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爱上杀猪佬![古代架空]——BY:凉容

作者:凉容  录入:06-09

  “呜呜呜哇哇哇哇——”一阵凄厉的哀嚎炸响,男人的嘴被迫拉开,足足张了半脸大,那猩红大口中,舌苔灰暗,舌尖腔壁却火红得像新生小儿。
  谢掌门却没在意那根不断抽动的舌,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男人上下两排牙齿,只见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两排枯黄稀落的大齿前,密密匝匝长出了十数颗幼儿新牙!
  令管事倒抽一口冷气,谢秋石却仿佛得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般,颇有兴致地研究道:“无怪这些个嘴里都吐不出人话来,原来是长了两口牙。”
  令管事见他神采飞扬,只得恭维:“少爷明察秋毫,聪慧绝顶。”
  谢掌门听着颇是受用,“哼哼”了两声,转而问道:“令管事,你说这些牙,拔得不拔得?”
  令坚只觉嘴里一痛,尚未来得及开口,那谢秋石已撕开衣袖,抽出一把银丝,一端缠在指尖,一端打了个圈,套向那刚探出头的乳牙。
  令管事想到自己的满口枯齿,下意识闭上双眼,紧接着脸上一凉,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他睁眼抬头,正对上满口鲜血的男人,与此同时,一阵阵凄厉哀切的惨叫直冲天际。
  令坚又闭上了眼睛。
  谢秋石大发慈悲替男子接上下巴,就听他开口便是嘶哑的哭叫:“娘!!娘!!娘!!”
  谢秋石笑道:“瞧你这没用的,受点点疼就哭着喊娘。”
  男人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仍在凄声哀叫:“娘!!娘!!!娘——”
  “别叫了,别叫了……”谢秋石摇着扇,手指在绢上蹭着血沫,突然“咦”了声。
  令管事:“少爷……他……”
  只见那狼狈不堪的男子趴在石碑上,目光涣散,显然神志不清,却拉长了双手双腿,五指成爪朝墓碑下的坟土抓去,口中仍喊:“娘!!!娘!!!娘!!!”
  “少爷,”令坚颤颤问,“他他……他为什么对着下面哭爹叫娘?莫不是疼坏了脑袋……”
  谢掌门面色一沉,忽然抬腿,将那兀自蠕动的男子踹下碑去。
  “噗”一声闷响,男子沉重的身躯砸在高耸的“人面塔”顶端,他飞快地加入了脚下爬行的队伍,四肢连用着前爬,哭叫:“娘……娘……娘——”
  声律与音调重合在一起,他的喊叫如琴音融进丝弦,水花汇入湖泊,毫不违和地成为“月下鬼哭”中的一员。
  “不是因为疼……”谢秋石喃喃道,一句话说得极轻极慢,“他们所有人,一直以来,喊的都是这句‘娘’。”


第65章 雪刃向亲兄(一)
  令管事闻言傻了眼。
  他干着嗓“啊”了声,呆呆地看向脚下的狼藉,眼皮子一颤,忽纵身跃起,将谢秋石推开:“少爷!小心!”
  只见那人面塔撞向谢秋石立足的石碑,爬在顶端的男子大张着嘴,四排尖细的牙齿直咬谢掌门的咽喉,嗓中犹自嗬嗬作声:
  “娘……娘……娘……”
  谢秋石扇柄倒转,将人抽开,恍然大悟:“他们突然发疯,是因为我挖了他们‘娘亲’的坟?”
  “您不仅挖了坟,还扬了尸骨!”令管事抬袖拭去额头冷汗,无奈道,“您不该惹怒了他们!”
  谢秋石一扬唇,耸了耸肩:“我又怎么想得到,这十三具白骨能养出几百个壮年‘孩儿’来。”
  他嘴上不停,脚下亦同时踩了个“登云梯”,凭空踏云而起,手掌微一用力,“噼啪”一声崩断了碧玉珠串,一抛一扬,一百零八颗佛珠如雨珠雪雹般悬在半空。
  “定!”谢掌门一声清斥,折扇收拢,一条扇骨舞得如判官笔一般,收、拔、刺、点,虹光一晃,十数颗佛珠飞雪穿云似弹出。
  地下应声传来哀叫一片,佛珠所及之处,荧光炸亮,小小一个定身咒经法器使出,一定便定住了一大片。
  谢掌门一念仙咒,一口气就散了,那“登云梯”骤然散去,他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飘摇而落,却不见惊慌,只高声喝命道:“令坚!”
  令管事心有灵犀,显了鬼身,霎时飘到谢秋石身下,谢秋石一脚踏在他肩头,借力跃起,折扇破空,飒然展开,扇面以惊风夺雨之势斜扫四方,近百颗佛珠齐齐散开,万箭齐发!
  这一跃一扇行云流水,顷刻间风云变幻,鬼哭归为沉寂,众邪镇于地面,唯有几个落单的,仍如嗷嗷待哺的婴孩,裂着满口碎牙,挣扎着要往“母亲”的墓穴攀行。
  谢掌门翩然落地,拢了拢袖,笑道:“归云十三式,如何?”
  “少爷风华绝代,不减当年。”令管事下意识恭维了一句,又疑道,“只是……何为‘归云十三式’?”
  谢秋石偏了偏头,好笑地瞧了他一眼:“方才使的是我前些日子从幽冥教学回来的无名扇法,我刚给起了名字,就叫归云十三式,怎么样,好听不?”
  “好听,自然好听。”令管事忙点头哈腰道,“少爷竟会给扇法起名字,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谢秋石一愣,想了想,道:“也是,都是拿来使的玩意儿,起不起名字也没什么区别。”
  令管事忙摇头道:“不不不,既然惦记上了,就该起个名字。我在凡间见过的女娃子,也只给自己喜欢的布老虎、虎头鞋起名字。”
  谢秋石轻轻一笑,没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继续一边摇着扇,一边沿着那一座座被定住的“人面塔”查看:“让我瞧瞧,那古怪的‘金缕衣’,和这群假狐妖,究竟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随手抓过两片衣襟就要扯开。
  令管事大叫:“少爷!男女授受不亲……”
  谢秋石莞尔:“哪儿来的女……”
  他话还没说完,动作便顿住了。
  嘴角的笑意褪去,他定睛看着眼前之人,从怀中掏出布帕,沿着那沾满泥灰的脸草草擦了一通。
  令管事也呆道:“还真,真是个女子?”
  只见那嘶声哀泣之人五官柔和,双颊削瘦,瞧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撇去泥灰草屑后,确实是个中年模样的妇人。
  “我见过她。”谢秋石沉声道,“就在今天早上。”
  正如他所言,此人正是今晨狐仙庙前棒打儿媳,被刘老太唤作“陈家里”的农妇!
  令管事喃喃道:“不应该啊……”
  谢秋石一挑眉,拽着“陈家里”的手臂,就要将她拖出人面塔。
  他略略施力,竟然没有拖动,只得捏了个“轻身咒”打在人身上,使劲一拽,拔萝卜带泥似拽出一串来。
  “诶哟!”令管事叫道,“背上还背着一个呢!”
  谢秋石定睛一看,只见陈家里背后紧贴着一青年男子,两人如连体而生般背靠背黏在一起,偏生一个往东爬,一个往西扯,牵连出一阵阵刺耳的痛号!
  “你看他长得,”谢掌门指了指那青年男子问,“和她像不像?”
  令管事一瞧那男子的面容就明白过来,声音微微发抖:“母子连心,自然是像的……”
  主仆二人一时都没做声,谢秋石俯下身,轻碰了碰那两人背脊之间的连接处,凑到鼻边一嗅,当即俯身干呕。
  “少爷?”令管事惊呼。
  “金缕衣。”谢秋石道,“金缕衣的味道。”
  令坚愣了片刻,继而道:“东陵异变,看来果真由那金缕衣而起……”
  “不仅如此,”谢掌门站起身来,扬起手臂,低声念了个“飞来咒”,四围幽光一闪,一百零八颗碧绿玉珠汇拢而来,沿着他掌心的金丝串成一串,首尾并未相接,而是如一条长鞭般卷在他掌心。
  失去了禁锢的“人面塔”又开始“嗬嗬”前行,张牙舞爪地冲撞向二人,谢秋石没再闪避腾挪,而是纵身跃起,拔起腿来,掉头就跑!
  令管事差点没反应过来,一把老骨头险些给撞散架:“少爷!不管这些东西了?”
  “不管了!”谢秋石已闪身到数十米之外,回头高声喊道,“这对母子,今早被我们扔在狐仙庙前,插了枯心枪做标记,打算等着燕赤城他大妹子过来料理呢。”
  令管事“啊?”了声。
  “你犯什么呆,蠢东西!”谢秋石一边跑一边笑骂,“现在料理都料理完了,人也凉了菜也熟了,妥妥帖帖,手段毒辣,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祝仙子她……”令管事双目缓缓瞪大,最终瞪得如铜铃一般。
  谢掌门未作应答。
  半人半鬼的管事恍然大悟,蓦地加快了脚步,冲上前去,和谢掌门并肩拔足狂奔起来:“……她她她她亲自来了啊啊啊!”
  难主难仆携手并肩往坡下逃去,谢掌门一边逃一边小声咕哝:“我说这佛珠拆了装装了拆的,搞出这么大动静,姓燕的守在外头竟然也不出来英雄救美……原来更难对付的,早在外头等着了!”


第66章 雪刃向亲兄(二)
  诚如谢秋石所说,死人坡下,并不比坡上来得太平。
  祝百凌身披轻甲,头戴银冠,枪缨如火,披风烈烈。她横枪挡在死人坡前,柳眉斜飞入鬓,声音冷冽:“燕赤城,你敢引我来此,却不敢与我决一死战,莫不是心中还有儿女情长?”
  燕赤城却不为所动,仍旧负手立着:“令坚口中的狐鸣鬼哭,我听来倒像尸婴啼泣。你究竟做了什么?”
  祝百凌听闻那“婴”字之时,面色已青白如铁,待仙君说完,更是怒从心起,喝道:“你竟敢问我做了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自己百年前,在这桃源村做了什么?”
  燕赤城面色一沉:“果真与当年之事有关?”
  “很惊讶?”祝百凌冷冷一笑,“是不是以为自己做得够干净,没留半点隐患?”
  她说得咬牙切齿,燕赤城却恍若未闻,兀自从袖中摸出一卷乌绸,当着祝百凌的面,一点点展开。
  “紫薇帝君手谕,”仙君声音沉沉,嗓音带了丝暗哑,他一边念,一边看着祝百凌的脸色,“祸村桃源,逆行天道,亲近鬼魅,包藏污邪。前有活人生祭,供奉鬼母,后有暗结鬼胎,意欲兴复鬼族。因其屡教不改,履诫不通,现命瀛台宫燕逍代行诛邪涤秽之业,永绝后患,若能将功补过,可封仙君之位,若办事不力……则究其诛仙之罪。”
  “你念这个,想证明什么?”祝百凌冷道,“证明你就是他秦灵彻的一条走狗?”
  “天帝圣目通察万物,我既然还活着,自然证明当年确实没有留下后患。鬼胎之事,也已随着那十三个孕母亡于尘埃。”燕赤城抬眸看向她,“所以我才要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祝百凌对上他深碧色的双眼,与他对视半晌,忽而大笑:“好你个燕赤城,妄杀满村无辜才坐上这仙君之位,竟还敢将这荒唐残虐的圣旨当做丰功伟绩诉诸于口,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你问我想做什么?你先吃我一枪,再问我想做什么!”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红缨便如风中凌霄般抹开,雪尖疾风骤雨般点像燕赤城面门。
  燕赤城微一皱眉,袍袖一拂,神兵枯心横空而现。
  他并未进攻,仅是驾枪相挡,左掌运劲轻轻一拍,身体微微后仰,四两拨千斤地卸了神兵倾压而来的万钧之力。
  祝百凌一击不成,抬起一掌削向他颈侧,她所修虽是刚猛万分的功夫,体格却终究比寻常男子修长瘦削几分,这气吞山河的招式由她使出来,少了些泰山压顶之势,却多了几分陡行险坡的灵活诡谲。
  燕赤城自不会与她双掌相对,仍是矮肩避开,一退数米,几乎被她逼进那桃源村死人坡,幽幽大阵无声运转,暗蓝色的火舌悄然燃起。
  “燕朱眉。”仙君沉声道,“你当真要与我拼个你死我活?”
  祝百凌抿唇不语,兀自紧逼,两人一招一架转瞬间便过了数百招,她眼前忽然一空,对峙之人竟没了踪影!
  祝仙子当即回头,只见燕赤城安静地立在她身后,登时咬牙切齿:“你既能用仙术,便堂堂正正交手,何必躲躲闪闪,像个废物般畏手畏脚?”
  “我无意与你交手,也不关心东陵异闻。”燕赤城道,随手荡开迎面刺来的一枪,“叫你来,不过是为了替旁人一问,你若不答,便也罢了。”
  “燕、赤、城。”祝百凌怒喝,“百年前在此地,你口中也是一句‘无意与你交手’,一句‘莫妨碍我做事’,我在你眼中永远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你把我当成什么?你身为我兄长,可曾把我当做平起平坐之人看待过?!”
  言语间,枪杆碰撞,火花四溅,燕赤城拧眉恼道:“桃源村每年以孤儿寡母为活祭,只为向鬼道换取一年风调雨顺,后来更是遣十三女以身饲鬼,只为怀上鬼胎,帮鬼道躲过灭族之祸。燕朱眉,你平生最恨此行,为何在这一事上始终冥顽不灵?这么多年竟依旧怀恨在心,甚至敢动了谢秋石……”
  “怎么?”祝百凌劈起一掌,冷冷道,“碰了你的逆鳞,你又要发疯么?”
  仙君双目一沉,抬掌相迎,两掌相对之际,刹那间地崩山摧,鬼火尖啸,惊雷焚天,骤雨倾盆!
  “我若是发疯……”燕赤城缓缓抬头,他并未束冠,一头长发随风而舞,沾湿的发绺下,一双仿佛藏锋的眼睛冰冷如霜,“这世间早已没有你幽冥教了。”
  语毕枯心枪白缨一甩,枪尖破空而来,迅如雷电,竟发出一声长嗡,祝百凌却并未害怕,反倒“哈哈”大笑,双刃交触之际,她高声道:“好!好!今日我必要你也尝尝被逼到绝路上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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