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雨——色如空

“什麽？”小雨听不懂。
霖潇也没有再回答，只是起身打开房门，背对著小雨说：“走，我带你去找他。”
小雨一听，点点头便直接下了床。
两个人一起走在路上，为避免小雨走失，霖潇就牵著小雨的手，小雨则好奇地打量著四周，而霖潇也将脚步放至最慢，还时常走走停停，一看便知是在等小雨观察完毕。小雨有时也会提问，霖潇就老实回答，虽然言语间仍是冷冷的，但被路上的魔教教众看见，无一不是惊愕地哑口无言。
那个颇有耐心讲解，还会牵著少年手的人......真的是他们那个冷血教主吗！？
11
当小雨与霖潇一起出现在逍遥面前，他也已经清醒过来，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毫无忌讳地瞪着霖潇，若非绝艳有先见之明点住了他的哑穴然后将他五花大绑，如今两人怕是已经争斗起来。
“逍遥！”小雨见状跑至床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确认他平安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他转身对霖潇说道：“霖潇，不能替逍遥松绑吗？”
霖潇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凝视着逍遥，而逍遥也是一脸不屑，他才不要欠这个魔头的人情。
看他们两人都没有那个意思，小雨为难极了，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而见他略显慌张的模样，最后还是霖潇先有了动作。
他没有解开逍遥的束缚，而是叫来了绝艳和几名属下将逍遥带了出去，之后自己也和绝艳一起踏出房门。
可就在他临走的一刻，小雨担忧地拉住了他的衣摆，两人的身高差距使得小雨不得不抬起头问：“你不会把逍遥怎么样吧！？”
他的无礼动作令绝艳不爽，就如往常一样，他抽出随身的银针眼看就朝着小雨的致命穴位点去，就在此危急时刻，霖潇眼明手快伸手掐住了他的颈项。
一股强烈的杀气涌现，压得绝艳冷汗不止。
“教......主？”
霖潇皱眉，手更加用力收紧，“敢动他，我杀了你！”
“......！”绝艳闻言愕然。
他很早就知道，教主的眼中、心中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具有存在的价值，他冷酷无情，连亲人伙伴都可以不皱眉头地杀死。他也不爱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因此，教主没有弱点，他无敌于天下。绝情教是霖潇打发无聊时间的玩物，教众们对他也是可有可无的调剂品，可明知如此，还是有许多人依旧仰慕他的强悍，倾心他的无情，放弃了一切衷心追随于他。
绝艳便是其中之一，他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为了能站在教主的身边，他努力了、他成功了，可现在那个无情的教主居然要为了一个无知的平凡少年而致他于死地！？在两人如此尴尬的情况下，小雨不由分说地双手抱住了霖潇的那支手臂，连连摇头。
“霖潇，不要随便杀人。”
绝艳心中暗暗好笑：这少年太天真了，殊不知若非教主救他，他早就命丧黄泉，而今更妄想改变教主的决定，太不自量力了，教主的决定是绝不因他者而改变的......
这么想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致命一击。
可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霖潇听了小雨的话，竟然真的松开了手，转而将小雨纳入了自己的双手间。
感觉颈项上失去了压力，绝艳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看着霖潇用双手护着小雨，而那个警告的眼神分明在说：今日饶了你，不得造次，不然──杀！
为什么放过他？为什么改变了决定？
因为这个少年？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他们付出了那么多都得不到教主的回应，可为什么这个平凡的少年那么快就触及了教主的内心？他没有那个资格！
收敛起愤恨与不甘，绝艳只能低头谢罪：“属下知罪。”
霖潇没有反应，只是一味地环住小雨，小雨看看他冷漠的神情，然后想想──莫非......他还在生气？
于是拉拉霖潇的手，小雨笑着道：“霖潇，他没有伤到我，你不要再气了。”
听他这番话，霖潇才渐渐有了反应，虽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但小雨似乎明白，他已经不气了。
将小雨留在房里，霖潇亲自合上门，小雨有些心急，还郁说什么时，忽然霖潇出声打断了他。
“放心，我不杀他。”
这话令小雨安心下来，才肯乖乖地待在屋子里。
关上房门，霖潇便收起了方才的好脾气，毫不拖泥带水地对绝艳命令道：“绝艳，把之前你遇到的崇峣带来这里。”
“崇峣？”
绝艳搜索着记忆，才想起是和越华一起的那个男子。
“教主为何......？”
“因为他在找他。”留下简单的话语，霖潇便往前走去。
绝艳顿悟，心中也不免泛起了醋意，双手紧紧握拳置于身侧，一双冰冷阴鸷的眼眸也盯住了房门──又是为了这个少年！
处理好了这边的事，霖潇就走进了另一间房，那正是逍遥被带进的房间。
一进屋，逍遥还是那样被扔在床上，霖潇伸手解开了他的哑穴，可没有迎面而来的怒骂，也没有过激的言辞，向来暴躁的逍遥此时宛如换了一个人似的，没有言语，只是恶狠狠地盯住霖潇的眼睛。
霖潇也是个不喜废话之人，直截了当便说道：“回去和你们皇帝说，我不为难皇族之人，叫他也不准再来惹我。”
不奇怪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逍遥也不甘示弱地反驳：“是你先惹上我们！”
若是他当初肯出手相救，若是他肯派出绝情教的人施以援手，那结果不会是现在这样，小五也不会......
“你该死，绝情教的人全都该死！”一想到失去的兄弟，逍遥再也抑制不住地喝道。
可相较于他的反应，霖潇却平静得很。
该说该做的，他已经仁至义尽，之后再出事那就不要怪他了！
缓缓站了起来，靠近逍遥的床边，就在逍遥防备不及时，霖潇为他解开了绳索，之后便头也不回地打开了门。
逍遥觉得奇怪，此时就听闻霖潇对外面看守的人道：“把他送回那孩子的屋里，留着他还有用。”
那孩子应该就是小雨，逍遥暗道，再看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霖潇，实在是觉得机不可失，渐渐运气汇集掌中，趁着那人不备，他一下子冲了上去，手掌对准了霖潇的背脊眼见就要打中......
“你去死吧！”
“教主小心！”守卫目睹这一情况，连忙道。
而霖潇则不慌不忙，向左侧微微一倚，躲开了逍遥一掌不说，自己也已经转过身来。糟糕！逍遥知道时机已失，被发现之后的后果......
果不其然，霖潇也亮出一掌，可劈向的却不是致命的部位，而是逍遥的肩胛骨，这一掌深厚有力，逍遥直感一阵剧烈的疼痛，瞬时也从口腔里流出了一道血丝。
“咳咳！”无力地倒在地上，逍遥捂住手臂干咳。
他也在疑惑──为什么霖潇不杀他？
“教主，他......”
不待守卫说下去，霖潇看也不看他一眼，依旧沉稳地道：“把他送回去。”
守卫也为教主的手下留情觉得奇怪，可也不敢多问，只能架起逍遥往外走去。
望着他们走远，霖潇才慢慢回到自己的寝室里，换下外衣，然后解下了四年以来一直带在脖子上的明黄/色的小锦囊，锦囊微显陈旧，上面还残留着几滴鲜血。
[这个......请你帮我保管吧！]
幼小的少年吃力地喘着气，胸口的伤势令他快失去了意识，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死心地从脖子上解下这个小锦囊。
[这个是说好的...如果我回不去...请你...把它埋在..亓羿的..土地上..]
亲吻上这个锦囊，霖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从未见过的柔情。
12
“妈的，竟敢偷袭教主，不想活了！？”
当逍遥被毫不留情地扔进原来的屋子，他赫然发现，除了熟悉的小雨之外还竟多了两个人，正是在贤慈堂遇上的越华与崇嶢。
“逍遥！”小雨见状，立刻跑到他身边接住了他，看他面无血色，慌忙替他察看伤势。
而一边的崇嶢看见他的伤，再听闻刚才守卫的话，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小子还真不知天高地厚！
“小鬼，不要小看绝情教，虽然你一人能毁他们一座分坛，可人外有人，那教主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走到逍遥身边，崇嶢出言调侃。
但这次，易怒的逍遥没有生气，却是冷冷地反问：“那又如何？即便是死，我也要杀了他！”
他的回答赢得了崇嶢的口哨声，他似乎还要说什麽，但是却被越华阻止了。
看著越华警告的眼神，崇嶢想想也对，毕竟逍遥如何与他们无关，他们需要的只是小雨为他们解蛊而已。
而之後的事情却出乎任何人的意料，谁也不晓得霖潇抓来崇嶢与越华的真正目的，他对这两人还是不闻不问，倒是小雨和逍遥每天都被他找去，然後三人在屋子里一整日，也不知在干什麽。
其实事情最简单不过，起初霖潇要的只有小雨一个，可逍遥伤势未愈，而且小雨也从一些教众的眼睛里看见了对他的“仇恨”，所以为了能照顾他，干脆他就拉著逍遥一起去见霖潇。
而霖潇在见到仇视他的逍遥时也没有很大反应，淡定从容地坐在椅子上，然後对小雨说道：“我要听你的事。”
“我的事？”小雨有些不明白，“什麽事？”
“所有你记得的事。”霖潇回答，“就当故事来说。”
“这个......”看看身边的逍遥，再看霖潇一脸冷峻严肃，他叹了口气，“好吧，可是你必须让逍遥到床上休息。”
对於这个问题，霖潇没有回答，小雨就当他默认了，立刻让逍遥躺了上去，而後自己坐在床沿边，挡在了两人之间。
对於他的动作，霖潇也不介意，只是等他弄完才道：“可以开始了。”
“那就从......”小雨努力地回忆著自己记忆之初，开始诉说“齐雨”的人生。
逍遥也在一边听，听著小雨口中的“娘亲”如何教他认字读书，如何教他防身之术，还有两个人一起生活平凡却幸福的日子。
“我嘴巴很挑，葱、蒜、姜都不吃，可娘还是照样宠我，为我......”
这样的话题在逍遥听起来都显得无聊之极，引得他哈欠连连，可霖潇却听得聚菁会神，仿佛要将那一字一句都记住似的。
他到底想干什麽？逍遥都情不自禁地心里暗道。
可这个答案一直得不到解答，而霖潇却好像听故事听上了瘾，竟然天天让他们俩去他那边报道，就这样又是哟个多月过去，而就在这天，事情有了变化......
这天早晨过後，与往日一样，小雨和逍遥被叫到了房里，可霖潇却不在屋里，听守卫说是在办正事，待会儿就来，於是小雨便先让逍遥休息，而自己坐在一边等。
房间里点著熏香，这香味令伤势逐渐恢复的逍遥十分嗜睡，渐渐地他就昏昏沈沈闭上了眼睛，小雨见他睡得香也不忍打搅。
此时，那守卫进门，看见逍遥在床上睡著了，眼中露出了一丝诡异。
“齐公子，教主已经回来了，在另一间房里等著公子。”
“另外的房间？可是......”有些担忧地朝逍遥看去，小雨放心不下。
那守卫笑著将小雨往门外牵引，“公子不必担心，这房间我会派人锁上，不会有人来谋害逍遥公子的。”
听著也有理，小雨便慎重地拜托他锁好门，然後才跟著另一个人去了霖潇所在的屋子。那守卫看著小雨里去，眼中露出一丝阴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然後打开了房门慢步走到了逍遥的床前。
“嘻嘻......这里可是绝情教，逍遥公子......你要为你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小雨的记姓不怎麽好，那人带著他九曲十八弯也不知道究竟到了哪里，终於在一所房门口停下，那人道：“到了，公子请进去吧。”
“嗯？噢......”小雨看著这屋子外的布置，只觉一惊。
怎麽和刚才那所屋子的门口那麽像呢？是眼花记错了吗？
揉揉眼睛，小雨走进屋子，又是一愣。
一模一样的摆设和装饰，屋子里坐著等候已久的霖潇，就和平常一样。
不对劲，很不对劲......
小雨脸色苍白地看著屋子里的一切，霖潇觉得他有些奇怪，不免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触摸他略显冰凉的脸庞。
“不舒服？”
“......！”他的声音唤回了小雨的神志，愕然抬头，看见的是一双似曾相识的深邃的眼眸。
下意识地抓住霖潇的手，小雨忽然问道：“霖潇，你之前......干什麽去了？”
霖潇被问地莫名所以，皱皱眉头道：“我一直在这里。”
这个回答令小雨顿时慌了神，“糟了，他放开霖潇的手，几乎一下冲了出去......逍遥！”
听他最後那一句慌张的叫喊，霖潇知道定是出了什麽事，二话不说也跟了出去。
不记得来时的路，小雨只能随处乱闯，被他打搅到的人却又不敢多说什麽，只因为他身後跟著个冷酷教主，好不容易终於回到了那个地方，小雨已经跑地上气不接下气，可他没有休息，一下便冲开了那房门。
“逍遥......！”
房内凌乱的一切让小雨震在了当场，一群长相丑恶的男人围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一个个不停发出银秽的嘲笑声，而从那群人的缝隙中，小雨可以清楚地看见那脸色绯红，被扯得只剩下里衣还在不停挣扎的逍遥。
“你们干什麽！？”向来平静的小雨在这个时候竟愤怒地吼道。
他一下子闯入那群人之间，当在他们与逍遥的面前，恼怒地盯著他们：“不许碰他！”
13
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连跟在後面的霖潇都冷不防暗吃了一惊，平日那个傻傻钝钝的少年此时正目光如炬，气势骇人地挡在众人面前，分明知道他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小鬼，可那份过人的魄力竟也迫使那群围著他们的人不禁後退了几步。
看见这一情形，方才引开他的那个守卫愤愤地站了出来。
“齐公子，你是教主的客人，我们不会不敬你，可这个罪人，我今日一定要他偿还他的罪孽！”说著，他的手指向了角落里的逍遥。
小雨听他一说，也转身抱住了逍遥，此时的逍遥已几乎神志不清，他还要用力挣扎可使不出力气，只能嘴里不停地低喃。他身体的温度异常高，眼眸含水、脸上布满红晕，急促的呼吸有条不紊还在小雨怀里不停扭动，看著这些症状，再看那群围观人的表情，小雨再傻也明白发生了什麽事。
不知怎麽回事，此情此景仿佛触怒了他心中的底线，他不发一语，冰冷的目光怒视著眼前所有的人。
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心慌的守卫不禁大叫：“你以为凭你就能阻止我吗？那家夥毁了分坛，杀了我弟弟，我......”
可惜他话还没完，一股剧烈的疼痛就由脚腕处迅速蔓延至全身，最後顿时浑身无力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他身边那几个还来不及上前观望，一个个也如中了邪似的倒了下去，他们抽搐著四肢，口吐白沫，死状甚惨。
霖潇在後面看，也没有阻止，只是好奇小雨用了什麽，之後就看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麽指粗细的小竹筒，拉开竹筒的塞子靠近地上，忽然就看那群尸体中迅速爬出一条紫色的小蜈蚣，直到小蜈蚣全身都钻进了筒内，小雨才盖好塞子再放回身上。
看来一切都是那蜈蚣体内的剧毒造成的，得到了答案，霖潇才走上前，踏过那些尸体蹲到了小雨的身边。
可小雨的注意力完全投在了逍遥身上，没有了方才的冷酷与狠劲，一心尽力地安抚著他。
“好热......不要碰......爸爸......爹......”神志模糊的逍遥口中还是不断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