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身边牵着他手的小晏,凌文湖眉间挂上了隐隐的担忧。迟早是要去陪伴公子的,可小晏怎麽办?难道把他一起带过去?小晏才十六岁啊……罢了,有机会安排小晏到苏清岚身边吧,这几个恩客里头,也只苏清岚稍微令人放心些,小晏跟着他想必不会太辛苦。
小晏自然不清楚他家公子心里头正在想些什麽,只知道公子有才,早晚能成人上人,这不已经中了探花吗?中了探花就是大官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公子名声受辱,必要时,他小晏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保住公子的清誉。
两人各怀各的心事,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回府後,小晏想着公子身上酒味甚浓,急着去准备醒酒汤,凌文湖也不拦他,只慢慢走向卧房。不出所料,推开门,正见一名英武的男人立於窗前,鹰般的目光狠戾地落在他的脸上,嘴角微微一勾:“回来了?”
凌文湖想都没想,迅速回身关紧房门,扣上木栓,低声道:“王爷!”随即毫不迟疑地拉开衣襟,三下五除二,片刻後,全身一丝不挂熟门熟路偎进男人怀里。
男人并不懂得怜香惜玉,将那白花花的身体拎上床,也不宽衣,直接脱了自己的裤子,推开被褥,粗鲁地压了上去。
小晏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口,痴痴傻傻,耳听着房内传出痛苦的求饶声,两行泪水缓缓滑落腮旁,但他却并没有离开,反而依墙慢慢坐下,不知坐了多久,房中的声音渐渐消失,小晏知道瑛王的活儿终於做完了,这才慢慢站起,抹了把眼泪,将醒酒汤倒进檐下花丛中,轻手轻脚地离开。
萧怀瑛趴在凌文湖身上,侧耳细听,鼻子里哼出一声:“他对你倒是忠心耿耿,也不怕本王拧了他的脖子。”
凌文湖满头满脸的冷汗,激痛过後,身体疲累万分,虽然不是头次,但他生来就有做小倌的天份,那处地方无论怎麽折腾依然紧致密合,惹得萧怀瑛三天两头便来找他泄火。
听着瑛王充满杀意的话语,凌文湖右手微僵,在萧怀瑛看不见的地方死死握成拳,脸上却笑开了花:“我身边就只剩这麽一个人了,全被您拧了脖子,难道您要我自己烧饭洗衣服不成?”
萧怀瑛直起腰,坐在凌文湖的肚子上,他人高马大身强体壮,趴着还好,这麽一坐,凌文湖觉得气都喘不过来,无力地推了推:“别……”
萧怀瑛挥开他的手,冷冷道:“何必怕没人服侍,本王从王府给你派个会管事的来。”
凌文湖呼呼喘气,艰难地解释:“小晏在我身边这麽些年,还有谁比他更合我心意的?您府里那些一个个都是人精,若被他们发现了端倪,我倒没什麽,坏了王爷的清誉可怎生得了。”
萧怀瑛俯视着他:“小晏清楚你的过去,留着他是个祸害。”
凌文湖眯着眼睛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王爷难道不了解我的过去?”一语刚出便觉不对,来不及解释,左边脸已着着实实挨了个大耳刮子,险些将他打得背过气去。
萧怀瑛语气冰冷:“若再敢将本王与那小倌相提并论,本王就把你的舌头拔了。”
凌文湖低低地咳了一声,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我……我知道了……”
瑛王瞧他半边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鲜明,冷哼一声,终於下了床,套上裤子:“别躺着了,去洗洗!回头明儿个还要早朝,别又发烧告假。”
凌文湖勉强撑起半个身体,也不敢拉被子,带着笑问道:“王爷这就走麽?”
萧怀瑛瞥他一眼:“你今日一次出恭,估摸着明天父皇也会有所耳闻。这样也好,父皇生性严谨,一向瞧不上放浪形骸之人,对你必定不会委以重任,本王再想个法儿让你得个闲职,好生过日子吧!”
凌文湖心想过日子?什麽是过日子?有过日子像我这样的吗?嘴里却不敢乱说,只唯唯诺诺地道谢:“小湖明白,多谢王爷!”
萧怀瑛穿好了靴子,回身盯着他:“九弟一向不惹事,今日为了护你……”凌文湖心下一抖,原来那记大耳刮子为的是这件事……果然,瑛王接着道:“你给我记好了,谁都可以惹,但九弟例外。”他把身子前倾,一双眸子阴寒狠毒:“九弟何等尊贵,你这种人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凌文湖使着劲儿拼命点头:“王爷说的是,小湖哪有那个胆儿,瑜王……”
萧怀瑛突然大喝一声:“住嘴!”凌文湖一愣,未等他反应过来,瑛王又是一个巴掌甩在了脸上,依然是左脸,火辣辣疼得人直想掉眼泪。
凌文湖知道自己又犯了错,不敢捂脸,低下头去:“我……我错了,以後……以後再也不提……再也不提……”那等金贵之人,自己这种肮脏的嘴巴提一提都是亵渎了人家?
萧怀瑛目光闪动,良久未置一词,回身便走。门外小晏端平了药碗呆呆站着,见他出门连忙跪下:“王爷。”
萧怀瑛瞧了瞧小晏手中的药碗,淡淡道:“进去吧!”说着,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小晏愣了片刻,直到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方才转身冲进房内:“公子……”
凌文湖披头散发,拉了条被子裹住裸露的身体,半边脸又青又紫,高高肿起,形容十分凄惨,他不想惹小晏伤心,咧开嘴笑了笑:“小晏……”
小晏强忍着泪水,将药碗小心地端过去,哽咽道:“公子,喝吧!喝了就不疼了。”
凌文湖突然觉得自己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掩饰般地随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也不叫苦,将空碗放在床头的矮柜上,伸手拍拍小晏的肩膀:“难为你了。”
小晏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失声痛哭,半跪着伏在床前:“为什麽?公子,为什麽还是这样?为什麽您还要过这样的日子?什麽时候才是个头啊?”
凌文湖暗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脑子里总存着那些幼稚可笑的念头,没瞧见荷花纵然婀娜纯净,根部还不是在淤泥里扎得牢牢的,人哪,自然是不如花的,一张早被黑墨涂得乱七八糟的纸还能再变白吗?
他拍拍小晏的後背,轻声道:“好啦好啦,这麽多年还没习惯吗?别哭了!我累得紧,想睡了,今晚你是和我一起睡还是自个儿一个人睡?”
小晏的抽泣声渐渐变小,半晌抬起头来,低低道:“我和公子一起睡。”他望了望被褥:“我去弄点热水,公子您洗个澡,回头我把床单换了咱们再睡,成麽?”
凌文湖笑得龇牙咧嘴:“哎呀,我累得快昏了,不洗了行不行?他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掀开一条缝向里头瞧了瞧,忽然欢天喜地地叫道:“小晏,别担心,今天没流血呢!呵呵,床单不用换了。”
小晏心头一酸,只觉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勉强笑道:“床单不换倒也不打紧,不洗澡怎麽行,公子明日难道又想告假不成?您这个探花郎,赴过琼林宴後上朝的次数聊聊无几,天天让那些御史老头儿参来参去,您也不觉得害羞?”说完转身急匆匆地走出了房门。
凌文湖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後,忽然苦苦一笑,索性将被子全都掀了,慢慢挪下床,後庭仍旧生生地疼得像要裂开一般,他缓缓弯腰拣起地上的衣服随便套了套,又一步一步走到靠墙的衣柜旁,拉开柜门,摸出一红一绿两个琉璃瓶子,先用红瓶中的药膏敷在脸上,绿瓶中的却挖於指尖,将两个瓶子放进柜子里,回到床前,仰面躺好,自己试探着将粘在手指上的绿色药膏涂在那羞於启齿的地方。
算那姓萧的天良未泯,送给他这麽多金贵的膏药!
涂完了,他疲惫地将被子拉来盖住自己的身体,骨头像是被车轮辗过一般,疼得快断了似的,偏偏将将迷糊时,耳边传来小晏的声音:“公子……公子……”
凌文湖感觉这声音不太对劲,用力睁开双眼,心下一沈,难怪……
小晏端着热水,脸色发白,齐整的上齿死死咬住下嘴唇,水盆中的水随着他身体的颤抖摇来晃去,显然心中又气又急,却又苦无办法。
凌文湖微微一笑,右手从棉被里伸出来,伸向小晏身边的那个人:“你来啦。”心下暗恨,他爷爷的,每回萧怀瑛一走,这姓苏的便来,莫非是掐着时辰不让老子休息?看来今儿晚上又别想睡了……瞧瞧小晏手中的热水,不无庆幸,幸好还没洗澡,否则白让姓苏的沾便宜。
为君沈醉又何妨 微虐 第三章
小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相较於萧怀瑛,少年觉得这位苏清岚苏先生倒算是个温和的人。公子曾经对他说过,虽然做起那事儿来苏清岚比瑛王还要带劲,却并不会让公子吃太多苦,至少他会帮公子做足前戏,而不是如瑛王般一上便横冲直撞,不把公子折腾个半死便泄不了火似的。
已经跨出了门槛,小晏最後向房内望了一眼,却觉视野一片模糊,他连忙将门带紧,一滴泪恰恰掉落,落在手背上,温热的水珠竟让他起了灼烫的感觉,不由自主捂住嘴,无声地啜泣。
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用,不仅救不了公子,还要牵累公子处处保护他。尤记得懂事起便在京城中一间名叫醉君楼的小倌院里当小厮,挨骂吃鞭子那是家常便饭,直到八岁时被老鸨带到了公子面前……
小晏习惯性地靠墙席地而坐,双手抱膝,心里想着那时候公子好像只有十四岁吧?十四岁,比现在的他还小,却笑吟吟地抓住八岁孩子的手,温和地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年幼的他瑟缩地望着眼前的少年,迟疑半晌:“他们说我姓晏……”底下便没了话。
少年仍在微笑,笑得光风霁月:“姓晏啊,是没有名字吧?我的名字也是公子取的呢!唉,可惜我这样的人不配给你取什麽好名字,既然你姓晏,我就叫你小晏好不好?”
小晏不知道少年嘴里的“公子”是谁,却仍旧傻呼呼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公子为什麽不给他取个惜情、怜英等美丽的名字,却莫名喜欢“小晏”这两个字。
自此後,主仆二人便在醉君楼里安安份份地过日子,小晏知道凌文湖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男娼,身份下贱,但他却每天欢欢喜喜地为其收拾整理,因为他发现凌文湖不仅对他非常温和,而且很会写字,别人写字只是端端正正几笔挥就,毫无意趣,凌文湖却恰恰相反,他写的字笔笔生花,妙不可言,美不胜收,常常看得小晏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小晏十二岁时,凌文湖被一个有权有势的恩客赎出了醉君楼,并替他脱去贱籍,对这位“救”凌文湖於水火的恩客小晏感激莫名,还曾偷偷溜去庙里还愿,只道好人有好报,公子终於熬到出头之日了。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小晏便发现自己的愿望裂成了碎片,自凌文湖出了醉君楼後,他们主仆俩被安置在一所小院子里,公子依旧经常被人折腾得死去活来,有一次甚至连提笔写字都不能。
终於……终於考中了探花,小晏觉得这下应该能摆脱那些噩梦般的过往了,但是……屋内隐隐约约传出一两声低低的呻吟,小晏不由自主抱紧了双膝,他太了解凌文湖,这种呻吟并不代表凌文湖不痛苦,而是疲惫太甚,根本没有力气喊出声来。
呻吟越来越弱,渐渐地,便再也听不见了,一阵微风吹过,明明带着春夜温暖的气息和枝头鲜花甜腻的香味,小晏却是瑟瑟发抖,身体越蜷越小,心里只盼着赶快天亮,赶快天亮,天亮了,公子就不用再受苦了。
就这麽依着墙角,少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棉被盖得严严实实,揉眼仔细一瞧,这里是公子的房间,而公子……却不见了。想来凌文湖见他睡在门外,便将他抱进屋内,自己随便收拾收拾,直接上朝去了。
他既然了解凌文湖,也就清楚萧怀瑛和苏清岚折腾人的本事,特别是苏清岚,似乎生来就为这种事活着,一夜奋战第二天依旧精神奕奕,只苦了……可怜的公子……
小晏愣了好久方才默默地下床,将房间收拾一通,又想着公子喜欢吃新鲜的青菜,便把房门锁了,到厨房找了个小竹蓝斜斜挎着,出府门往集市的方向走去。
探花府并不大,搬进来时,萧怀瑛将府里原来的仆役全都赶走,本想从王府调些人手过来伺侯,耐不得凌文湖苦苦哀求,终於沈着脸同意留下小晏,让他一个人照顾探花郎。
往集市必定路过醉君楼,以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醉君楼早已成为一片焦黑的瓦砾堆,小晏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只知道公子金榜题名的当晚,醉君楼突然烧起雄雄大火,火光照亮半个京城,楼里的人一个都没能逃出生天,全部活活烧死,其中还有几名常至醉君楼狎小倌的朝廷重臣。
小晏在瓦砾堆前站了一会儿,脸上慢慢升起一抹鄙夷不屑的神色。说什麽重臣,天天逛窑子,醉生梦死,其中一位曾经抱着公子直唤小心肝,还有一位喜欢虐玩,公子伺侯了一次,回来跟个血人似的,把他吓得魂飞魄散。这种混蛋死了也是活该,罪有因得。
其实小晏并非全无心机,在醉君楼里生活了那麽多年,稀奇古怪的人和事看了不少,也学了不少,他知道公子高中後京城少了很多人,很多认识公子、与公子相熟之人。醉君楼起火将一部分烧成焦骨,还有一部分甚至是市井小民无缘无故被人杀死在家中,朝廷虽派员破案,却始终毫无头绪,无奈之下,只得随便抓了几名江洋大盗斩首充数,安定民心,案件不了了之。
三月和煦的微风刮在脸上轻盈温暖,小晏踢了踢脚下一块小石子,摇摇头,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得赶快去集市买青菜,今天中午做菜粥,公子一定喜欢,估摸着这两天都不能吃太硬的东西了。
人常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凌文湖却觉得今天出门没翻黄历,晦气透顶,一不小心碰上了衰鬼,否则他绝对不会赶巧与面前这人撞个正着。
要问天底下最不想惹谁,凌文湖肯定毫不迟疑地说出“萧怀瑜”这三个字来,为此人他没少吃苦头,总之每次话说得太多,说溜了嘴,那两位都会不约而同地给他甩大耳刮子,巴掌吃多了,终於让凌文湖得出一个非常深刻的结论:这位千人宠万人疼、尊贵无比、每日里逍遥快活的瑜王爷,就是与自己八字相冲的大克星,要想暂保小命,最好还是离他远远的,连提都不能提。
可惜,他越躲着谁,那谁就越发躲不开,凌文湖一个头两个大地瞪着眼前这位长相超凡脱俗、神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龙子凤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要是那两人知道自己这麽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宝贝猛瞧,会不会气得挖了自己的眼睛?
哎哟喂,凌文湖心里打了个突,决定保护自己的一双招子,所以他迅速地垂下脑袋,偷眼瞅瞅这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四下并无人迹,方才“扑通”跪倒:“给王爷请安!”暗中大骂,他爷爷的,老子已经很小心了,专拣没人的地方走,怎麽老天爷还是不长眼,偏偏让老子碰上这麽个瘟神!
萧怀瑜笑了起来:“小湖,你怎麽总是改不了这毛病。现在已经是新科探花郎了,身份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以後不要跪了。快起来吧!”
凌文湖暗暗不屑,心想你装什麽装,从前?从前那些事儿你能不清楚?什麽不食人间烟火,说到底不就是个喜欢男风的货色吗?装什麽清高,看我那眼神和看婊子有什麽不同?与你那两位兄长全是一个茅坑里的蛆,分不出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