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黎南端着饭菜上楼,轻轻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叹了口气,看来这顿饭只能自己吃了。
灵阿一觉睡到天黑,确实是饿醒的,肚子里空空的,感觉有点恶心。
黎南恰好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看到他没披衣服就那么坐着,皱了皱眉,道,“怎么不披件衣服?”嘴上说着,手上已经将衣裳搭
在灵阿肩上。
搭好衣服,黎南顺势坐在床沿,灵阿扭头看他,手握着他的手,黎南吻了吻他的头发,问道,“今天你去那边,到底是什么事情
啊?”
灵阿愣了一下,勉强笑道,“就是长明灯出了点事情,不算是大事吧!”
黎南还想问什么,灵阿忙道,“我饿了。有什么东西吃没有?”说着按了按自己肚子。
黎南放开他起身,道,“饭已经做好了,我正是上来叫你起床吃饭的。你看你今天一颗米都还没吃过,怎么能不饿?”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走出去了。
灵阿紧了紧衣服从床上下来,拨弄着炭盆里的木炭,呛了两声,便放下手上的棍子去开窗。天黑了风紧,吹得外面的树噼里啪啦
的。他这一开窗,一阵风灌了进来,让他禁不住哆嗦两下。
黎南端着饭菜上来,看到灵阿开着窗子,忙把饭菜放在桌上,赶过去把窗户关上,道,“怎么想起来开窗,外面可冷得很。”
“我拨了下炭火,被烟呛了。”
“冷吗?”黎南看了看那不温不火的炭盆,道,“那你到床上去盖着,我喂你。”
灵阿本想说不用了,黎南却已经拉着他到了床边,“快进去!”
黎南转身端了碗,再转身灵阿还立在床边上看他,便问道,“怎么还站着?”
灵阿吸了吸鼻子,突然上前抱住了黎南,黎南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打倒了,惊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
黎南空出一只手来把灵阿从自己怀里拉出来,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希望从他的表情中知道点什么。可灵阿一脸温柔的笑,轻轻在
他身上蹭着,弄得黎南莫名其妙,身上又有点发热的征兆,只得道,“先吃饭吧,不然冷了!”
“嗯!”
灵阿掀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让黎南喂他,两个人甜甜蜜蜜的吃了一顿。
黎南收好碗上楼,进了房门就搂着灵阿要亲,灵阿却推开他,有些为难的道,“我还得出去一趟呢。”
黎南一看,灵阿果然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面上还得做出大度的样子来,拿了披风过来给灵阿披上,又
嘱咐道,“小心些。”
灵阿系好披风的带子,将风帽带上,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灵阿走后,黎南脱力一般的坐在床上,难过的情绪像泉水一样从心里汩汩的冒出来,他好像有点累了。灵阿只是偶尔表现出这种
冷淡来,他就觉得受不了了,不知道自己以前冷淡的对待别人的时候,别人是不是也有他这样的感觉呢?
但他仿佛已经记不清楚那些人的样子,他只记得他哥,他这个时候十分想念黎东。或许只是因为黎东对他好,一心一意的对他,
谅解他,纵容他的一切作为。记忆中,黎东仿佛从来没有对他冷淡过。
他突然就想哭了,他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一定要在这样寒冷的夜里,想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再见到的人。
应该要干点别的。
说做就做,黎南腾的站起来,小腿肚却突然钻心似的痛起来,痛得他站不住。一下子倒回了床上,忍受着痛苦,痛楚一波一波的
袭上来,冷汗爬上了他的额头。
牙齿紧紧咬着,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因为这痛楚死掉的时候,痛楚却突然消失了。如果不是那一身的汗和小腿上依然抽搐着的肌肉
,他会觉得根本没痛过。
慢慢的坐起来,再不敢有剧烈的动作,歇了一会儿,一切才终于平息了下来。可平息下来却觉得冷,因为里衣都被汗给打湿了。
他知道不能穿着湿了的衣服睡觉,只能起来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本来昨晚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加上刚刚又折腾了一番,换好衣
服也就那样睡了过去。
灵阿下了楼,便直奔田家去了,长生已经在那里等他,看到他来,忙迎上来,道,“师父,你怎么才来?”
灵阿没答他,径直进了门,长生也有点莫名其妙,但随即跟了上去。
田家三口人都还没睡,仿佛都知道了点什么。灵阿看他们紧张的站在那里,问道,“站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睡觉?”
田英嚅嗫道,“苗父,今天早上的那件事情……”
灵阿打断他,“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阿狄,跟我进来。”说完,进了田狄的房间。
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田狄似乎有些怕,动也不敢动一下,长生见他如此,催促道,“阿狄,快去啊!师父叫你呢。”
田狄还是不动,田英只得拿出父亲的威严来,“快进去!”
田大嫂子虽然不说话,但也推了推田狄,田狄知道逃不过去,只得慢吞吞的走进自己的房间。
进了门,只见灵阿坐在凳子上,并没看他,不由得更加紧张,喏喏道,“苗……苗父。”
灵阿指指面前的凳子,道,“先坐吧!”
田狄轻轻的坐下,低着头,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你不要怕。”
田狄抖了一下,飞快的看了灵阿一眼,道,“苗父为什么找我进来?”
“你知道你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田狄愣了一下,脸色都变了,但却一个劲的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你冷静点!”
田狄念叨了一阵,便安静下来,沉默不语。
灵阿看他神色,便也明白了一些,又结合今天吕蜂说的那件事情,田狄也有可能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什么,想来也
不是自愿的,但不管是受了蛊惑还是身不由己,该问的还是要问,于是灵阿正色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有什么要说的,都
可以和我说。阿狄,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这事关整个寨子的存亡,你应该好好想想不是吗?”
田狄听得这话,嘴唇颤抖着,神色也变得悲戚,眼泪盈了满眶,却没有掉下来。
灵阿接着道,“你若是怕别人知道了对你或者其他什么人不利,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守口如瓶,不将秘密泄露出去的。”
田狄点点头,鼓起勇气看着灵阿,道,“苗父,我是……相信你的。你说的……我也都明白……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帮
不上你什么忙。我只是睡不好,所以才精神不好,娘他们就大惊小怪的请了苗父来。”
灵阿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也只能另外去找线索。如果你有什么要说的,随时可以来找我。如果我不
在,就去找寨首,他是值得信赖的人。”
田狄继续点头,灵阿站起来,对他道,“天也晚了,你先睡吧!今天晚上我还在这里守着。”
田狄猛地抬起头看着他,道,“苗父,寨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你还是去做别的事情吧!”
灵阿用那种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田狄,田狄不自觉的低下头去,紧张起来。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灵阿却突然说,“好
吧,我和你爹娘谈谈,晚一点也回去了。你精神不太好,还是先睡吧!”灵阿说完,转身出去了。
刚走出来,就看见田家两口子和长生等在门口,田家两口子焦急的神色让灵阿很是烦躁,语气自然也不怎么好,气又不好撒在其
他人身上,便对长生道,“我让你带的东西你都带来了吗?”
长生连忙从门后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道,“都带来了。师父要做什么呢?”
灵阿蹲下身拿起绳子和铃铛,道,“我们两个自然不可能天天在这里守着,可要是这边出了什么事我们却不能及时知道也不行。
现在将这绳子架在空中,铃铛拴在一头,挂在我的吊脚楼中,绳子的另一头连着这边。一旦出了什么事情,田大嫂子他们只要拉
一下这头,我那边便能够听到铃声,便能及时赶过来。”
长生听他这么说,便凑近了小声说道,“师父,这可是用来抓鬼的铃铛。”
灵阿横了长生一眼,道,“有什么关系,你还真的以为这世上有鬼?”
长生想说“是”,可是一看田家两口子在一边,不知道听到灵阿刚刚说的话没有,连忙假装什么事都没有,道,“师父真是高明
!”
这话说得极为委屈。
第三十四章:霜间竹叶碧玲珑
师徒俩用了大半夜的时间终于将绳子给架了起来,可灵阿看着树上的绳子,眉头依旧皱得死死的。长生不解,问道,“师父,这
不都架起来了吗?”
灵阿头也不回,“是架起来了,也不难。可如果遇到有心人,这绳子顶什么用,还不轻易就断了。”
长生一听这话,立刻扁了嘴巴,哀号道,“啊……那弄了有什么用?”
他可是浪费了大半夜的休息时间呢,而且又是这样冷的晚上。
灵阿喃喃道,“可能只是为了确定一些事情吧!”
“啊?师父,你说什么?”
灵阿回神,道,“没什么,回去吧!”
“哎,那就这样了啊?”
“不这样你要守着它吗?”说话间灵阿已经走出好远,长生连忙跟了上去。
一路走到分路的地方,长生道,“师父,明天要干什么呢?”
灵阿望着深蓝色的天空,自语似的道,“我也不知道。”
“那我明天上午到师父那里等候吩咐好了。”
“行了,你去吧!”灵阿挥了挥手,让了长生离去,自己也朝着吊脚楼艰难的走去。
黎南不知道灵阿什么时候回来的,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灵阿躺在他身边,睡得不甚安稳,眼皮微微的颤动了,仿佛是梦魇了。
黎南不自觉的把放在灵阿腰上的手收紧了些,眼神却不自觉的看向窗棂,那里有一点点透进来的光线,很亮很亮。
这几个月来的事情在脑子里面过了千百遍,没有一件不是刻骨的深,怀里的这个人,他是真的已经放不开了吧!只是哥哥……
纵使有黎南护着,灵阿也没能多睡,不多久就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黎南在发呆,本来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也就那么
看着,一时间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当中。
黎南似乎是手被压得麻了,先反应过来,看着眼睛睁得滚圆看着他的灵阿,吓了一跳,道,“怎么醒了也不说话?”
灵阿摇摇头,侧身抱住黎南的腰,也放轻了压在黎南手臂上的重量,道,“还没完全醒呐!”
看见这带有几分撒娇的意味的样子,黎南心里一动,亲了亲灵阿的头发,手往下挪了一点,道,“那要清醒点不?”
灵阿几乎是反射性的抓住他那只手,“已经醒了。”
黎南悻悻的收回手去,问道,“你今天还忙啊?”
灵阿点头,“事情还没有解决啊。”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麻烦啊?”
灵阿貌似无意的说道,“不就是阿狄梦游的事情么,还能有其他什么事情啊?”
“是吗?”
灵阿看向黎南,眼神有点不对劲了。
黎南忙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看,梦游这事情吧,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别把自己给累着了。”
灵阿点头,“那,起来了?”
“嗯。我一会儿去洗衣服,中午回来吃饭么?”
“不知道,可能不会吧。”灵阿坐起来穿衣服,“先去看昨天晚上弄的绳子,然后去查长明灯的事情。没时间回来了,你自己吃
就好。”
“嗯。”黎南听了这话,已经不想起来了。
灵阿出去后,黎南又在床上躺了一阵,才慢吞吞的爬起来,这种日子,他也是过得难受了。
灵阿刚下楼便遇到长生,长生刚要出声,灵阿忙抬手止住了他,小声道,“走吧。”说罢自己走了出去,长生不明所以,连忙跟
了上去,追问道,“师父,怎么了?”
灵阿摇摇头,不说话,眉头紧紧皱着,往昨晚那地方快快的去了。长生实在是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这么的慌忙,仿佛,只是要去验
证,并不是查看。
然而,等师徒俩到了目的地才真是被惊了一跳,本来灵阿想的不过是将绳子剪短了了事,可没想到,绳子整根不见了。连忙匆匆
赶往田家,还好,田家三口都还好好的,甚至田狄的脸色还好了几分,但看到灵阿出现的时候仿佛不自觉的慌张了一下。
灵阿什么也没说,连长生想说什么也被他阻止了,又赶去了吕蜂处,俩人在吊脚楼上谈论时,旁边一个人也没有。
吕蜂本不是个急性子,可这时候也坐不住,问道,“苗父,情况到底……”
灵阿摆摆手,道,“之前还不敢肯定,现在我已能确定,确实是有人要与我们过不去了。我昨日架的绳索,今早竟然不见了,可
见是多不将我们放在眼中,着实可恨!”
“那该怎么办?”
“现在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有什么可好办的,不过是板上的肉,得想想法子让他们现身。”灵阿说完揉了揉额头,说虽这
样说,他却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真的能抓到一个对方的人。汉人有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他们现在,除了
猜测对方是拜月教的以外,对对方一无所知,又何谈其他。
吕蜂不说话了,他虽然是一寨之主,可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现下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何况家里又有儿子儿媳的事情,闹
得他头痛。家和万事兴,说的是一点不错。
两人正沉默了,外面却跑上来一个人,正是吕雷,他像是跑了很远,气喘吁吁的,刚进了门,弯着身子喘粗气。吕蜂见他无礼,
便呵斥道,“这大白天的,跑什么跑,后面有鬼在追么?”
吕雷气喘匀了,方道,“自是有事才跑的。黎南出事了,我特地来告诉苗父的。”
“什么?”
“什么?”
两人同时惊道,都陡的站了起来,灵阿一脸的紧张,吕蜂却转了个心思,问道,“出什么事了?”
吕雷摇摇头,道,“差点打起来,我去得快,拦住了。现下黎南在苗父家里,没人敢去闹的。”
吕蜂继续问,“却是为了什么?”
吕雷要说,又忍不住看了灵阿几眼,话终究还是在嗓子眼里打转,灵阿叹了口气,道,“是为了长明灯的事吧?”
吕雷点点头,“仿佛是黎南在河边洗衣服,被寨子里的人看到了,又刚好说起长明灯的事情,便说这灯的事情是因为他,后来便
说到他给寨子惹来了祸事,后来就不知道怎么的。幸好我和罗劲在附近,听到声音便过去了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