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门,齐锡澜只送到办公室门口。秦父邀请谢隐一道上电梯,谢隐礼貌拒绝了。
电梯门关上前,秦父老练的目光一直落在谢隐身上,四目相对时,堪堪有一种狭路相逢的压迫感。
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
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扑面而来,谢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秦父儒雅的外表下,有如掩着一潭无尽深渊……
临渊而立,谢隐第一次有种不敢凝视的感觉。
不,不对……谢隐从警至今,他什么没有见过?何来“不敢”二字?
是秦淮,让谢隐的锋芒第一次不得不收敛,谢隐下意识地逃避了这个问题——或许,只是个错觉。
谢隐一路轻声吹着口哨,从消防通道拾级而下,每到一层,他都“不经意”地伸头看看。
办公室而已,没什么新奇的。
走到8楼,防火通道门是锁上的。谢隐早已通过这几天的工作将杜仕达公司的结构背得滚瓜烂熟,虽然没有挂牌子,谢隐也知道,这是杜仕达公司的藏品库房。
谢隐在脑海里迅速回忆着他一帧一帧看过的监控录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藏品库房每日也会有大量保险箱运入运出,虽然8楼的监控数量不少,但核心库房里没有监控!
谢隐伸手打算再试着开一次门锁,但即将触碰时,他放弃了。
他怕触发报警装置。
谢隐看着防火通道四个字,突然心生一计,他高兴地下楼,在一楼楼梯口又碰到了方才的保安。
“你怎么在这?”
谢隐一脸无辜:“谈完了,就下来了。”
保安:“和你一起的人早就坐电梯下来,走了。”
谢隐不以为意,由于心情转好,甚至生出了一点卖萌耍赖的心思。
“那怎么办呢?我这个人身体柔弱,晕电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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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易: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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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装侦查是警校一门重要学科, 卢晓明从警几年了,也干过蹲点侦查的活,但扮成消防员, 还是头一回。
谢隐在发现了杜仕达公司封锁关闭8楼逃生通道之后就联系了消防队的领导,在争取了对方的同意之后, 让卢晓明化妆进入到其中去。
谢隐是恨自己露过脸的, 他其实更希望自己亲自上。
好在卢晓明非常机灵,跟着消防队的几位同志到达了杜仕达公司, 对消防通道进行了检查。
8楼果然被锁住了。
杜仕达公司的一位高管全程陪同, 一面承诺一定会整改, 一面在言语上暗示自己公司的地位——招商引资项目,纳税大户,跨国公司……
卢晓明不胜其烦, 但还是足够有耐心:“这次我们不作处罚,但我们会定期来检查。”
高管连连说好,就打算把几位大爷送走。
走?走是不可能走的。
卢晓明突然话锋一转, 要对全楼每一层消火栓进行突击检查。
高管脸色不悦,但也只得应承着, 问道:“那我们从哪层查起?从上到下?”
卢晓明:“都站在8楼了, 就从这层楼查起吧。”
杜仕达公司每层楼的面积大概有1200平左右,8楼被分为大大小小的库房30个。
卢晓明走得很慢, 一边走一边与高管闲聊着。
一路走来,库房分为字画区、瓷器区、木器区等等, 卢晓明挨个屋推门看着,见字画区的一个小库房只有二十平米左右, 问道:“一个库房就这么小, 1200平米的空间, 怎么才分成30个库房?”
高管一愣,回答道:“库房嘛,肯定是有大有小。”
说废话国家一级运动员啊这是,卢晓明才不能让他就这么糊弄过去,继续问道:“什么品类的库房大啊?怎么大出这么多?”
高管脸色窘迫,应付道:“木器。木雕类的东西体积肯定大。”
卢晓明点头,这理由说得过去。
挨个屋门推开,挨个消火栓查过来,卢晓明没有看到太过奇怪的东西,一切正常。
他抬眼见走到了木雕区,他突然发现走廊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防盗门。
高管说道:“这也是个消防通道。”
卢晓明诧异:“楼层指引上也没有啊?”
高管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有的有的,只是不常用,就没画。”
警察这个职业,最擅长的就是于微末处见不同,更何况高管此刻的表情已经紧张得格外明显了。
卢晓明拍了对方肩膀一下,笑问道:“多一个还不好吗?紧张什么?”
说罢伸手去推防盗门。果然,还是被锁上的。
“啧,”卢晓明拉下脸来,“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多个逃生通道,结果还是锁上的,那有什么意义?”
“打开看看。”
高管为难道:“这……这钥匙丢了,正在配……”
高管说这话时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飘浮,压根不敢看向卢晓明。
“丢了?还在配钥匙?”卢晓明嗤笑,“就这个门锁,随便花五十块块钱找个开锁师傅就能给你打开,当场就能给你换锁。”
一旁消防队的兄弟也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们找开锁师傅没有?要是没找,我三十秒就能开开,不收你费用。”
高管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滴滴滑落,他左右为难,于是掏出手机,示意卢晓明他去打个电话。
高管声音压得很低,卢晓明也不好凑近去听,怕自己的身份引人怀疑。
走廊里静极了。
卢晓明也没闲着,把目前的状况简单作了概述发给谢隐。
谢隐:盯死那扇门。
卢晓明在消防员耳边低语了一句,对方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很快,高管挂了电话,说道:“实在抱歉啊,我刚才弄错了情况,这把钥匙在我们齐总秘书那里呢,她马上送过来。”
卢晓明调笑:“一个防火通道门钥匙,还用老板的秘书亲自管理。这不得累死啊?”
他话音刚落,嘹亮的电话铃声响起。
卢晓明和身边的几个消防员面面相觑,都不是他们的手机。
卢晓明看向高管:“你手机响?”
高管擦了擦汗,非常虚弱地说道:“不是我的。”
在铃声戛然而止后的30秒内,一阵脚步声从隔壁房间里传来——杂乱的,甚至是仓促的。
卢晓明一个眼神递过去,方才那位消防员眼疾手快地直奔防盗门而去。
真如这位兄弟所说,不到三十秒,就打开了。
速度之快,让高管来不及阻拦,卢晓明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外,果然是水泥地楼梯的逃生通道——只是防盗门的旁边,竟然还有一个防盗门。
逃生通道里回荡起仓促的脚步声,卢晓明抬腿就想追,但刚触碰到楼梯扶手的一瞬间却停住了脚步。
他此刻是一名消防员,他不应该有追凶的本能。
他只得把目光放在楼梯间里的另一扇门上。
门半掩着,卢晓明赶紧补一句:“哎?这门又是干嘛的?”
说罢门一推开,堪堪砸在了里面人的鼻梁上。
里面人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身形极其瘦削的男孩,脸色苍白,穿着件白色毛衫,松松垮垮的,被这么用力一撞,整个人都迷糊着。
卢晓明赶紧上前去搀扶男孩,手刚触碰到对方的胳膊,心下便一惊——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了。
卢晓明:“你没事吧?试着动动,不行的话我带你去医院。”
男孩抬头,茫然地看向卢晓明,兴许是撞晕了,木呆呆地看了半天,才摇摇头:“没,没事。”
这是没事?卢晓明当年体测累到见太奶奶了都没这么虚!
卢晓明坚持要带男孩去医院,男孩坚持不肯。他勉强能起身后,便被高管搀扶起来。恰在此时,一位身形绰约的女士也赶了过来。
如果卢晓明没猜错,这就是齐锡澜的秘书。
秘书果敢干练,处事明显比高管有条理。她一面笑着招呼卢晓明一行人,一面着人把男孩搀扶走。
卢晓明想和男孩多说几句话,如今看来也不合适了。
男孩转身的瞬间,卢晓明突然叫住了男孩:“哎!”
杜仕达公司的所有人都无意识地肌肉一绷。
“这孩子。你身上怎么还沾着几根鸡毛?”
男孩笑笑,尴尬地扑了下身上的鸡毛,匆匆离开了。
卢晓明也没法再作纠缠,他环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个房间,整体陈设与之前的库房截然不同。
这不能被称之为库房。这简直就是个会客厅——
不拘于一致的各色展示柜上错落摆放着各种木雕工艺品,房间内铺着地毯,房间中央是一套巨大的金丝楠木茶几沙发,房间的角落里放置着一张……床?
卢晓明也是后来查阅资料才知道的,这种床叫做千工拔步床,这种体量的相当于三出三进。
卢晓明暗暗记下房间的每一个细节,转头来一脸憨笑地问秘书:“这是库房嘛?这么豪华,还有床?”
秘书大方一笑:“是,这床是清朝年间的红木拔步床,使我们公司最重要的藏品。”
卢晓明像个刚来地球的憨憨一样探头去看,一脸天真地回道:“哟,那可得保存好了,别让你们员工上去乱坐。你看上面那手印,哎,谁外套还搭在上面了。”
秘书天鹅颈上已然现起了青色的血管,她却仍保持着微笑:“谢谢您的建议,我们一定做好员工培训。”
卢晓明大喇喇地转身,一边离开房间,一边感叹:“有钱人的世界可真好。”
谁也不知道,他的手心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
他亲眼看见,那张千工拔步床的角落里,堆着四五只被摸了脖子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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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卢晓明的详细讲解, 谢隐仔仔细细研究起卢晓明身上针孔摄像头带回来的画面。
“这个男孩这……对,停一下。”
画面里男孩的面容并不十分清晰,大部分都被遮盖在帽子之下。但那身白衣服谢隐是认识的, 他是齐器。
卢晓明没有追上的那个匆忙逃离的人是谁?单独设立这样一个逃生通道的意义是什么?齐器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死鸡?
谢隐试图条分缕析地将这一切梳理开,但到处都是死节。
打捞队那面没有任何消息, 方冷秋已经失踪超过72小时了, 如果再找不到人,生还可能性就很渺茫了。
如果海里没有人, 那么方冷秋只能还在船上。
谢隐试图申请对邮轮进行搜查, 但被领导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之前搜查杜仕达公司已经捅了大篓子了, 不能再这么草率行事了。
韩易气得在领导办公室门口直接开骂,什么“戴着镣铐跳舞也没见过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跳舞的”……谢隐揽着韩易的肩膀,手臂一着力, 直接把韩易拎了起来,带回了办公室。
谢隐也年轻气盛过,他也感激韩易此刻的失态是为了他。但和领导对抗, 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谢隐又重新回到信息中心,一帧一帧去看码头公司提供的监控视频。
确实没有方冷秋的身影——
当天, 谢隐和秦淮先行下船后不到半个小时时间, 游客基本走干净了。杜仕达公司开始装箱撤离。再过半个小时,齐锡澜跟着最后一个箱子一起下船。
齐锡澜本人倒是一身轻松, 助理和秘书拉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碎步跟在身后。
之后工作人员上上下下几轮,谢隐一张脸接着一张脸盯着, 连和方冷秋神似的都没有。
突然,谢隐像是想到了什么, 吩咐道:“往前倒。”
视频倒到齐锡澜一行人下船时, 齐锡澜身前是被抬下去的最后一个箱子。四个高大男人抬一个箱子显得并不吃力。
但问题是, 藏品都已经拍卖完成了,箱子都是空的,为什么还需要四个男人来抬?
谢隐敏锐地意识到这个箱子很可能是突破口。他马上让韩易联系了码头公司又要了更大范围的监控数据,同时通知了交管部门。
经过仔细排查,谢隐发现最后一个箱子,果然没有和其他箱子上一辆车,而是被抬上了一辆MPV厢型车。
车辆是本地牌照,一路向北,从南城进入A城市区内,又七拐八拐绕出了A城,最终消失在了城西的省道处。
夕阳的余晖苟延残喘地挂在窗台上,黑暗已经漫不经心又大势所趋地吞噬了这个世界的光亮。
光怪陆离的霓虹灯试图对抗着,但也终究抵挡不住黑夜的到来。
天色已经晚了,但谢隐还是决定今晚就采取行动。
谢隐的吉普车一路做着开路先锋,两辆警车随后——吸取了上次营救人质的教训,需要派出大量人手。
出城之后又开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谢隐一行人才到达监控最后出现的地点,省道下道口。
接下来的乡村路路况极其复杂,整体呈现一个“大”字型的路况,也就是说,岔路口无数。
晴朗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却改变不了周遭一片漆黑的窘迫境地。三辆车,5个岔路口,即便分头行动,都不足以覆盖所有选项。
谢隐陷入了两难境地。
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车从远处缓缓驶来,摩托车的灯光很亮,亮到晃得谢隐睁不开眼睛。
谢隐想,这是位老乡,倒可以询问一番。
可摩托车越来越近,大有一种奔着谢隐而来的感觉。恰在离谢隐的车三十米不到的时候,摩托车骤然刹车。
因为操作太过于突然,摩托车中心偏离,差点飞出去。人也被甩进了沟里。
谢隐赶紧让几个警员去搀扶,可警员还没下沟,摩托车上的人就匆匆爬了起来,往成熟的玉米地里跑去。
警察的职业本能就是追——追每一个见警察就跑的人。
很快,就追上了。没办法,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是碾压式的。
谢隐:“你跑什么啊?”
男人气喘吁吁地被两个警员搀到跟前,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隐扼住男人的下颌,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都认认,是不是通缉的。”
好几个警员同时认出了这个男人。这是警察天生的职业敏感性。
“啊,刘峰吧,对刘峰。拐卖人口罪在逃,通缉有一阵子了。”一个年轻的小警察赶忙说道,他言语中还透露这一股子兴奋劲。
或许从警时间不长,第一次碰到自己撞上来的通缉犯。
拐卖人口?在逃有一阵子了?偏偏就能出现在方冷秋失踪的地点?说这二者之间没有关系,鬼都不信。
“你干什么去呀?怎么直奔我们就来了?”
刘峰吓得三魂七魄都散了一样,半晌才说了句:“天黑,我认错人了。”
“把我们认成谁了?”
谢隐见对方不说话,补充问道:“把我们认成接应你的同伙了?”
刘峰抿了抿干得裂开的嘴唇,还是什么也没说。
“行,不说拉倒。带回去吧,咱也算能交差了。回头所有罪他一人担着呗。”谢隐说罢转头就要上车。
韩易聪明,跟着补了一句:“可惜了了,减不了刑了。”
说实话,这种水平的威胁,寻常人听了肯定不屑一顾。但在短时间内受到了巨大冲击的罪犯,对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还是有着无限渴望的。
刘峰“哎”了一声。
谢隐和韩易都装作没听见,继续上车。
刘峰见状,急了,大喊了一声:“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谢隐抬眼看他:“说说看。”
刘峰反问:“真能减刑吗?”
谢隐转头就又要上车。
刘峰:“我说!我是来接人的!”
据刘峰交代,他真是来接人的。几天前,他以前的牌友找到他,说让他帮忙张罗个宴会。
刘峰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更是个赌徒,张罗宴会这种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但牌友承诺,事情办完了,能给他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对于刘峰算不得小数目,毕竟他曾经缺大德的拐卖了一个男婴,才赚到1万三。
刘峰来了,才发现这不是村里简单的吃席,一群黑衣西装男的抬过来一个大箱子,大箱子里竟然是一个女人。
刘峰看着脸色苍白的女人吓坏了,他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刘峰想问女人的来历,可转念一想这不是找死么?于是他谎称肚子不舒服,打算开溜。
结果他被牌友拦住了。牌友话说得很实在,“你也做过这勾当,你亲眼看见了这女人,还打算开溜,你以为他们就能饶了你?”
刘峰哑巴吃黄连,只得又上了这条贼船。
结果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峰发现这群人好像并不想要女人命,也不把她运走。派了一个阿婆照顾女人吃喝拉撒,只一点,女人只要一醒,阿婆就立即将她迷晕过去。
这几天里,从城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全都是开着豪车,前呼后拥的贵胄。刘峰就负责到过道口去做向导。
刘峰也正是这样,错把谢隐他们当成客人的。
谢隐:“这群人来干嘛?”
刘峰摇头:“哟,那我可不知道。”
见谢隐不信,刘峰继续补充道:“我真不知道。我把人引到屋里后,他们就不让我进去了。”
韩易将手上的手铐挥了挥,问道:“没看见,也没听见?”
刘峰眼里闪过心虚,略作思索之后说道:“听……倒是听到了点。但我也不知道那是在干嘛啊……一群人在屋子里又唱又跳的……唱的是啥我也听不懂,跳的是啥我也看不见。”
说到这,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像……像在跳大神。”
“跳大神”旧时巫傩时代巫师假装神仙附体,来回跳跃,伪称能驱鬼治病的一种活动,在北方农村尤为常见。
谢隐突然想起郑隆那“灵魂转世”的无稽之谈,他猛然意识到,这可能真的是一种迷信方式。
谢隐知道再在刘峰口中也得不到什么了,于是他让几个穿警服开警车的人绕道进村,而他和韩易几个人则假戏真做,扮成顾客,随刘峰一探究竟。
刘峰连声应和,保证自己一定能完成引导任务。可谢隐仍怕他坏事,索性把车钥匙扔给了韩易,自己大长腿一垮,直接坐在了刘峰的摩托车上。
“走吧,载着我去。”
刘峰浑身不自在,但也没有办法。谢隐在他准备发动油门的时候说了句:“不老实,可就别怪我帮不了你。”
谢隐坐着刘峰的摩托车一路颠颠簸簸到了村里,此时万家灯火已灭,只剩一个房子有着亮光。
刘峰说,这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刘峰的摩托车刚停在院里,两个彪形大汉便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从摩托车上下来的谢隐。
谢隐不以为意,问道:“货在里面?”
两个大汉没有说话,不答是与不是。
谢隐瞟了一眼身后的吉普车,加重语气问道:“货是不是在里面?别让我老板等急了。”
谢隐天生贵相,自有一番威严,唬得两个大汉也有些动摇。
其中一人开口问道:“老板的邀请函,给我看一眼。”
邀请函?刘峰这孙子也没说还有邀请函这回事啊?
谢隐的眼底闪过一抹愤怒。
谢隐回手就给男人一记耳光,抽得他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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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的男人身高与谢隐差不多, 手臂胸膛上的肌肉腱子在短袖T恤的包裹下呼之欲出。猝不及防被谢隐打了一巴掌,他骤然起身,回首时已面露凶光。
谢隐没给他发作的时间, 立马骂道:“妈的,管老子要邀请函!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几个脑袋?让不让进给个痛快话, 想要邀请函, 让齐锡澜自己来要来!耽误了老板的时辰,你那俩出气的招子给你挖出来!”
谢隐听刘峰说屋子里又唱又跳, 像是跳大神似的, 就猜出个大概来——屋里大概是某种仪式, 但凡是仪式,必有算好的时辰。
很显然,男人被喝住了。与旁边另外一个大汉面面相觑。
韩易此时也下了车。要不说这小子机灵呢, 拿腔拿调地问道:“老四,怎么回事?”
老四!神他妈老四!谢隐差点笑出声来。
“老板,这两个不长眼睛的跟您要邀请函。”
韩易不愠不怒, 淡淡一笑:“难为他干什么?齐锡澜口头邀我来的,他不到场, 我们等便是。”
谢隐:“老板?那误了时辰怎么办?”
韩易:“命该如此, 怪我,不怪齐锡澜。”
谢隐咬牙:“亏了老板时时不忘照拂他。”
两个彪形大汉听得呆若木鸡, 一时间没了主义。被打的男人抬头正撞见谢隐狠厉的目光,心下一惊, 想了想,说道:“老板,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要不这样, 你们先进屋歇会。”
进了屋, 一切就好说了。
谢隐前面开路,“掩护”着韩易向屋里走去。房间内没开灯,但点满的蜡烛足以让房间通亮。
烛光摇曳,这是谢隐多少年没见过的场面了。只记得小时候家里偶尔停电,奶奶会点一根蜡烛,抱着他在被窝里给他讲故事。
谢隐赶紧晃了下脑袋。如此紧张的局面,怎么还分神了呢?
刚一进房间,谢隐心里就咯噔一下。
一个女人躺在房间的正中央,烛光拼凑成奇怪的阵法将她围绕在中间。女人长发散开,略遮着脸,看不清五官。只觉得身姿绰约,穿着件怪异的中式服装——
谢隐仔细看看,才认出来,那是寿衣。
房间里的陈设都是木质的,谢隐虽不怎么识货,但也能大概看出都是价格不菲的红木。
这低调的奢华与房子所在的村落有着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谢隐试图借着烛光去看房间中躺着女人的模样——谢隐心中略略猜出,那应该就是方冷秋。
只是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死了。
正看着,房间角落堆放“法器”的地方突然有响动。
谢隐抬眼一看,心差点跳到嗓子眼里。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帽衫,戴着帽子的瘦弱男孩。
谢隐赶忙转回身。他与齐器打过多次照面,对方一定认得他!
谢隐的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里,那里面有枪——如果真的被认出来,只能硬拼了。
结果齐器却在这时候开口了:“怎么还不开始?等谁呢?”
两个大汉看了看表,又看了看谢隐一行人,为难地说:“那……开始?”
齐器没有废话,嘴里哼起了怪异的曲调——时而低沉如风吹砂砾摩挲着贫瘠的土地,时而高亢又如指尖磨过黑板一般……反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更主要的是没有一句能听懂的词。
谢隐曾经在一次旅行中正赶上当地傩舞火社,大概就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