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郎玉几步到他面前。
“来了。”
叶忍冬见着人,就像太阳花见了太阳,走哪儿跟哪儿,笑得傻傻的。
程郎玉刮了刮他的鼻尖,牵着人近看自家的房子。
青砖墙已经建完了,此刻在修院子的围墙。
因着院子靠山,围墙是重中之重。
叶忍冬手臂紧密挨着程郎玉,杏眼转动。
满足完好奇心,叶忍冬注意力放回到程郎玉的身上。
男人长发上沾着灰,明明是乌黑发亮的,现在却灰扑扑。
叶忍冬伸出手捏着他发尾,指尖晃动,灰尘扑簌簌地掉落。
程郎玉拉住他的手,往旁边走了一步。
“别弄到身上了,我晚上回去洗掉就行。”
说着,程郎玉接过叶忍冬的背篓挂在自己身上,牵着人沿着屋后斜坡往上走。
“我带你上山看一看。”
叶忍冬冁然一笑,握紧他的小拇指。
*
山路并不好走,数不清的树枝杂草将路面掩得看不清。
叶忍冬磕磕绊绊,踩着男人走过的脚印,慢慢往上。
程郎玉道:“我小时候上山就是走这边,几年没人走,路已经消失不见了。”
叶忍冬却是留意到路边被踩倒的树枝。
“阿玉是不是之前来过?”
虽是问,但他心底莫名笃定。
程郎玉手臂使劲,肌肉鼓着撑起衣服将人提溜至跟前,有些依恋般地贴脸蹭蹭他。
“嗯,怕把你带丢了。”
声音缓缓,如一缕清风消失在山间。
程郎玉郑重道:“所以你一个人的时候不要上去,知道吗?”
叶忍冬连连点头。“知道了,相公。”
“乖。”
走了一会儿,周围的树木多了起来。
叶忍冬正色,看着周围的环境。
过了平坦的地儿,接着就是崎岖的山路,凸起的石头、弯倒的树根儿到处都是。
应当是人迹罕至,所以这一块儿还能看到动物的粪便,一颗一颗的。
山上土质松软,裸露出的地方能看见黑色的腐土。
叶忍冬不合时宜地想,要是能种上一些东西,那绝对能长势很好。
忽然,叶忍冬看到了一根直直往上的枯枝。
他捏捏程郎玉的手停下。
“相公看那儿!”叶忍冬指着一处在杉木上方的小斜坡处。
那里生着蓬蓬的蕨菜,叶子像弯月状的伞,独独将其上那干枯笔直的枝干衬得像蓄势待发的箭。
“找到了?”程郎玉道。
“嗯嗯,要去。”叶忍冬攀住跟前的一棵树,试着在斜坡上横走过去。
“慢点儿。”程郎玉掌心托着他后腰。
叶忍冬抬脚一跨,后脚抵住杉树,在那边站定。
叶忍冬慢慢蹲下,扯开周围的杂草。
确实是野百合!
“阿玉,小锄头。”
叶忍冬五指抓握,向着程郎玉扬手。
程郎玉反手将小锄头拿出来递去,就见他看也不看就抓。
“不看就拿,不怕伤到手。”程郎玉皱眉。
叶忍冬这才偏头,仰着下巴:“阿玉不会的。”
接过锄头,叶忍冬欣喜的抓着那枝干,在离它根茎巴掌远的地方挖下一锄头。
这边都是植物根系,不太好挖。
越挖近,叶忍冬力度越小。
到最后,松软的土质四散,露出下面那像蒜瓣般的东西。
叶忍冬抓在手上,占了有半个巴掌大。
刚来就有收获,叶忍冬笑得眼睛眯起。
程郎玉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手上那东西,不禁有些吃味。
有那么喜欢?都不看他了?
叶忍冬将百合根捧在手里,像献宝似的递给程郎玉。
“阿玉看!”
程郎玉那酸味瞬间消散。
见夫郎脸微微泛红,程郎玉摸摸他的脑袋夸道:“夫郎懂得真多。”
“阿玉,放背篓。”
叶忍冬得了鼓励,挺直小身板,浑身来了劲儿。
他目光笃定,腮帮子鼓鼓,像拎着口袋进山屯粮的小松鼠。
程郎玉不免好笑。
夫郎啊……
知道夫郎在挖什么后,程郎玉也沿路观察。
山外围这边人没有人过来,隔着重重的树木,一两米高的百合茎干就有不少。
一个个像举着旗杆儿专当靶子似的,一找一个准。
两人留下小的,专找大的挖。
叶忍冬举着小锄头在林子里撒欢。
刚挖完一个,还想往上爬,就被程郎玉提溜着腰换个方向。
“咱们不往里面去了。”程郎玉撩起他凌乱的长发,露出红润的脸颊,“在外围走走就好。”
叶忍冬:“好。”
两人绕着外边走,即便是这样,物产富饶的云山也没让人吃亏。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哒(づ ̄ 3 ̄)づ
第31章 进山二
“夫郎, 看那儿!”程郎玉指着一丛灌木后头。
他个头高,能直接看到一大片灌木后头的景象。
“哪儿?”叶忍冬振奋道。
程郎玉轻叹,可真不能让他一个人进来, 不然走丢了还能高兴地捡柴火。
掐着人腋窝, 程郎玉将人抱坐在胳膊上。
叶忍冬只觉突然升高,像成了巨人。他吓得抱住程郎玉脖子,不习惯从男人的阴影中被拽出来。
程郎玉头蹭蹭他软绵绵的肚子。“不怕,不怕, 相公带你过去。”
小哥儿皮薄,经不起树木的刮擦。
叶忍冬唔了一声,塌腰将下巴抵在男人的头顶。
程郎玉:“抱好了吗?”
叶忍冬轻嗯。
程郎玉大步一跨, 几下就踩着树丛, 到了里边。
这是个十几平米的开阔地。除了一颗巨大的树外,只剩下些杂草。
尤其是底下抱团儿的百合,少说也有十年。其子子孙孙蔓延,在其周围形成了一片枯杆儿。
叶忍冬被抱高的紧张,瞬间消散。
他像见了宝贝般,脸蛋挤着程郎玉的脑袋胡乱磨。
“阿玉,我要下去。”
程郎玉脚步停下,啪地拍在小屁.股上。严肃道:“别动, 小心摔着。”
“唔!”叶忍冬瞬间僵直。
等踩严实了, 程郎玉蹲下, 将面红耳赤的叶忍冬放下来。
叶忍冬羞臊成了根木板, 直挺挺地落地。
程郎玉嘴角含笑,指腹点点夫郎眉心。
“乖, 去吧。”
叶忍冬鼓了鼓腮帮子, 这才蹲在旁边, 嘟囔着转移注意力。
挖着挖着,叶忍冬被这块地方完全吸引,全身心投入。
程郎玉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也抓着镰刀帮他。
百合多,叶忍冬以最大的那个为中心,向周围辐射开挖。
将根茎露出来后,他也不急着弄起来扔进背篓。
而是等到所有根茎像半藏在泥里的蘑菇,平铺开来,一丛一丛的挤挤挨挨。他才藏不住那小梨涡,挨个收起来。
程郎玉也帮着他捡,时不时看看他。
葡萄眼弯着,羽睫在眼底落下道小阴影。那浅浅的小梨涡就像裹了蜜糖,越看越像在对着自己招手。
程郎玉恨不能此刻抱着人从头到尾呼噜一遍。
夫郎啊……
*
刨开了泥的野百合就像直接从地上捡的,好不满足。
程郎玉不免抹了他的这份心情,带他横着绕了北边大半山底。
半个时辰不到,装了有半个背篓。
叶忍冬本来还想挖其他的,可见着野百合好找,见着就走不动道儿。
等他满足了,往后看着顿时一惊。
“阿玉,走了这么一大截路了!”
隔着重重林木,山下的小屋只能看到一个顶。
叶忍冬心想,不能耽搁他相公的时间。他抓着人就往原路返回。
程郎玉背着背篓,难得见他如此风风火火。
“慢点儿,夫郎。”
“阿玉,我晓得的。”
程郎玉:“晓得还走那么快,跟谁学的?”
叶忍冬偷笑,回头几步抱住男人的腰。仰头道:“是跟阿玉学的。”
程郎玉长眉一挑。双手环抱,低头就在他脸上的肉叼住。
又亲又磨。
叶忍冬不出半刻,气喘吁吁,泪眼汪汪。
“走,相公带你回家。”
程郎玉像大尾巴狼,甩着尾巴优哉游哉地带叶忍冬下山。
而叶忍冬刚刚还飞扬的兔耳朵耷拉着,软趴趴贴着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这还是在外面呢……
怎么可以……
“要抱?”
叶忍冬眼尾泛红,委屈巴巴。“阿玉相公。”
程郎玉一把捞起人:“好,抱。”
“我不是……”
“没事,你轻着呢,相公抱得动。”
“我……”
“我们冬哥儿最乖了。”
“哼。”
叶忍冬说不过他,只能气呼呼环住他脖子,一口咬下去,发出毫无威慑力的呜呜声。
程郎玉注意着脚下,步步踩稳,眸子温和得不像话。
“夫郎抱紧。”
命脉被咬住,饿狼一心哄夫郎,怎么咬都行。
但到底是顾忌着夫郎的小面子,下到山脚后程郎玉改抱为牵,一直将人送回家。
这才放心的回去继续干活儿。
到家后,叶忍冬手背贴着脸,给自己降降温。
他嘴唇红肿泛着水光,糯糯嘟囔:“青天白日的,阿玉真是的。”
这么大人了,动不动要亲亲。
他刚刚……刚刚靠在门背,都没喘过气儿。
他咬咬嘴唇,秀眉微皱。
“嘶……”叶忍冬碎碎念叨,“阿玉肯定属狗的。”
屋子里没其他人,叶忍冬就坐在凳子上。一直等到腿不软了,这才去看那半个背篓的百合。
百合是药食两用的植物,一般只有采药人才会挖。
叶忍冬见天色还早,决定先将它们清理出来。
百合根系发达,蒜瓣般的鳞茎层层包裹成球。
即便是冬天,挖出来也是鲜嫩的状态。有的带点绿色,但白色偏多。
叶忍冬找来撮箕,将每一个的泥土、须根清理干净。
背篓里的细泥倒到后院,他这才开始洗刷。
先用家里最大的木盆接满水,将百合倒进去用木棍搅个几遍。淘洗掉泥沙,再将他层层叠叠的小瓣瓣分开。
因着都是挖的大的,品相好,每瓣中间厚边缘薄。
比指甲盖儿大些,白白嫩嫩的,像玉制的把件。
背篓里的全部清理出来,叶忍冬起身擦干手。他拿着篮子装了些,打算送到祖屋那边。
正巧该做午饭了,叶忍冬先将家里边的搁置下,等会儿再回来弄。
锁好门,叶忍冬闷头快步往前。
去村中央的祖宅,要路过几户人家。
那几户每家门前都种着果树,旁边立着草垛。
叶忍冬之前走这条路时,经常能见着几个小孩,不是在玩弹弓就是在爬各家的树木。
但今天却尤其地安静。
叶忍冬步子轻。
在转弯拐到秦家家门前时,见到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围在篱笆边兴奋拍手。
小孩眉眼闪烁,鬼鬼祟祟的。
叶忍冬惯来不跟陌生的人打招呼,即使小孩也如此。
但他要走小孩们边上那条东北边的道儿……
叶忍冬干脆半侧头,加快速度。
但他不看人,人要看他。
几个小孩像看到人来了,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瞬间像受惊的鸟,离群飞奔。
叶忍冬还没明白过来,拐弯后,身边突然起来一阵高温。
叶忍冬偏头看去,惊恐地见整个草垛底下,泛着橘红色的光。
“着火了!”叶忍冬只与那草垛一米之隔。
他疾步后退,后脚踩到石头,手上却下意识死死护住篮子,重重一摔。
“唔……”
疼痛让他直接岔气。
情况紧急,快烧到房子了!
叶忍冬只得大喊:“着火了!”
脚踝刺痛袭来,他边往后挪,边重复喊着。软糯的鹿鸣被他扯成了驴声,他从没像这般大声过。
周围的人家听清楚,大门齐齐打开。
老人小孩仓皇跑出。
“哪儿着火了!哪儿着了!”
“遭了,冬哥儿的声音!”祖屋的程家人一惊。
隔着几十米,钟灵秀听到声音,像护崽的母豹子,风一般地从院子里跑出。
出来的人看清了那草垛,纷纷咒骂:“天杀的!谁把秦家的草垛烧了啊!”
秦家对门的阿叔拎着小水桶出来。“愣着干嘛!灭火啊!”
阿叔扯着嗓子,所有人又急慌忙慌回家打水。
这块是村中央,每家每户都挨得近。
就这一座草垛连着两户人家,其中一家还是草屋顶。
这要是烧起来……
程家人纷纷拎着水追出来。
钟灵秀一马当先,拐个弯就看见自家的冬哥儿坐在地上。还紧紧抱着怀里的篮子。
而其余人跟被火烧的蝗虫般,抓不了主意。
不知道谁泼了一点水,刺啦一声泛起青烟,将哥儿呛得直咳嗽。
“妈的,人都不扶起来。”
钟灵秀咒骂一声,隔开人将哥儿扶起来。
“大嫂。”
“没事吧,脚怎么了?”钟灵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