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雨——色如空

霖潇和绝豔在听见来人的话语时便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绝情教的暗影卫英，与绝豔一起被俘带进宫，和众多教众一样因为仰慕霖潇而入教，可这个人的姓格比绝豔偏激得多，他能忍受教主看不上他，是因为教主在他心中是绝对无情的，而如今这个“绝对”被打破，那便是他不能容忍的了！
48
“小年糕究竟搞什麽鬼！？”
在上方的漩虽然仍不肯定儿子的目的，但是再这麽闹下去非死即伤。姑且不论小雨到底是不是小五，这个孩子始终是无辜的，让他面对这样的情景实在是太残忍了。
再也看不下去的漩匆忙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朝刑台下走去，而见他如此，周围人也立刻紧随下去......
卫英的出现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连绝情教内之人都不由愣住，这家夥在教内的偏执作风是众所周知，刚才听闻那番话语所受刺激一定不小，再见他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使不能移动的众人心中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霖潇，这个人......”小雨正要说什麽，却被霖潇拦住并且将他掩至身後。
“无论待会儿怎麽样都不要轻举妄动。”这是霖潇给他的提醒，“就算我死了也不要管！”
“呃！？”这句话是小雨前所未料的。
在他心目中，霖潇根本就是无敌万能的，无论什麽方面，所以他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不认为霖潇会输，可是刚才的那些话又是什麽意思？
来不及细问，就看霖潇带著流血的手臂向著来人走去，脸上的坚毅与镇定让小雨停止了上前阻止的脚步，他微抬起手，手上留著的是霖潇的鲜血，那种粘腻的触感令人恶心。
小雨愣愣地注视著双手，任凭雨水打在脸上湿漉冰冷，无意识地动了动五指，鲜血便伴随著雨水流淌下来，很熟悉的画面，很熟悉的血 腥味，在哪里见过......
可没有时间让小雨多思考，前方传来的打斗声打破了寂静，向前看去一阵刀光剑影交错相击，霖潇一袭黑衣背对著他在雨中战斗，冷峻的侧脸、矫健的身手无一不散发著斗气，即使受了伤、即使对方攻势凌厉，他却丝毫没有让步落後。
这应该是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著霖潇打斗吧......不，不对，以前也看过的，更早以前......
想到这里，小雨顿时觉得胸闷喘不过气来，不禁伸手扯住自己的衣襟，缓缓蹲下身郁缓解身体的不适。
又是这个样子，为什麽？
以前的记忆仿佛被重重锁住不能窥视，小雨一旦触碰涉及以前的事，就会产生不适感，似乎那遥远的记忆是一道“禁忌之门”，一打开便会令人後悔莫及。
究竟过去发生了什麽？
“父皇，小叔叔的情况不对！”律尧敏锐地察觉道。
而此时正巧赶上这一幕的漩也感觉出了问题，“小年糕，快让他们住手！”
他已经不忍去看那孩子令人心痛的神情，而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儿子停止这场闹剧。
“不行！”出乎众人意料，鸿凛拒绝了父亲的要求，仍然坚持己见观看著自己策划的一切。
“为什麽要这样折磨那个孩子？他是无辜的！”漩不明白，在场众人也不明白。
听见这个问题，鸿凛也是惨淡一笑，随後闭上眼回道：“爸爸，身为你和爹爹的儿子，身为这个家族的一员，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什麽？”
“所以......”再次睁开眼睛，鸿凛看向小雨的眼中带上了几分帝王威严，“无论什麽理由，我决不允许有人遗忘了这份骄傲。”就算是小五也一样！
他的话语令人似懂非懂，而漩却明白，自己已经无力阻止儿子的决定，只得和众人在一旁看著刑台上的两人以命相搏。
“你不是教主，教主才不会像你这样！”卫英几近疯狂地一边打斗一边笑喊。
随著声音的不断拉长，他的攻击也不断渐强。
霖潇手上的伤势逐渐成为负担，因为不能以伤手应战，攻击力自然减了不少，而对方还持有长剑，若不速战速决，时间这麽拖下去，霖潇必占下风，意识到这点，霖潇杀意顿起，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然而......
似乎感受到对方杀气正浓，卫英疯了一般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对对对，这个才是教主，不在乎他人姓命，逆其者亡，没有感情可言，这个才是真正的教主！”
“小子，看见没有，教主是完美的，你配不上他，配不上！”这话明显是冲著小雨而来。
不满地皱起眉头，打斗间霖潇抓到了一丝空隙朝小雨那边看去，只见那个孩子满手血水跪在地上，眼神仿佛受了惊吓的小兽一般正彷徨无助地看著他。
“......！”
和那个时候一样......
[霖潇，世界上并不是杀人就可以解决一切事情......]
[有许多人是不能杀的！]
[人伦常理，就是不能随便杀人......]
不知为何，现在这个时候，以前小雨那些天真的话语竟然浮现在脑海里，霖潇不懂感情，也不明人伦，可是有一件事他比谁都清楚。
“你在......”卫英看出霖潇有破绽，顿显不满，一剑便砍了下来，“想什麽东西？
霖潇以匕首挡之，可他力道太大，竟将那匕首打到了一边。
卫英见状随後又道：“不对、不对，教主又变得不像教主了..是因为那个小鬼！”
只听他话音刚落，便一下纵身而起，迅速越过霖潇朝小雨的方向直奔而去。
“都是你，都是你！”卫英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现在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杀戮，“只要杀了你教主就会回来。”
面对来者的气势汹汹，小雨跪在原地竟然没有动静，眼眸中映出那柄长剑的影子，看著刀刃逐渐靠近自己，眼神空洞，无力躲避。
“小雨！”逍遥不禁喊出了声。
这声呼唤似乎触动了什麽，小雨浑身一怔，可此时已经没有了闪躲的时间，众人只能眼睁睁看著长剑落下......
要是就这麽死了，那就好了......
小雨不知为何心中竟起了如此念头，最後甚至缓缓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然而意料中的疼痛与刺穿都没有到来，反而是有几滴温暖的夜体滴在了小雨的脸上。温暖的......雨？小雨莫名睁开眼睛，却看见了令人惊悚的一幕。
长剑在他的眼前却没有碰到他分毫，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正面对著他，那柄长剑穿透的是那人的身体，而剑刃上缓缓流淌的血丝滴在小雨的身上、脸上......
“霖......潇？”缓缓道出这个名字後，小雨感觉身上的血夜在瞬间凝固冻结。
“嗯......”霖潇道了一声，也不知是否算回应。
剑身穿过的是他的腹部，他深吸口气，而後用力握住穿透过的剑身不让卫英将它拔出，而後一个转身，将剑柄从卫英手中抽出，再汇聚起全身的真气使出一掌将卫英震了出去。
49
卫英倒在一边，当即吐血，而霖潇也因为他的一剑以及刚才一掌而失去了战斗力，鲜血浸湿了黑色的外衣，顺著雨水流淌在地上宛如红色的溪水一般。
两败俱伤的结果似乎也是在意料之中，鸿凛即刻使了一个眼神，就见几名侍卫立刻朝卫英那边围了上去将他制住。
“教主......！”绝豔惊慌地喊道。
在场的人也都纷纷向霖潇看去，他没有倒下或是停滞，而是带著还被长剑刺穿的伤口缓缓向小雨的方向移动，再看他的眼神，无论是皇族们还是绝情教的教众无一不被震撼。
“天啊，他不要命了！？”霁玄静更是情不自禁地发出声来，“应该已经失去意识了啊！”
那双眼睛分明因为流血过多而失去了神采，空洞虚无，可那坚定的步伐却清楚地知晓主人的目的，带著霖潇逐渐靠近小雨，或许是被他的动作所镇，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只闻淅沥的雨声在耳边作响。
面对著霖潇的步步靠近，小雨瞪大著双眼，不知是雨还是泪从那双眼睛里流下，他木纳地愣在原地不能反应。
他知道，他应该上前搀住霖潇，然後问他的伤势怎麽样，再替他疗伤，应该是这麽做，可是小雨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手脚冰冷不能动弹，只能看著重伤的霖潇走进自己。
“雨......”好不容易走到小雨面前的霖潇不再靠近。
过重的伤势已经让他支撑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用尽最後的一丝力气维持住平衡，没有摔下去，而後又慢慢伸出手抚上了小雨冰冷的脸颊。
“霖潇......？”小雨感受著霖潇微凉的触摸，顿时一股恐惧在心底扩大。
不要离开我，不要留下我，不要......为我而死！
“霖潇、霖潇！”思及这里，小雨这才有了该有的反应。
他张开手想去抱紧那个以生命护卫自己的男人，可是却被霖潇拒绝了。
“不要靠过来，危险......”
“......！”
小雨不知他所指为何，却见霖潇身体一倾侧躺在地，他赶紧上前，抱住他的头部，他不要他的拥抱，那至少可以枕在他的腿上。
如他所愿，霖潇将头枕在小雨腿上侧躺在地，雨水冲刷著他的身体，带出骇人的鲜血，没过多久霖潇便脸色苍白，体温也急速下降。
“霖潇、霖潇......我帮你......不要动......我能帮你的......”小雨一边擦拭著自己脸上的水痕，一边伸手想替霖潇止血。
可是长剑不曾拔出，任小雨用什麽方法也止不住那红流。没有药物、没有纱布，小雨急了，感受著最重要的人的生命逐渐逝去，自己却无能为力，人生没有比这个更无奈的时候了！眼泪伴随著雨水滑落，可是不同雨水，泪水温暖带著咸味，滑入霖潇口中，居然使霖潇又有了微薄的意识。他睁开眼睛，眼前一切都是迷迷糊糊，但是他认得那双带来温暖的手和那双明亮的眼睛......
“不要....哭....”霖潇低声道，在这寂静的刑场上这低沈沙哑的声音格外清晰。
小雨闻言更是情绪激动，但是他不得不压抑住感情，带著颤音回答：“我......没哭......真的。”说完还勉强扯起一个笑意，希望霖潇能看到。
“嗯......”可霖潇没有看到，在听见小雨说“没哭”之後，他的双眼又慢慢合上，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之後就再也没有动静。
“霖潇？”小雨轻轻摇动他的身体，却再也不见反应，小雨慌了。
“霖潇！霖潇！霖潇！”
拼命叫喊著这个名字，可是倒在眼前的人却再也没有任何回答，一时间小雨世界的某个角落崩塌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紧紧拥抱著霖潇，依旧不停地呼唤著他，不顾喉咙变得沙哑疼痛，不顾双腿麻木不仁，小雨宛若失去知觉一般，在雨中无助地呐喊著。
人心都是肉做的，即使是皇帝的命令，可是看著小雨这般模样，绝情教的人不说，连皇族里也有些都看不下去了。
“我去找御医......”被雨水浸湿的发丝挡住了逍遥的表情，只听他用颤抖著声音道。
看著他转身离去，无月望著大哥也道：“我去拿些药材......”
他话音刚落忽然察觉有人向他掷来一件东西，伸手接住，竟是一把银钥匙。
“我房间的柜子里，有上贡来的殷玉人参，给他服用或许还能保命。”出声的竟是冰公主霁玄情。
这不禁令绝豔诧异，皇族里也有些被吓到了。
不过连冰公主都这麽说了，於是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小六叔叔，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有啊，快走快走！”
“那我......”
见他们一个一个捐献出自己的宝贝，鸿凛倒是没有阻止，而是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慢步走向了小雨。
他也没有带伞，任雨水冲刷著黄/色的龙袍，当他走到小雨面前站定，就看小雨抬起头，满脸哀求的表情令人动容。
“陛下，救救霖潇，求你！”
伸手擦去他的泪水，鸿凛柔声道：“我说过的，能救他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个方法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不......”正要否认，可鸿凛没有给有他机会。
“你知道的！”他字字坚定，“因为你是小雨。”
“你......”被他这麽一说，小雨顿时又乱了方寸。
他搜索著自己的记忆，他真的想要救霖潇，霖潇不能再等，已经没有时间了。
50
可是他越是心急就越是想不出什麽，到最後脑子里一片混乱，充斥著的只剩下了“霖潇会死”的想法。
而抬起头看著皇帝陛下一脸淡定的神情，心急、气急、恼怒、愤恨全部集结在了一起，小雨顾不得考虑一下子全数倾泻出来。
“你骗我，你根本就是要霖潇死，好替你弟弟复仇！”
他好恨，他好怨，为什麽没有人来帮他！？
“你明明是皇帝却草菅人命，如果霖潇死了，我不原谅你，一辈子不原谅你！”说著，他冲动之下，居然拉住鸿凛的手，不顾一切咬了下去。
“小年糕！”
“父皇！”
“陛下！”
几名护卫要上来护驾，却被鸿凛挡住了，“不要过来......”
鸿凛感到手上一阵剧痛，再看那手臂已经泛出了血丝，可见小雨是多麽愤怒。
小雨紧紧咬住他的手臂不松懈，可泪水也在此时涌出，他恨、他怨不帮助他的皇帝，却更恨、更怨不能帮助霖潇的自己，看著他一脸不甘，鸿凛过了片刻才出声问道。
“......你够了吗？”
“......！”
小雨一怔，仿佛这才清醒似的看向鸿凛，嘴也同时松开了他的手臂，可一松开口，顿时鲜血的滋味在口腔里一下子蔓延开来，那种诡异的滋味令小雨浑身发烫，身体里似乎一下子起了变化似的，由内部散发出一股奇异的热量直冲上头顶。
好热......好难过......
将手撤回的鸿凛并没有察觉小雨的异状，他看著霖潇逐渐苍白的脸色，淡淡地道：“如果我真的想杀他，那绝不会在你面前动手。”
留下这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语，他转身便起步离开。
小雨浑身发烫，然後那股热气慢慢集中到了脸上，随之而来的是犹如火烧般的疼痛。他低下身子，看见躺在自己腿上的霖潇，苍白的脸色没有生气，利剑刺穿的是他的腹部，那些血点滴散落在自己月牙色的锦袍上，白色映上血红，好刺眼。
“啊......啊......”
雨水、疼痛、鲜血、长剑、月白色、苍白的肌肤，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
小雨用颤抖著双手捂住脸，透过五指的缝隙看见的不是霖潇垂死的脸庞，而是另一张容颜，另一个少年，那个人是......
“我？”
不、不对，苍白的脸孔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鼻尖点点的雀斑，那双熟悉的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弱小单薄的身子穿著高贵的月牙色锦袍，没有任何掩护赤裸裸地面对著敌人的刀剑，少年就是那样死去的。
“那是......小霁？”
小霁......死了？那他又是谁？小雨......又是谁呢？
好不甘心，好难过，为什麽我救不了小霁！？
此时的小雨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似乎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而那个声音的主人也是最熟悉不过了。
“谁......我是谁？”
小雨不禁自问，就在他即将崩溃之时，忽然另一双手覆上了他的手，放在霖潇的额头上，小雨愕然抬头，看见的是身著灰色素衣的漂亮少年。
“五......殿下？”
可是对面的“小五”没有看他，而是流著眼泪看著垂危的霖潇，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