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训我!”水玉儿不服气地皱起鼻尖,“小姐又没什么事,我干吗要伤心!”
“懒丫头,叫你演一下戏都要偷懒。”
“啊痛!不要打人家头啦!”
两个人边笑闹着边向屋里走去,赵渊在后面却听得一头雾水。
的确,早先水玉儿的言行举止,确实有些地方让他渐渐感到不对劲。
明明弦音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做为侍女,她却显得毫不在意。尤其刚才经过梨花树下时,居然还有心思去采摘梨花,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但现在听她们两人的对话,似乎其中又有什么隐情,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
“你在想什么?”
猛然回过神,水灵儿正在不远处的地方笑看着他,“还不赶快过来,发什么呆呢赵公子?”
“他本来就是个呆子!”水玉儿掩嘴轻笑,“你都不知道昨天遇到小姐时,他那个呆样,别提多有好笑了……”
接下来再说些什么,赵渊一点也没有听下去,只是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水灵儿。
不知为何,刚才听她说话的声音,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尤其是那声赵公子,一直在他心里回荡,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
“公子?公子?”
眼见赵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着两个姑娘看,安顺以为他又跟昨天一样,连人家长得标致一点的侍女也看上眼了。
小声连唤了几次也没反应,无可奈何,只好凑近他耳边稍微提高声调试图提醒他,好歹也要注意一下形象。
那边水玉儿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立刻脸色一变,“灵儿姐姐你看他!”
水灵儿的笑容也淡了下来,薄怒道,“看你一表人才,没想到真如玉儿所说只是徒有虚表,怪不得小姐……”
“灵儿!”
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喝,“不得放肆!小姐醒了,让你赶紧将赵公子请到里面,好生伺候着!”
第十七章
水灵儿应了一声,也不再理会赵渊只管往里面走。
走了两步,水灵儿忽然又回过头,“还楞着干什么?”
赵渊被她反反复复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
一旁的水玉儿满脸幸灾乐祸,“好心提醒一句,你可是已经把我们这里最喜怒无常的两个人都得罪了,劝你好自为之!”
安顺在后面嗤之以鼻,“确实没见过比你们两个更嚣张的丫头片子了。”
水玉儿没有听见他在小声咕哝些什么,但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视线一相对,便一个挑衅的眼神狠狠瞪过去,接着对赵渊勾勾手指,“进来吧!”
越过中堂回廊,最里面的是一间陈设雅致的卧房。
绕过屏风,赵渊一眼就看到弦音正斜靠在床头,双眉轻锁。
一个衣料上绣着成堆五彩飞禽,颜色鲜艳得跟花蝴蝶一般的年轻男子,手里端着个药碗,似乎正在劝她用药。
“弦音姑娘?”
弦音抬起双眸,微抿的菱唇弯起,对他宽慰地笑了笑。
“你没什么事么?”
弦音笑着摇摇头。
“那我就放心了,方才……”
见她但笑不语,他也不好再问。
这时,那个花蝴蝶一般的男人忽然露骨地咳嗽几声。
“我说,你先把碗里的东西喝了再调情也不迟哪!好歹是我费尽周折几经辛苦才熬制出来的。”
话说得情真意切,旁边却很不给面子的传来一阵笑声。
弦音眼眸一转,水玉儿便收敛起笑容,将摘来的梨花用浅瓷装了放在她的床头小榻边。
看情形似乎是她拒绝喝药,赵渊好心上前劝解,“请恕我越矩,方才你忽然昏倒,玉儿姑娘先说是遭了暗算,后来又说并无大碍,言辞前后矛盾让人难以分得清楚是非。可无论如何,大夫既然开了药,良药苦口,你还是改喝了才是。”
厄长的沉默过后……
弦音垂下双眸依然没有做声,只是神色中仿佛透着几分怪异。
正想要再说,臂弯被一股力道牢牢抓住,黑糊粘稠的药碗转而送到自己眼前,顺便还附赠一张笑眯眯的俊脸。
“公子一看便知家境不俗,承你刚才仗义执言,真可谓乃区区不才在下的知己!来来来,这碗珍贵无比的东西就给你尝了得了!”
说着动作利索第就要往赵渊嘴边强送,安顺赶紧跳出来救驾。
“放肆!没病没灾的你喂我们公子喝什么药!”
却没想到使出了全身上下吃奶的力气,小脸憋得通红,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掌丝毫不见动弹,依旧稳稳扣在赵渊臂弯处。
“……公子您快退开!”
“安顺……”
赵渊刚刚开口,那名男子也懒洋洋地吹了一声口哨,“还是省点力气罢了,要是被你这么个小不点推开,我柳文溪的名字岂不是要倒过来写?”
“那你今天就倒过来写吧!”
“恩?”黑眸如墨,这才正眼瞧了瞧安顺,接着兴致昂然地挑起眉毛,“倒也算是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家伙,我喜欢……”
将碗凑进鼻端嗅了嗅,跟着仰头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世间难得的滋品,要不就送与你喝了也行!”
第十八章
紧扣着赵渊的手掌迅速放开,改为捏住安顺下颚,指尖一错,安顺不由自主张开粉嫩双唇,黑乎乎的汤汁一口气灌尽数灌进嘴里。
等灌完了再将他下巴往上一抬,顺手在小小的喉结处那么一划——
“咕噜!”
安顺将碗里的东西全部吞咽了下去。
一连串的动作流畅连贯,众人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已完成。
更别提安顺,连个反抗的动作都来不及做,一时被这飞来横祸惊吓过度,只能双手捂住嘴巴,整个人都变成了木鸡状。
柳文溪弯下腰,与他鼻尖相对大眼瞪着小眼,一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滋味如何?”
安顺脸色瞬息变幻,由红变白,由白变绿,再由绿变得灰败如土色。
“唉!好可怜……”水玉儿边摇头边小声叹息。
赵渊看在眼里也有些担心,恼怒瞪向还在跟安顺针尖对麦芒的柳文溪,“你为何要将弦音姑娘的药反而给他喝了?如此是何用意?”
柳文溪闻言直起腰杆,将碗放到桌上,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摇了摇,“公子此言差矣!一来,我从未说过这里面盛着的是药汁。二来,我也从未说过这是特意煎给弦音喝的,是你误会罢了。”
“对啊赵公子!”水玉儿也在一旁插嘴,“他才不是什么大夫,而是一个在江湖上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用毒高手。平日里最喜欢的是研制毒药杀人,才不会好心去救不相干的人!”
什么?
赵渊下意识回头,安顺仍旧保持着双手捂住嘴巴的姿势,可人已经是面如死灰,摇摇欲坠。
那他喝下去的是……
见他一幅命不长久的样子,水玉儿坏心眼地故意高声问,“毒王前辈,玉儿很好奇刚才这碗佳品里面,你到底是放了多少条蠹虫,多少只毒物熬制成的?”
唰地一下,安顺脸上血色退尽,瞬间苍白如纸。
柳文溪见了,一本正经地拍拍他肩膀,好心安慰,“放心放心,我这次可没有放那么多的蠹虫毒物进去!”
“……”
“前些时候去苗疆,在那边的沼泽地里采到不少中原难得见到的花草,辛辛苦苦就只熬了这么一碗,你可真够幸运!”
“……”
安顺两眼一翻,身体直挺挺的向后翻倒,直接晕了过去。
“安顺?!”
先赵渊一步将昏厥过去的安顺接到怀中,柳文溪很是惊讶地拍拍他肉嘟嘟的脸颊,“咦?真的就这样昏过去了?应该没那么难喝吧?”
不相信地改拍为捏,捏了没两下眼神就开始变得色眯眯的,完了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畔,怪怪笑了几声。
“年轻就是好啊!瞧这小脸蛋滑得……”
“你放开他。”
赵渊捉住他还在揉捏个不停的魔爪,“快把解药拿出来!”
柳文溪一脸无辜,“我没有解药。”
“胡说,毒药是你配制的,怎么可能会没有解药?”
“我确实没有。”
不想再纠缠下去,赵渊面色一沉,声音也冷了下来,“把解药拿出来!”
“都说没有解药你为何就是不相信?莫非你理解方面有障碍?”
柳文溪惋惜地摇摇头,“他喝下去的根本不是毒药,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所谓的解药了。”
不是毒药?“那刚才……”
第十九章
“刚才他喝的虽不是毒药,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害处!唔……如果药性如我所料没错的话,它应该是叫做——催情药。”
“催情药?”
“或者换个大众点的叫法,叫它春药?”
赵渊一怔,继而怒视着他,“你,你竟然给他喝……这种东西?”
“你着什么急,我骨头都要碎了!”
被子他轻轻一挣,赵渊只觉得一股狠厉劲道袭上虎口,刹时连手腕都开始隐隐发麻,不由得放松了手指力道。
“只不过是催情而已,又不是催命!这里的漂亮姑娘多的是,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他不会有事的,放心放心!”
“就是这样才更放不了心!”赵渊头痛地捏住眉心。
可能是看他神色有异,柳文溪也开始觉得兴意阑珊起来,“罢了罢了,大不了今晚我将怜影阁里面所有漂亮的姑娘——呵呵,当然弦音除外,全部包下来!不需要你付一两银子,这总可以了吧?”
恰巧在他说话的工夫,昏过去的安顺发出一声奇怪的呻吟,脸颊上的肌肤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充血,整张脸都变得鲜红欲滴……
“唔!药性不错!”柳文溪居然还眉开眼笑,食指和中指在他的脉门上搭了一下,立刻将人打横抱起。
“药性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为防意外,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办了。”
说着绕过屏风,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看阻拦不及,赵渊朝始终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弦音拱手一辑。
“今日多有不便,我先告辞,改日再来拜会。”说罢就要出去。
“赵公子等等!”
水玉儿跳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去路,“毒王不但用毒可以轻易杀人于无形,轻功也是天下少有。你既比不过他,又何必去自找苦吃,讨个没趣?”
“可是他把安顺抓去……”
“公子何须担心?在我们这里别的不敢说,解他身上的那种毒岂不是正好?”
赵渊一时语塞,继而抚额无奈苦笑,“叫我怎么跟你解释,若换成别人或许是正好,奈何偏偏是他……”
“此话怎讲?”
“……总而言之,女人对于安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让那个叫毒王的赶紧将人交出来,我要立刻带他回去。”
水玉儿被他话中意味不明的含义弄的莫名其妙,只得用眼询问弦音的意见。
赵渊跟着回头,发现弦音也正好在注视着他。
被如此美丽的双眸注视着,赵渊虽不至于当场魂飞魄散,却也差一点忘了自己姓什名谁。
脚底跟站桩似的,哪还舍得往外面挪出一寸?
就在这时,自进来后便一直不见踪迹的水灵儿,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径直过去站到弦音身边,对水玉儿努了努嘴。
“你出去看看毒王把人带到哪里去了,将赵公子的意思转告给他,事不宜迟,快去快回!”
水玉儿倒是很听她的话,行礼之后很快就出去找人去了。
“如此倒是要多谢灵儿姑娘了!”
“不要谢我,是小姐吩咐我这么说的。”
水灵儿也不知为何冷冷转过脸去,被弦音责怪地看了一眼,只得不甘不愿地对他匆匆行礼道歉。
“抱歉,刚才灵儿态度不好,请公子不要见怪!”
赵渊摇手,“无妨无妨,多谢弦音姑娘帮忙,感激不尽!”
弦音露出浅笑,对他点头致意。
“……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听到你开口说话?”
第二十章
弦音明艳动人的笑容透出一丝为难,低下头有意避开他探询的目光。
水玉儿在一旁轻哼,“难道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出来,小姐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
什么?!
赵渊怔了半晌,还是有些不相信,“为什么会这样?先前明明,难道是……”
“哼!佑兰王妃送给小姐的葡萄酒确实有问题,里面下了天下第一的剧毒牵机。”
明知道弦音正活生生在自己面前,赵渊却还是被这两个字给惊得倒抽一冷气。
牵机,在皇家里所代表的含义,就是死亡。
是处置犯了死罪得嫔妃、大臣和奴才等,最常用的一种毒药。
此毒见血封喉,常人哪怕只是喝下去一口,也会立刻命丧黄泉,绝无生还得可能。
对于那些赐酒的人来说,死后还可以留个全尸,也算上是皇家的仁慈。
但一个小小的侯府王妃,她怎敢如此胆大妄为,随意对人使用王法明令的禁药?!
“公子不要误会,幸亏毒王早先察觉酒里有异,牵机虽毒,小姐却没有喝过一口,适才在台上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其实小姐当时喝的只是白水。”
听她这么一解释,赵渊总算放下心来,可是随后又更加觉得迷惑不解。
“那弦音她为何会再也说不了话?”
“谁告诉你我们家小姐再也说不了话的?”
“不是你刚才……”
“我可没说小姐永远都不能再开口说话,难道你跟那些险恶得小人们一样,就见不得小姐好过?”
水灵儿咄咄逼人,赵渊平时哪里受过这般刁难无礼,一时间被堵得哑口无言。
就在他觉得尴尬得时候,旁边忽然传来碰地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调转眼光看过去,弦音洁白纤长的手指正扣在一盅茶盏上面,神情波澜不惊,就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一样。
“对不起赵公子!”水灵儿欠身,语气也立刻收敛许多,“奴婢刚才多有得罪,小姐只是暂时失声,过些时日就会恢复,公子请先这边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