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碧箫,你是为什么这么对我低声下气?”慕容冀轻眯双眸,扳起刘碧箫尖削的下巴。安王眼中闪过些许不悦,而面前的人却是一脸淡然,“你是刘意的时候,我看着你长大,你做了刘碧箫,我照顾你十一年。你是我从小看到大,你的身世除了太后也就唯有我最清楚。”
“不要说的好像是我对不住你似的!你要想揭发我的身世,你尽管去阿!”刘碧箫挥开慕容冀的手,“你听着,就算我做不成太子,我也不会让你颠覆这个王朝的!”
慕容冀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刘碧箫,你没必要百般维护的周家,等我即位以后,我就把你给废了,留在我身边,让你永远都跑不掉。”
“够了,你给我住口!”
周家统统该死,唯独周琼夕对自己有恩。自己的母亲是被周家所迫害,而自己是被周后周琼夕所救,明明派人杀害自己母亲的人是周琼夕,救自己的人也是周琼夕,自己这些年一直都在挣扎,才终于原谅了周琼夕的所作所为。昔日皇后,今朝太后,当年那么做并自愿。当人强盛山河可拔,一朝羸弱便是人情万端。自己可以原谅她体恤她,唯独不能放过周家和周丞相!
“刘碧箫,认清楚你的处境!”慕容冀冷冷一笑,拽着刘碧箫的手将他推到床上,“连太后都敬我三分,不过是为了保住你太子一位,你觉得你这么顶撞我,可对得起太后苦心?”
刘碧箫一怔,不再作声。
慕容冀扯开刘碧箫的袍服,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刘碧箫伸手去推他,慕容冀却握住刘碧箫的手腕两三下便用衣带绑在床栏上,刘碧箫盛怒中大骂:“混账东西!你放开我!他妈的慕容冀你该死!你敢对我怎样我便杀了你!”
慕容冀咬了一口刘碧箫的颈项,“你若真能杀我,便尽量试试罢。”
慕容冀从刘碧箫纤细的脖子吻到腹部,刘碧箫不从更不愿。他的身上常年有很多伤痕淤血,或青或紫,非刀伤亦非鞭打,都是些唇齿印记,皮里淤血,侍浴的丫鬟见了不敢往外传,因为有机会和胆量近太子身的人除了安王绝无二人。慕容冀却是从未真正对他如何。
待到欲望的气息渐渐在冰冷的空气中凝固,刘碧箫已然无力。慕容冀吻了吻他的前额,穿戴好衣冠步出楼阁。一旁两个侍女见了脸色煞白,连忙跪下。
安王举头望着渐渐低垂的夜幕,悠闲而道:“你们可曾看见什么了?”
一个小丫鬟忙道:“奴婢,奴婢们什么都没看见!”
“可曾听见什么了?”
“什么都没听见!”
安王笑了笑,挥手示意她们起来,“你们的人头暂且自己收好了,我若是在他人口中听见任何关于此事的舆论,你们就带着脖子领那三尺白绫罢?”
那两个丫鬟吓得魂不附体,直道,“奴婢定不会多说一字的!”
安王随意应了声,拂袖离去。
月桥花院琐窗朱户,绿窗轻睡蝶上阶飞,尚且未全然入夜,却已月明如水了阿。
◇◆◇
红楼间烟雨相隔,晚风吹动着珠帘,一双手将其卷起。氤氲的灯光酒色蔓延至筵席旁,带着些许胭脂水粉的香气,渐渐在花前随风散开。
韩傲尘应邀来到慕容府,殊不知太子也在。他到场时,刘碧箫面色苍白如纸的坐在安王身旁,看起来精神欠佳几欲晕厥。韩傲尘最后悔了便是带了萧陌歌来,这下四人相对尴尬,韩傲尘转身想走,却被安王叫住。
“韩卿来了便走,是不给本王面子了?”
这定然是慕容冀的声音,韩傲尘定定心神,转身看见刘碧箫强打着精神,看着不敢同他对视的萧陌歌。韩傲尘拱手欠身,道:“忽想起有急事要办,还请安王见谅。”
“何需如此着急,既然来了不如畅谈两句斟酒三杯,待到言却酒无了再走罢。”慕容冀眼神一凛,又笑道,“最起码,让你身旁的那位公子留下来罢。箫儿,你说是不是?”
韩傲尘心中一颤,这慕容冀真是好眼力,观察的透彻,判断的精准。单单凭萧陌歌与刘碧箫只见的神色便可瞧出其中端倪,更何况他刚才明明无心去顾及旁人,却还是注意到了这些细微之处。九州之首为“冀”,此字真是不枉配给他这个异姓王了。
刘碧箫合上眼,万分怠倦疲困的样子,轻声道:“萧陌歌,陪我说说话罢。”
萧陌歌怔了怔,刘碧箫今日是怎么了?他还未开口,安王便道:“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萧公子还是赏个脸面留下来罢。”
“萧陌歌不敢当,”萧陌歌只看得那刘碧箫肤色发白,正在闭目养神,似乎连说一句话都需要攒劲,“太子殿下似乎甚为疲惫,在下还是扶持太子回房休息片刻罢——”
安王看了看刘碧箫,低头想了想,“去罢。不如韩卿留下,同我一同接引群臣罢?”
安王的语气不容置否,让韩傲尘无法拒绝,韩傲尘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刘碧箫隐忍不甘,扫视安王一眼。慕容冀,昨日羞耻不报,我刘碧箫不为人子!
在厢房内,刘碧箫坐在床上看着萧陌歌却不说话。那双纤细的眼睛中,就好像一日凋谢了的繁花,没有了任何的光彩。没有之前的嚣张跋扈,没有之前的傲骨凌霜,仅仅是一些落寞,一些无助,一些期盼。
萧陌歌长久流离民间,学会了察言观色。口才好的能将死的说成活物,活的也能说进坟墓,唯独就是不会安慰人,不懂得如何劝慰他人。
“萧陌歌,你,坐到我身边来罢。”刘碧箫却是先开的口。
“小人不配。”萧陌歌连连摇手,生怕是惹祸上身。
刘碧箫苦笑,“你到底在怕我什么?是太子,还是气焰嚣张的个性?你知不知道,我受制于人,同样也有无奈之处?”
怕?你刘碧箫处处可怕,就算是你宅心仁厚,你也是昔日的刘意。我们命定是生生相克阿。你受制于人,我受制于天下人,延尉令我惶恐,庞若水涉及十一年前的那件事更令我惧怕。你我谁人没有无奈之处?
萧陌歌直道,“太子有何难处不妨直说。”
刘碧箫早已深知萧陌歌不痴不傻却是聪明过人,如今看来也的确如此了。他是认为巧诈不如拙诚,以痴傻之态游戏人间,可谓是趣味横生才智在众人之上阿。
刘碧箫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如今你身处延尉,是为大理寺衙办事,我且也不追究。庞若水一案若是破获,你便可直升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可谓势在必得坐稳了这个位子,到时候,你该偏侧于谁你且给我好生掂量才是。”
萧陌歌抬头看着他,心中有些困惑。何解?这个悠哉度日的祖宗终于决定除去安王自己做个旷世明君了?刘碧箫的意思莫不是要自己坐着这大理寺少卿的官位,然后再移交一部分权力到自己手上,待到安王坐牢天下,便征人揭竿起义,皇城内外里应外合么?
这未免太过长远,难免中途出现什么差池就会前功尽弃。但这虽不算上策,却是眼下刘碧箫唯一的出路。当然,前提是他有意天下。
刘碧箫,你愿在那之前长久屈膝人下,可伸可屈,真真令我萧陌歌好生佩服阿!
士之出处,必审于所蹈。他萧陌歌信的并非“不为利回,不为义疚”,他如此长时间混迹各大行业靠的是什么?无非不过是见风使舵找准靠山,有了人罩着,就算无德无能,也未必就一事无成。
“太子所言极是,所谓势可得而勤之,此重得也。势不可得而勤之,此重失也。萧陌歌定会铭记于心。”就算我出尔反尔,你太子也绝对不能怪我。
刘碧箫惨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浅淡笑意。
道阻且长,好歹也来日方长阿。
第八章:陌路经年亦有尽期
宵禁令第六日时,长安城依旧九门严闭,七日内除外国使节朝庭大臣,他人进则不出,出则不入。一时间竟因为一个刺客而闹的满城风雨人心浮动。
乾泰帝训斥安王小题大做由丧民心,安王只道此事关系太子安危,却受群臣轻视,莫非这些臣子对朝纲有何不满么?
众人无可反驳,说了便是不顾太子与否,到时说不准还会被冠以弑君谋权的大罪。不说罢,又逆了皇上圣意,以后只怕再无晋升可言。幸亏群臣一心,一干人等皆是沉默,乾泰帝总不能把满朝文武都给免了罢?
这时好死不死的,大理寺少卿付显走出队列,韩傲尘伸手想将拉回来,官场似海,谁也说不准会因而了谁。可惜韩傲尘还是未保住自己部下那涉世尚浅的少卿。
付显愤愤而道:“通告中书省颁布宵禁皇令应是陛下亲自定夺之事,调用金吾卫宗正寺与吾等延尉兵权也轮不上安王受理,为何您一再越过此些礼数程序而直接下令?你分明是藐视吾皇浩浩天威!”
众人脸色皆灰,他方才一番话对准了安王更刺激了众人,付显明点安王无视朝纲,暗指众臣明知其错而一错再错。可谓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韩傲尘闻言摇首,惋惜心叹:救不得矣。
安王冷笑:“小王不过是想着追捕刺客刻不容缓,若付少卿无心太子安危小王也别无他说,只怕那刺客另有所图。小王行事不周错在我身,但小王绝对是为我王朝利益着想。付少卿不需如此小人气度。”
付显也回敬一笑:“今年南方不降甘霖,朝庭曾拨款一百八十万两白银于安王和渝州御史治灾,下官派人查过用于治灾的只有九十万两,试问那另外的九十万两何去何从?!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你是为朝庭基业着想么?!”
“我自然问心无愧,”安王仰面,神色高傲,“那另外九十万已分发给灾民,这些已悉数上报给了御史。”
付显气极:“谁知你与他是否狼狈为奸?!”
“我不过为他人办事,若救济灾民也是与人狼狈为奸,我自然叩首认罪。”安王看向乾泰帝,正色而道,“皇上,今朝年号为‘平泰’,不过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由于旱灾南方子民哭诉哀怨民不聊生,粮食产量极低却依然身负重纳税,臣擅自分布银两救助灾民替他们分担赋税,绝无贪图利益之心,若陛下真真不信,臣恳请陛下治罪于我慕容世家!”
乾泰帝没有说话,只看这两人朝上相斗,字字掷地有声。个何况二者皆是秉持着各自的理由,真假不论,至少是义正言辞,指责那方都会都不是。更何况慕容冀虽是异姓王,仍然得权得势,无非不过是靠的家族背景和先祖上功勋辉辉,他自身也绝对不是吃软怕硬之人,连太后都不敢妄动,更何况是他这个听母后指示理事朝政的皇帝。
年号的确为平泰不错,意思则是泰安祥瑞,定要做到平,泰,二字,便是足矣。
两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文武百官细细咀嚼其中隐意,不用片刻便一目了然,一代君主,同千秋王朝,这两种关系相较之下,付显输的彻底。
付显面色一红,当即怒火三丈气不得消,一怒之下弃冠除服,空留一袭素衣,付显拱手道:“臣请辞回乡贫度余生,从此草民自称!”
乾泰帝欲想挽留,付显却已两袖清风扬袖转身,清风素影,自傲高洁的离开这天下权力的中心之处,却无一丝眷恋不舍之意。
太后在旁垂帘听政,脸色不悦。
安王十七岁代替病重的父亲上的沙场,与敌撕杀立下赫赫战功,增封十郡,进爵为王。如今十余年过去,他在朝庭的地位已然矗立不倒,无人敢与之交锋唯恐引火自焚,除了那脾暴戾的太子刘碧箫。现在有人想取太子性命,他却心急如焚,这说明什么?众人心中意会即可,这些事是说不得的。
慕容冀无意间去除了大理寺少卿,空出了这个位子,正好也就兑现那日与韩傲尘所说的话,只差庞若水一事了解,就可把刘碧箫身边的那个侍卫调任过去了。这件事是小事,无关大局同他慕容冀也并无影响。
这算什么?妒忌么?他可以对一个侍卫如此关切有加,为何就是不肯接纳我?莫非要我除尽天下与你亲近之人方可么?慕容冀心中苦笑。
今日大理寺少卿与安王冲撞之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大在抖出了安王与渝州御史中饱私囊的丑事,小在这件事根本不会有人再敢追查再敢舆论,安王也并不在意,所以大可忽略。
也就是说,今天除了损失一个臣子,其它的一切完好无损一样不差。
退朝后,韩傲尘坐轿回大理寺衙。他是朝一品大员,八人抬轿,气势远胜他者。旁人又具他官威厚重不敢与之并排而行,除同级官员之外一律尾随其后。
这是一个延尉将士策马扬鞭匆匆迎面而来,一时间尘土飞扬。
韩傲尘听闻急促马蹄之声,撩开竹帘向外看去,那人俨然是自己大理寺的侍卫。
他如火焚烧一般焦虑急躁,奔到轿前也不行礼开口便道:“庞若水正挟这玄大人与玄武门烽火台之上,他要我们撤去全部兵力退进城内在城外留千里马一匹,请大人定夺!”
韩傲尘闻言,秀眉颦蹙。他果然是想出城。
“汝带领三百将士随吾等速速前去。”
韩傲尘走下大轿跃上一匹枣红马,执鞭挥策,向朱雀门奔去。
◇◆◇
烽火台上的驻兵已经全部撤到城楼下,宗正寺卿命人“城墙为界,里外兼守”,庞若水退也不是去也不可,站在烽火台上挟持着玄负弈,用银丝勒住其颈项,手指牵动即是人头落地。庞若水出不得已,才想出这么个计,他自然是不会伤玄负弈的。
庞若水下巴搁在玄负弈肩膀上,不动唇而喉管发音,“如果我没想错的话,到时候全城的兵力都会集中在这里。今日唯有朱雀门会开启让外国使节进入,我们可以趁那个空子逃离。这几日我已经攒够钱,在朱雀门外找人安置了一匹千里马。若有变动,你先走我来善后,别让他人看见是你了。”
金吾卫中不缺乏会读唇语的人,玄负弈只是点头而不答,以免被下面的人发现端倪。
论奇门异术庞若水虽不及玄负弈,但蛊毒巫术却胜他一筹,加上庞若水会外域的傀儡纵偶之术所以更据三分优势。庞若水借由天气阴霾雨气浓重,施以蛊毒于雨露之中构成有毒瘴气,再放出丝线组成傀儡阵数,当即放出便是势不可挡十里之内无人能破。
庞若水为吓退那些城楼下的官兵士卒,杀鸡骇猴当场就将几人切腹剖肚,城墙上挂满了血淋淋的肠子和内脏,惊悚吓人,一旁围观的民众看了不禁失声尖叫,一时间市井街头陷入一片不止混乱,走者相腾践,无法管制,堵塞街口。
天空阴霾不容光束,霎时间会大雷,风,雨下如注。
紧跟在韩傲尘一干人等后面的是刚刚从宫中赶出来的安王慕容冀,他手捧圣旨,金锦团龙,黑发在狂风中乱舞,剑眉冷对眼神犀利,英姿飒爽而其气势咄咄逼人,众人见之惶恐不及纷纷跪倒在地,安王展开宣道:“吾皇明令,捉拿要犯庞若水而不可伤玄负弈分毫!若有强不可使者,斩!违逆圣意者,斩!一意孤行不遵不从者——斩!”
群众一听便知道继续留在这里便会攸关性命,血雨腥风尖叫迭浮。这城中所有参与此次追捕的主负责人几乎全部到齐,金吾卫上将,领军卫上将,以及宗正寺卿和大理寺卿纷纷向这里赶来。
作乱之人全数逃命奔走,换做一批金戈铁马首当其冲。黄金铠甲马匹裹银,飞扬跋扈执鞭勒马,气势磅礴而耀人眼目。全城的兵力几乎全数调遣,统统来此缉拿庞若水。
“庞若水!我命你速速放了玄大人,或许便可不判你凌迟之刑!”
庞若水听着那城楼下的宗正寺卿卖力喊叫,他只道:“果然全部兵力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