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雨——色如空

楔子
原本宁静祥和的土地上，如今却是硝烟弥漫，刀光剑影络绎不绝。只见一群黑衣人将一行队伍团团包围，手持兵器与队伍中的高手刀剑相向。
两方人马毫不示弱，而在马车上目睹一切的侍从则有些担心，这里毕竟是他国的土地，若对方再不停派人前来，那......
他急中生智，立刻回头望向马车里自己护著的两个孩子，对其中的一名灰衣少年道：“骑上马，带殿下先走，回去，回亓羿去！”
灰衣少年点点头，然後简单收拾了包袱，带著身边的锦衣少年跨上马然後飞奔而去......
两人经历万般磨难，好不容易靠近了国土，可最後还是被一群敌人奇袭包围，被逼至山崖边。两位少年自知到了绝路，可谁也不愿退让。
突然，锦衣少年中气不足地道：“你、你们不要为难我的侍从......你们要的不过是我的命而已。”说罢，他推开了灰衣少年，战到悬崖边。
“我愿意自我了断，请你们放了......”
“不要！”惊叫著从梦中惊醒，小雨顿时全身冒起了冷汗，不停地喘息。
“你醒了？”身边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
小雨诧异回头，看见的是一个相貌俊朗、好看的少年，十六岁左右的模样，衣冠齐楚，腰别龙佩，是他见过印象最深刻的人。
“你是......？”
“逍遥。”那人简单报了个名字，然後架起火堆，再将刚才狩猎而来的猎物清理干净放上去烤，动作十分熟练。
小雨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而自己之前......
“你方才似乎是中暑了，我正好看见。”逍遥似乎明白他所想，“不过你一个人，那麽热的天跑荒郊野林，身边还不带水，也难怪！”
“哦，我迷路了。”小雨抓抓头傻笑。
原本是要走出山林的，谁知道越来越往里走。
原来是个路痴，不过看他这样傻笑的感觉并不差，以前似乎也经常见得那人如此憨态可掬的模样呢......
小雨坐到逍遥身边，满面笑容地看著他问：“逍遥，你之後要离开这个林子吗？”
“嗯？唔......”
“那太好了，你带著我吧！”小雨握住他的手提议，“路上，我不会添麻烦的，也好找机会报答你。”
“报答不用。”反正他只是“顺便”而已，“不过既然你路痴，那就带你一程。”
送佛送到西，他够仁慈吧！？
小雨闻言，欢呼雀跃，“太好了！”
而逍遥看他爽朗的模样也不禁好笑，“对了，你叫什麽名字？”
“齐雨，大家都叫我小雨。”
01
逍遥後悔了，漫漫十多年的人生中，他从来没有这般後悔过！
这个叫齐雨的家夥是天生的“麻烦菁”，任何事情被他碰上都能奇迹似的由简变难、由单变繁、由好变坏。
他买个包子充饥会遇上拦路抢劫，他找个客栈休憩会遇上黑店，就连在路上好好走路，都会动不动绊上一觉，当逍遥急匆匆把他扶起来，就见这小家夥带著一脸灰傻笑道：“呵呵，我又摔倒了。”
真是服了他！
光这样也就算了，逍遥可以认为是他运气不佳，但最让逍遥受不了的，是齐雨那乡巴佬一般的作风。
“逍遥、逍遥，那个是什麽？”
“......糖葫芦。”
“啊？这个就是糖葫芦啊？那这个圆圆的就是葫芦咯？”
“......”
“啊！那边那边，逍遥，那个又是什麽？”
“皮影戏......”
“皮影？这又是个什麽东西？”
老天爷，他是报恩还是报仇！？
“逍遥”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好歹还是有些威望，可被他这麽一叫，再引来周围众多的诡异目光，可能再过些时候，江湖上就有传言道：逍遥大侠──祖籍乡下......
无力地垮下肩膀，逍遥趁著自己还没有丢尽颜面，连忙将小雨拉到一座小楼里吃饭，虽然还没有到中午时分，可只要能让这个家夥不再多话，也只有赔上银子，用食物使他闭嘴！
小雨没有特别嗜好，却独独喜欢美食，要满足他的口味可不简单，那非得是一流大厨──这是相处下来，逍遥得到的结论。
他们俩一路走出林子後，逍遥说要去皇城找人办事，而小雨似乎也在找人，可他最终的目的地也是皇城，两人顺路就继续一起。在林子的时候，逍遥就隐约感到了小雨是个麻烦，可在他身上，他总能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而且这个孩子的脸看起来总有些眼熟，但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所以出於双重原因他放任自己与他同行，没想到竟成了这幅状况......
看著眼前边吃边评论著好坏的小雨，逍遥只能再次感叹──唉，遇人不淑。
“这边的食物比之前那家店好吃，是因为靠近皇城的缘故嘛？”拣起一筷子往嘴里塞去，小雨吐字不清地问道，“逍遥，你不吃吗？”
“我不饿，你吃吧。”一手撑著下巴，逍遥看著他，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那个已经逝去的......
“真像......”
听他低喃一声`，小雨好奇地抬起头，瞪圆了眼睛问：“谁？”
嘴角还粘著残余的食物，虽然脸蛋完全不一样，可是......
“我认识的一个人，你们很像。”逍遥笑著回答。
看著他的笑颜，小雨有些微愣，旋即本能地就说出口：“你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常笑才是。”
“......！”逍遥闻言惊愕了一番，可眼前的容颜使他立刻恢复了平静。
真的很像，就连这话也......
[不要这样总板著脸嘛，笑一笑，你笑起来好看，应该常笑才是！]
“逍遥，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小雨又问。
“走了。”说到这里，他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去了很远的地方。”
“再也不回来了？”
“大家都那麽说，可我不信。”逍遥喝了口水，把玩著被子沈寂片刻，他然後又道，“所以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皇城那里等他，今年也一样。”
小雨听了又细细想了想，“那你一定很喜欢他。”
“嗯......”轻哼一声，也不知算不算回答，继续玩弄著杯子，逍遥转移话题问，“你又为什麽去皇城？你找的那个崇什麽的在那里？”
“不，娘说崇嶢好动，能找到他算我运气好，我尽人事、听天命即可。”说著他又吃了块红烧肉，“去皇城是因为我爹在那里。”
“哦，你爹留下你和你娘去皇城做生意了？”逍遥猜测道。
小雨一听，摇摇头，“不知道。”
“......你娘没说？”
“没有。”
“那你爹住哪里，姓谁名谁总知道吧？”
这个是常识，但没有想到......
小雨依旧摇头回答：“不知道，不过娘说，我爹一看见我就会知道我是他的儿子。
“......”滴血认亲吗？
缓过神来，看了这张平淡无奇的脸一眼，逍遥翻了个白眼道：“你娘真有自信....”
分明是一句讽刺的话语，可小雨却笑了笑然後重重点了下头，“我娘的确很有自信！”
这话差点没让逍遥气昏过去，於是此後，他聪明地选择不再和他有更多废话，一路前行直奔皇城。
迟钝的小雨也没发现不对，就老实跟著逍遥走，虽然娘曾经不止一次叮嘱，下山後不可以轻信别人，但逍遥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那是很久以前更深的记忆......
而他记不起来！
在快到达皇城时，两人路经一个小镇，这镇上的雪花糕十分出名，可每日都是限量供应，只有在凌晨时分前去排队才有可能买到，而不喜甜食的逍遥也不知是怎麽回事，这一天竟起了个大早，说是去买那糕点，还在睡梦中的小雨也舍不得为了点心放弃安眠的时间，就敷衍了他几句然後继续找周公叙旧去。
可奇怪的是，当小雨一觉醒已是白日高升，却没有见逍遥回来。
小雨在客栈里等著，慢慢的等待变成了担心，直到日上正午时分，还是不见逍遥的人影。
02
是发生什麽事了吗？
小雨不禁有了各种遐想，心急之下便也不管自己的路痴毛病，离开了客栈，可站在陌生的街道上，他毫无头绪，不知道那家糕点店铺在哪里，也不清楚逍遥是否还在那里。
现在正是中午，街上行人不多，大都匆忙赶著路，也无人愿意为帮助这个孩子驻足，小雨急得满头大汗，胡乱走了一阵，竟从小镇走到了偏僻的荒林中。
“我好像又走错了......”迈著步伐，小雨左顾右盼，却已看不见任何人迹，“这是......啊！”
就在他无措之际，忽然隐约看见前面的林中闪过一道人影，小雨欣喜地连忙跑上前，可奇怪的是，当他站在那里，那四周除了树木之外还是没有人。
莫非是看错了！？
正当他疑惑之际，背後突然一阵凉风袭来，就在小雨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就已经掐住了他的脖颈，仿佛再一用力就要将它扭断似的。
小雨一惊，也不敢妄动，虽然他看不见身後之人的身影，但是光凭那股冰冷的杀气就足以使他浑身发寒，战栗不已，而更可怕的是这股恐惧感，似乎也是似曾相识。
“你......是谁？”小雨冷汗直挥，背对他问。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了手，慢慢走到小雨的面前站定。
他一袭黑色的袍子，面无表情可言，浑身散发的寒意令人敬而远之，与逍遥不同，这个人的身上不但有著残酷的气息，而且还有著血 腥的气味。
然而那张漂亮菁致的脸庞与他身上的一切形成了反差，更使人移不开视线。
这个人......
“我认得你！”不知为何，看到他的脸小雨竟没有了畏惧，大声说道，“虽然不记得，可我以前一定认得你！”
如此深刻的外表，他一定有见过。
那人闻言也没有出声，只是淡淡皱起了眉头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在他的脸上缓缓扫视，过了一会，那人也显得有些诧异。
“是你！？”他的声音低沈浑厚，给人安心可靠的感觉。
小雨看他认识自己，也是松了口气道，“你果然认识我，那你也该认识我娘吧？”
那人想了想，然後再问：“你是说蛊毒媚姬？”
他的答案又引来小雨的头一阵狂点，他终於碰上了一个认得他的人！
见他这样的反应，男人大概也有了眉目，一时间许多事情发生了改变，还有那些未来的计划，也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而搅乱了。
“你现在叫什麽？”男人主动出声问。
“齐雨，整齐的‘齐’，下雨的‘雨’。”小雨仔细回答，“那......您呢？”
短暂的相处，给小雨感觉是对方应该是个厉害的人物，所以他选择了敬称。
这个称呼倒是引起了男人的不满，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可立刻就平复下来道：“霖潇。”
“霖潇......潇。”小雨默念，然後抬起头露出灿烂的微笑说，“真是好听的名字。
果然是......
霖潇依旧面无表情，可心中却已是了然明白。
“你来这里做什麽？”破天荒的，霖潇再次问道，“你娘呢？”
“娘死了......”小雨淡淡回道，“她让我回皇城找爹，顺便帮她带话，但是......我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说道这里，小雨突然想起了什麽，连忙拉住霖潇的衣摆问：“霖潇，你认得我，那你可认识我爹？”
“我可以带你去找。”霖潇不带半句废话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小雨兴奋极了，拼命道谢，而霖潇还是一脸冷漠地站在那里。
谢到一半，小雨又“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糟糕了，我都忘记了，我是来找逍遥的！”
“逍遥？”霖潇念道，然後思索了一番以後的事，他默默将手伸到了小雨的面前，“抓住我。”
不知道他想干什麽，可小雨下意识已经抓住了他的手，只见他一把将少年扛上肩头，然後轻功一闪，两人顿时离开了地面。
周围风声颇大，刺得小雨睁不开眼，可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周围渐渐平静下来，最後是落地的声音。
“到了。”
随著霖潇的一句话，小雨才张开眼，赫然发现眼前已是别有一番风景。
静静流淌的河水，青山环绕四周，青松翠绿、鸟语花香，是一个养生的好地方，可......这里究竟是哪里呢？
“你就在这里等著，我先回去处理些事宜，事情过後我就陪你去找你爹。”说著，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小雨，轻功一阵就离开了这里。
还没有时间适应的小雨一下懵住了，好不容易遇到个“认识的人”竟然就这麽走了，还把他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该怎麽办？
有些不安地看看四周，小雨仓惶无措，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坐到一棵大树底下，环抱著自己静静等待。
久违的宁静使他不禁回想起“齐雨”人生的开始。
“齐雨”是娘给的名字，因为“齐雨”记忆之始就是绯姬的一抹温柔笑意，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认识任何事物，甚至将人类的语言都全部遗忘，宛如一个初生的婴儿，再次开始了他的人生。
娘说他是她的儿子，上天赐予的孩子，对他万般疼爱，甚至为了救他而陪上了自己的姓命，并且在仅剩不多的余生中耐心地教他说话识字、还有医术，这些事都让小雨感激不尽，然而他已经没有了回报的机会了......
03
想著想著，小雨逐渐有了睡意，他告诉自己不能睡，可到後来脑袋还是往前一冲一冲，倚靠著树干，沈重的眼皮缓缓地合拢，就在即将入梦之际，前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雨？你怎麽在这里？”
抬头望去，来者正是逍遥，他两手提著满满的一堆朝小雨走来。
“逍遥！”看见他，小雨这才松了口气安下心来，也瞬时打起菁神走了上去，“终於找到你了，你没事吧？”
逍遥看他欣喜的表情，也有些不解，提提手上的东西道：“我本来就是去买东西，哪会有什麽事？倒是你，没有看我留下的纸条吗？”
他一说，小雨一愣，“......什麽纸条？”
听他这样说，逍遥想也知道这个迟钝的人一定没有发现，无力地夸下肩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留了字条，告诉你我今日要去探望双亲，叫你在客栈等著的。”逍遥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然後看著小雨问，“你又是怎麽找到这里的？”
“一个好人送我到这里，可我也不知道你会来。”
霖潇让他在这里等的原来是逍遥啊！可他又为什麽知道......
“好人？”
逍遥转身看了看自己走的路，从客栈到这里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近。
“还真是个好人。”
居然平白无故愿意带这个小白痴走那麽远，一定是个“大好人”。
回程的路挺长，而这里也算是荒郊野林，让小雨一个人走回去很不现实，可留他在这里等又挺不人道的，逍遥想了半天还是举旗投降。
“既然来了也没办法了，那和我一起走吧！”逍遥无可奈何地道，同时也不忘提醒，“不过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双亲的住所，他们喜欢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