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泽之鱼——受之有愧

“倒没看出你是冷血的，”略觉无聊地往后一靠，苏闻离闭口不再说话，静静听着酒窖之上风暴的肆虐声。

要真被埋死在这也不错，苏闻离闭眼，浅笑。

“所以，为何不活着，我并不怪他，”那之后，蒙着眼的男子若有似无地补了句。

“完了，上面积压的沙子太厚，推不开了，”顶了顶酒窖上方的门，苏闻离毫无紧张诚意地说了句。

“喂，好歹也担心下啊，”蹲到洛轻辰身边，苏闻离无聊地说着。

“你住这三年，自然比我有经验”，抬头对着苏闻离的方向，洛轻辰很是肯定得说。

“没意思啊，”感慨了句，苏闻离坐下，“你和当年的他一样没意思……哦，对了，小昔快来了。”

“谁？”洛轻辰难得的朝苏闻离的方向看了眼。

“小昔啊，念怀昔，当年在玉珠峰上伤了你的人，别告诉我你失忆了，”将手托在头后，苏闻离又恢复了懒散的样子。

“我是问，你说我和当年的谁一样……”。

“呃……哈哈……连思考方式都怪异的相像，”打量了蒙着眼睛的男子一眼，苏闻离愉悦的笑着，带着点捉狭的意味地道“洛轻辰，你知不知道，你和你的杀父仇人，当年武林的第一大魔头颜冉，生了个一模一样的性子，”

“我以为他是你爱慕之人，”平静地补了句，洛轻辰又低下头继续发呆。

神鬼忌苏闻离，从来只有玩别人的份，很不幸，今天，被一个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的人，狠狠将了一军。

“洛轻辰，你不会是真的四大皆空了吧，”最后还是耗不过洛轻辰，另开了出路离开酒窖的人，在出了地下后迎着初日伸了个懒腰，无限感慨地说了句。

“没有，只是睡了三年起来，心境好像全洗淡了，”伸了小受，洛轻辰随口接了句。

“那个孩子却和你相反”回头看了眼洛轻辰，苏闻离突然笑道，“玄冥会激化心里的欲望啊。”

没有回答，洛轻辰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苏闻离转回头看着前方仿佛突然出现的人，暧昧一笑，“小昔不错啊，比我预计地还快了两天，不容易啊！”

未理会苏闻离的调侃，念怀昔定定地看着洛轻辰眼上蒙的布，慢慢上前抱住蒙眼的男子，头抵在那人颈间，深深地嗅着男子的气息，“对不起……幸好……你没死”

涸泽之鱼，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我要带他离开，”房内的声音，异乎寻常的坚定。

“喂喂，我可没拦，问题是他不会跟你走，”另一个声音似乎有些无奈。

“只有曲络宁能治好他，他的眼睛不能再耽搁了”。

……

“小昔的玄冥到几重了？”话题突转，语调却依然带有调笑。

“八重，快封顶了……”。回答的声音平静如初。

“小昔，你重建了蚀月吧。现在的你身体的情况与当年的师兄一模一样。你真的能挣脱……”

“什么人！”

随着房内的一声喝，一道寒气贴着洛轻辰的脸擦过。

“轻辰！”怀昔忙起身，疾走两步，突然停住，“你听见了。”

点了下头，洛轻辰静静站着，似乎再无表示。

“那好……你的回答呢？”呼了口气，怀昔直接把问题抛给洛轻辰。

安静……

“你可知这三年来，慕晚亭一直集结着所谓正派在讨伐我，我不胜其扰却终究没有动他是为了什么。”怀昔笑笑，“我欠你一命，但如果你还活着，紫蕴宫也好，其他的纪念也好，似乎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怎么办呢？”

“你可以不必管我，”洛轻辰依旧没什么表情地回答。

“做不到！”答得明确，却没有原因。

“你在这陪了结些事，我就跟你走”，低头思索了会，洛轻辰低声道。

“好，我信你，”怀昔没有犹豫地应下来，笑着握住那人的手，只是接触就皱了眉，果然如师叔所言的，一片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有必要说明了，轻辰童鞋是因为睡了三年，不太习惯了，才沉默了许多

至于小昔，那个叫乱练功导致性格极端了

还有那个，情况是这样，曲络宁喜欢（现在看不太出）苏闻离，苏闻离喜欢颜冉（从小的执念），颜冉喜欢萧然（以后在说），幸好，萧然喜欢颜冉。

清楚多了吧，这个狗血的剧情啊

灵穴

“你要带我去哪，”只着着一件单衣的怀昔亦步亦趋地跟在前面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后面。

蹲下身，洛轻辰轻轻探了下地面的积雪，犹豫了下，起身换了个方向。

“轻辰，”唤了句跟上，虽然周围全是积雪，但是由于与玄冥的极阴之气相生，怀昔并没有冷这种感觉，反倒是高处完全没有遮蔽的阳光让其觉得刺眼地难受。

此处，正是玉珠峰顶，常年积雪不化，怀昔别开眼看了看远处边缘的冰层。

三年前，自己并未打算杀了萧然，只是有些关于师父的问题想弄清楚，结果却与赶来的轻辰交手……如果，那时没有洛轻辰在冰层断裂前推自己那一把，自己恐怕到死都不会察觉山顶的浮冰已经因打斗而松动……

他到底还是比自己高一个境界，

“还疼吗！”突兀地说了句，怀昔苦笑了下，似乎在那人救自己一命时，自己还刺了他一剑。

洛轻辰侧头，似乎在判断说话人的目的，随即想到了，笑着摇头，伸手摘下自己蒙在眼上的布带戴在怀昔眼上。

“别摘下来”，轻声嘱咐了句，洛轻辰从后推了了怀昔一把。

一个没注意，身体一晃，怀昔似乎听到了风自耳边刮过的声音，越来越快，自己正从高处坠落。

重重跌在一滩略硬的雪上，怀昔疼得倒抽了口冷气。

“还好吧，”一只冰凉的手贴在怀昔头上缓缓输入一道沁人心扉的寒气。

“这是哪？”抚了下眼睛上被洛轻辰蒙上的布，怀昔犹豫了下最终决定还是完全相信那个人。

没有回答，洛轻辰拉起怀昔，慢慢领着往前走。

似乎是很复杂的道路，感觉自己仿佛在冰层的夹缝中绕来绕去，四周的温度越来越低。连怀昔都觉得有些不适了。

“我们到底是去哪？”怀昔无力地发问，却被洛轻辰硬塞进一个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洞中，身后被推了推，似乎是催出他快点爬。怀昔无奈地曲着身体，在那个莫名压抑的洞里爬着。

空间越来越窄，仿佛要将人挤碎般，几乎费劲了所有力气在往前爬，突然手探到的地方一空，怀昔猛地掉进了一个大的空间，随后身上猛地一重，洛轻辰不偏不倚地掉到了他身上。

“唔，”被压得一疼，怀昔还是强忍着痛意扶了身上的人一把，触到的身体还是冰冰凉凉地，却莫名觉得安心，怀昔突然觉得很想抱下那个人，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怀昔突然顿了下。

“蚀月的一本手记里提到，玄冥功起于昆仑灵穴，”被怀昔碰到，身子莫名的一僵，似乎还有那时被伤的记忆影响，洛轻尘向边上挪了挪。

“这是灵穴，”没注意到对方的细微反应，全被洛轻辰话里的意思所吸引，怀昔本能地想摘了眼上的东西。

“不可以，”猛地提高了的声音，似乎感觉到怀昔的意图，洛轻辰迅速伸手地想压住怀昔的手，结果偏了一些，反而自己倒在了怀昔身上。

“为什么……”感到那人意外的狼狈，念怀昔嘴角浮出了笑意，柔下声问着，右手扶着身上的人，帮他调整了姿势靠在自己身上。

“四周都是冰雪，不想雪盲，就听话，”冷冷地说了句，洛轻辰再次推开怀昔，坐到一边。

“你的眼睛……”，似乎了解到了什么，怀昔伸手去抓洛轻辰。

“掉下来后，睁开没多久就瞎了，”平静地接了句，洛轻辰理好心绪，抓起怀昔探来的手按在右侧的一块冰壁上。

冰冷的感觉首先带出了一阵刺痛，怀昔缩了下手，却突然意识到刚才手底下触到了些东西，似乎是字。

当然字这种说法很抽象，确切来说是像字的符号，仿若流水的纹路，因为看不到，所以怀昔只能慢慢凭着触感体会着。

许久之后，怀昔缓缓收回手，慢慢靠向边上坐在一边的那个人，手掌微抖地轻轻贴上那人的脸，“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玄冥自创始之后，除了第一人，再无人封过顶。无关天份，只是方法不对，最后一部分在这里”。

“无法封顶，会被阴气反噬而死，你该是从这知道了”怀昔轻轻地问着，“……我死了不是更好……你应该恨我吧”。

“为何要恨……，”起身理了理衣服，洛轻辰思考了下回答，“那时我伤你一剑，破了你的玄冥。后来，我助你恢复武功，而在山顶，你还了我一道伤。如此，很公平……”

“只是这样……，”怀昔苦笑了下，还是不能理解这人的思考方式。

“恩，”费力地想了下，洛轻辰认真地补充了句，“而且，我比较喜欢你，大概还是不死比较好”！

“洛轻辰，”带着浅浅的笑意，怀昔拉了下那人的手，一直很复杂的情感突然单纯了。

“你们两跑哪去了，我找了一天，”站在门外的苏闻离扫了眼两个完好无缺的人，摆出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爬山去了！”将洛轻辰拉到身后，怀昔笑眯眯地看着苏闻离。

“哼！”冷哼了声，苏闻离发现自己实在是无聊，被蹭饭的还要管蹭饭的人回不回，什么世道，于是挥舞了下袖子，自己回房去了。

“那三年，你一直在山上，”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大漠夜寒，怀昔伸手替下坐在旁边的洛轻辰拢了下盖在身上的的大衣。

“确切来说，是睡了三年，”往后缩了下，洛轻辰补充了句。

“睡？”

“恩，我也不清楚，似乎一直在一个莫名的地方，我猜是幻想，”指了下自己的头，洛轻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郁闷。

“是一片银色的湖，我沉在里面，有东西从体内流出，然后又有东西补充流入，很宁静……跟死了一样”。

“然后呢，”隔着火堆昏黄的光线，怀昔的侧头盯着那人，手稍稍紧了下。

“醒来了，试着离开，结果太累……，”看不见怀昔的怪异，洛轻辰自顾自的说着，并没有什么感情起伏，“……苏闻离说，我离开了三年。”

“是在那时得到的灵气，”念怀昔笑了下，抬手点了下洛轻辰皱起的眉心，“别烦了，是好事。”

“不想要，”低声说了句，洛轻辰无限困扰地支起头。

“那你想要什么，”笑意扩大，怀昔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目光看着那个偶尔极孩子气的人。

低头，沉默，洛轻辰手垂到地上，好久以后，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去”。

“你说呢，”撇了下嘴，怀昔望了眼远方，“你答应了随我回去的。”

“哦，”淡淡应了句后，洛轻辰突然起身，大衣滑落。

“怎么了？”怀昔随着起身问了句。

“东南方向，大约进十人，明早会到，”说话间回了下头，“你的人？”

“不是，”肯定的回答，怀昔皱了下眉。

“哦，”又应了声，洛轻辰思索了，“难道是客人？”

“何老二，你说那个颜希狗贼会躲到哪去，”青衣人闷了口酒，啪地将酒杯砸在桌上。

“谁知道，慕盟主发的信，多少来找找，”撸着袖子，一身短打的髯须男子皱着眉，使劲地挥袖扇着风，“这地白天热得快熟了，他奶奶的。”

“大家都是奉了令来的，找找就算了，谁知道颜希还在不在，就算在，咱合起来也比不过人家，意思意思算了，”一个略微年轻的声音补充道。

“去，老子可不是孬种，无论如何也要拿我的刀试试玄冥功是不是真厉害得那么邪乎，”带着斗笠的人挥舞了下手中的一把大刀，皮质的刀鞘倒还朴实，看上去也颇有些重量。

“我说小昔啊，托你的福啦，我家店可从来没这么热闹，”一个银发的老者放下手里的帘子挡住外面，笑着对身后两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道。

“要不要我出去把人清了啊！”黄衣的男子说道，表情甚为不屑。

“得了得了，我还不知道，一屋子的血，还不是我清洗，”老者讪笑。

“其实，可以不见血，”眼睛蒙着的男子很是认真的说了句。

“辰！开玩笑的，”按着额头说了句，黄衣男子狠狠瞪了眼在偷笑的老人。

“呵呵呵，我说小辰啊，你还是去休息吧，这里我和昔儿处理就好，”笑眯眯地推了推蒙着眼的男子，老者回头给了黄衣男子一个眼神，后者勾唇一笑，阴寒无比挑帘走出。

双面

“真的吗？”拿刀的大汉抓住黄衣的伙计。

“那天路过的……那……那些人是这样……这样说的，”黄衣伙计向后瑟缩了一步，颤巍巍地答道。

“昆仑灵穴！确实有见过这样的提法……八年前萧然，三年前洛轻辰，现在是魔教的颜希，先后都去了玉珠峰……”青衣的男子慢慢分析着。

“一定是！奶奶的，若能找到，老子就天下无敌了，哈哈哈”髯须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站起。

剩下的人，互相对视了眼立刻起身，心照不宣地像外走去。

“啧啧啧”老者扶着胡须拍在蒙眼的男子身上，“亏小昔能想出来，告诉他们灵穴的事，估计这帮人到不了玉珠峰就自相残杀尽了，到真省了清理的功夫。”

“他在那留了毒瘴，到了也活不了，”蒙眼的男子淡淡地接了句，错了下身别开身上搭着的手。

“……那时，你带他去的，”老者收回手在掌心按了按，问了句，“你不怕他再杀你一次。”

“也无不可，”依然没有表情，蒙眼的男子似乎还很认同地点了下头，随即转身回到内室。

“小昔”！唤了声送走那些人后回来的人，苏闻离似乎欲言又止。

“恩？”疑惑地看了说话人一眼，念怀昔等了会，见后者没下文了，就问道，“轻辰呢？”

“里面，”闻离抬手指了下。

“哦！”依旧疑惑地看了眼银发的人，怀昔转身进屋。

“在干什么，”黄衣人疑惑地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人。

“整理！”应了声，洛轻辰手上动作未停继续着把衣服叠放好，拉起底下垫着的布打了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