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倾旭阳 上——渊石

“老板！”外间的美女秘书温婉的笑，不媚不俗，恰到好处。

唐旭心情颇好地扫了她一眼：“工作辛苦了，今天就早点下班吧！”

啊？啊——！美女秘书一脸惊悚地茫然，她耳朵出问题了么？公司的工资确实优渥，但唐老板也是出了名的严苛抠门！

究竟是我梦游，还是老板脑袋夹坏了门板，呃不，脑袋被门板夹了？美女秘书呆呆地望着唐老板意气风发地走进电梯，突然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古怪，总觉得……他在炫耀那双锃亮的鞋？

回去吃药吃药！美女秘书敲了敲头，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就下班了！她无语凝噎地转向电脑，决定继续工作，扣了工资的话她的小资生活就要打折扣啦！

只怕唐旭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走路姿态、步调有多么奇诡，总让人有种老板今天想要把鞋子脱下来放到别人眼前晃两圈直至晃瞎人眼的感觉。

门口的保安殷切而恭敬地为老板打开门。

每个公司的作息都有差异，这个时候已经有一部分人已经下班了，公司门口人来车往，还是挺热闹。

——这绝对是丢人到极地去的好时机！

唐旭只觉脚下突然有了异样，然而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一只脚已经落地，一只脚已然迈出。

嘭——。

唐掌门在自家公司门口的阶梯上摔了，一路滚了下去。

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有职员恰恰站到了他面前，受宠若惊似的惊了一跳，反射性地呼道：“老板老板，快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

唐旭猛地抬头，瞪着他的眼珠子里泛出血光。

呃——职员骤然醒悟过来自己犯了大错，顿时除了一身冷汗，他无辜望天，“今天天气真好……嗨，好久不见。”他冲门卫招了招手，然后故作眼盲，淡定地走进了公司。

唐旭见他识相，也顾不得说辞退的话，脱了鞋光着脚，在沸腾怒气的驱动下，奔上车直奔主宅而去。

——靠你妹的小一，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唐掌门气坏了，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连车门都差点给开得拆掉下来。

Ch.08

车子停下来的瞬间，可怜的司机先生深觉到一种深切的感动，把整个心脏都泡软了，开了，心酸的酥软。

——终于结束了与这两位大佛共行的痛苦之旅了，这凄惨到麻痹的日子哟！他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陷入了某种怪异的状态，能够接收声音，也能够将之传达到中枢神经，却不能准确地送到语言区，以至于他听得到，却听不懂。

然而，徐子华与小一二人火花四溅地对视了一眼，竟似还要掀起争端的摸样，可怜的司机先生在暖和的车子里，莫名地出了一身冷汗，茫茫然望着眼前，心底生出一种天要亡他的悲凉感。

突然他眼睛一亮，找到救命稻草般，声音都有些激动地尖锐：“徐老徐老！是宋先生！”

“先生什么先生，晚辈都很不晚辈！”徐子华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顿了一下，突然醒悟过来，眼神横扫千军般扫荡了出去：“呀！真的是宋先生！”

他顿了顿，故意拔高声音：“竟然是宋先生！”

他说着，视线又收回来悄无声息地落到小一身上，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竟闭目眼神，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牙齿恨得牙痒痒的。

——一般人，听到这种话不都是好奇地扒过去看吗！小兔崽子这么淡定干什么！

切——谁知道是真是假，以不变应万变，看你能奈我何！小一暗自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地打开门下车。

危险！然而他的脚刚踏出车门，长期的研究生涯和自小与枪械弹药接触的经历培养出来的直觉倏然窜出，从心底倏然泛上一层激烈的危机感，促使得血液流速都突然加快，但那种感觉又在下一秒，如潮水般飞速退了下去。

哎呀哎呀，说起来好久没来一次大破坏了，怪不得少了那么多乐趣的呢。小一垂头，额前一缕发丝顺势滑下，他眯着眼，微微一笑，然后敛了表情，从车中钻出来，犀利凛冽的目光直指主宅屋顶。

有人坐在主宅一层的房檐上，姿态不羁地抽着烟，搭配着一张有些圆润可爱的娃娃脸，有种滑稽古怪的不良少年的味道。

小一的目光下意识地凝聚在了那人的眼睛上，那是一双很圆很黑很亮的眼，深深如海，似乎将一切了然于心，似乎藏匿着堪比繁星的秘密。

——在某个方面真实招他讨厌，但此人的眼波要流转许多，却比不得某人的……灵动。

——我呸！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Y你心智逆生长呢！

那人看到小一的目光，慢悠悠地将烟按熄，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了一番，然后心情颇好的笑了笑，牙齿白得几乎能闪出光来：“嗨！”

刚下车的徐子华立刻调教：“你这个小兔崽子又把烟头掐在上面影响美观！”

宋石咂咂嘴，一甩手，将烟头丢了下来。

徐子华气坏了，咆哮道：“兔崽子你是不是成心更老头子过不去呀！”

宋石挠挠头：“哪里哪里，怎么敢！”

声音干涩木讷，有种劣质纸张揉搓摩擦的刺耳感，小一眼眸微眯，这个人看来喉部受过伤。

“给我下来！”徐子华气恼地喝道，心道每次他上一次屋顶，上面必然留下无数烟蒂，这次还好，没有爬到屋顶上去，打扫也方便些。

“哦。”宋石应了一声，也不用任何辅助设备，就要从上面跳下来。

徐子华惊道：“你就这么下来不怕摔死！”

宋石谦逊地笑笑：“没事，不算高，我们年轻耐操。”

小一眉毛一挑，目光游离到地面上。徐子华怒，这是在讽刺老人家已经老了不耐操吗！——不耐就不耐吧……

宋石粗略观察了下降落地形，纵身一跳，于此同时，小一美人无害一笑，脚下一动。

“啊——”宋石一声惨叫，四仰八叉跌倒在地。

小一肚子里笑得不行，看着徐子华急匆匆一溜小碎步跑过去，皱着眉，一副谆谆教诲的口气：“没事吧！你们这些年轻人，没事就爱耍酷，不到裤子掉光面子掉光不肯消停。”

“小强版犀牛皮带，裤子掉不了的。”宋石从地上爬坐起来，揉揉摔得碎裂的屁股，嘶嘶抽着凉气，扫了一眼害得自己摔倒的小石块，逆着光打量靠近的少年，微垂了眼睫，敛住当中危险的探究：这个人，好厉害的眼力和控制力。

小一蹲到他面前：“名称。”

宋石仰起头，刚要爬起来，被小一轻轻按住了肩膀，并不是很用力，却用着不容反抗的气势，宋石也不恼不争，逆着光，看着眼前黑乎乎的影子，简洁道：“宋石。”

“组成材料。”

组成？这是在考我生物学吗？老板没说还这么麻烦呀！宋石纠结地思索了一番，终于从遥远的记忆里打捞出最可能的答案：“细胞。”

小一顿时狐疑地皱了皱眉，奇道：“破坏性？”

宋石挠挠头，哈哈笑道：“应该挺大的！”不是我不谦虚，实在是要是我的破坏力不大，有多少猎人得变成绵羊啊！

“产地？”

出生地的意思吧，真是好奇怪的问法。宋石心道，迅速回答道：“X国13区。”

小一深深吸了一口气：“发明者。”

宋石不假思索道：“我爸妈。”

“……”小一古怪地盯着他打量了一番，就好像在用视线解剖奇特的天外来客一样，看得宋石都有些毛骨悚然了，突然出声道：“我不是在问你的情况，我是在问……”他手指了指宋石的衣服内口袋所在处，“我是在问那把枪。”

徐子华：“……”牛头不对马嘴，亏得这两人还能够将对话进行下去。

“……”宋石又郁闷又尴尬地笑了笑，“这把枪啊——”他说着，伸手将之掏了出来，有点小小的得意，炫耀道，“这是最新款的疾风鹰，我从老板那里抠来的。”

“这是……疾风鹰？”小一不可置信地高扬了声，奇怪地盯着瞧了一番，伸手道，“给我看看。”

宋石只当他热血小男孩也对这种枪械有兴趣，不假思索利落地把枪收了回去，反手成刀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把：“小孩子家不要开玩笑，这可是真枪实弹，要是走火了，老板可是要把握咔嚓了的！”开玩笑，要是落到你手上回不来了，我上哪儿哭去！

小一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明明就是小气！吝啬鬼！”

徐子华凉凉地插口道：“宋先生你准备在地上做多久，你自己着凉了不要紧，你这么坐着很影响唐门形象。”

“哈哈——”宋石大笑，撑着地站起来，龇牙咧嘴地抽气，“坐两下唐门也不会变成乞丐窝！”

小一阴阳怪气道：“我看是老人家不甘心被晾在一边，寂寞了呗！”

徐子华毫不客气地啐道：“我呸！又没有自知之明，像你们这两个傻乎乎的兔崽子，又不是什么温柔解语花，我要跟你们聊天，想跟我聊天的人多了去了，排起队来能排到极地去！你说是不是啊老刘！”

老刘司机火速将车开走进车库。

“这个老东西！”徐子华忿忿地骂了一声，迎上两人带笑的眼，傲然哼道：“哼，我去找我的温柔解语花去！”

宋石哈哈调侃道：“徐老终于开花了！老来春啊！”

徐子华脚步一乱，差点打跌。

小一闲闲地插手入兜，斜睨他道：“你是唐老贼的朋友？”

宋石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差点没笑趴，唐老贼，敢明着这么叫老板的人还真是头一遭遇到，还是个活物，还是……宋石挠挠头：“算不上吧，老板救过我，我现在为他效力，来保护你。”

小一立马炸了起来：“唐老贼要你保护我！”

宋石看着他怒不可遏的摸样，有些莫名其妙，这种事情的话，要么就坦然接受，要么就感动一下，这算是哪门子奇特的反应？于是，他只能傻呵呵地笑两声：“是啊，我虽然本事不算高，但保护一个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小一像气急却找不到发泄对象的小兽，张牙舞爪地来回转了几圈，有些神经质地喃喃道：“竟然敢叫人来保护我！”竟然敢瞧不起我的能力！竟然拐弯抹角地鄙弃我！

“气、死、我、了！”他仰头望天，咬牙怒吼出声，身侧双手紧紧攥拳，死死下压。

宋石也不绕弯子，直白问道：“为什么生气？”

小一横过来一眼，沉默几秒，也不理会他的问题，冷声问道：“爱枪？”

“哈哈——”宋石有些激动，一下子把头发扒成鸡窝，“当然爱咯！”

爱个屁！小一暗骂了一句，又问：“枪法可准？”

宋石斟酌了一番，不想显得太自恋，于是答道：“不能百发百中，但是十次九中还是可以的。”

“哦……”小一淡淡地应了一声，歪着头，挑着眉问道：“知道附近有枪会吗？”

“枪会？”宋石笑眯了眼睛，挠着头道，“知道啊，11区最大的枪会是唐门名下的，提供的枪都不算差，离这里也算不上远，二十分钟就到了——你想要我教你吗？”

我从小到大摸过用过的枪不知道比你多几倍，也敢大言不惭要教我？小一面色一动，神情古怪地与宋石对视一下，却见他真诚不似作假，于是也并不反驳，无害笑道：“那走吧，便好好教我一下，这疾风鹰的使用。”

“呃……等一下！”宋石伸手到衣服口袋里摸着，“我有一张老板给办的金卡，这样就可以带一个人进去了，好枪免费借。”

“咦？又没放在衣服口袋里吗？”他嘀咕着，摸了一圈没找到，于是坐到旁边台阶上，把靴子脱了，在小一错愕的目光下，傻乎乎笑道：“有点丢三落四的毛病，东西放哪儿记不住，容易忘。”

小一嘴角直抽，干巴巴道：“呵呵，没事没事，你慢慢找……”

半晌，宋石终于在左边靴子的第三层鞋垫下找到了一张金卡，上面一个古风大气龙飞凤舞的唐字灿灿锃然发亮。

小一突然就不觉得糟心了，这个宋石真可爱啊，时时刻刻都记着要把那个欠教训的、弱智的、无耻的唐老贼踩在脚底下：“我去和徐老头说一声，免得他以为我们失踪了。”

“去吧去吧！”宋石手忙脚乱地把鞋垫塞回去，他迫不及待了，说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枪会玩过了，突突突，毫无顾忌酣畅淋漓地开枪，想起来就觉得热血沸腾。

“徐老头……”小一抱胸，懒懒地靠在门框上，“我和宋石要去枪会玩一会儿，他说要教我玩枪。”

徐子华不客气地讽刺道：“你确定是去玩枪，而不是枪玩你？”

小一毫不示弱道：“这就是我跟你的差距了。”

徐子华愤然道：“真是个堵心的兔崽子！”

小一回敬道：“真是个死鸭子嘴硬的糟老头子。”

徐子华怒道：“回来晚了没饭吃！”

“没饭吃就把唐老鸭烤了！”

徐子华气冲冲地还要回，小一已经摆了摆手，走远了。

“臭小鬼！”他骂道，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却又忽地笑了出来：真是个有意思的热闹小鬼——就是不知道少爷能守多久，又能不能守住。

徐子华办了一会儿事，约莫过了四十分钟，估计少爷应该快要到家了，刚出去，就听到车胎与地面的摩擦声，急促的、甚至是有些暴力地响起。

徐子华一惊，就见他们家少爷怒火冲天地拎着鞋、光着脚就进来了。

徐子华定睛一瞧，大惊失色：“少爷，你的鞋底怎么整个儿掉了挂在那儿啊！”

他不提还好，一提，唐旭整个人都快气烧着了，他脸色涨得黑红，咬牙切齿地低声问道：“小、一、呢！”

还是个惹祸精！徐子华心中浮过这个念头，也不愿触了少爷的眉头，毕恭毕敬地如实答道：“四十分钟之前，宋先生带他去枪会玩了。”

跑得到快！唐旭阴阴地一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徐子华在后面问道：“少爷不换一双鞋吗？”还有那双坏了的不丢在家里好扔了吗？

唐旭冷酷道：“这些都是罪证！”

徐子华忍不住提醒道：“那少爷……可要注意场合！”

“我知道！”唐旭不耐道，嘭地摔上车门，一阵车轮魔音之后，车携卷着明显浩然的怒气窜了出去。

“好戏一定要在家里面演才好。”徐子华有些幸灾乐祸地嘀咕道，高高兴兴地去准备晚餐去了。

Ch.09

唐家身为军火界七大世界级豪门，在11区的地位，是绝对的巅峰、一流。而唐旭身为唐门家主，如果愿意，根本不用考虑别人的想法，别说区区一个秦将军之子，就是秦将军本人站在他面前，他也敢拿枪指着他，把他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