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买点东西。”
“要多久?”砂函不想自己一个人冷清地迎接十二点的到来。
王颢聪飞快地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看看手表,保证说:“十五分钟以内。”不等砂函抗议,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街道的另一端。砂函无奈地把车窗关好,放松躺在副座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的原因,他竟迷糊地睡着了。醒来时,王颢聪已经坐在驾驶席上,他们的车刚好在一个海滩边停下。砂函看了看车内的电子钟,刚好显示出“55”这两个数字。
“要下车?”
王颢聪摇摇头,从两个座位的中间拿出蛋糕放到砂函的大腿上。
“打开看看,仓促做出来可能不会太好看,你将就将就。”话毕,他顽皮地眨眨眼。
砂函有点兴奋却又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覆盖着蛋糕的纸皮,传统的圆形水果忌廉蛋糕,只是蛋糕的表面画着一个可爱的猫咪,猫咪的头顶上有一行字:HAPPY BIRTHDAY TO VINGO。砂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蛋糕,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英文名?”
“笨蛋,你忘记手链上的牌子刻着吗?”砂函的表情瞬间僵硬,他低下头,抬起时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王颢聪点燃了一根蜡烛,插在蛋糕的中央,满意地看到砂函的脸被橘黄的亮光映照得充满了让人安心的潮红。
“快许愿吹蜡烛,不然时间过了不要跟我哭。”
“啰嗦。”用甜蜜的语气说出的责备,不仅没有半点怪责的意思,反而给人一种他在宠着王颢聪的感觉。
亮光消失后周围回归一片黑暗,砂函这才发现王颢聪早已把车灯关掉。夜色随着海浪声轻轻拍打着车里某种气息浓郁的气氛,仿佛苍茫广阔的世界,车外那充斥着炎凉百态的世界,都在亮光睡去的那一刻离他们远去。王颢聪在这片昏暗中越过蛋糕吻着砂函有点凉的嘴唇,那感觉像是试吃一款新推出的果冻,细腻疼爱地贴合着颇有相濡以沫的意味。悠长却不带情色味道的亲吻结束后,砂函的手心多了一个质地光滑的硬块。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他仔细端详,那是一块形状是六角形的黑色岩石,正在他手上熠熠闪光。
“这什么东西?”
“一种花岗岩,名字是鱼鳞黑。”
“你送一块石头给我就想打发我了?”砂函摆出不满的女王模样,甚为不屑地瞪着眼前的人。
“你也不看大半夜的哪些礼物店有开门?有就不错了你还敢抱怨。”王颢聪抱臂在胸前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
“那是我在国内做成的第一个生意,刚刚我可是挖了很久才把这块砖挖出来的。”看砂函别过头不理睬他,王颢聪放软口气地解释。
“挖?”
“对啊,这么小一块,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王颢聪不在乎地笑笑。砂函不由得低头一再地打量手里的这块没有奇特外表的石头,觉得那么小的一块石变得很重,很重。
“明天我带你去首饰店找人把它做成项链,这下满意了吧?”
砂函没有移开视线,他听着窗外声势浩大的海浪声,问:“怎么想到到海边来?”
“海滩对我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王颢聪坐正了身体深深地凝视着月色照耀的海滩,目光幽远而深沉。砂函看着这样的王颢聪,有点不忍地别过头,像收好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颗糖果一样把鱼鳞黑放入口袋里。他重新把蛋糕装好,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故作开怀地说:“回家吧,我觉得冷。在这里吃蛋糕也不好,会把车弄脏。”电子钟的数字已跳转为“10”。王颢聪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这才发动车子的引擎。
那一夜的砂函比以往都要来得主动积极,甚至一度想趁王颢聪失神时反压,王颢聪当然不惜动用全身积存的力气不让他得逞。砂函似乎只是在开玩笑,形式上闹一下就投降。但他的举动却大大刺激了某个正兽性大发的男人,结果被折腾了好几番。王颢聪的下巴搁在砂函的肩上时,他没有看到,砂函的表情,那么地无奈与苦涩,他恍惚地看着天花板,分不清在摇晃的是他,还是这个世界。
凌晨四点,一直只是假装睡着的砂函蓦地坐起身,轻手轻脚调整姿势侧身以手腕支着头观察王颢聪的睡颜。他凌空描画着男人的五官,末了忍不住蜻蜓点水地在男人的额头吻了一下。穿衣梳洗的空隙里砂函本是温暖的手被寒冷侵蚀,写字时把字写得连他自己看了都想笑,那么笨拙,像刚学会写字的孩童。他把自己的手链脱下,温柔万分地戴在王颢聪的左手手腕上。用手确认了石头冷硬的质感,砂函一个人重新投入荡漾着寒意的凌晨的街道里。
天尚未亮,王颢聪因摸不到惯常陪在身边的瘦削的身体,不由得蹙起眉睁开迷糊的睡眼。不在了,已经不在了吗?他不想思考,他以为自己只是做噩梦。他用被子覆盖着自己,挪动到属于那人的位置上,用力呼吸感受那人残留的气味,安慰着自己下一次睁开眼,那人依然安好地躺在自己的怀里,不曾离去。
8
“终于想通了?”
“不过是陪你出来过一下夜生活,有什么想通不想通的。”王颢聪有点哭笑不得地拿着手机,正躺在沙发上看新闻。
“那一小时后你准时出现在我楼下,迟到就给我切腹谢罪。以上。”与茶姌的通话以女王的命令为结束。
王颢聪恋恋不舍地离开温暖的保暖被,拖着步子走到厨房里。像梦游一样等热水烧开,往杯里倒入奶粉,然后让它们混淆成乳白色的液体,最后毫不吝惜地倒掉。这一系列动作,王颢聪一气呵成像完成流水作业的工人。他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衣柜慢腾腾地换上外出的衣服。打开床头柜拿手表时,那条手链大剌剌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不是没想过丢掉,只是怎么也舍不得。好几次他都扔到垃圾筒里,却在最后关头把它捡回来洗刷干净。王颢聪只能别扭地移开视线,快速地合上抽屉。打量着镜里的自己,意气风发的青年下巴尖了一点,黑眼圈淡淡地点缀着有些许浮肿的双眼,胡子刚刚被剔干净了,却越发显得脸色不好。他对着镜子笑了笑,然后催促自己尽快出门。
这是少年离开后的第十天。
那个清晨迎接王颢聪的,不是砂函残留稚气的睡颜,而是一张冰冷的白纸。
“我找到新欢了,所以要换下你这个旧爱。分手费我付给你,所以你不要像大叔一样对我纠缠不休。
厌倦大叔的美少年砂函”
愕然与不相信复杂地在自己心内交错,低头的一瞬间,他便发现自己手腕上的手链。拿着白纸的手无力地垂在床上,另一个手支撑着开始疼痛的额头,尽力说服自己,这不是真的,那人跟你开玩笑,骗你来着。可收拾一空的行李与空荡荡的屋子,无不坚韧地说服着他,这是事实。王颢聪很快就接受了突如其来的分手,即使他心底对砂函无法解释清楚的不辞而别抱着种种的疑问:他爱上谁了?整天窝在家里的砂函有什么机会能找到新情人?就算找到,为什么偏偏要在分别前的一夜表现得如此甜蜜而美好?他并不打算主动找他,甚至没有打一个电话发一封短讯到那个半废置状态的号码。是冷淡吗?是绝情吗?将近两个月的朝夕相处竟然没有堆积起一点情份。
或许这就是别人的看法。王颢聪不在乎,他了解自己的感情,不屑辩解。他太习惯分别,或者多年以前他的心里就埋下了强大的阴影,让他一直准备着,接受谁的离弃。只是这一次,不管是对象时间方式原因都远远出乎他的意料,所以才措手不及。他反复告诉自己,这是好的,这段关系由砂函选择结束才能把伤害降低到最小值。他知道不管自己有多温柔表现得有多体贴,都不会符合砂函的要求。
他是优秀的情人,却亦是不合格的爱人。所以砂函的青春不应该损耗在自己身上,他不值得。他只希望下一次再见到砂函,那个少年已经长为优秀的青年,拉着一个爱他的人的手,幸福地笑着,没有丝毫的假装与杂质。
王颢聪每天,都重复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所以他可以无视自己那为别人泡牛奶的习惯,可以忽略那条手链的存在,可以忍耐失眠和冷清。
只要砂函确实是找到另一个喜欢的人。只要有人给砂函他给不起的东西。
到达茶姌指定的地点时,大小姐已经打扮得亭亭玉立地于寒风中等着了。王颢聪以为她会因他没比她先到而像往常一样大动肝火,然而茶姌把自己塞到车里后只是喊了一句“好冷”,歪头打量完王颢聪之后马上又别过脸。王颢聪是聪明人,不会别人不动你你就主动上前讨打,用平常不过的方式问:“去哪里?Innocence?”
“不,老去那没什么新鲜感。青跟我介绍过南区三番路路口有一间店,今夜有特别的表演。”
王颢聪对所谓的表演不以为然,但识趣地没说什么只是踩动油门。
不得不说那确实是一间装修华丽分外醒目的店,王颢聪没花多少力气就看到它的店面,霓虹灯一圈圈地包裹“桃色”这两个字,那么不可一世的狂妄,与他们经常去的Innocence格调截然不同。如果Innocence像一条涣涣流淌宁静古雅的河流,那桃色就是洋洋洒洒跑龙套的短暂暴雨,声势浩大却让人隐约觉得不过是过眼云烟。
“你确定你想进去?”王颢聪与茶姌并肩站在门口对面的栏杆旁,他指着那耀眼的招牌最后确认。茶姌似乎也没料到是这样的店,露出被算计的不甘,轻轻地啧了一声,倔强地拉过王颢聪的手臂大步走入店里。
“桃色”里面和所有的酒吧一样,光线昏暗而迷离,光影交错的舞池里扭动着年轻曼妙的身体,音量大得有点刺耳的说唱摇滚像鬼魂的尖叫一样刺激着耳膜。似乎不只是门口装潢华贵,就连里面的桌椅也洋溢着流行的色彩。表演还没有开始,王颢聪与茶姌找了一个靠近舞台的位置坐下,马上就有穿戴整齐年轻貌美的侍应过来为他们服务。舞台是椭圆形的,和篮球场的一半等体积,中央竖立了两根钢管,四周装饰着不断变换颜色的霓虹灯。没多久侍应便把他们点的酒与小食送上,每一款都美轮美奂,分量却少得可怜。
茶姌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慢慢咽下后像老头一样摆出尽兴的表情,对这没尝试过的酒十分满意的样子。王颢聪眯起眼观察桌上异常精致的食物,不禁怀疑这是她的一种报复方式——让他钱包大出血。茶姌看穿王颢聪的心理活动,却并不屑于收起自己有点无聊的神色去装无辜。
“我没想到你对这种表演有兴趣。”这也算是小小地回报一下你吧。这样想着,王颢聪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那两根钢管。
“哪种表演来着?我怎么不明白。”某人明显地装蒜。
灯光忽地强力闪烁着,周围的熟客纷纷停下正在进行的动作,一致把视线投向舞台中央。享受着或热切或期待的目光,一个几乎没穿多少布、有着结实肌肉的男青年从后台款款走出,朝下面的观众狂扔飞吻,很明显,他是今夜表演的主持人。
“因为今天有贵宾出席,所以表演将会更卖力更精彩!当然,也会应众要求降低‘尺度’限制,大家记住要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主持人一边抛着媚眼,一边充满热情地介绍着今天的主菜。黄色的光线随着他口中“贵宾”字眼的出现而在靠近的观众席上四处游走,王颢聪不自觉地用眼睛跟随着它,蓦地全身一僵。
在摆设得特别别致的豪华包厢里被某个男人抱在怀里的不是谁,正是那个离开他不久的少年。抱着他的男人和王颢聪年纪相若,穿着得体的休闲服,身板柔韧五官端正得有点像某个专门演英雄的明星。包厢的左右各站了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活脱脱工作于一个政府部门或者黑帮的打手1号和2号。散发着压迫感的男人并没有留意舞台上的主持人讲了什么,似乎也无心去看即将开始的表演,只是专注地把玩冷着一张脸坐在他身边的砂函。从他的派头不难猜出他就是所谓的“贵宾”。
王颢聪发自内心讨厌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他冷静告诉自己这不是因为他把砂函从自己身边带走,而是他脸上那毫无暖意的笑,充斥着戏虐与嘲弄,冰冰冷冷的像是一块脸皮。更让他介怀的是,砂函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只穿了一件短袖的衬衣,露出的颈部和手臂尽是青青红红一大片,甚至还有刮伤的痕迹。王颢聪认识的砂函十分怕冷,喜欢老是窝在被子里懒得连厕所也不愿去,只要衣服穿得不够多,鼻子和耳朵很快就会冻得通红。就算室内比外面温暖,也不致让砂函穿得如此单薄。不过几天不见,砂函消瘦得那么厉害,被王颢聪辛苦养出的轻微圆润的脸上颧骨微微凸起,脸色白得和死人一样。他并不搭理搂着自己的男人,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疼痛。
那不是一个被珍惜被爱着的人该有的表情。
王颢聪的心底没有原因地涌起一股无法压抑的愤怒,他的眉因此而扭曲时被他注视的人恰好对上他的视线。砂函的眸里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情绪,王颢聪确定他已经发现他,砂函却像什么也没察觉一样自然地移开双眼。他自顾自地站起怒瞪着那距离自己不远的豪华包厢,然而茶姌却更早一步明白他的意图用纤纤十指牢固地扣住他撑在桌子上的手腕,以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王颢聪顾不得对这个女孩一向有着的迁就,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茶姌的脸上闪过受伤的表情,却反应敏捷地抱住了前者的腰。
“别乱来,在这里把事情闹大了对我们不利。你听我的,我会想法把他带到你身边和你说清楚。”茶姌低声劝告并保证,终于勉强让盛怒的狮子冷静下来。整整半个小时,王颢聪都没有把目光从砂函和他身边的男子身上移开,如果舞台上翻腾的是热烈得让人喷鼻血的烈焰,那台下茶姌身边却一直是北极寒冷的低气压火焰。座上的男人不是狗熊,他有着不逊于王颢聪的敏感。当王颢聪把矛头对准他时,他马上往他们的位置投来危险的一睹。即使光线过暗让他无法看清他们的样子,茶姌也有种自己已经被他完全摸透的寒意。
表演正进行到精彩绝伦的地方,台上那些美艳万分的少年脱得只剩下一条什么都遮不了的内裤,正互相搂在一起做煽情的暧昧动作。茶姌深深叹一口气,拿起酒杯往豪华包厢走去。王颢聪不知道她的打算,只清楚听到茶姌经过他身边时不显眼地对他叮嘱说“乖乖给我到女厕最里面的隔间里等着,下回要好好报答姑奶奶我的恩情。”
在马桶上焦躁地坐着的王颢聪,不到几分钟便听到粗暴的敲门声。他没有问对方是谁,他也不想去确认是不是自己在等的那个人,他麻利地打开门看也不看就把站在门前的人拉入隔间紧紧镶在自己怀里,一只手发狠地环着他的腰一只手关门上锁。
果然是冷的,砂函的皮肤,砂函的身体,像是被久埋在雪里一样的温度。那么近地看,王颢聪发现他衬衫里面的身体也遍布了若隐若现的伤痕。心脏像被谁往死里捏一样地发痛,那种被撕裂破坏的痛让他忍不住低吼了一声粗鲁地掰过砂函的头像要破坏一切地吻他。砂函并无任何的忸怩或躲避,直接地回应着面前失去以往沉着的人,用心地安抚着他。王颢聪的手不安分地去解砂函的皮带,却遭到少年剧烈的反抗。嘴唇再度泡在寒冷的空气中时,两人都用带红的眼睛死命瞪对方。
“你怕什么?身上有什么不能看的?不早就被我看光了么!”
“你要记住我跟你分手了!”
“别笑死我!就为这?”王颢聪使坏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砂函料不到他这一着,五官瞬间在清脆的一声响起后扭曲。王颢聪这下更确信自己的猜测,趁砂函因疼痛无力反抗撤下他的裤子,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暗红的瘀块,从大腿一路延伸到腰里。他并无阻止砂函又是惊讶又是生气地拉起自己的裤子,相反,他居然帮他扣上裤子上的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