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红尘酒三杯。“烈酒”一杯笑红尘,“烈酒”二杯敬往事,“烈酒”三杯醉余生。
连澄也很累,持续的打斗和哭泣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再也无力反抗,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直候在帐篷外的盛钦直到听不到里面任何的响动才安心地舒了口气,对一边的燕支道:"别担心,世子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性子,就算暂时是大君占据了上风,也不代表世子的人全部都由大君说了算。"
帐篷外一圈的侍从依然有点担忧,盛钦颇有深意地追加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们只是不想嫁给寻常的武士,而是苍蒙的达官贵人,或者是大君本人的话,则又另说。"
燕支等人一惊:"嫁给那个杀人魔王?"
青霜在一旁凉凉地道:"盛大人您真的没听说过?苍蒙这位大君可是心狠手辣的主,对自己的父兄都下得了狠手,更别说对其他人了。现在看来大君对世子情深意重,可谁知道他到底是真的为了世子本人,还是为了世子身后代表的大燕朝。"
盛钦只能叹息一声:"只能等天长日久,才能见人心了。"
天上的苍鹰发出嘹亮的啸声,振翅高飞,划过长空。那一片天蓝包容了它的不羁,承载了它的稳重,为此蓝天才多了一份神秘,多了一份美丽。
它一如既往地盘旋着,目光如炬地寻找着草原上的猎物,一旦寻得,即会展开巨翅,冲刺而下,像离弦的箭般一击即中。
【作者有话说】:麻烦大家多多收藏了?
十月底,草原上的风已经割起了肌肤。
楚乔指着远处那连绵无际的岐山:"别看山就近在眼前,真正走到山底最少也要半个月。等安顿下来,仲冬的雪也有膝盖那么深,所有的猎物都躲在洞穴里,冬眠了。"
连澄骑在马上,遥望着山顶上覆盖着的千年积雪:"那你们吃什么?"
"奶酪,早就储备风干的肉。山里也有野菜,不过很难寻,采摘起来颇费工夫。"两人身边是长龙般缓行的苍蒙人。
这个季节,稍微力壮的乾离们陆陆续续地赶着成群的牛羊越过岐峎山,翻过十多个山头,到山的另一边去放牧。坤泽与和元带着孩子和老人,由武士们帮助着,一起迁徙到山谷里,躲避越来越严酷的冬季。
连澄想了想:"年年这样一个来回,多麻烦,为什么不造个城?既可以保护子民,也可以抵御外敌。"
"像秦山关的守城?"楚乔苦笑,"我也想,可是很难。我们草原人与你们中原人不同。我们生来就好斗,部落与部落之间,为了最肥沃的牧场,可以年年发起战争;贵族与贵族之间,为了获得更多的奴隶,可以想办法相互吞并;哪怕是平民百姓,也无法安然地居住在一个地方,因为草木会枯萎,河床会干涸,为了活下来,必须去更暖和的地方居住。这样,外来者总是会被先来者驱逐,从而发生群斗。"
他指着这辽阔的大地:"不要以为我们草原人很多。郯其大草原所有的部落加起来,总共只有三百万人,可是你们大燕,只是一场战争就号称百万雄师。你们的皇帝是唯一的王者,你们的祖先早就统治了所有的汉人,你们不会自相残杀,你们一心对外,你们的子民可以安下心来一心一意地给朝廷纳贡,我们却不行。
"夺了草原人的牛羊就等于夺走了他们的性命,所以,部落与部落之间,只能为了牧场而拼杀,有了牧场,牛羊才能肥壮,草原人才能活下来。"
连澄十分平静:"听起来像咎由自取。"
楚乔问他:"你喜欢住在城池里?"
连澄嘿嘿奸笑:"我是个野人,喜欢去无拘无束的地方。"
连澄可不是傻子,他知道苍蒙缺什么,也知道大燕可以给苍蒙带来什么,可是很明显的,苍蒙需要繁荣,可大燕并不想看到它的繁荣,因为繁荣就代表着壮大,壮大会带来野心,野心就是杀戮。
连澄身上的责任,不是为了苍蒙的繁荣昌盛,而是为了大燕边疆的安定。所以,楚乔的试探,连澄就只当耳边风,偶尔吊吊他的胃口,却不会给实际的利益。
不过,预谋归预谋,等到真正喝着热奶茶,吃着干牛肉的时候,他还是会苦闷:"太硬了,咬不动。"
楚乔将他手中的肉块在火上再翻烤几下,撕碎了放在他的碟子里:"等到了山底,我再去给你打一些野味吃。"
连澄抖了抖肩膀上的露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冷,想要吃热乎乎辣烫烫的火锅了。"
楚乔顿了顿,苦笑道:"我们在赶路,一时半会儿去哪里给你弄大燕的火锅。"
连澄故作深沉地叹息了一声:"我开始想念在秦山关的伙伴了。那时候当兵多苦啊,腊月里将军们都难得吃上一口肉,一群子弟兵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他们体恤我一个小娃娃,特意叮嘱后勤的厨头子,让他每日里去凿开比城墙还要厚实的冰河,给我钓鱼吃。吃鱼吃腻了,伙伴们就成群结队地跑出关,到山里去抓猎物,掏鸟窝,把冬眠的蛇给挖出来给我红烧了吃。"
楚乔提醒他:"当年的蛇还是我找到的。"
连澄鄙视了他一眼:"少时的你倒是勤快,现在的你……懒得跟猪一样,什么都是别人张罗,你就只等着吃。"
楚乔拍拍衣摆上的肉屑,招呼上赤那,对连澄说:"我出去一会儿,你在帐篷里别乱跑。”
连澄撇撇嘴,掉转脑袋,根本不答理他。
楚乔的视线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流连了一瞬,恍惚又看到了他少时的青涩影子。走到外面,风刮着有点疼,有点冷,可楚乔的心却有一点点暖意浮了上来。
等许文彬嗅着肉香钻进帐篷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哥哥拿着铁叉叉着一块鹿腿在火上翻烤,肥肉上的油水滴落在火堆上,发出吱吱的响声。大燕的世子把那一头快要及地的长发束成了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像条静静蛰伏的蛇盘踞在身后。
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楚乔手上的烤肉,不时指点:"那边太生了,这边都要老了,翻边翻边。唉,你怎么笨手笨脚的啊,让小七来。"
一会儿又叫:"小七,拿辣椒粉来,最辣的那种。"
然后,许文彬就只看到自己的哥哥从一个少年捧着的瓷碗里抓了一把红彤彤的粉末,均匀地撒在了鹿腿上,一股又呛又香的味道冲到鼻翼里,让他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条鹿腿被苍蒙的大君分成了三份,最嫩的一份分给了连澄,最肥腻的一份留给了自己,连着腿骨的筋肉部分给了自家兄弟。他还十分好心地替兄弟敲开了一边的骨头,露出里面的骨髓来:"这个也要吃了。"
许文彬闷不吭声地接过,还没开吃,又看到那个唤作小七的少年从另一边的火架子上煨着的锅里淘出来一碗浓汤,先递给了连澄,再给楚乔。
帐篷外陆陆续续进来几个男子,提着食盒到连澄面前,从里面端出四个小碟,里面是各色糕点,软乎乎、暖绵绵的,一字排开放在桌案上:"天太冷了,面粉都揉不开,只好赶着做几样,阙氏先将就一下吧。"
许文彬看看手中干巴巴的肉,再看看连澄面前花花绿绿的各色吃食,然后再想着刚刚从晏以秋帐篷里瞧见的奶茶和肉干,怎么瞧怎么不是滋味。
自己的哥哥更加过分,居然还拿着小刀给那个世子片肉,他身边的奴隶都是摆设吗?
许文彬气呼呼地站起来正准备跑出去,楚乔就瞪他:"干什么,吃完东西再走。"
许文彬一肚子的火,盯着连澄吃得欢腾的脸,咬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鹿肉,食不知味。
到了下午,他就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像是被烧灼了一样。他喝干了水壶里最后一口凉水,等到那水在肚子里晃晃荡荡,暂时浇熄了那一团火焰后,这才吐出一口气。
连澄策马跑到他身边,不客气地道:"小子,来不来赛马?"
许文彬冷哼。
连澄骑着马在周围蹦哒了几下,顺着马上的鬃须,笑意盈盈地道:"不来就不来,反正比了也是你输。"
许文彬梗着脖子道:"谁说的!我是苍蒙最好的驯马人。"连澄嗤笑,挥起马鞭,对着许文彬的坐骑就抽了下去。马声嘶鸣,少年飞般瞬间跃出了几丈远,再也不用等连澄驱马,自己已经扬起缰绳策马奔腾。广阔而荒凉的大草原上,漫长而缓慢的迁徙长龙外,少年和异族男子如最自由翱翔的鸟,相互追逐,一会儿比肩,一会儿前后。
少年艳丽的腰绳在风中飞扬着,仿佛在飞快爬行的赤练蛇,不时地向着近身的男子吐着蛇信子。
男子骑在马上犹不安分,一旦超越就会忍不住回头对着少年吐舌嘲笑,落后了就时不时从他手中飞出无数的小石子,打在马肚子、马腿上,逼着少年缓下速度,对着他大吼:"奸诈小人。"
连澄大笑:"真小人,伟丈夫!"
少年呸他,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了少年的好胜心,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想要甩开后面的人。等到感觉腹痛如绞的时候,他已经浑身冒着冷汗从马上滚了下来,对连澄吼道:"别过来!"
连澄不远不近地勒住了缰绳,看着少年捂着肚子牵着马往一处高坡走去,等到马跪坐下来,他的身子也彻底隐藏在了马的身后。
连澄不明所以,等了半晌也没看到少年从马身后站起来,疑惑之下他的"小人之心"又在蠢蠢欲动。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从草地上捡起一颗略大的碎石,朝着对方的马头打了过去,烈马遭痛,长长地嘶叫了一声,挥开蹄子跑远了,留下目瞪口呆后惊慌失措的少年。
隔得远,连澄似乎看到了少年那白白嫩嫩的臀部,正半遮半掩地藏在枯草里。
“咦?"连澄惊诧,接而大笑道:"哈哈哈,吃坏肚子了吧!"
少年面红耳赤,提着裤子起来不是,不起也不是,只能对着他吼:"你还不给我滚远点!”
“去。"连澄捂着肚子大笑,一边笑一边跑着喊:"小七,小七,快给九王送草纸。”
刚刚从晏重云的马车里钻出来的阿卜塔遥望着远处那一道亮丽的风景,
回头对枯犊儿笑道:"这大燕的美人倒是有意思,居然敢公然嘲笑九王,也不知道他在阙氏身边是个什么身份。”
枯犊儿道:"最多是贵族,二王子喜欢的话,苍蒙大君不会不给。"
阿卜塔摇了摇头:"你错了。听闻大君对那位新阙氏可是言听计从,他的人哪里可以轻易弄到手。何况,大燕的贵族比苍蒙的贵族娇贵多了。”
"一个坤泽而已……"枯犊儿说,"能比一头牦牛贵重多少。"
【作者有话说】:麻烦大家多多收藏了?
血花飞溅。
连澄抬起头来的时候,天空中不知道哪里飞出了几只大鸟,在头顶上盘旋了几圈后才扑腾着翅膀飞向了荒原。他警戒的神色终于松动了下来,把手中有半人高的大弓丢在地上,对着洞口外吼了一句:"里面没有。"
楚乔提着一颗血淋淋的狼头,踩着一地的血泥走到他身边,特意往洞穴内瞧了瞧:"一共九只,母狼也死了。"楚乔把狼头往草堆里面一抛,一群狼崽子茫然无知地围绕着长辈的头颅嗷嗷地叫,看起来十分可怜。
连澄随意地靠在洞口坐了下来,一身青绯相间的劲装已经湿透了,他抹了一把汗:"九只狼也敢袭击上千头羊,不要命了。每天半夜总是听到咩咩的叫声,弄得我半睡半醒的,总觉得连人都会被狼给叼走。"
一边正跟着兄长学习解剖狼尸的许文彬冷嘲道:"要吃人也不会找你这个老腊肉,狼群吃东西很挑剔的。"
连澄怪笑:"那是,怎么不把你给叼了去,小崽子一个,还不够它们吃一顿饱饭。"
许文彬举着已经血迹斑斑的骨刀,虎视眈眈地盯着连澄,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总是跟他针锋相对的男人给宰了。
"阙氏!"洞外的小七突然唤了一声,单手从一条肚破肠流的公狼胃囊中伸出来,"有东西。"
楚乔与连澄凑上前,只见少年血肉模糊的掌心居然有一颗圆滚滚的银色弹珠。
"这是什么?怎么会在狼的肚子里?"许文彬问。
小七看也不看对方,只对连澄道:"这不是大燕之物,江湖上也没有哪个门派奢侈得用银弹来打猎,就算是暗杀,也不是寻常杀手能用。"
楚乔将那银弹拿起来对着天空看了看:"苍蒙的银矿太稀少,更加不会用它来做弹珠,而且这么细小,做工太精细的工艺不适合草原人。"珠子在指尖滚了一圈,楚乔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树林扫视了一遍,最后望向犹远似近的岐峎山山峰:"已经有人赶在我们之前先来了。"
连澄问:"要打仗了?"
"不。"楚乔摇头,"秋冬时节天气这么恶劣,再打仗的话就是自取灭亡了。部落与部落之间,就算迁徙,所去的地方也依然是属地之内,没有哪个部落会挑在最冷的时候来挑衅,我们都需要休养生息,静待来年。"
连澄凉凉地道:"还是要打仗。"
许文彬举着刀子强调:"我们是为了荣誉而战。"
连澄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楚乔道:"是为了生存。"他握着刀子,相当轻松地走向还嗷嗷待哺的狼崽子,"就像这些狼群,它们为了子孙,明知道有猎人,也依然要袭击我们的羊群。为了幼崽,它们必须去拼杀。"
他提起一只小狼。狼崽才一个多月大,比男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被提起来的时候,还没有长出乳牙的牙床鲜嫩鲜嫩的,像是男孩脸颊上的红晕。
连澄心里一动,即刻问道:"所以,失败了后,连自己的幼崽都存活不下来?"
楚乔数了数草堆里狼崽的数量,一共六只,那神色明显是要斩草除根。
连澄抢先一步,从他手中夺过小狼崽子:"知道你们草原人为什么一直无法壮大吗?你们太凶残了。明明知道人口不多,还喜欢屠城,动辄残杀妇孺百姓,到头来,不是没有坤泽生孩子,就是没有孩子可以平安长大。"
他像一只老母鸡一样,急躁地把小崽子们抓到怀里,搂了个满满当当。此刻,他倒不像屠杀者,反而成了保护者,在冷冽中透着温柔。
楚乔难得地轻松起来,指着狼崽子们道:"你要养大它们?担心会被反咬一口."
连澄龇牙一笑:"你觉得我会那么善良,平白无故地养大一群白眼狼?"他招呼上小七,把其他几只兜在少年怀里,自己手中只提着一只小白狼的脖子在空中晃了晃。那小东西肉球似的,张牙舞爪地在空中嗷嗷地叫着,目光凶狠。
"我爹说了,再凶狠的野兽也有天敌。对幼崽来说,年少时,第一个对它凶狠无情的人,就是它一生最大的敌人。它会反抗你,更会从心底畏惧你。我养大它们,只是为了更好地利用它们。"
许文彬在一旁冷哼:"狡猾的汉人。"
连澄点着对方的额头:"目光短浅的草原人。"
许文彬嗷嗷大叫,举着刀子恨不得把连澄给劈了,连澄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看,这样无脑的狼崽子,最好养了。只要你赶在第一眼给他一块肉,你就是他一辈子的统治者,你让往东他就不会往西,叫他杀人他就不会放人。把他丢在战场上,哪怕敌人是自己的亲人,他也会痛下杀手。"
"你胡说!"
连澄笑了笑,并不答话。
回去的路上,楚乔不禁问他:"你在怀疑什么?"
连澄坦坦荡荡地说:"我这人心直口快,有话就说。就算有什么疑惑,也不会无凭无据地无的放矢。"
楚乔笑了声,突然伸手将他从马上搂到自己身前。
连澄挣扎:"你又要干什么?"
楚乔用毛皮大披风兜住两人,递了酒壶给他:"我看你跑出满头汗,这一路回去肯定会风寒,先喝些烈酒保暖。"趁着他喝酒的空当,楚乔忍不住咬了他耳尖一口,连澄手肘一拐,直接朝着他的肚子冲了去。
楚乔闷笑:"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爹爹养大的狼崽子?"
连澄喝酒懒得理他。
楚乔自顾自地说:"不过,我是被你照看着。我吃的第一口肉是你夹到我碗里的,挨的第一顿揍虽然不是你打的,也因你而起。"
连澄气哼哼:"我揍你的日子还少?"
楚乔把他搂紧了些,轻轻抖着缰绳:"那不同,你那些打骂就跟挠痒痒似的,一天不挠我也不舒服。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出门了三日,回来后遍体鳞伤足足躺了半个月。"
连澄扭头:"不记得。"
楚乔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畔,撩拨着:"那你知道我出门之前做过什么?"
"谁会关心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楚乔呵呵地闷笑,下巴压着他的后领,贴在他冰凉的肌肤上,轻声道:"我趁着你午歇的时候,偷偷地……"张嘴,倏地咬住了他那细嫩的后颈,"吻了你……"话还没说完,额头剧痛,身子一倒,胯下的骏马已经扬起前蹄嘶鸣了起来。
连澄嬉笑着回头:"是吗!我一直在疑惑,爹爹那三日怎么没把你给扒皮抽筋,抛尸荒野。"
楚乔张嘴,连澄的脑袋又狠狠地撞上了他的鼻梁,剧痛下,身子已经被顾尚锦给推了下去,骨碌碌地在荒原上滚了几圈。
连澄勒着马缰在他身边跑了两圈:"敢再非礼我,我就让你再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楚乔看着骏马那矫健的四蹄,识相地闭嘴了,他十二分地肯定,恼羞成怒的连澄说得出做得到。
骄傲的"野狼"连澄,居高临下地鄙视了他一眼,压着手中狼崽子的脑袋,喝着骑马飞奔向山谷,那背影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
他们迁徙的山谷在几座山的山坳间,呈合围之势,进进出出只有一条路,围的山体已经被凿成了峭壁,寻常人无法爬行通过,只能从谷口的天堑中进来,
天堑高达上千米,越往上越窄,像是通天的小路,从路的背后透出耀眼鱼白光,寒风刮进来的时候还可以发出呼呼的啸声,滴下的水珠落在肌肤上又冰又疼。
连澄回到帐篷里的时候,手脚都冻得麻木了,身子都忍不住地发颤。
青霜一边给他解衣裳一边让人尽快把炭火再烧旺盛些:"都说外面冷,阙氏您还硬要跟着跑出去打狼,也不怕病了。"
连澄头皮被他扯得嘶嘶地疼:"一天到晚待在山谷里有什么意思,不如出去走走。"连澄随手从袖袋里面掏出一片碎,"林子里发现的,你看看这是哪里的料子。我们还在狼的肚子里发现了银制的暗器,相当的精巧。"
青霜拿着那布料在烛火下仔细端详:"像是许国那边的织锦,不贵重,一般的老百姓也买得起。"
"许国?"
"不过也不一定是许国人,他们新皇登基没几年,几位王爷还在内斗,传闻皇帝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没有闲人派出来。"
连澄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裹着毛茸茸的毯子坐在火炕上,小白狼迈着小短腿,勾着炕边的垫穗挣扎着往上爬,好不容易够到了毯子边缘,连澄又把它给抖了下去,随意地道:"许国也有商人运着本国廉价的茶叶丝绸来苍蒙换皮毛和马匹,而这几年与苍蒙毗邻的大燕却暂时还没有商人来边关通商。"
青霜提醒道:"阙氏要不要给赵王写封信?"
连澄抓了抓脑袋:"让我再想想。"忍不住又抓了抓,抱怨道,"有没有热水,我想沐浴。"
青霜为难道:"这山谷的水源有限……"
连澄难受地揉肩膀,扯头发,外面一身脏兮兮的许文彬跑了进来,大喊大叫:"我要洗澡!"
连澄呸他一声:"回你自己的帐篷吼去。"
许文彬在地毯上打了一个滚:"你这里有热水,我知道,我要洗澡,快给我准备热水。”
"没有!我都没热水洗浴。别待在我的帐篷里,臭死了。"
许文彬从地毯上爬起来,抓耳挠腮的:"那我们去山里?"
连澄没好气地道:"才回来又跑去山里干什么?"
许文彬嘿嘿笑道:"我知道哪里有热汤,滚烫烫的,泡在里面可舒服了。"
连澄眼眸一亮,抓起衣裳就道:"一起去。
"阙氏。"青霜唤他。
连澄回头,笑意盈盈地道:"你去给小七说声,让他去找盛大人,就说我与九王一同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辰回来。"
青霜一惊,还想阻止,连澄已经一蹦一跳地裹着披风出门了。
【作者有话说】:麻烦大家多多收藏了?
楚乔回到帐篷的时候,乌朝阳阿卜塔已经提前在里面等着了。
楚乔随手抓下脑袋上的帽子丢在一边,在早就预备好的银盆里洗了脸,又搓手,这才问他:"准备辞行了?"
阿卜塔从墙上挂着的那一张草原大地图上收回目光:"父亲派人送了消息来,说如果事情都谈妥了就让我回去。明年开春我再领兵与你会合,一起攻下樊古和夸阳。他觉得其大草原上你我两大部落联手,没有什么仗是胜不了的,说不定以后联军对大燕宣战也指日可待。"
楚乔举着酒杯走到他身边,一起仰视着面前的地图中那数不尽的丰饶牧场:"九华的大君自始至终认定我娶大燕世子只是缓兵之计?"
阿卜塔挑眉:"难道不是?"
楚乔笑了笑,一口就灌下了半碗酒:"每个草原人都有着一颗苍鹰的心。"
每一只苍鹰都是翱翔天际的王者,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脚下的土地。
阿卜塔本是半躺在软垫上的惬意姿势,闻言撑起上半身,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到楚乔的脸上,似乎想要辨别这句话里面的真假。
两人只对视了一瞬,阿卜塔就站起身绕到帘子旁边,挑起一角看着帐篷外忙忙碌碌的人影:"说起来,临走之前,我倒是有一个请求。"
楚乔"哦?"了声,自斟自饮又倒了一碗酒,顺道给阿卜塔的银碗也斟上了。
"我想找你要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坤泽。"他想了想,补充道,"一个大燕的坤泽。"
"名字?"
"不知道。"
"不知道?"楚乔瞄了他一眼,绕到桌案后坐了下来,"是什么样的坤泽居然能够让草原上最倨傲的王子倾心?甚至于,让他连对方的名字也不敢打探!"
"呵呵,这是你苍蒙之王的地盘,我只需要向你要一个人,至于找不找到,如何找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原来九华的二王子是个懒惰的胆小鬼。"
"不不不。"阿卜塔焦急地走了两步,"我特意留意过,不过,你知道的。他们大燕的坤泽一看到陌生乾离靠近,就像见到了黄鼠狼的鸡,瞬间跑个没影了。别说我找到那个坤泽,就是没找到我也没法抓一个大燕人去问。那些侍卫,一听有人打听大燕的坤泽,就不管不顾地先揍人了。"他耸了耸肩膀,"所以,我只能找你这位苍蒙大君替我做主,把我心仪的坤泽给揪出来。"