉散发着躁气啐声道:“小屁孩!”
叶忍冬恍恍惚惚,还难以沉寂下来……
一个人在被子中磨蹭半响,叶忍冬虚软起身。
鞋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走到厨房时脚抖几下,雪沫儿扑簌簌往下落。
叶忍冬盯着自己脚踝,想起自己的菜,忽的转身往后院跑去。
白茫茫的一片中,那块地被掩盖,但纯白色中还夹杂着些褐色的草。
那是他最熟悉的草编。
叶忍冬欣喜万分,掀开草盖子。底下是嫩生生的青菜,没被打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