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哥哥眼里，小玉永远都是一个纯洁乖巧温柔能干的弟弟，值得哥哥疼爱。"
"你们说够了没！"老太爷不耐烦的喝道，"现在有两条路，或者把小玉拖出去直接打死了了事，或者先关他一个月柴房，以后在这里做个奴才，到死方休。"
我猛抬头："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我家又不是没有柴房！"
二叔公哼了一声，"他是在我家里犯的事，你们又不是多远的外人，更何况，出了这种事，他在你们家也是万万不能留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不就打死，如果不想死，就得留在这里。"他的目中发出精光，得意的看着小玉，眯起的眼睛，翘起的嘴角，无不显示着他内心的企图。
他还在想着小玉。
"少、少爷，我宁愿死......"小玉决然地说道，他也猜测到，留在这里是个什么状况。
"叫声哥哥吧。"我笑着说，不知不觉，湿润了眼角。
他的眼眸动了动，笑了起来："哥哥。"很小声。
"嗯。"我应道，将额抵在他脸上，"小玉相信哥哥吗？"
他点头。
"你听好我的话，无论如何，小玉也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幸福的希望。哥哥不要小玉死，哥哥想小玉好好的活着，将来看小玉娶妻生子，安度晚年。所以，哥哥会把小玉留下，所以小玉千万别想到死，因为哥哥会来接走小玉，一定会来接走小玉的。"
小玉沉默了片刻，随即慢慢的点点头。
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耳旁温意犹存，小玉最后的那句话，仿佛还在耳旁回荡，那声音小小的，柔软的，却坚定。
"小玉相信你，哥哥。"
可是，可是，小玉，我该怎么救你，拿什么，信守我的承诺。
那冲动的一句话，是安慰吗，是欺骗吗，那一刻，我相信着，一定有办法救你。此刻，我才觉得惘然无助，觉得疲惫和空虚。
爹和大娘根本不会管，二姐只怕恨不得你死，大哥毫不在意。
我无权无势，孤立无援。
我敬佩那些穿越同行们，要才有才，要智有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玩弄天下于指尖。
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连一个小小的童儿都救不了，他们该怎么耻笑我？
听说，那位赛牡丹，自被送给王爷后，提出不少治国良策，下至种田修渠筑堤，上至科举兵法官制，她无不涉及，被王爷视作上宾，尊敬有加。
可我呢，默不出论语，背不出诗，记不全三十六计，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可笑啊，这样的我，拿什么去和他们抗衡？
承诺阿，说时重如泰山，说完轻如鸿毛。
晚上，睡在床上，我简直不敢想，小玉会受到怎样的对待，我宁愿他们毒打他，也不愿他们......我最害怕的耽美情节，是那种无伦的虐，剧情里的他们爱用"贞操"，摧毁一个男子最后的防御和尊严。那样的人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让我觉得寒冷，残酷，无耻，甚至是，懦弱无能。
睡不着，爬起来，看沙漏，已是子时三刻，外面月明星稀。
走出门，走到山坡上，晚风徐徐，有凉意，让我觉得清醒。
站了一会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忽然觉得有些暖意近身，我转头，便看到他那含笑的脸。
在月色的辉映下，他连捷羽都度上光芒，我仔细看着他的眼，顷刻间爱上单眼皮，那么干脆，那么纯粹。
他给我披上了一件披风，系上搭扣，柔声问道："这么晚出来，怎么不多穿点。"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出来？"我道。
他笑，"因为你有烦恼。"
"你知道是什么烦恼吗？"我的声音不自觉变大了，夹杂着怒气，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愣住了，垂下眼，有些恨意，恨那些人，恨我自己，恨他在这里悠然自得。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愿意听。"他的嘴角总洋溢着笑容，声音柔和的，像这月光一样。
如此一句话，消减了我所有的怒气，我不再生气，却有些沮丧，渴望倾诉，又不知道说什么。
"从今往后，不管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说。"他道，拨开我滑落至眼前的碎发。
"跟你说，有什么用。"我叹口气。
"你不说，怎么知道没用。"他握起我的手，很暖，因为我的手现在冰凉。
"那你能帮我救出小玉吗，让他平安的回到我身边，让不好的那一切都没有发生？"我眨眨眼睛，故意做出相信的样子，带着一丝装出来的天真，说道。
"嗯。"他故意地想了一下，低头看我，"如果你再亲我一下，我就帮你实现所有的愿望。"
他的声音是迷药。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不同于小玉的纯善，有种包容，有种放纵，有种一切成然于胸的气度。恍然间我就在那片晶莹的光芒中沉陷，他不像王子，来带走他的灰姑娘。他像神仙，手指一点，枯木成春。那一刻，我被那光芒蛊惑，我忘记了一切，只想相信，他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的言，他的语。踮起脚，吻在他如玉般的脸颊上，随后紧紧抱住他的颈背，闭上眼。
如果你是神仙，带我离开这里，乘风飞翔吧。
我不知道以后发生了什么，等我醒来，就已经是躺在了自家的床上。
今儿小玉不在呢，我好像已经习惯他了。
汲着鞋，走到桌边，倒了杯茶。
门哐的一下被打开了。
我抬头，呆住。
"小玉......"
是小玉，真的是小玉，他的脸，他的笑，他闪亮亮的大眼睛！我的杯子从手中滑落，我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他，大声叫着，"小玉，小玉！"
他的身体是热的，软软的，虚弱的。
"我也不敢相信呢。"小玉到现在还是一副做梦的样子，迷茫的看着我，看一会儿便笑。
"他们没欺负你吗？"我急道，"就这样放你回来了？"我查看了一下昨天留下的伤口，都上了药了。
"我、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做你不知道！"我怒。
小玉眨了眨眼睛，"那个，本来我是被关进柴房里的，我也很惊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没过多久，就听到二老太爷的声音。"
"那个老不死的还没死！"我脱口而出，一拳捶在桌上。
"我......我当时很害怕，可是......"小玉低下头，看着残损的桌腿。
"可是什么？"我急。
"可是又听到钟公子的声音了。"他说的屏声静气，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活像个小狗儿。
"嗯？"我把声音扬高了八度。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来！"小玉赶紧解释，拉着我的袖摆。
"然后呢？"
"然后......不知道他和二老太爷说了什么，二老太爷就离开了。然后......他就进来了。"
我啪的一下拍桌子："他进来做什么！"
小玉吓了一跳："他、他、他......他只是给我上了药。"惊恐的望着我。
"上药？"我翻了个白眼，翘起二郎腿，胳膊插在胸前，"上完药就走了？"
小玉点点头："嗯。......钟公子走前......还向我道歉来着。"
我狠狠的一眨眼，惊讶："道歉？！就那小子那副死样，还知道道歉？"
小玉似乎想为他说点什么，被我一眼瞪回去了。
"钟公子......他说，我被留在柴房里，也有他的责任......"
"完全是他的责任！"我哼道。
"所以，他说，他会尽力保我周全......"
"你又信了？！"
看小玉那副知错的表情，我心里那个恨铁不成钢阿。
"气死我了！"我跳了起来，"你见他才几天，他几句话就骗得你如此信他，我跟你这么久，你何时才真的信得我！"呜呼唉哉，痛定思痛，"你对得起我吗！"
"少爷，我......"小玉水汪汪的大眼睛啊，充满了愧疚。
"那小子不就长了副人样吗，你看他可作过人事！他就一画皮！"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画皮？什么是画皮？"朗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回头，那个让人火大的人，正一身白衣飘飘，站在院子里灿烂的阳光下，他微微歪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头，呼啦呼拉摇着手中的扇子，冲我露出一个文雅无比的笑容。
今天的太阳，好晃眼。
"你来做什么？"我问，谨慎。
钟云湫翩翩然走进我的屋子。
"听闻刘世伯已经放了小玉，我不放心，跟过来看看。"他笑道，转身又冲小玉一笑，"昨个让你受委屈了，是大哥的不是，现在郑重向你赔个礼，还望小玉弟弟海涵。"说着两手一合弯腰一拜。
唬得小玉退了好几步，直摆手："不、不敢当......钟公子你不要这样。"
钟云湫又开始摇他的扇子："当得，当得。"
"好了，"我说，"没事了吧，你可以走了，别再见，以后不用来了。"
钟云湫却笑着坐了下来，对小玉道："小玉，我渴了，给大哥倒杯水吧。"
傻愣愣的小玉便上前给他倒水。
我一把按住小玉拿着茶壶的手，冲他厉声道："要喝水回家喝去！"
"少爷......你别这样......"小玉轻声道，被我狠狠一瞪，低下头去。
我终于体会到，啥叫儿大不中留。
唉，罢了，暂不跟他计较，免得又被他在背后捣鬼。我一屁股背对着小玉面朝门坐下，恨恨的瞄了一眼钟云湫，心道这么个伟岸的人咋就长了个小肚鸡肠呢！
喝着小玉递过来的茶，钟公子笑的春风得意，直把小玉看的脸通红。
想了想我问道："小玉，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红要诬陷你？"
一提到昨天的事，小玉立刻有些不安。
"我、我也不知道......本来，我是去找钟公子......了结的......"他偷偷看了一眼钟云湫，低下头，"因为不敢让人看见，一路上在刘宅里东躲西藏，快到钟公子住的院子时，看到二太爷，我一吓，就躲到一边的草垛里，结果......结果......"小玉的脸真是红的像最好吃的大苹果，"结果就看到小红姐姐和一个男子在做那偷偷摸摸的事......"
我喷，偷情阿，这不是很正常。
"我啊了一声，小红姐就发现我了，我就赶紧跑，跑到钟公子的院子里了。"
钟云湫恍然大悟状："原来那时你气喘吁吁，心神不定，抱着我小心肝扑通跳得厉害，就是因为这档子事啊！我还当是你见着我高兴呢。"
一语说得小玉无地自容，我狠狠的瞪了姓钟的一眼。
"他在我这呆了很久，"钟云湫接道，"我看他是有话要说，他又不说，傻傻的哭丧着一张脸，我努力逗他说话，真真是把我全部家底都拿出来了，也没见他说一句。一个多时辰后，他才泪眼汪汪的跟我说，钟大哥，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对不起，就当是我辜负了你吧。"
说得小玉一把抱住我的胳膊，跪在地上把脸埋在我的衣服里。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当是我辜负了你吧--太搞了。
钟云湫作伤心状："唉，想我承和第一佳公子，竟也有被人辜负的时候......"
我按着肚子笑了很久，然后想到怎么可以如此耻笑别人，又笑了一会儿停下。
"后来小玉就离开了。"钟云湫道，"他走了没多久，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也没在意了。"
我想了一下，小红被撞破，小红的诬陷......我问钟云湫："在这里偷情很严重吗？"
钟云湫沉吟了一下："如果是丫鬟小子偷情，被发现了，两个都是要被打死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嗤笑道。
钟云湫捂嘴偷着乐。
虽然我猜不出确切的所以然，但我想肯定和小红的自保脱不了关系，心中对小红的恨意更甚，都是为奴为婢的，怎么就不能互相体谅呢。脑海中又冒出那个猴屁股脸水桶腰的女人来。
人敬我拳头，我怎么可能还人馒头，我虽没有大智，可好歹我也是天蝎座的。
自顾自思考了半天，发现钟云湫还没走，在那里一会儿看看小玉，一会儿饶有兴趣的打量我。
看看日头，我冲钟云湫冷道："你该不会是想留下来吃饭吧。我家的米粒个个粗大，会撑坏钟大公子的小肚鸡肠子。"
小玉尴尬的看了看钟云湫，又看了看我。
钟云湫呵呵一笑："既然李公子留我吃饭，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很早就听闻，在李公子这吃一顿，小肚鸡肠子都能撑船了。"
嗯？我什么时候留他吃饭了？这个破传闻哪来的？
饭桌上，我二姐含情脉脉，爹和大娘殷勤不已，钟云湫左右逢源。
我埋头吃饭，从此懂得，皮厚，则无敌。
我寻思着整人的机会，很快便来了。
五月廿五是刘老太爷八十大寿。大娘早早的回刘宅帮忙去了。大哥也在衙门里请了假。我磨蹭到正午，才带着小玉前往，虽然带着他还是有点余悸，但留他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刘家来了很多宾客，筵席摆在后院里，高朋满座。四婶看到我，反而变得热情起来，带着些讨好的味道。
孙子辈的在一桌，我扫了一眼，还好二表哥三表哥不在，汗。
来的人多，刘家有些人手不够的样子，小红和小玉都被拉去帮忙了。我仔细观察着，看到小红在席间奔往返复，偶尔一停脚，脸一红头一低，对象是个害羞的小伙子，那人看着有点眼熟。
吃到一半，计划得差不多了。趁小玉不在，我站起来喊道："小玉，小玉，给我换盏热汤。"一面端起汤碗，走到二叔公近处，小红正端着什么从此路过，我假意一拌，身体一冲，那碗汤毫无悬念的泼到小红脸上，小红一惊，啪的一下，手中托盘落地，菜肴碎了一地。
"啊呀！"我惊恐，抱歉，从怀中掏出布帕，不等小红有何反应，迅速地将她脸上的红妆擦掉。
大婶走过来，微怒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竟给我出这种事！"
小红两腿直哆嗦，跪倒在地："大夫人，奴婢知错，奴婢不敢了。"
小玉跑过来，看了看我："少爷，没事吧。"
我对大婶笑道："算了吧大婶，此事也有我的不是，今天是姥爷大寿，宜喜不宜怒，碎碎平安嘛。"
大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老太爷，忍下恨意，压低了声音喝道："收拾起来滚下去！"然后白了我一眼便离开了。
小红赶紧收拾好碎瓷片，端着托盘跑下去了。
我看了一眼二叔公，故意大声道："真想不到小红这丫头，居然这么俊俏，平日里怎么没发现了，啧啧，真是浪费！"
二叔公的身体僵了僵，我想他已经听到了，便带着小玉吃大餐去了。
果然，小红并未留意，自己平日的伪装已经没有了，现在看起来，她白白嫩嫩的一张脸，真有点秀色可餐。二叔公那猥琐的目光，也开始追随着小红那有些臃肿的身影--那也是伪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