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扬道:“一篇小说而已。”
说完就默默的看着他。
毕竟是个文质彬彬的美少年,梅夕平静下来,温柔的笑了下:“手怎么弄伤的?”
韩扬说:“翻墙不小心被铁丝划了,我在住宿学校,只有月底才有假期回家。”
梅夕把他的手拉过来,拿出双氧水小心的给他涂抹着说道:“多穿件衣服都不会。”
韩扬被他拉着手,眼底渐渐流露出了些异样的光彩,丝毫不觉得疼似的,安安静静。
梅夕细心的给他包扎上,而后才道:“吃完饭快回去读书,有什么心事,你给我打电话就好。”
韩扬说:“没心事。”
正巧这时寿司和面被端了上来。
梅夕弯起眼眸说:“既然你一定要请我吃饭,我就不客气了?”
因为怕有雾气,他就随手摘下了眼镜,完全的露出那张已经让很多男人深陷其中的精致脸庞。
韩扬愣愣的看着梅夕,似乎已经走了神。
梅夕却仍旧把他当孩子,随口道:“是不是要中考了?”
韩扬答非所问:“原来你长这个样子,比平时还美丽。”
这口气,就像在甜言密语的称赞自己的情人。
梅夕含着寿司愣了愣,忽然产生警觉,故意迷人的一笑:“当同志长的不好又没钱,怎么找床伴?”
韩扬的脸顷刻冷了下去。
梅夕又笑:“你还小,这没什么稀奇的,我昨晚喝多了,连是谁都没弄清楚就搞成这个样子。”
他忽然解开衬衫的领口,露处满是吻痕的美颈,玫红的印记在那白皙而优雅的脖子上,如同伤口般刺目。
韩扬想起自己如同白痴一样到处投稿的赚钱,想起大半夜的从学翻墙出来弄得满手是血,想起拿着人生中买的第一只玫瑰
在雪地里等了他四个小时,结果等的竟然是这么个人。
心里的愤怒顿时不加掩饰,他轻声道:“你真贱。”
梅夕慢慢的把寿司吃下去,又含了下食指,微笑着说:“我也觉的。”
但他真的是美到让人明明会气会恨,却仍旧没办法抛弃。
骄傲的韩扬竟没办法走出去,他等了三个月,就是想看看他,现在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于是竟憋着火低头吃起了
面条。
梅夕有点可怜他,忽然右拿起那朵花说道:“谢谢你,小傻瓜,以后别这么糟蹋自己了。”
这顿饭当然不欢而散,梅夕给他送上了回学校的车,便无聊的回了家。
最近明明在为毕业论文头疼,还要担心起韩扬,真不是轻松的事。
谁知道在写字台前忙到傍晚时,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梅夕礼貌的接气问:“你好?”
韩扬的声音传来:“你在干吗?”
梅夕无奈回答:“写论文。”
韩扬嘲讽:“原来你还不是夜夜笙歌。”
梅夕有点无语,轻笑了两声。
韩扬道:“你今天有点误会了,我对你没那个意思,我不会随便对一个人动心的。”
梅夕好脾气的说:“我总是自作多情。”
韩扬哼了声。
梅夕问:“现在还是不和爸妈说话?”
韩扬口气敷衍的说:“也不是。”
梅夕说:“好好对他们,他们照顾你比生你更不容易,你对爸妈好点,我就有礼物给你。”
韩扬问道:“什么礼物?”
梅夕笑而不语。
电话那头响起了学校的铃声。
韩扬不耐烦地说:“没事了,再见。”
说完就猛地挂了电话。
梅夕拿着手机愣了几秒钟,而后满脸无奈。
Chapter 8
哈尔滨的冬天越发的冰冷了,梅夕放了寒假便没有再去医院实习,除了躲在家里写毕业论文,就是在晚上的时候躲到酒吧
过那种花天酒地的日子。
他实在是很怕寂寞。
韩扬的电话倒是会偶尔打来,有时会突然长篇大论的谈起自己刚读过的一本书,有时候闲言几句很快便会不高兴的挂掉。
梅夕始终没有多想,他觉得这是个很敏感甚至有点神经质的孩子,他觉得韩扬与他的生活,根本无利无害。
但很快,柳青的一封莫名的感谢信突然便打破了这种幻觉。
“你这次表现很好,还让人家妈妈这么感动,老师十分欣慰。”黄教授很满意的拍了拍梅夕的肩膀。
原本是来学校查资料的,没想到遇见老师竟被夸奖了一番,他站在走廊愣愣的问道:“怎么了,我没有做什么啊。”
黄教授说:“那个韩扬啊,最近开始开朗起来了,他妈妈很高兴,韩扬说多亏了你的开导让他想明白很多事情,认识到了
自己从前的错误。”
说到这里梅夕似乎明白了点儿,尴尬的笑道:“其实我也没有多说什么,是他自己的叛逆劲儿过去了吧。”
黄教授笑笑:“以后工作中难免会遇见类似的情况,你能处理好,老师真的很高兴。”
梅夕只好谢恩:“都是您平时对我的教导有方。”
黄教授又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我成教那边还有辅导课,有时间再找你聊聊,柳青这感谢信开学系里会公布出来的,她
还要送你奖状,看来是高兴坏了。”
梅夕目瞪口呆的点点头,干笑着送老师离开后,不禁有点惊讶。
原来答应要送韩扬礼物可真的是随便说的,难不成他真的为那样一句话,放弃了自己的矜持与痛苦?
如果是,这变化也未免太令人诧异了。
梅夕抱着书有点不知所措,他这些年面对过的男人不少,每次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但韩扬不一样,他才十五岁,他还有大把的青春和美好的人生,如此的年纪是根本禁不起半点打击的。
脑子中的想法如潮水般涌起又落下。
梅夕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看来当务之急,是去给他选份合适的礼物。
既不敷衍,也不暧昧。
还真是个自找来的难题。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了整个下午,梅夕也没有买到可以送出手的东西,疲惫的回到家后乱翻一气,只发现自己柜子里还
有好多半生不熟的男人送的东西,连盒子都没有拆过。
他愣了愣,终于计上心来,蹲在那里全部打开看过后,终于拿起个从法国带回来的小塑像感觉满意了些。
这是个彩色的陶瓷制品,是个小男孩捂着脸捉迷藏的样子,很可爱的模样被封在玻璃盒子里,下面还刻着设计师的姓名与
巴黎实体店的地址,时尚之时充满了童趣,即拿的出手又不会让韩扬胡思乱想。
梅夕打定主意之后,又坐到桌前把雕塑像重新包装起来,才拿起手机给韩扬拨了个电话。
据说这孩子已经放寒假了,前几天说去新加坡旅游后便一直没再联系。
盲音响了几声,韩扬终于接起道:“你怎么会想起我来?”
梅夕被他问得愣住。
韩扬轻声道:“你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
说到底,他再怎么早熟还不是个别扭的小鬼?
梅夕轻声笑了笑:“听说你开始和父母好好相处了?”
韩扬道:“干你什么事?”
梅夕说:“我不是答应你这样会送你礼物的吗?你不要了?”
韩扬沉默了半晌说:“什么礼物?”
梅夕问:“你在哪里,回国了么?”
韩扬说:“没有,我下个月才回去,我在新加坡的姑姑这里度假。”
梅夕哦了声,暗叹这个奢侈的家伙,嘴里却很平淡:“那你回来我再给你吧。”
没想到韩扬的态度却莫名其妙的坚决了起来:“不行,你给我邮快件过来,我要看。”
梅夕懒得与他争执,笑了下道:“那你给我地址。”
韩扬飞快的说出了他住的地方,梅夕随手记下,很快就找借口挂掉了这个国际长途。
次日,他果真把小男孩的雕塑邮了出去。
而后一切又恢复到了平常。
梅夕觉得这是件很简单很友好的事情,他当然打死也想不到,会给自己惹来那么大的波澜。
记得大约是一个多礼拜后大雪纷飞的夜晚。
气温低的可怕,但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仍旧是虽温暖却无趣。
梅夕依仗着自己年轻的身体还是在吃过晚饭后跑到酒吧里打饭时间去了,等他喝了几杯酒,勾搭到个有钱的帅男人坐着轿
车往自己家走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个时候,但凡生活安定半点的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梅夕醉意朦胧的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任他边开车边随意的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虽然感受着炙热的抚摸,他的眼睛还是
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被白雪覆盖的街道。
说不清为什么,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清晰地回忆起程然。
没有原因也没有目的。
似乎只是种习惯。
正在视线几乎模糊地时刻,那空荡的街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年单薄的身影,高高的个子,柔软的短发,白皙而尖俏下巴几
乎在刹那间就和记忆深处的影子重叠了起来。
梅夕心里一痛,酒醒的直起身子,才在震惊中发现那是穿着单衣的韩扬。
他着急的拍了下身边的男人道:“停车!停车”
男人还沉浸在美人在怀的温柔乡里,奇怪的问道:“怎么了亲爱的?”
“谁是你亲爱的,今天不行了!”梅夕急急忙忙的套上自己的外套道:“你没看到我弟弟再等我吗?”
说完他就毫不留恋的下了车,朝韩扬焦急的跑过去喊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么穿这么少?!”
站在梅夕小区外已经不知道多久了,韩扬下了飞机后根本没吃过东西,他蓝色的卫衣里只有个短袖,身体在零下二三十度
的气温中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就连嘴唇都已经变得青紫。
梅夕身上的酒味很大,韩扬已经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了,已经明白他是干什么去了,但大约是声音也被寒冷冻住,他头晕
目眩,哆嗦着根本讲不出半个字来。
梅夕见状赶紧脱下棉服给他披上,立刻背起这个对着自己一脸绝望的少年,朝着温暖的家中大步走去。
暖气滚烫,还是打开了空调,开到了三十度。
梅夕让韩扬躺到自己的被子里,很着急的端来盆热水,又怕弄伤了他,围在床边也没敢给他擦身。
小心翼翼的摸了下少年的手,竟然只剩僵硬的触觉。
梅夕轻皱着眉头问:“你这又是发什么疯,不是在度假么,为什么穿成这样就跑回来,会冻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可不可以
稍微懂得照顾自己?!”
韩扬头痛欲裂,艰难的回答道:“我早晨收到礼物,就想见你,一秒也等不了,就搭飞机回来了。”
梅夕诧异的看了他两秒,有点不明所以。
韩扬显然已经开始发烧了,他闭着眼睛模模糊糊的说:“你还是喜欢我的吧……那个牌子的礼物,都是送给恋人的……那
个设计师设计的东西,都是给自己的恋人的……”
这话梅夕显然半点都没想到过,他一脸诧异的看着韩扬,根本回答不出半个字来。
其实这也并不是梅夕的错,任何一个研究生马上就要毕业的成年人,听了一位初中生的这番话,恐怕都说不出什么逻辑清
晰地回答应付。
韩扬似乎恢复了点知觉,缩在被子里全身颤抖的厉害,他喃喃的说:“你抱抱我好吗,我很冷,很冷……”
梅夕已经搞不清楚眼前这个人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但他不是铁石心肠,不是能得知别人只为了个可笑的误会就立刻飞来千
万里路来看望自己还有能力残忍的性格。
他无奈的爬到床上,掀起被子慢慢的抱住了无助的韩扬。
那感觉就像是搂着一坨冰块,可怕到了极点。
梅夕看着他脸色死灰的模样,担忧的说:“你这样不行,我们去医院吧。”
韩扬不再回答,他低头靠着梅夕的肩膀,一动不动的失去了意识。
Chapter 9
药水顺着细细的管子慢慢的流进了韩扬的血管。
梅夕守在床前,有点失神的看着他的脸,心里除了痛惜就是迷惘。
这个误会也太残忍也可笑了,明明以前韩扬还在趾高气扬的面对自己,但只收到这样一个礼物就能迫不及待的从新加坡跑
回来,就再也骗不了人了。
这个少年太自我太冲动,也太有勇气。
梅夕同样爱过别人,甚至直到如今都念念不忘,却从来没敢说过半个字。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贬低自己,只能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如果梅夕有了韩扬万分之一的勇气,恐怕很多很多的事情都不会和现在一样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恍然听到医院的走廊里传来的焦急的脚步声,不由从床前的椅子上站起身来。
不出片刻,便看到了柳青慌张而焦急的脸。
她很激动的扑到床前问:“这是怎么了,扬扬怎么会忽然回国,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梅夕哽了下,理智的撒谎道:“我不清楚,他可能又有想不开的事情了吧,事先都没说半个字,就出现在了我的家门口。
”
床上的韩扬已经发起了高烧,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
柳青担心的流出了眼泪,抚摸着儿子的脸轻声道:“梅医生,其实……其实他不是我亲生的小孩儿,我不能生育,但是我
真的很想要个孩子,我很关心很爱护他,可扬扬似乎发现了这个事情,他忽然就疏远我了,忽然就不肯再叫我妈妈了……
”
梅夕也很难过的扶住了她的肩膀,为难的回答:“其实我知道。”
柳青吃惊的抬起头:“他连这个都告诉你?”
梅夕无奈的笑笑。
此时此刻,柳青就像忽然之间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她猛地抓住梅夕的手说:“梅医生,请你一定要帮帮他,我真的很担心
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呀。”
梅夕温和的回答:“我会尽力的。”
柳青擦了下脸,手忙脚乱的从包包里拿出张支票,写下了个离谱的数字后说:“我真的很忙,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儿子
身边,他这样信任你,你一定要多关心他,只要能让扬扬开心快乐,出多少钱我都无所谓。”
梅夕赶快阻止道:“柳女士,这和钱没有关系,您快不要这样。”
柳青拿着支票的手悬在半空中,失神地说:“你也知道,扬扬很聪明很有前途的,我不想因为我这个不称职的妈妈,就耽
误了他的人生。”
梅夕坐到床边温柔道:“其实,您已经是个好母亲了,在我看来,您反而应该对他严厉一些,多管教一些,一味的顺从溺
爱并不能真正赢得孩子的尊重。”
柳青悄悄地瞅了眼毫无意识的韩扬,小声道:“我不敢,我怕他觉得我不爱他。”
梅夕微笑:“您尽管按照亲生母亲那样做就足够了,我会尽量开导他的,韩扬不是不通事理的孩子。”
柳青点点头,颤抖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梅夕友好的微笑:“这么晚了您还是回去休息,韩扬虽然发烧了,但又医生和护士照顾应该没有问题,我会在这里陪他的
。”
柳青感动地说:“那怎么好意思。”
梅夕又笑:“本来今晚我也要在医院值班,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