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酒----藏日

作者:  录入:11-08

  如此讨论年节军营的轮守顺序,只只是徒劳无功,在场的将军全听不进话,所持见解更是扯不出个结果。徐文宴按了按眉心,只好等元帅回营了。
  他在纸上写了几字,将笔稳放在墨砚上,起身向众人说道:「众将军,各营的轮守顺序,待文宴与元帅商讨後,再一一告知将军。」
  「有劳了。」见徐先生已做下决定,其馀将军面色欢欣地步出帐营,只馀下半醉的信柳,未醒的长铭,以及染波将军。
  徐文宴无奈摇首。
  「染波将军。」
  染波在徐文宴连唤数声後,终於回过神来,将不知流离何处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徐文宴身上,「徐先生有事吩咐?」
  「这些日来,天冷难耐,还望将军保重身子,以担负轮守军营的重责。」
  染波直觉地皱起眉,「先生何出此言?」
  徐文宴将双掌纳在衣袖里,抖了抖袖口说道:「前些夜里,文宴瞧染波将军随在长铭将军身後,往山林步去,应是去泡了地热泉吧?」
  「诚然。」
  徐文宴露出尴尬神色,掩饰地清了清喉咙,「无纲军医也曾浸过地热泉,返回军营後,便对众将军说了,那泉水含有天然药性,具有……壮阳功效。」
  染波眨了眨眼,徐先生那两字说得飞快,一不留神便略过了。
  「壮阳?怎麽我从来不知此事?」
  「那回染波将军未出席议论,而长铭将军尚未入营,自是不知此事。将军身在军营,营中也无任何女子,还望将军莫再接近地热泉,以免做出伤身之事。」
  「伤身?」染波呐呐地望著徐先生,总是不怎麽灵光的脑袋,这下像是被人狠狠从身後敲醒,「莫非徐先生……明白那日我与长铭将军……」
  徐文宴几不可闻地颔首。
  染波揉了揉脸,将无措的表情自面上去除。身在战场,从不害怕人头齐飞、打打杀杀的场面,现下却为长铭知道真相後,会对他做出什麽事,以泄长铭心头之恨而凄凄地担忧。
  享用过了美食,也该付出些代价。
  「还望徐先生……对长铭将军保密这事。」
  「那桩?是你强上长铭将军,还是那地热泉的壮阳功效?」在一旁沉默饮酒的信柳蓦地出声。
  听见信柳说得太过明白的话,向来维持书生气度的徐文宴也不自在地将视线调开,而染波则是愣在原地,嘴巴一时忘了阖上。
  「信柳将军?」
  信柳抱著酒罈站起身,「来!咱们再乾一罈!」
  徐文宴望著信柳不知是清醒还是发酒疯的模样,叹气地摇了摇首,「趁现下消息还未散开,赶紧解决吧,莫等元帅归营,传进元帅耳里,又说是乱了军纪。」
  染波以指搔了搔脸颊,「说实在话,我也不……」
  「壮阳?」
  帐中突地冒出另一道声音,染波反应最大也最快,全身陡然向上跳了跳。先生才说此事莫要宣扬,只因那是他与长铭之间的……情事,若由先生做主,对任一方皆不公平。才说了说,难不成帐外有耳?
  「强上?」
  声音变得有些紧。
  「长铭将军看上去终於清醒些,正巧,文宴手边有些军务要与将军……」徐文宴忙打著哈哈。
  「徐先生别作他人人情。」长铭细长的双目此时暴睁瞪向角落的长铭,「先生莫担心,这事,长铭会与染波将军作个了结。」
  染波额际流下一滴冷汗。长铭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准备了结恩怨,到像是早已决定了结他。
  就算错误大半出在他身上,但也不代表长铭便全然无辜,与事情起因毫无干系,若长铭别露出风情万千的媚态,他也不会那麽轻易就被勾引过去。
  该挣扎脱罪,就该挣扎一下。
  「那日长铭将军因泡了过久的地热泉,浑身不适,我才……」
  长铭一步上前,「全因你未说明地热泉真正的功效。」
  染波连忙摇了摇手,「我先前也不知情,今日听徐先生提起才明白此事。真要比较起来,我与你的立场一般!」
  「再争论下去也无济於事。」长铭气极,虽说他甚重军律,但他与染波之间的事,并非任何一条军律能解决。既然军律未明记如何处份,也只有暗著来了。
  不揍揍染波,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恨。
  「今晚子时,携好你的太极棍,营外白暮原见!」
  ※
  白暮原雪茫一片,月光映下,银雪蒙蒙。
  在草原中央,长铭手持灭星剑,望见染波慢踱而来的身影,双眸登时爆出杀意。
  染波暗暗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向长铭,「可有规范?」
  「没有!」长铭喊道,提起已出鞘的灭星剑,先发制人地朝染波砍去。
  染波未摆开架势,勉强赶在剑锋落在肩头之前,以太极棍横挡下来。招式遭破的长铭片刻不歇接连再砍几十刀,只见染波只守不攻,来回数十招,两人僵持不下。
  「未何不反击?」长铭踏地跃起,剑与身在空中俐落翻转,剑尖自染波头顶直逼而去。
  染波仰起首,望著几乎融入月色中的长铭,无视即将落下的冷冽剑锋,迳自露出一抹笑,「你只想揍我泄忿,我若还手,未免扫了兴致。」
  染波竟躲也不躲,长铭虽是想揍揍那家伙,但这一招不挡不躲,非死即伤。
  长铭在最後一刻将武人视为生命的兵器扔得老远,落势不减地直撞入染波胸前,两人各自滚入草堆里,长得极高的芒草将两人的身影埋藏起来。
  长铭翻正身子,一反方才一迳向染波猛攻的气势,就只是平躺在草原上,直瞪著冬夜天空。
  右掌握了握,有些气不过自己的手下留情,如此继续放纵染波胡作非为,若没有适当惩处,下回染波故态复萌,将对象转向军营其他同僚……
  长铭火上心头,自草堆中起身,走向染波。
  「继续打吗?」染波撑起半身,视线只及长铭的膝盖。
  「不,那太便宜你了。」
  染波讶然地抬首,只见长铭一掌将他压回草地,另一掌则解开军甲环扣,沉重的响音落至地面,拉回染波游移的神志。
  长铭卸下他的军甲後,也飞快将自己的锁甲褪去,两眸发出炯光,「你那夜如何对我,现下我便如何待你。」
  染波闻言,心中不由得惊跳了下,「长铭……」
  狠狠扯开染波前襟,再将腰带松开,长裤随即就著躺卧的姿势滑下腰间,隐约可见下腹结实的肌肉以及黑影。
  长铭愣了一阵,若对方是男人,也该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吗?
  瞧出长铭的犹豫,染波一手拉著长裤,一边往後退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同这样的关系,若不能承受,对你也只是再次伤害……」
  「不然该怎麽办?」长铭怒目一瞪,另一手也抓著染波的长裤,与他展开拉锯战,「要论军法,军中又无任何一条法规可治你;要比武,你又不愿与我正面交锋。眼下只能以牙还牙,别无它法!」
  说著,以膝盖制住染波的双腿,一手直探入长裤内,抓住蛰伏著的欲望,面上的尴尬全被愤怒消除,长铭直等到染波昂扬起来,才将手指从股间滑入,找到了紧合著的肌肉,两指硬是闯进其中,企图开出一条通道来。
  染波怎麽也想像不到,心中的那人竟会像这般碰触自己,起初虽是欣喜不已,但随著长铭的手指侵入那个部位,他不禁出声,「不,那里……快住手,长铭,不是那样!」
  染波只觉得下身像是被撕裂,再这样下去,他会死在长铭身下。
  「你央求我住手?我当时也这麽说了吧?你可曾听进耳一回?」长铭手指不停,并尝试著加入第三指。
  「但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希望我继续……啊……慢著!」惊觉长铭的企图,染波急忙喊停。
  「最後一回,有什麽遗言就快说。」
  染波尽量放松自己,让那处的痛觉不至於太强烈,扭曲著五官说道:「那夜是你压在我身上,所以……喂,不是叫你等等了吗?」
  长铭撤出长指,并翻身躺在染波身侧,「如你所愿。」
  「唔,你施力的方式错误,再这样下去,明日旁人一眼就能明白咱们两个发生了什麽事。你也不愿事情发展至此吧?」染波脱去军靴,提著松垮的长裤跨坐在长铭身上。
  长铭冷著脸思考一阵,缓缓启口,「……该怎麽做?」
  「男人的身体,本来……咳,本来并非如此使用,因此必须……像这样……」
  染波因一些难以启齿的词,整句话断断续续,但手掌却无片刻迟疑地探向长铭的下身,隔著长裤缓缓描勒形状,节奏忽快忽慢,轻易便挑起长铭的情欲。
  「嗯啊……」呻吟声逸出长铭红润的唇。
  「果然还是你的声音悦耳。」染波满足地道,花了些时间解开长铭绑了两个结的腰带,再一把扯下长裤,褪至大腿的位置,两眼不由自主地透出光彩,看向长铭腿间直立著的物事,伸手覆在其上,以姆指抚挲著前端,并感觉微微地颤动。
  长铭紧咬著牙,奋力将声音关在喉内,过了片刻才有办法清楚说话,「你抓住我的……做什麽?」
  「取悦你。」染波略放开掌指,重新圈成一个圆圈,由根部自前端缓缓上移,再顺著自然曲线回到底端,感觉它再次涨大,并染上了红润颜色时,染波闭了闭眼,同时察觉自己的欲望也正蓬勃起来。
  「为何你看起来比我还享受?」长铭低喘一声,控制不住地流出了些许浊液。
  染波见状,加快了手指的速度,不急不徐地说出违心之论,「做这事,通常是我这一方较轻松舒服。」
  「什麽道理……」长铭忍住快感袭来的战栗感,伸手推开染波在他身上造次的掌指,「染波,你该不会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吧?」
  染波有些失望地看著指间不甚丰沛的白液,不忘替自己辩驳,「怎麽会呢?」
  「怎麽不会!」越听越是觉得受骗上当,长铭以右脚为轴,抬起左脚一个旋身将染波绊倒在地,并顺势压在染波身上,黑瞳同时交杂著情欲与怒意,眸光烧得晶亮,「我不管那夜情况如何了,现下你就安份躺著,只要享受就行!」
  ※
  长铭只披了件外衫,里头一丝不挂,坐姿不雅地曲起一膝,无言地抬首望月。
  忆起前几天在地热泉边初次见到染波裸身的模样,浑身皆是精练过的肌肉,肤色则是相当均匀的古铜色,那时他曾私心地想著,若是能一口吃下……感觉又会如何。
  他微偏首看著趴伏在地,全身气力皆被抽乾的染波一眼,染上一层薄汗的背肌略微隆起,将月光囚困在其中,不肯离去。
  根本没想过会如此……贪恋。
  长铭懊恼地皱眉,分明皆是男人,於理,不该放纵自己的情欲;於礼,此举更是破坏了两人原有的同袍关系。这份亲密感已不是平常赤裸上身,拎著兵器或拳头互殴,微擦过对方身体、肌肉喷张的关系,而是将私处与脆弱分毫不露地展现在同袍面前。
  他们还能是同袍吗?还能在战场上将生命交付给对方,并仅守命令,在对方的部队被遗弃时,也能忍住冲动不去搭救?
  只是很单纯的肉体关系,一但连同两人的身份看来,完全不能单纯看待。
  长铭灵敏地听见染波转醒的低喃声,自草堆旁拉过一件外衫盖住染波汗湿的身子,两眼再次调回至明月上,身体虽是舒畅不已,但内心却烦杂得像是甫送进军营的武器,未经整理分配,一车车堆放在门口的混乱模样。
  「唔……」染波揉了揉酸疼的腰,股间热辣得像是点了攻城油火似的,他试著移动双腿,每每牵扯一丝肌肉,便让他疼得龇牙咧嘴。
  见到长铭坐在身侧,沉默地瞪著月儿思考的模样,染波没有多想,一臂揽过长铭的腰际,将他抱在怀里。
  「不冷吗?」冬夜只著一件外衫,竟还没发抖?
  长铭将他推开,「身体还热著。」
  染波一愣,「还……热著啊。」会不会兴致一起,又拉著他再做一回?
  「用不著担心,我不会做得太过火,毕竟明日还得晨练。」长铭站起身,在草堆中寻找自己的长裤及衣衫。
  「说到这里,元帅也快回营了。」染波很是烦恼,在元帅锋锐的目光下,军营内所有事皆逃不过元帅的眼,若是让元帅发现了他俩的关系……
  「一人一次,咱们之间……也算了结。」长铭著好衣装,拎著锁甲对染波说道。
  不知怎地,提到了结,两人顿时沉默,心中皆对这等超出礼教的行为,竟有了丝丝眷恋。
  终於在长铭身上找著了自己所想望的东西,如今却要再回归以往那般,装作什麽事都未曾发生,仍是出生入死的同袍?
  染波做不到。
  而长铭也对身体深处隐隐流动的欲念感到迷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谓愚,但他却很希望自己能抛弃一切,在染波面前当一名愚人。
  「不如这样吧,」染波也站起身,两掌一拍,「既然我是因比武输给了你,往後咱们就按照此法,两人比武点到即止,谁输了谁就配合对方,如何?」
  听见这样的关系仍有可能继续维持下去,长铭内心一喜,但随即又被更多的担忧淹没,「只维持到元帅回来之前。」
  「成!」染波欣然大吼,薄料外衫在夜风吹拂之下,不住在身侧拍打,他不耐地脱下外衫,笔直走向长铭。
  「既然有了约定,总得留下什麽作为保证才好。」
  「保证?」长铭挑了挑眉,「回军营再以纸笔写下条款……不行,要是让人发现就糟了。」
  「是吧?」染波笑道,又向前一步靠近长铭,「得找个只有咱们两人才知晓的东西才行。」
  渐渐逼近的气息,令长铭的呼吸有些不稳,「是什麽?」
  「一个吻。」
  染波一掌贴在长铭腰侧,一掌扣住长铭黑发散落的後脑,以舌挑开长铭的唇瓣,先是缓缓吸吮津液,再深探其中,截取长铭所有呼吸。
  「说好了。」

  月色如酒(三)限

  晨练方歇,士兵们皆松了口气似地踱出校场,各自走回所属营帐,换下重型兵甲,再接下伙房来的早膳饱食一顿。
  北方无战事,军营内也无紧张气氛,唯一称得上诡谲的,便是染波将军与长铭将军间的对话了。
  士兵走了大半,两手捧著早膳的染波才探头探脑,神色清爽地自校场一角大步跑来。今日轮值校场的长铭一边和副官讨论晨练事宜,一边将配剑收入剑鞘。升上天际没多久的日阳斜斜挂在东南,穿过层云及山峦的晨光,恰巧落在长铭的侧脸,乍看之下,竟像是东日雪地里另一个东升的日光。
  染波没掩饰自己的足音,上身只套了件单衣,方才领著军营近半数的士兵绕西山山麓跑了一圈,回到军营便迫不及待地领了两人份早膳,赶至校场与长铭一同食用。
  长铭微一偏首,便见染波衣衫不整地朝自己奔来,为免染波又在人前做出什麽举动,他连忙对副官交代几句,让一干人等先离开校场。
  染波在长铭三步前停下脚步,气息略喘,脸上的微笑看上去春风得意,「昨日……」
  长铭抬起清冷的眸子,压低声音说道:「你『享受』得还不够?」
  「够了、够了。」腰还酸著呢,「我担心你身体不适,特意送早膳给你。伙头和我交情好,这些是额外的,呐,还有淡酒呢。」
  「身体不适?」长铭冷哼说道:「是谁昨夜险些昏了过去?」
  说到这里,染波便不得不反驳了,「早同你说不是时候,全得怪你色欲薰心,硬是把……」
  长铭自染波怀里捞过酒壶,声量略大,「西山山麓有狼群?」
  「又大……」
  「除掉了吗?真是辛苦你了。」
  「害我现下还可以……」
  「我看明早东营的晨练还是绕道而行。」
  「你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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